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她想扯開他環住纖腰的手臂,但試了幾下,那股子圈住她的蠻執卻是一動也不動,她嘆息放棄,嗤道:“疼死你最好!”

律韜感覺她在懷裏的身子漸漸鬆懈不來,滿意地勾起嘴角,“沒關係,我知道你說這話不是真心的。”

誰說的?容若回眸沒好氣地瞋了他一眼,見他有恃無恐,頗不以為然,未了,她在心裏冷哼,閉上美眸,就讓他得意這一時吧!

就再給他一點時間,讓他接受她遲早會離去的事實,她真的無法接受這樣的自己與他……天長地久。

容若並未放棄出宮的念頭,那一日,自請為開渠監下的裴慕人來向她道別,說雖想在朝堂上貢獻一己心力,但是,在他心裏深處,想要藉機看遍大山大水,為她繪回天下大圖,或許有一日,他們能夠一起實現開渠通四方,以利農耕,以利漕運,以富庶天下。

“此次一去,怕大江南北居無定所,鳳弟留着,大哥安心,每到了一個地兒,大哥會捎信,如果靜齋能出得了宮,會知道在哪裏能找到大哥,但大哥知道靜齋的性子,你的人想走,但你的心,離不開朝堂。”

那一日,在他離去之後,容若靜默獨坐許久,裴慕人從小伴讀在她身邊,最了解她的想法,她不願意承認,雖然不能接受與律韜這般帝后關係,但她的心是真的離不開朝堂,那終究,已經是融進她骨血……不,是靈魂里的想念,死了一次又活了一回,仍是拋不開。

最後,她涼匆一笑,若沒有真的出宮一回,哪裏知道能不能拋下呢?或許她只是從未離開過,而非離不開!

又幾日。

最近,小滿和小寧子一直覺得,自從他們皇後娘娘淋雨大病一場之後,他們似乎沒能過上幾天平靜日子,從前那一段安詳的歲月,如今想來,竟然頗有隻能追憶的感慨。

好不容易,他們皇后的癸水終於止住,臉色才剛恢復了紅潤,不過幾天功夫……而已啊!似乎要呼應他們這個想法般,一聲瓷碎的聲響,從殿內傳來,但是他們只敢守在門口,一步也不敢輕易踏進。

終於,院門外傳來“皇上駕到”的通報,他們如蒙大赦,看到律韜的來只差沒有膜拜叩首,還不等他們行禮參見,律韜已經開口問道:“怎麼一回事?”

一向都是搶着要說話的小滿,這次卻默了聲,所以小寧子只好自己開口,“皇上快點進去吧!主子說有一件事情,只有皇上能替她辦到。”

這話,小寧子說得十分含蓄,不敢直接轉述皇後娘娘剛才所說“去把這后宮裏唯一能辦那檔子事的男人給我找過來!”的那句。

律韜覷了神色有異的兩個奴才一眼,便捉步大刺刺地走進殿內,一入內就看見滿地的狼藉,砸碎的都是一些碗碟,有湯有菜,但都已經成了濺污毯子與地面的雜碎,而容若就蹲在一旁,雙手抱住曲起的腿,纖細的膀子微顫。

“容若?”

聽見律韜的喊聲,她抬起紅得異常的嬌顏,叱道:“把身上的衣服脫掉,去床上躺着。”

“什……么?!”

“那菜里被下藥了。”她咬牙切齒,身子熱得難受,雙肩卻是氣得發抖,她寧可那菜里下的是毒藥,也不願意被人逼着……取樂。

“大膽!是誰敢在你的——?!”這下連律韜也怒了。

“衣服脫掉,去躺好!”果然下藥的人不是他,容若太知道這人對她的心疼,如今的百依百順,教她有時候會心生恍惚,怎麼當年在“迎將台”上見他,竟是畏懼的膽顫心寒呢?

這時,律韜隱隱覺得不對,遲疑道:“什麼葯?”

容若此刻正是渾身熱騰得難受,不想再跟這男人多廢話,站起身來,揪住他的襟領,在他的臉上和脖子上亂吻一通,喘息道:“你要是再多話,我不是不能立刻讓人從宮外送一個男人進來,衣服脫掉,去、躺、好!”

“什麼男人?你敢!”律韜低吼完,一瞬,終於恍然大悟,“舂葯?”

“來人!”容若不想理他了。

“好好好,我脫,脫就是了。”律韜很努力才能噙住直想要咧開的笑,以最快的速度除去一身常服,然後乖乖地躺到床上,等着當歷史上第一個被自己皇后白日宣淫的皇帝。

容若上床時,瞋了他一眼,脫到只剩下一件深衣,躺到他的身邊,“被做的這件事情我還不熟,還是你來吧!”

律韜楞了一下,可惜,他剛才真期待了一下,不過,他依然十分樂意地翻覆過高大身軀,將心上人壓在身下,卻在要吻上她的唇之前,被她按住了嘴,聽她冷聲道:“把那個下藥的人給我找出來,以前好些沒用過的嚴刑,我等着人去試呢!”

“遵命。”律韜被她搗住的嗓音有些悶,卻帶着濃濃的笑意,“現在,可以開始了嗎?”

話聲才落,已經吻住了她,揭開了活色生香的一幕,殿外的奴才們一直守到了隔日清晨,才被主子宣進去換寢善後……

那天之後。

小滿和小寧子一直覺得,他們這一生能伺候皇後娘娘,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所以,他們深信,這一段時間“芳菲殿”里煙硝不斷,不過是流年不利,改日值休時,應該出宮去燒香拜佛,求個平安。

但,香燒了,佛拜了,他們家的皇後娘娘還是成天的想出宮,然後皇帝是怒極了也不敢碰娘娘一下,總是唇槍舌戰再生完一頓悶氣以後,隔天還是會過來陪笑臉,雖說沒再有過那天的春色旖旎,但是,皇帝自己都能忍住了,他們這些奴才能說什麼?

可是,當今天來把平安脈的太醫離開之後,“芳菲殿”又起波瀾,皇后將他們全部趕了出來,不過沒砸東西,反倒是一片悄靜得教人害怕。

容若揪着衾被,蜷躺在卧榻的一畔,把自己連頭都蓋住,彷彿只要這麼做,就可以把剛才太醫說她已經有兩個月身孕的事拋在腦後,權作不知。

“容若。”律韜從衾被之外傳進的渾厚嗓音,帶着幾分呵哄。

他知道了,容若沒回他,繼續把自己給裹在被子裏,半晌,才開口道:“那日我要你交的人,怎麼到現在還沒下落?是因為遂你所願,便想包庇?還是,根本讓人下藥的是——?!”

“是青陽。”律韜不讓她把罪扯到他頭上,他早就知道青陽下藥,不說並非因為包庇,而是不知道該如何對她說起。

“你說什麼?”容若掀開衾被,瞪着他的美眸揚起一絲火光。

“那天的葯是青陽下的。”見她那眼神,以為他胡說嗎?

“你撒謊!六弟不可能如此陷害我,就算這天底下的人都背叛我行欺瞞之事,唯有他不會!

“六弟不會,二哥就會嗎?”聽她那句話說得萬分肯定,就算是事實,也足夠教他吃味不已,“青陽從太醫那裏知道你的身子狀況,知道要徹底解決你身上落下的病根,最好的方法就是生下一個孩子,趁生產完之後善做調理,所以就……後來的情況,你我應該最清楚才對。”

想起那天的纏綿不休,容若嫩頰臊紅,但她沒功夫去回味,而是想到自己從小疼到大的弟弟竟然如此陷害自己,她一怒二怨,三覺情何以堪,在律韜的注視之下沉默許久,才終於開口道:“要我將孩子生下,可以,不過,我有條件,你必須答應。”

“你儘管說,我任何條件都答應你。”

容若抬眸覷了他一眼,想這人果然不太了解她整治人的手段,“既然這禍端是六弟闖出來的,他要孩子,就讓他養去,這孩子生出來之後,只准喊我‘四叔’,這個娘親由他來當。”

這一句“四叔”,陷了一個哥哥和一個弟弟,總之孩子是他們的,與她無關,她好笑地睨着律韜,見他鐵青着臉,喉間一聲吟吼,“你這像話嗎?朕是孩子的父皇,青陽怎麼可能當孩子的娘親?!”

怎麼同樣都是兄弟,在律韜心裏卻是天差地別,可謂雲泥之分,教他光想着就渾身難受了起來。

“你不答應?”容若挪抬起身子,靠上了後面的引枕,“你料我不敢喝葯打下這個龍嗣?”

“是,你不會忍心。”若她能忍心,當初他讓送過去的葯,她就會幹脆的喝了,如果她能忍心,也不會在失去孩子時,脆弱地痛哭。

“那你就敢賭我不會跟孩子一起同歸於盡?!”想起了那日的光景,容若心情頓時變得惡劣,想她如果真有心想生下此刻腹中的胎兒,或許,就不該又開口閉口要引下它,免得……忌諱了,“總之,我要讓青哥兒留在京城,反正你也沒多少後宮嬪妃,就挪一處讓他養皇子,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律韜看着她的眼神忽然變得深沉銳利,忽然心下有些明了了,原來明面上是把孩子推給六弟養,但暗地裏卻是保這位弟弟不會再被他派去駐守邊關,就近照看着,也好杜絕他被孟朝歌再有攏絡親近的機會。

結果,被她那要求陷害最大的人,竟然不是罪魁禍首,而是他這位不得不接受一位弟弟養自家皇子的哥哥。

“還有,”容若接著說下去,知道那件事情不必再提,看這男人的表情,算是已經答應了,“如今朝廷上,那些該殺該懲的大臣,凡是跟過我的,就由我來料理善後,書館修文的人才,也由我來親閱,這不是要奪權,是我想透過這個方法,將一些先前因奪嫡之忿離開朝廷的大臣再藉機招募回來,朝廷沒人,要做起事來總是不太方便。”

“容若,那是不是就……不走了?”

“這兩個條件不過是讓你換自己親生骨肉的平安降生,還不足以讓你能從我這裏換取任何承諾。”

說完,容若又蒙住了頭,知道他沒走,一直在看着她,被裏的縴手悄悄按住仍十分平坦的肚子,相較於那一日在石室里的憂心微涼,這一刻,這個“小金豆”暖得讓她不自覺勾起了笑。

睿王府。

一切景物依舊,歲歲年年之後的如今,卻已經物是人非。

當容若事隔多年,再踏進這府邸時,看着這個地方雖然被籠罩在初冬的蕭瑟之中,但是仍舊可以感覺到這些年,它被維持得極好。

她在幾位王府老奴僕的愕視之下,走進了當年的“靜齋”,在回來之前,律韜已經向她坦誠,那書房裏已經空無一物,全被他搬挪到“養心殿”,那一日,她第一次在他的帶領之下,走進那密室,怔楞得久久不能自已,後來她逐出了律韜,一個人留在裏頭,坐在自己從前最喜愛的椅上,對着那一張王爺緙絲之像,發獃了大半天。

見着那一切,她竟是不知道該如何想,該想什麼,所以那大半天裏,真的只是發獃,生平她的腦袋還未曾如此放空過。

如今的“靜齋”,已經改設了佛堂,在舅父的告知之下,她知道當年沈阿翹為四殿下殉生之後,神主牌位便被供養到這裏,王府里的奴才們日日焚香,因為他們被告知,這位姑娘是王爺的恩人。

至於是什麼恩,他們身為奴才不必知道,只需報答就好。

容若靜立在香案的,許久未動,看着神主牌位上“沈阿翹”的名字,心裏有一種吞不進去,卻也吐不出來的梗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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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馭修羅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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