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快下班時，張敬祥臨時交代她處理一件急事，等她趕到停車場時，足足遲到了二十分鐘！
跑到孟西凱面前，她氣喘吁吁地說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遲到，而是——”
“算了，我們走吧！”一向注重時間觀念的他有些不悅，不過既是他邀約，也只好認了。
女人老是喜歡以遲到來擺高姿態，他可是見慣了。
原以為她跟其他女人不同，不會耍這些手段，沒想到她也這樣，真讓他失望。
孟西凱帶她來到一家高級的法國料理餐廳，心蕊跟着他往內走，看着每個客人都穿着高級服飾，表現出最優雅的一面，而她……真是格格不入呀！
坐進位子，MENU上頭密密麻麻的法文看得她頭昏眼花。
“就由你點吧！”她放下MENU。
孟西凱扯唇笑笑，向侍者說了一串法文，侍者點完餐后立刻退下。
“我穿這樣實在不適合來這樣的餐廳，你該事先告訴我的，我就不會出糗了。”她看着自己襯衫加牛仔褲的輕鬆打扮，忍不住咕噥。
“我沒想到你上班是這副打扮，這在我們公司是絕對不允許的。”孟西凱說出事實。
心蕊聞言重吐了口氣，“中午我就是這副打扮，你會不知道？”
“當時我沒注意你的穿着。”
“天，知不知道你今天真的很不可愛！”
“我是實話實說啊！”他頗感冤枉，不一會兒侍者送來前菜與開胃酒，他介紹着吃法，“這酒很不錯，喝喝看。”
“我今天來不是要向你學習怎麼吃法國菜，而是因為被你的誠意所打動，沒想到剛才我一遲到，你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心蕊扁着唇看他。
“我是很誠心的要表達對你的感謝之意呀！所以我不在乎你的穿着適不適合，還是帶你一塊兒來用餐。”孟西凱平靜的語調中，並未攙雜任何情緒起伏。
“天！”她輕吐了口氣，“看來我真是會錯意了。”
“什麼意思？”他挑眉。
“我以為你約我除了因為感謝，多半是因為對我有些好感。”心蕊張着眸，非常直接的說道。
“好感？哈……”他瞅着她，“你果真與眾不同，至少說話不會拐彎抹角，很坦率。”他輕輕扯笑。
“這麼說真不是啰？”她試問。
“那你以為是？”孟西凱已經笑不可遏。
她不置可否的聳聳肩，“不是也沒關係。”
看着一桌子菜，食慾都沒了，但她還是拿起刀叉吃了起來，所謂化悲傷為食量就是這個意思吧！
心蕊不懂吃法國料理的程序，高興吃哪道就吃哪道，就這樣將一道道美食全部吃下肚。
“天……好撐！不知誰說法國菜好吃，在我吃來都一樣，還不及我媽炒的家常菜。”她拍拍肚子，率真的說道。
這樣直率的動作引來兩旁客人的嗤笑。
“但你還是吃光了不是？”孟西凱也覺有趣。
“因為我不想浪費，賺錢是很辛苦的，謝謝你請我這一頓。”心蕊站了起來，和他道別後便迅速離開這間餐廳。
來到外面，心蕊忍不住對着路上來往的車輛吐苦水，“什麼嘛！嫌我遲到，又嫌我穿着，真是個討厭的傢伙！”
沒來由的心酸湧上心間，她突然覺得好想哭。
走過櫥窗，看着玻璃窗反映出的自己，身上穿的是夜市買的襯衫、下身穿的是百貨公司特價的牛仔褲，但那又怎麼樣？在她看來也很美呀！
算了，就別再想他剛剛所說的那些話，有錢的男人本就喜歡用物質衡量一切，她早該有這樣的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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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蕊，你怎麼了？今天不是要上班嗎？”
陳母做好早餐，卻不見心蕊起床用餐，於是敲了敲她的房門。
失眠一夜的心蕊緩緩張開眼，看了看床頭的鬧鐘，“天，已經這麼晚了！”她立刻跳下床穿上衣服將門打開，“媽，我當然要上班，我快遲到了。”
“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生病了嗎？”陳母擔心地問。
“臉色不好……”她摸摸自己的臉，“我沒事，先去洗瞼刷牙了。”
見心蕊衝進浴室，在飯桌上吃早餐的陳父便說：“心蕊想睡就讓她多睡會兒，何必去叫她呢？”
“你怎能這麼說？”陳母回到飯桌，“她現在不過是個助理設計師，哪能隨便遲到。”
“大不了別做了。”陳父愛女心切，實在不願她吃苦。
自從知道她與何偉分手后，對她更加不舍，雖然她始終不肯告訴他們分手的原因，但他們都感覺得出她內心的痛苦。
“你要養她嗎？也不看看自己的退休金才多少。”陳母叨念着。
“唉！你也真是——”
“爸、媽，不要吵了，我沒事，你們不用為我操心。”心蕊梳洗好，趕緊走到餐桌一起用餐。
“你真的沒事嗎？”陳父望着她，發現她的臉色真的不太好，“如果不舒服就請假吧！”
“我說了我沒事，只是昨晚睡不好，不過現在看見這麼多好吃的，精神都來了。”她就是這樣，心情不好就用吃來發泄，幸好她不是易胖的體質，否則可就麻煩了。
“爸、媽，我去上班嘍！”
吃完早餐，她拎起皮包上班去了。
來到公司，她努力打起精神打算做事，此時張敬祥走了進來，逕自找個位子坐下。
“心蕊，我要向你說聲對下起……”他一臉的愧疚與不舍。
“怎麼了？”她看着此刻不太一樣的他。
“公司要在月底結束丁，而我即將到別家公司做事。”張敬祥揉着眉心，慢慢說道。
“什麼？公司的營運不是不錯嗎？”
“不錯是不錯，可老闆打算改投資別的行業。”他也不願是這樣的結果呀！
“那之前怎麼都沒聽說？”公司要結束是很大的事，可公司里卻沒有半點風吹草動。
“總經將我們幾個設計師私下找了去通知，不公開是不想引起大家的騷動。”張敬祥喝了口茶，“但我認為不該瞞你，若拖到最後一天再告訴你，就太對不起你了。”
心蕊聞言垮下肩膀，看來自己就要失業了！“那你接下來要去哪做事？”
“就在後面那棟大樓，是家著名的設計公司。”
“那我該何去何從……”心蕊自知只是個小助理，要找到一份好的工作並不容易。
張敬祥垂下臉，遺憾又抱歉地說：“與你合作了三年，說真的我還真少不了你，我也試着和未來的公司談你的事，可是……”
“可是對方不需要是不是？”心蕊理解的點點頭，“Mr．張，你不用再說了，我懂的，難怪昨晚會作噩夢，最近的運勢還真是差到不行。”
她笑了笑，現在這情況，她也只能苦中作樂了。
“你彆氣餒，一切都還是未知數，對方還在考慮中，我這麼告訴你，只是要你有個心理準備。”
“好，我知道。”心蕊點點頭，見他一臉頹喪，於是開起玩笑，“那我能不能要兩頓大餐呢？”
“你這丫頭。”張敬祥還真的被她逗笑了，“當然沒問題。”
“那我還真是賺到了。”心蕊趕緊低頭繼續畫稿子，以掩飾自己微紅的眼眶。
“好，那你忙，我出去了。”張敬祥這才離開她的辦公室。
心蕊無精打採的做着事，她並不是因為自己即將失業而難過，而是就要跟自己喜歡的上司分開，真的好不舍呀！
也好，趁這機會休息一陣子，這樣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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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結束后，心蕊在家裏窩了近半個月。
直到今天她告訴自己，該是振作的時候了，於是她起了個大早，到住家附近的公園慢跑。
穿上許久未穿的球鞋，她在父母驚愕的目光下早早出門運動。
來到公園，她先做了下暖身運動，而後便開始她的慢跑計畫。
跑了一大圈，她還真是又喘又累，正走向一個小攤子買礦泉水，就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
“剛跑完就喝涼水對身體不好。”
她回過頭，對上孟西凱那雙似笑非笑的眸子時，她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完了，我居然會出現幻象，是病了嗎？還是睡太多？”她搖搖頭，仍是掏出錢買曠泉水。
拿着礦泉水，回過頭的剎那，又一次狠狠震住！
“你還真不聽話，是因為上次那件事還在氣我嗎？”孟西凱露出一口白牙。
她頓時清醒過來，心想難道這又是那該死的緣分？
她打開礦泉水瓶蓋，故意當著他的面灌了一大口，“哈！真爽快！”而後便直接走過他面前，繼續慢跑，徹底將他當成空氣。
“喂——”他追了上去，“你那天就這樣走人，真的很不給我面子。”
“哪一天？”她不想再去回想那天發生的事，省得又氣死一堆細胞。
“你還真會裝傻！”
“不敢。”
心蕊跑了幾步，突覺疑惑地看他，“這裏離你公司有好一段距離，該不會你住這附近吧？”
“賓果。”他點點頭。
“天呀！”心蕊拍額大嘆，“真倒霉，看來我該去廟裏燒香拜拜了。”
“隨便你說吧！我不會跟你計較的。”孟西凱輕撥開額前的瀏海，舉手投足間充滿令女人無法抗拒的性感與魅力。
她趕緊移開目光，“是啊！最好你離我遠一點！”她現在連工作都沒了，可不想再被他挖苦！
突然，她看見店家外頭的早報，於是去買了份，坐在街角的早餐店裏吃早餐。
孟西凱索性坐在她對面，看她翻着報紙的求職欄，眯起眸問：“在找工作？”
“怎麼？大老闆想給我一份工作？”她冷冷的開口。
“有何不可。”
“省省吧！像你這種老闆，我承受不起。”她睨了他一眼，“誰知道哪天你一翻臉，會不會要我收東西走人！”
心蕊嘲諷他怪異多變的脾氣。
“你繪圖的能力很強，我想延攬你進我們公司。”他的表情極為認真。
心蕊哼了聲，“我可是沒有正式的套裝，上班一向穿牛仔褲和襯衫。”
“放心，我們公司有制服。”他撇嘴笑笑。
“瞧你，說的跟真的一樣，對不起，我沒興趣。”她站了起來，一手拿着奶茶，一手抓着三明治就這麼離開了。
“我是認真的，你考慮一下吧！”說著，他便拿出一張名片追過去，可見她沒有空閑的手，於是對她說：“嘴巴張開。”
“幹嘛？我；！嗯！”她才開口，他居然把名片放進她嘴裏讓她就這麼抿着！
“很乖，那我走了，決定好之後再打電話給我。”說完，孟西凱便往另一頭走去。
心蕊趕緊拿下名片，忍不住咒罵道：“這人真是太過分了！而他又幹嘛老是陰魂不散的！”
正想將那張名片丟進旁邊的垃圾筒，眼角餘光被名片上的“凱達”二字給吸引。
“凱達？”她斂下眼想了會兒，又猛地張開眸子，“不就是那棟大樓里的設計公司嗎？也是Mr．張現在上班的地方！”
“原來那傢伙是那間公司的老闆！”她看着名片，深吸口氣，又重重吐出，“果真有自傲的本錢。”
她是很嚮往進那家公司，只不過，她實在不想再和他有任何交集呀！
最後，她還是將它扔進垃圾筒，住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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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心蕊每天一大早都到公園慢跑，結束后再去早餐店吃早餐，順便翻翻報紙找工作。
這天如往常般的坐在早餐店裏，她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媽？你怎麼了？”手機傳來陳母的哭聲，把心蕊給嚇了一大跳，“別哭呀……到底怎麼了？”
“你爸……你爸剛剛從椅子上摔下去，我叫了救護車送他到醫院，現在……現在正在急救，情況好像不太好……”陳母的嗓音發著抖。
“媽，你別擔心，我馬上過去，在哪家醫院？”心蕊一顆心提得老高，通完電話后便急急攔下一部車，往醫院而去。
“司機，麻煩你快點，我爸……我爸在醫院急救……”嗓音梗在她喉頭，她差點說不話來。
“好，我盡量繞小路避開塞車。”此刻已近上班時間，路上的車子開始多了起來。
心蕊在車上不斷禱告，祈求爸能平安度過危險，就這樣一直捱到醫院，她立刻狂奔進去，找到了母親，見她已哭紅雙眼。
“爸呢？”心蕊急問道。
“正在手術室，我帶你過去。”陳母拭拭淚。
母女倆來到手術室外等待，心中焦急不已，只能默默在心裏祈禱。
大約兩個小時后，醫生出來了，心蕊立即上前問道：“請問我爸情況怎麼樣？”
“陳易慶是你父親？”
“對。”
“病人是中風，手術之後已沒有大礙，不過得住院觀察。”醫生稍加說明，而後和護士一塊兒離開了。
陳母在一旁激動的說不出話來，一聽到老伴中風，整個人幾乎快要崩潰！
“媽，沒事的，爸不會有事的。”心蕊安撫母親。
“心蕊，怎麼辦？萬一你爸不會好呢？”陳母好擔心老伴的身體。
“說不定爸的情況不嚴重，現在想太多也是沒用。”心蕊的心情好複雜，但生性樂觀的她告訴自己目前她只能更堅強，給母親力量。
“嗯，還好有你。”陳母拍拍她的手。
“我回去拿爸的換洗衣物。”心蕊說道。
“不，我去拿，你爸的衣服我知道放哪兒，這裏就交給你了。”陳母眼中含淚的離開了。
心蕊坐在恢復室外等着，一顆心糾結不已。
等了好一會兒，護士終於通知她可以將病人推進病房。
她趕緊跟去，見父親躺在床上，雖然呼吸已平穩，但是仍沒力氣張眼看她，讓她好心痛。
她吸吸鼻子，握着父親的手，“爸，你快醒來看看我呀！爸……”
淚水止不住的狂流，雖然她告訴自己不能哭，但眼眶卻溢滿熱淚。
一個小時后，父親終於緩緩張開眼，她心急地喊道：“爸！”
“蕊……心蕊……”陳父想摸她，可是右手似乎舉不起來。
“爸，我是心蕊。”她急急握住爸爸的手，“別急，你剛開完刀，不要說太多話。”她發現父親的右半邊臉也有點抽搐。
老天，為什麼會這麼嚴重？！
“你……你媽呢？”他問。
“媽回去幫你拿衣服，應該很快就回來了。”心蕊強忍着心酸，以笑容回應。
“你要好好照顧你媽……”他歪着嘴說著。
“我會的。爸，你剛動完手術，要好好休息。”她微微笑着，一雙小手緊緊握住父親滿是硬繭的大掌。
她在心底告訴自己，從小父親就用這雙手照顧她，從今以後，換她來照顧他和媽。
陳父也累了，點點頭后便閉上眼睡了。
心蕊看着父親憔悴的睡顏，這才猛然驚覺自己已好久不曾認真的看過爸了。
“爸，你放心，好好睡，一切都交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