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她半昏半醒的微張眼,臉色蒼白得沒有半點血色,一張口,血便沿着唇角滑落。

尉遲肅立刻抹去那血。

尉遲粲低聲朝副將吩咐,「準備馬。」

「王爺……來不及了。」副將沉聲道。

尉遲粲緊抿着嘴,擺手示意他退下。

「阿粲呢?」她氣若遊絲問着。

「他在,他就在這裏。」尉遲肅趕忙拉過他的手,一起握着她冰冷的手。

桂肖如虛弱地掀起眼皮,勾唇笑了笑,「看起來不錯嘛……可以暫時把肅借給我嗎?」

「當然可以。」尉遲粲笑得勉強。

她無力地把臉靠在尉遲肅的肩上,問:「……下輩子,可以愛我嗎?」

尉遲肅張口,卻說不出話。

「你連騙我都不肯……」她控訴。「讓我任性一下又怎樣……」

「肖如……你是我除了母妃和粲以外,最信任的人,我不可能騙你,也不能騙你。」即便說了她想聽的,那終究是謊言。

她扁着嘴,淚水滑落。「算了……那我也不要愛你了,墨澈比較好,他很疼我……」

想起墨澈,尉遲肅心頭一緊,不知道回京之後要怎麼面對他。

「可是,你要記住,你一定要記住……下輩子遇見我,你要認出我,我要當你們的妹妹,你們要疼我寵我……我還是一樣要夾在你們中間,不許甩開我……」

「好。」

「帶我回家……然後,我要跟你們葬在一起……」她看向兩人要求。

「好。」

「抱緊我。」

他緊緊地摟着她,感覺她的氣力正急速的消失,感覺她失去了氣息,體溫退得好快好快,快到他不管怎麼緊摟着她,她還是冰冷得教他膽戰心驚,熱淚盈眶。

「肖如……對不起……」我沒有辦法愛你……他啞聲喃着。「我不該帶你來的……」都怪他,一心惦記着粲的安危,卻忘了始終跟在身旁的她……

她總是無怨無尤地跟隨,給予他最大的支持,在他沮喪時給他安慰……可是他卻從沒有為她付出什麼,他甚至連她喜歡什麼都不知道……今天過後,再也沒有一個她,可以站在他的身邊,笑睇着他,問:「幹麼沉着臉,又怎麼了?」

再也沒有了……再也沒有了!

一直沉默着的尉遲粲不由得輕撫着她冰涼的頰,想起初見面時,她像陣風般,那般淘氣又直率,沒有心眼、沒有算計,那般純真又膽量過人……

「我要殺了他們……肖如,我一定拿回族人的血來祭你!」他恨聲低咆着。

山洞裏,回蕩着尉遲粲的怒吼和尉遲肅的低泣聲……讓聞者莫不動容。

翌日,大雨停了,尉遲粲和尉遲肅將桂肖如的遺體燒成灰,盛裝起來,由尉遲肅隨身帶着。

擬定了作戰計劃,加上有大軍支援,歷經一個多月,終於將回族人擊退,奪回燕固山。

待一行人班師回朝時,已是六月底,天子尉遲慕率領百官,冷沉着臉在正南門等候。

尉遲粲和尉遲肅一踏進正南門,隨即單膝跪下。「兒臣等叩見父皇,請父皇恕罪。」

「……你們也知道有罪?」尉遲慕神色冷鷙地看向尉遲肅抱着的瓷罐。「你竟膽敢違逆朕的旨意,私自向墨卿調了南京城十六衛營,甚至害得廉王妃亡故……你該當何罪?!」

「兒臣任憑父皇處置。」尉遲肅啞聲回答。

「好,朕即刻削去你的廉王爵位,還有你,頤王,你竟未阻止,還再三無視朕的命令,朕也要廢了你的爵位!」尉遲慕怒喊着,百官里有人竊竊私語着。「但念在你等驅逐回族人有功,賞賜的封地和宅邸,朕就不收回了……你們暫時別進宮,職權全暫停,在府里反省!」

「謝父皇。」兩人齊聲道。

尉遲慕領着百官離去,卻有一人僵硬地站在原地,目光動也不動地落在尉遲肅懷裏抱着的瓷罐。

「墨澈。」尉遲肅緩緩起身,看着他。「對不起。」

「你沒有遵守承諾……」墨澈走近,輕撫着瓷罐,彷彿藉著罐身,輕撫着那個嬌俏的人兒。

「對不起。」

墨澈眼眸赤紅,抬拳揮去——

「澈,不要!」尉遲粲緊拉住他。「這不是大哥的錯,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肖如不會到燕固山,也就不會……」

「……是我,如果那個時候我堅持去……她就不會有事了……」墨澈嘶啞地喃着。這幾年來,他歷經爹娘雙亡,如今連肖如也死了……他突然好迷惘,不知道自己還能為何而活。

「不是的,這只是命……誰都不希望發生這種事。」

三人站在一塊,可昔日四個人一起在武校場上飛奔練武的場景,再也不可能出現了。

尉遲肅垂眼不語。唯有他知道,真正害死肖如的是皇後一派。

若不是兵部遲不發兵,粲不會陷入苦戰,他和肖如也不會趕去……所以,他要徹底剷除皇後一派的勢力,要將那些只會爭權奪利,不顧家國安危的人,全都一網打盡!

之後,捧着桂肖如的骨灰,尉遲肅來到桂盛其的面前,再三道歉。

桂盛其卻只是無奈心疼歎道,這是武家千金的命運罷了。

他感謝桂盛其的寬宏大量,最後將桂肖如的骨灰帶回府里,擱在他的房裏,希望這麼一來,至少能讓她不孤單。

接着,他策動私衙開始查辦,以工部為源頭,將他之前查到的情事嫁禍給尉遲御,要讓他們其他皇子間自相殘殺,再讓吳司得做內應掌握所有證據,待時機成熟一併處置。

然而令他煩惱的是,粲彷彿以為滅了回族人就等同替肖如報了仇,繼續和尉遲御交好,入冬之後,甚至還特地跑了趟碎陽城,一待便是數日才回京。

另一方面,墨澈與他漸行漸遠。

墨澈和尉遲御為表兄弟,兩人情分自然是比跟他深,桂肖如的死讓他們之間的距離拉得更遠,有時候儘管刻意邀他敘舊,他也只是沉默。

他的局已經布得差不多,就怕墨澈繼續和尉遲御往來,最終會傷到他,所以他猶豫了,豈料會碰上父皇突地病倒的事。

身子向來健朗的父皇,這一病非同小可,竟讓御醫束手無策,如此狀況,更讓百官急着想知道父皇到底要立哪個皇子為儲君,政局震蕩着,他於是順手推舟,讓尉遲御主導着其餘有野心的皇子們逼宮,屆時他再一舉剷除。

但,父皇要是真的駕崩了,這天下該交給誰?

過兩日,天空開始降下大雪,完全不消停。

欽天監說,這場大雪,可能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大雪。

翌日,尉遲肅特地進宮探望尉遲慕,他卻已病得連說話都不能了,讓他心頭悶極,守着父皇一整夜,隔日尉遲粲邀他一道到墨澈那裏作客,他心想也好,但一到五軍都督府,就見尉遲御已在廳中,他惱得乾脆跟墨澈借了房間休息。

他沒有辦法面對尉遲御,就怕自己會失控殺了他。

而這個時候,他會特別想念肖如,想聽她那豪爽的笑聲。

躺在墨澈的房裏,想着桂肖如,尉遲肅半夢半醒間,突地有人貼近身後,扳動着他,問道:「墨澈,你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他微惱張眼,瞪着眼前清艷而陌生的姑娘。

「你……尉遲肅……」

「你是誰?為何會知道本王?」他一把扣住她的手。

「我……」女子抿了抿唇,像是在猶豫什麼,最終還是道:「我知道你是尉遲肅,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請你相信我,我接下來要說的話。」

「……你要說什麼?」

「冬至之夜,四皇子和五皇子會帶兵,分別從東啟門和西啟門攻進皇宮,你要記住,別讓二皇子領兵馬入宮,還有皇上如今的急病其實不是病,而是尉遲御下了毒。」她說得又急又快,壓根沒打算甩開他的手,反而緊抓他的。「我知道你一定可以阻止的,只要有你,二皇子和墨澈一定不會有事。」

尉遲肅聽得一愣一愣,不知為何,突覺眼前的姑娘,那說話的口吻、那央求的眉眼,好像——「肖如……」他喃着,不自覺地將她擁入懷中。

「啊!」她嚇得尖叫。

「我真搞不懂你腦袋裏到底在想什麼?竟然咬我!我都還沒找你算帳,你倒是先咬我!」離開五軍都督府,尉遲粲隨尉遲肅一道回廉王府,一進房門,他就惱火地罵著。「你居然壓着那姑娘……你是真的要逼墨澈打你就對了?」

「吵死了。」尉遲肅呿了聲。

在那姑娘尖叫之後,墨澈飛快地衝進房內,只差一點點,要不是粲阻止,恐怕拳頭就要落在他臉上。

感覺上,墨澈似乎很在意那姑娘……是不是,墨澈和他一樣,覺得那姑娘和肖如有些相似?

而她說的話……實在弔詭,也許他該找個時間再去探探才是。

「……你該不是喜歡那姑娘吧。」粲沉聲問着。

「那又如何?」

「你!」尉遲粲抿了抿嘴,將他撲倒在床。「我不會允許的。」

「你不允許又怎麼樣?」不聽話的壞東西,擾得他心情更煩亂。「我瞧你最近也不得閑,一會去碎陽城,一會和尉遲御去遊河……很快活嘛。」

他需要一個人替他分擔心事,可那個人卻不是粲……又也許該說,不能現在對他點破,因為他和尉遲御是有交情的,一旦對他說了,就怕壞事。

但不說……他也差不多快要忍到極限了。

「大哥……我去碎陽城,是去採買赤目馬,順便探望衡之。和御出門,那是因為我心裏悶啊,你一直在忙,我什麼都幫不上,至少不要扯你後腳。」

「要是我不准你再和御見面,你覺得如何?」他問着,大手鑽入他的衣衫。

「為什麼?」

「因為我不舒服。」他拉開他的衣衫,輕嚙着他的乳尖。

尉遲粲低吟了聲,感覺渾身顫慄不已。

尉遲肅拉着他起身,褪去他的衣衫長褲,大手套-弄着他早已昂-揚的灼熱。「答應我,這陣子,沒有我的同意,不要再跟御見面,還有……不管有任何消息,你都別隨意帶兵馬進宮。」

父皇在兩個月前復了兩人的職,甚至讓粲直接接管了軍務都所,就怕粲手中有了兵馬,聽到什麼消息就毛躁行事。

「……好。」他啞聲應着。

「想要嗎?」他微抬起他,以灼熱抵着他的臀。

「……嗯。」尉遲粲羞赧道。

事實上,打從自燕固山回來後,他們就不曾再燕好過,一來是因為肖如的死,二來是因為朝事多變。

「過來。」他捧起他的翹臀,逐漸將自己埋入。

尉遲粲濃眉緊蹙着,感覺自己一寸寸地吞噬着他,直到那灼熱埋到最深處,他才低喘着,趴伏在他的身上。

「對了,我忘了跟你說,我把肖如的骨灰放在我房裏。」

「嗄?」順着大哥的視線看去,就見那瓷罐擱在床尾的花架上,那角度——「不要了!」

這感覺彷彿肖如就在後頭觀望,要他怎麼繼續下去?

「箭在弦上,豈能不發?」他扣緊他的腰,深深地埋入。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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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狩之皇兄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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