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看着桌上那迭白玉紙和筆墨,黎育清久久不發一語,是楊秀萱瘋了,還是黎育風異想天開,她們怎麼敢這麼做?

方才黎育風的貼身婢女拿着紙和筆墨過來,說黎育清今日逾越身分,在老太爺、老夫人面前說話失了分寸,萱姨娘要她罰寫《女誡》五十遍,並限明日之前罰抄完畢,否則不準離開匿子,說完,仰起下巴就走人,完全不理會她的反應。

聽見此話,黎育清又好氣又好笑,若真是楊秀萱罰她,何必好心走紙送筆墨?如果楊秀萱的目的是不讓她再出現在老夫人、老太爺跟前,又何必限時間,直接罰個五千遍,讓她接連幾個月都踏不出院子豈不更好?

所以理由只有一個,她這是代人罰寫,並且楊秀萱不知情。

黎育鳳還真當自己聰明,以為用相同的紙和墨老夫人就看不出來?

如果沒猜錯的話,五十份在自己這裏,另外五十份肯定分散在柳姨娘的幾個女兒那邊。

四房的姑娘們,就數她這筆字最好,但一個晚上要寫五十份,為趕時間,她只能龍飛鳳舞、隨便寫寫,而柳姨娘那幾個女兒肯定也不會盡心儘力,一百份敷衍了事的成品或許看起來真會相差不大,這是黎育鳳讓自己分掉一半懲罰的理由嗎?或者是因今日之事,教她恨上自己?

如果是後者,她是不是該多些提防?

木槿也同主子一般,緊緊盯着那些東西,好半晌后才忿忿不平地說:「姑娘這又是招誰惹誰了?今兒個分明是萱姨娘讓你到老太爺跟前回話的啊,難不成回得不如她的心意便得受罰?」

自從姑娘清醒,就不愛讓扶桑在跟前伺候,為此事扶桑同木槿鬧過幾次脾氣,木槿性子敦厚、不同她計較,而扶桑卻更常往萱姨娘那裏跑了。

「哪是,恐怕我這是代人罰寫吧。」黎育清苦笑。

黎育清一提,木槿便明白了,黎育風今兒個丟大臉的事,整個府里都傳遍了,這是五姑娘第一次吃癟,從前仗着萱姨娘和四老爺疼愛,她經常同府里其它小姐作對,大家明面上不說,可她那副臭脾氣,可沒幾個人受得了。

「既然如此,姑娘隨便寫寫吧,反正與你無關,交上去老夫人看不過眼,自然會去找正主兒。」

木槿的話令她深思,是要真當萱姨娘給的懲罰認真抄寫,讓老夫人發現代筆之事,還是合了黎育鳳的心,隨便寫寫?

她猶豫,前者能替自己出一口氣,讓對方有些許警惕,下回還想找她麻煩時會多想個兩下;後者的話……不出頭的老鼠活得久,即使必須長年躲在泥洞裏。

只是,經過今兒個的事,楊秀萱還會相信她和哥哥樂意當泥洞裏的老鼠?

況且就算她再低調,哥哥馬上要和四哥哥一起接受老太爺的教導,這根針,怕不僅僅是扎在楊秀萱眼裏,更深入她心底了,

她嘆了口氣,不喜歡自己優柔寡斷的個性,然而性情天生、不易改變,她本就是個怕事的,雖然經歷一世生死,有了了悟,但是……會的,她會試着改變,變得堅強毅然,變得有足夠實力,保護自己的親人。

做出決定,她硬聲說道:「不,既然要寫,就要寫得工整認真。」

這是她的選擇,即使這個選擇令她害怕得顫抖,但是,她不想退縮。

「木槿,來幫我磨墨。」

木槿點點頭,似乎知道了些什麼,她走過來,主僕倆開始為五十篇《女誡》拚命。

黎育清隨意用過幾口坂后,拿起毛筆開始「受罰」,扶桑見狀臉龐含笑,嘴巴上卻心疼道:「姑娘,你要不要先歇歇,若是積了食,夜裏要睡不好的。.

黎育清看也不看她一眼,低着頭道:「五十遍呢,夜裏若是睡着,怎麼寫得完?」

上一世的經歷在她腦中深刻,對於扶桑的愛憐之心早己全無,只不過既知扶桑的心思,黎育清便將計就計,讓她去傳達自己希望被傳達出去的消息,好讓楊秀萱少幾分戒心。

扶桑噘起嘴,埋怨道:「奴婢真是想不透,姑娘為什麼要幫四少爺說話,明明就是四少爺動手推姑娘和五少爺下水的,要是奴婢啊,肯定要在老太爺跟前好好告上一狀。」

這話,是楊秀萱讓她來剌探的嗎?她想弄清楚他們兄妹倆為什麼突然間轉換態度,向四哥哥示好?

好吧,楊秀萱既然想知道,她就親a說。

黎育清幽幽嘆口氣,放下毛筆,璀燦如星子的黑眸波瀾不興地靜靜凝望她,這讓扶桑聯想起深不見底的湖水,突然感覺涼意襲人,不禁輕蹙柳眉,她覺得八姑娘似乎不大一樣了……

不過,她還是硬起脖子、迎上黎育清的目光。

黎育清微笑,「扶桑,你可知道,這次我跌入湖裏后昏迷不醒的時候,見着什麼了?」

「見着什麼?」

'我看見一尊莊嚴肅穆的菩薩,菩薩慈悲地看着我的臉,對我說:『結恩難、結仇易,得饒人處且饒人。j菩薩還說了,四哥哥是文曲星下凡,命格不同於常人,幼時命中崎嶇,是上天欲給的磨練,但長大后他必定會出類拔萃、連中三元,受朝廷重用,並且……他將成為黎家家主。」

「你說,我何必和這樣一號人物為難,日後他若真的成為黎家家主,哥哥還得仰仗他呢。何況他是天上星宿,自有天神護持,任何人想傷害四哥哥,都不會成功的,到最後只會得到他心中怨恨,待他日四哥哥有了權勢地位,那些個對不起他的,還能不膽顫心驚、畏懼受他報復?為自己、為五哥哥,我是下定決心了,無論如何,永遠不與四哥哥作對。」

這話有幾分真、幾分假,她希望話傳出去后,能讓楊秀萱心存警惕,暗地裏的骯髒手段少些,她的心腸沒那麼硬,若楊秀萱不主動來犯,她也不會為尚未發生的事去報復。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前世事,暫且休,但若楊秀萱再動作頻頻,傷害哥哥、傷害自己、傷害嫡母,那麼便是她再不想惹事,也會逼自己強硬。

生命給了她重來一次的機會,同樣地,也將重新來過的機會放進楊秀萱、扶桑的手裏,萬望她們別重蹈覆轍,因為,她也不希望自己因為她們而成為心狠手辣之人。

扶桑遲疑道:「那不過是作夢,怎麼能眵當真?」

這個人……不死心吶,黎育清淺笑道:「問題是,哥哥也作了相同的夢,天底下哪有這般巧合之事?所以我們決定再不同四哥哥作對,相反地,還要巴結他、討好他,日後傍着大樹好乘涼。」

她的話讓扶桑心頭一怔,五少爺、八姑娘己擺明態度,那麼萱姨娘那邊……她得早點把此事稟報上去。

扶桑不知道,她的表情己經出賣了自己。

黎育清在心底暗嘆,扶桑不是個心機重的人,當年的自己怎麼會看不透?

她忽略了一件事,目前的自己是十歲,十歲的女娃兒哪有那麼深的洞察力,她之所以能將事情看得一清二楚,是因為她十歲的身子裏裝着一個十八歲、歷盡滄桑的靈魂。

「好了,你下去休息吧,這裏讓木槿陪着就好。」

_是,姑娘,奴婢下去了。」

扶桑屈身行禮,轉身走出匿子,她的腳步有些倉促,是急着去向那頭報告吧,黎育清微微一笑,拿起筆,專註地將這筆字發揮到最好。

蠟燭燒掉小半截,木槿聽見屋外有腳步聲,走到門口處打開門、往外探頭,是五少爺,她將門打開,迎黎育莘進屋。黎育莘進門,看見妹妹正在抄寫《女誡》,昏黃的燭光投映在她細緻的五宮上,意外的是,他看見她臉上帶着肅穆庄

嚴?

這哪像個十歲的女娃兒?!以前沒注意,如今方才發覺,是他這個做哥哥的不長進,讓妹妹操碎了心、受盡了折磨

吧。

他走到黎育清身邊,木槿乖覺,抬了把椅子放在他身側,黎育莘坐下,看着妹妹那筆無可挑剔的字。

黎育清比自己更早啟蒙,小時候他不愛念書,成天拿着小木劍砍砍殺殺,老要娘追在屁股後面逼着讀書寫字,妹妹可行了,三歲的他被逼上老半天,幾句三字經還沒記熟,才一歲的妹妹居然在他背「人之……」時,想也不想便接了「初」,當時她正機在床上玩着一個小布球。

娘吃驚,接連測了她好幾句,她都能接得上。

那個時候,她只會喊爹、娘,話只會講一個字,誰知道就開始作學問了,剛好爹在一旁,還笑道:「這真是豬不肥,肉全長到狗身上去了。」

娘瞪爹一眼說:「不管是豬是狗,都是你生的。」

這件事,娘提了又提,說著說著便是滿臉驕傲。

妹妹性子乖巧,說:_若清兒是男兒身就好,那麼咱們家便有一個將軍,一個宰相。」

她是極懂得安慰娘的,心知爹爹指望不上,娘只能仰仗他們兄妹,三歲便開始拿筆,寫的字比他這個哥哥還強。

哥哥的影子投到紙面上,黎育清回過神,這才發現黎育莘坐在自己身邊4

放下筆,她迎上問:_哥哥,怎麼來了?」

「沒事,吃過坂,過來轉轉、消消食。」

「怎麼吃得這樣晚?.

「老太爺找我和四哥哥過去說話。」黎育莘改口,不再一句句黎育岷,而是四哥哥,黎育清注意到了,心中略感安

慰。

「說什麼?」

他盯了妹妹老半響,低聲道:^猜猜,今天上門的貴客是誰?」

黎育清搖頭,她怎麼會知道?只曉得對方雖然年輕,但身分肯定不凡,否則二伯父和爹爹不會特地返家接待,老太爺的態度更不會這般慎重。

—是三皇子齊鏞和珩親王府的世子爺齊靳。」

是他們?黎育清有點印象,前世他們也來過府里,聽說是皇上想念、要勸說老太爺回京城,不過上輩子她和哥哥被禁足在屋裏,整整一個月不允許出門,生怕他們衝撞貴客,所以此事對她而言,並未留下深刻印象。

比較有記憶的是,後來世子爺成為大將軍,極受皇帝看重,世子爺要領軍上戰場,戰場上死傷難估,皇帝想為世子爺留下血脈,有心為他賜婚。

當時考*了黎家女兒,而自己是人選之一。

她當然不願意,她一心一意想嫁給楊晉樺,在楊秀萱的幫助下,最終順利嫁進楊府,而老太爺最後選定的人是二房的黎育秀。

令人嘆息的消息很快傳回樂梁城——世子爺死於戰場,黎育秀成了寡婦。

那時黎育清與楊晉樺新婚燕爾,她暗地慶幸自己做出正確選擇,誰曉得世事沒有走到最後豈能下定論,因為,她的下場比黎育秀更凄慘。

「所以老太爺找你們過去,是想你們等貴客離府後再親自教導?」

「恰恰相反,祖父要我和四哥哥從明日起就到錦園同世子爺和三皇子一起聽課,今天先給了我和四哥哥幾篇文章,讓我們回來預習。」

黎育清細思,這是在佈局?老太爺想讓孫輩與三皇子、世子爺建立交情?

這的確是個好方法,皇帝再好,終有退位的時候,而新一輩當中,三皇子是個精明幹練的,至於世子爺……且不論他的結局,未來幾年,他的確是當朝紅人,深受皇帝所倚重。

可這對哥哥是好是壞?哥哥本就好武勝於文,若他與世子爺走得近,會不會到最後跑去投軍?刀槍無眼,她着實不樂意。如果哥哥與三皇子走得近……東宮之爭己漸漸浮上枱面,她雖不懂政事,卻也經常聽聞一些小道消息,知道幾個皇子對待親兄弟很殘忍,哥哥會不會因此捲入其中?

黎育清靜靜望向哥哥,沉吟不語。

「怎麼了?清兒在擔心什麼?」黎育莘輕拍妹妹的扃。

^我想,老太爺希望你們與三皇子、世子爺多親近.」

「這個自然。」他也猜到了。

上午那檔事,讓老太爺對他們另眼相看,他不知道清兒怎會變得如此伶牙例齒,能將他們備下的一篇話說得如此自然,但結論是,他們贏得了老太爺的重視。

能得老太爺親自教導,並不容易.

前兩年,老太爺曾經指名二房嫡子黎育南、黎育朗到墨堂,親自教導他們讀書,但短短几天,他們就滿臉狼狽地讓老太爺趕出書房,之後老太爺再沒讓任何孫子進入錦園墨堂。

—哥哥,接近皇權是好是壞太難料。」她提醒。

黎育莘失笑,不明白她怎會擔憂那樣多,難道真是身為哥哥的太不中用,才逼得她東想西想,放心不下?

「所有人都嫉妒哥哥有這樣的機會呢。」

他們出墨堂的時候,遇見黎育南、黎育朗及三房庶子黎育陶,三個人雖沒有出言相譏,但面上都不好看。

”男兒志在四方,哥哥有大志是好事,但有件事……或許是妹妹多慮,不過哥哥可不可以答應清兒,日後若哥哥真有機會進入朝堂,請牢車記住一句話——只效忠皇上。」

「當然,不效忠皇上,還能效忠誰?老太爺一生忠誠,總不能到咱們這一輩給壞了名聲。」

—哥哥沒聽懂清兒的話,當今皇帝膝下有七位皇子,再過幾年,東宮之位必會是眾皇子心之所望,清兒擔心,若是哥哥與三皇子走得太近……」

他終於明白妹妹在擔心什麼,心有點酸,才十歲的丫頭就多思多慮、滿腦子憂鬱,本該是受寵被疼的年紀吶,如果娘知道,肯定要罵他這個哥哥不盡心。

握起妹妹的手,將她的手包在掌心中,他定定望着她的眼,認真說道:「清兒別怕,哥哥沒那麼能幹,能夠爬到權力中樞,何況你以為哥哥想與三皇子走近,人家便願意讓哥哥親近?你哥哥是什麼貨色,旁人不知,清兒會不明白?_

-哥哥所有的努力,只有一個目的,要讓清兒過上好日子,要讓清兒有人可以依靠,不受人輕慢、欺負,既然如此,怎麼可以讓你憂心?哥哥保證,絕不做讓清兒擔心之事,絕對不摻和皇子之爭。」

他的話讓黎育清松a氣,她要的就是這句話。「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兩兄妹像小時候那樣,勾勾小指頭,做下約定。

見妹妹鬆開眉宇,黎育莘開始說起笑話。「你知不知道家裏多了兩位貴客,各房開始蠢蠢欲動?_

「蠢蠢欲動?」她搖頭,不明白哥哥的意思。

「傻子,也就你,關起門來替別人罰寫《女誠》,外頭髮生什麼事情都不理。」

「理外頭事做啥,我只管哥哥和自己的事。」

「別的院子知道三皇子和世子爺要住下,可忙得緊吶。」

木槿直到這時才恍然大悟,她插話道:「原來哦,奴婢還想二夫人幹麼請流雲閣的謝掌柜進府里,又不是過年,怎地又要做新衣?還有啊,奴婢去領晚膳時,看見三房的三姑娘、九姑娘都往針線房去了呢,原來是想裁新衣裳,穿給貴客看。.

流雲閣是樂梁城最有名的針線坊,做的衣服貴得不象樣,便是像黎府這樣的人家,也只會在過年時才讓謝掌柜進府替各房主子量制衣服。

黎育清聽明白了,四哥哥、五哥哥尚未與人親近上,就有人想與三皇子和世子爺親近了,可九妹妹不是和自己一樣才十歲嗎,怎就緊張起親事來?

不過這恰恰可以解釋,所謂.萱姨娘.罰她抄的《女誡》,為什麼不是五千遍而是五十遍,並訂於明日交齊,黎育風這不也是想着要早點解除禁足令嗎?

平心而論,論長相,黎育鳳在她們這群孫女中算是最出眾的,如果老太爺有意思讓出眾的孫子接近貴客,怎會無心讓出眾的孫女出線?

那麼,自己何必辛辛苦苦抄得這樣認真?反正黎育鳳還不是一樣會被解禁,會被默許親近貴客。

眉心蹙緊,黎育清有些沮喪,然而她細細深思過後,復又笑開了,她怎麼只想着黎育風成功,卻沒想到若是她失敗

呢?

三皇子、世子爺是何等身分,京城的名門淑媛那樣多,就沒一個能入眼的,非得跑到這樂梁城裏,從一群半大不小的蘿蔔頭裏挑選另一半?

況且,如果黎育鳳還是這樣不遠前顧后、囂張跋扈的性子,再加上二房那兩位正牌嫡女的競爭,她失敗的可能性相當高呢,到時候這五十篇《女誡》,才是真正的落井下石啊。

「丫頭想什麼,想得那樣出神?」黎育莘一指戳上她的額頭。

黎育清揚眉,一時間,整張臉變得亮麗生動極了。-哥哥,我想着看好戲呢。」

「什麼好戲?」

「除了大房的大姊姊、七姊姊不在,再扣掉年紀太小的十、十一、十二妹妹,有六個姊妹春心萌動了,群鳥爭食的畫面沒見過,倒可以見識見識群花爭艷,府里將要有一番熱鬧了。J

她拍拍手,別的不論,接下來光是與二房對招,楊秀萱大概便沒有太多的精力盯在他們兄妹身上,真希望這些貴客能在黎府多待些日子。

見妹妹這般興高采烈,黎育莘微哂,鄭重問:「清兒,你心裏怎麼想的?如果你也有那份心思……」他從袖子裏拿出一個荷包。「錢不多,但湊一湊也可以到針線房,請嬤嬤們給你裁一身新衣裳。」

他瞧着妹妹,早上到錦園見老太爺的衣服己經換下來,現在身上是件再簡單不過的月牙白衣裳,不但領a有些泛黃,袖邊己經抽了細絲,還沾上些許墨跡,裙擺也微短,若不是身形太瘦,這衣服早就不能穿了。

雖說流雲閣每年都會進府替主子們栽制衣服,但楊秀萱總有本事把大部分的銀子全花在她的一女二子身上,其它子女能挑些便宜貨色己是不易。

他和黎育岷還好,四房沒有比他們更大的男孩,因此每年還能分到兩套新衣服,而柳姨娘計較,楊秀萱不敢做得太過,最可憐的是妹妹,永遠只能撿黎育鳳不要的舊衣裳。

「哥哥,你希望我嫁給皇親貴族,日後為哥哥的前程鋪路嗎?」

「我要的東西會靠自己的雙手去爭,不需要拿妹妹終身幸福去交換。我要你嫁一個真正待你好的男人,清兒……」他握住妹妹的扃鎊,語重心長地道:「不要走娘的老路,她做錯選擇,這輩子無緣幸福,你,千萬不可以!」

談何容易,在這樣的家族裏,女子始終只是一枚能替家族爭取到最大利益的棋子,不過,她很感激哥哥這樣想,她笑盈盈地靠進哥哥胸懷、攬着他的腰,低聲問:「哥,你知道最大的幸福是什麼嗎?」

—是什麼?」

—是『活着i!功名利祿是假的,榮華富貴是假的,唯有真真切切的活着,才是最大的幸福。如果萱姨娘不欺我犯我,我不想與她對峙,我願意和四哥哥和平相處,便是要巴結、討好他也沒關係。.

「我要哥哥和我都平平安安活着、平平安安長大,一路平平安安的,直到有足眵的能力獨立起門戶,那個時候,我們便能隨心所欲、過衷心想要的日子。」

黎育莘的手臂施了力氣,將妹妹緊抱在懷裏,好心疼吶,心疼她對生活的無欲無求,心疼她只想平安活着,心疼自己無法給她更多,心疼……,C、疼她當自己的妹妹好倒霉,如果她有一個能幹的哥哥,何必事事煩心事事憂?

濃烈的心疼讓他更加下定決心要出人頭地,給妹妹一世無憂的生活。

兄妹的交談落入窗外那兩抹黑影耳里,黎育清不知道,那句_唯有真真切切的活着,才是最大的幸福_狠狠地烙進齊靳耳里,因為這句話,在若干年後的戰役中,救了他一命。

命運的轉輪因為她的重生己經悄然改變,只是她尚未知悉。

齊鏞嘆息,卻拉起唇邊笑意,離開窗邊。

他雙手負在身後,心底沉沉地壓入一塊大石頭,還以為偷聽是件愉快的事,至少會讓他開心上好些時候,沒想到一句-真真切切的活着.,壓得他喘不過氣。

他從不願意承認,自己那樣疲憊,是因為生存之於他是件艱巨的事情,他用笑容來掩飾生命里所有的痛苦際遇,他用笑容來展現自己掌握生命的輕而易舉,但黎育莘和黎育清的對談卻讓他心一沉。

齊靳沒有嘆氣,雖然他心情很好。

他的臉依然冷得像一塊冰,沒錯,他和齊鏞不同,他心情好得不得了,因為黎育清的話點醒了他——平平安安活着……直到有足眵的能力獨立起門戶,便能隨心所欲過日子。

是啊,他該更積極培養自己的實力,才能帶給雲兒最好的生活。

眉彎彎、眼彎彎,己許久不曾展露的笑靨,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裏悄然出現,他越來越欣賞屋裏那個丫頭了。

突地,齊鏞停下腳步,問:「齊靳,你真的相信世間有手足之情嗎?」

這次齊靳考慮的時間很久,好半晌方才回答,「不信。」

很好,齊靳沒有更改答案,否則他會更心悶。

「我也不信,黎育莘講那些話,只是想讓他妹妹心甘情願為他謀前程罷了,那叫懷柔,是父皇最擅長的手法。」丟下話,他向前快步走上一段路,然後像在確定什麼似的,自欺欺人地補上一句,「沒錯,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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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臨九天卷一:重生改命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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