第六章 幻覺與現實的遊離
(一)
我低頭淡然一笑：“木木，你還記得嗎？我們兒時的過往？三年的相依？”“安安，我的每個居所都長滿楓樹，一片楓葉，一縷相思。你發獃時淡漠的樣子，你疼痛時隱忍的樣子，你眼中期望一閃而過的樣子。。。。。。。八年了，整整八年，我曾一度以為我可以忘了你，直到5年前再次遇見，你的一切，深入骨髓，每一天都活在我心裏，未曾忘懷。So，我和Anna也未結婚。”木木的眼中瀉出如水般的柔情。“呵。。。呵。。。呵。。。”我抬頭仰望天空，笑得很大聲，很大聲，空洞的生疼，心裏的空洞無限長大：一直都只想和他在一起。。。。上天，這次可不可以成全我？？？。。。。。只想和他在一起。。。。不想再流浪。。。。心只在有他的地方。。。“安安，我總感覺你眼角有淚將要滑出，伸手卻什麼都不曾留下，總是心疼。。。。。。哎。。。。。”“木木，你明知道，我從小都很討厭哭呢！呵呵。。。。。”我垂下頭，黯自諷笑，優雅的緩緩伸手：“吶，木木，不是說好要共舞嗎？一曲華爾茲怎樣？”“好。”音樂緩緩，熟悉的音樂——悲傷的圓舞曲。
木木花俏的法式脫帽禮，單手伸向我：“安安，我今天有偷學到華爾茲哦！呵呵。。。。。我教你，好不好？”“為什麼？”“安安，算是我送你的生日禮物，想邀請你跳曲圓舞曲。”木木輕輕揉了揉我的頭髮：“安安，知道嗎？舞蹈的阿姨說，華爾茲的傳說——相傳在很早的歐洲，並不像現在這樣開放，成年男子和女子之間也是很少交流的。在民間每年的某一天都會舉行盛世舞會，是成年男女相互認識結交的最佳途徑，因此所有的成年男女都會出席舞會，兩兩而舞，最開始人們都一起在場地上各自為伍，後來為了方便交換舞伴，尋得最合適的伴侶，人們慢慢圍成一個圓環，一曲完結，就輪換一個舞伴。這是最初的華爾茲，所以華爾茲又名圓舞曲。一次次的交換隻為找到最默契的靈魂，只有最默契的舞伴才能舞出最絢麗的舞蹈，譜寫最真摯的愛情。華爾茲的意義是尋找真愛。木木希望安安能尋找到真正的母愛。。。”“呵呵。。。謝謝！”我佯裝無所謂的樣子，淡淡的說，心裏明明比任何人都希望媽媽回來找我。。。然後我很努力的跟着學華爾茲，向前，向後，向左，向右，旋轉，下腰。。。。越來越快，越來越熟，閉上眼睛，幻覺中自己像只蝴蝶，在空中穿梭，尋找。。。。。。只是，只是，木木說錯了，華爾茲所尋找的是自己宿命中的愛人，而不是親情。。。。。在一次次旋轉中我迷失了自己，我知道並堅信，木木才是我的宿命，眼神就足以領會。。。。。彼此依靠，習慣的味道，以及你每一次的呼吸。只可惜孤獨的華爾茲，只一個人的舞蹈，守望不到的幸福。。。。。停不下來的絢麗，註定要消亡。。。傷口無法癒合，只剩糜爛。。。或許等到彼岸花開，我亦抵達，那時是不是才可以不痛？？？
（二）
向前，向後，向左，向右，旋轉，下腰。。。。我跟着木木的舞步，曼妙旋轉，亦步亦趨。。。木木右手輕輕抬起我的臉，溫潤的唇，輕觸我的唇瓣，極致溫柔，有那麼一瞬間，以為自己是被呵護的珍寶。輕解衣衫，抵死纏綿。。。。。。。。一身的濕黏，讓心極度厭倦，我起身，拾起衣衫：“有紅酒嗎？92拉菲。”“有，進門口酒柜上。”我緩步而行，請墊腳尖，取了紅酒，酒杯，再進到洗浴間，輕綴一口紅酒，打開淋浴器，涼涼的冷水，讓藥效明顯降弱，我總是習慣將紅酒整瓶整瓶的倒入浴缸，冷冷的水和紅酒混在一起再加入些熱水，整間浴室透着濃濃的酒香，我將自己緩緩浸入，痴痴傻笑，紅色蔓延全身，總是幻覺，幻覺某天會劃破手腕，讓身體裏骯髒的，被嫌棄的血液，涓涓流出，浸上紅酒的芬芳，美好明艷得很溫暖，溫暖的看得見陽光，看得見天堂。即使身體的駐足，心卻無法停止流浪，起身擦乾身體，淡紅的液體，從發間墜落地板，像雪地上開出的櫻花瓣，美得鮮艷，支離破碎。從上衣取出Seven，點燃，嗆喉的煙味，讓我更加清醒，一口一口，深吸入喉，再吐出一點薄薄的煙雲。一支，兩支，三支，四一直是我最喜歡的數字，我吸着第四支煙，打開了門。床上躺着一陌生男子，單手支着頭望着我，我微怔一瞬，漠然而視，吸完第四支煙，我冷淡開口：“如果要休息，請換張新床套，這一套，我想帶走。”
“呵呵，小妖精，從一開始的不言不語，到後來的如火纏綿，現在的語氣還真是冷漠哦。。。。。穿着香奈兒的你，不會連床套都買不起吧！？還是想要留下紀念？隨時找我不就好了？？感覺還挺合拍的，做我情人怎樣？”男人調笑這說。我冷然一笑：“哼，也許”過程怎樣我並不在意，只需結果：“也許你讓我帶走我想帶走的，我會考慮記下你的電話號碼。”“隨你！”男人起身，將紙片放在床柜上，轉身進入洗浴間。我將物品簡單打包，正欲開門，男子兩手抵門，將我圈在他所能控制的範圍，假象的擁抱，深深呼吸。片刻之後，他將那張紙片塞入我的衣袋，在我耳邊輕語：“有什麼需要，隨時call我！”隨即瀟洒放手。我走出別墅，已有一車停在門口。“小姐，少爺吩咐我送你到你想去的地方。”男子禮貌開口。我坐進後座：“去垃圾回收站。”曾有那麼一秒，大腦曾一度跳出“天堂”，我黯自好笑。半小時后，我到達了目的地，下車，我取出打包的包裹：“謝謝！”我轉身，抱着包裹，向預留的空地走去。因為總喜歡把不好的作品，親手焚毀，所以，一直有匿名訂下垃圾場那塊空地，我將包裹扔到地上，點燃，看着明亮的火，周圍被氣浪扭曲的空間，我輕撫淚痣，大笑出聲，真的好可笑！笑得眼淚順着眼角墜出一串玻璃珠子，不值錢的滾落一地，碎成一片絕望的花蕾。真的，真的很討厭在別人的地方留下自己的味道，所以只想毀掉。常常想是不是那天連自己也一起毀掉。我疊抱雙腿，緊抱自己取暖，眼淚鼓脹得眼睛生疼，依然努力，努力假象的堅強。片刻我站起身，將紙片彈入空中，一條華美的拋物線，小火山便是終點。在紙片飛入的瞬間，我默然起身，只身前行，徒步行走。川流不息的車隊，讓人茫然一片，骨子裏那種缺乏的歸屬感，讓孤單變成寂寞，淬鍊出一朵叫做絕望的花。我蹲在路邊，一手圈着摺疊的雙腿，一手夾着煙捲，把寂寞吞吐成華美的煙圈，很討厭煙苦苦的味道，卻是落寞時最好的解藥。忽明忽暗的光點，像螢火蟲般耀眼，卻紅得比血還艷麗。身邊的行人，茫然前行，表情木訥。孤獨行走的路人，滿眼冷漠，擦肩而過的緣分卻無人回首。所以我們連笑都透支所有力氣，所以醉生夢死的遊離，卻仍疼痛的發現，我們依舊疼痛的活着。獨舞的紅舞鞋，原來每個人都有一雙，只要穿上了，就必須不停的舞蹈，致死方休，詛咒的靈魂，詛咒的紅舞鞋，詛咒的輪迴，原來都逃不過。吸完整支煙，感覺身體似乎暖和了一點點。起身，招手，出租車停在身旁，貓身專入，“朝陽小區。”然後捲縮在車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