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剛說完,只見大廳內白光一閃,當大家看清時柴丁明的刀已經回到了刀鞘,而柴正權卻一聲大叫后暈了過去,地上餘下一片血跡和兩根手指。
“柴兄……”沈萬三皺眉道。
柴丁明抱起弟弟,“柴某還有要事,不叨擾三爺了,就此別過。”
待柴家兩兄弟走遠后,談昕差丫鬟將地上收拾乾淨。
“爺,柴丁明這是唱的哪齣戲?”
“他這齣戲叫大義滅親,外加威逼利誘。”沈萬三嫌大廳見了血光不吉利,帶着談昕朝後院走去。
“爺,你是說柴丁明先用起義軍來壓住我們,然後再削去柴正權的兩根手指當作補償?”
沈萬三點點頭,“這個柴丁明不失為君子。”
“君子?是君子的話就不會每次都在生意上動手腳了。”談昕可看不慣柴丁明。
“在商場上明爭暗鬥總好過買兇殺人的勾當,他那個弟弟真是丟足了他的臉面。”
一邊,羅硯織急急趕來,拉住沈萬三上下審視,“萬三,你沒事吧?”
“我會有什麼事?”
“我剛才看到大廳上有血。”
“那是柴正權的指頭。”談昕解釋道,於是將整個事件大致複述了一遍。
羅硯織還是不放心,“你說他會不會去向官府告密?”
沈萬三握住硯織的手安慰道:“放心,我相信柴丁明的為人。即使他真去官府,官府的人也不一定會相信他,他沒有十足的證據。”
“可是……”
知道兩人有話要說,談昕找了個借口便退了下去。
“可是,我還是不放心。”羅硯織抓住沈萬三前襟,“我知道起義軍是為了百姓好,可是他們畢竟是與朝廷為敵啊。萬三,我看你還是別和他們靠得太近了。”
沈萬三擁着她走進房間關上門,“硯織,如果讓你知道我最近還販了一批私鹽北上接濟起義軍,你不是更要擔心?”
“什麼?你還販私鹽?”羅硯織急得跳了起來,“這可是大罪。”
沈萬三摸上她的臉,“我就知道你會擔心,但我不告訴你,你又會怪我不與你分享。真不知道該說還是該瞞。”
“當然得告訴我,即使不能為你解憂,至少還能聽你傾訴。”羅硯織將臉埋進他的懷裏,“萬三,我不知道你為何要接二連三地幫助起義軍,是因為上次救我的那個朱大哥嗎?”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那個表情嚴肅的朱大哥並非善類。
“不錯,在我沈萬三還沒發家之前便認識了朱大哥。”
“那麼早?”
沈萬三的眼神悠遠,“那次是我第一次外出經商,誰料竟弄得血本無歸,窮途末路之下遇到了正在乞討的朱大哥……”
“乞討?”羅硯織低呼。
他嘆口氣,“朝廷把百姓折磨得民不聊生,能討得一碗半碗殘羹冷炙已經不錯了。”
“我永遠不會忘記,若不是朱大哥的半碗冷粥我早就一命嗚呼了。”
“原來還有這麼一段。”羅硯織有些明白了。
“渡過難關之後,我回到了周庄,朱大哥投靠了起義軍。想不到幾年時間,我累計了數以萬計的家財,而朱大哥已經是起義軍的頭領之一。”
“所以,今日他有求於你,你念在往日交情不得不幫?”
沈萬三倦道:“其實他們揭竿而起也是為了百姓,於公於私,我都應該伸出援手。”
“不論你作什麼決定,有什麼後果,我都會陪你共同面對。”羅硯織堅定道。
“傻瓜,我還沒被官府抓起來呢。”沈萬三笑道。
“不要說喪氣話。”她掩住他的嘴,“你說若是起義軍得勝,百姓的生活會好過點嗎?”
“或許吧。”沈萬三茫然道。
彭澤宇接到丫鬟的傳話,知道羅硯織要見他,便故意遲了半個時辰才踱步到賬房,看到羅硯織正在翻着賬本。
“喲,大嫂真是日理萬機啊。”自從沈萬三與羅硯織成婚後,便把賬目交給硯織管理,使得他沒有辦法虛與委蛇,眼見事情要敗露卻也只能幹着急。
“彭爺說笑了。”羅硯織可學不來沈萬三喚他“澤宇”,“若不是田先生的賬做得不明不白,我也不會這樣頭痛了。”
“田先生不是已經被三爺趕出沈宅了嗎?大嫂應該滿意了。”
“你這是什麼話?”羅硯織氣道,“田先生為什麼會走,你我心知肚明。”
“我可不知道大嫂這話是什麼意思。”彭澤宇故意道,“我也不敢和大嫂心知肚明啊,讓三爺知道,他還不宰了我?”
“你、你……”羅硯織將賬本朝他丟去,“這是田先生給你做的糊塗賬,趁萬三沒有察覺之前你儘快補上吧。”
彭澤宇翻着賬本,“一百三十五萬兩?你讓我怎麼補?”
“你怎麼虧空的,當然就怎麼補,還用我教你嗎?”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彭澤宇軟下態度道:“大嫂,您別動氣,我知道是我不對。我也是一時糊塗,才會欠下這許多。您就多寬貸幾天,千萬別讓三爺知道了這事兒。”
羅硯織見不得人求饒,“我還沒告訴他,但他月底會查賬的,想也瞞不過許多了。”
“月底?”彭澤宇將日子一數,“還不到二十日!”
“你好自為之。”羅硯織越過他走了出去。
“得意什麼?真不知道沈萬三看上她什麼!”彭澤宇暗暗罵道,但這一百多萬兩讓他怎麼還?到時還不被沈萬三掃地出門?即使勉強留下了恐怕也是一頓數落。突然,他靈光一閃,不就是一百多萬兩嗎?只要有本錢,還不來得快?
彭澤宇的算盤打得再精,也沒有想到居然被自己打進了大牢。
“差爺,您給我去沈宅報個信兒,就說彭澤宇被關在這裏了。”彭澤宇拉住官差的衣袖不肯鬆手。
“媽的,還不放手?”官差用力一推,彭澤宇便跌進了牢房。
“差爺,你告訴沈萬三我被關在這裏,他肯定會來救我的,到時少不了您的好處費。”
“好處費?”官差冷笑道,“得了吧?你還不知道,告發你的人就是沈萬三!你給我老老實實在這裏住幾天吧。”
“沈萬三,沈萬三?不可能,不可能……”彭澤宇念念有詞。
“喲,來新人啦?”牢房裏五六個囚犯不懷好意地看着彭澤宇。
“你是犯了什麼事兒?”
彭澤宇見他們一個個骯髒不堪,鄙夷地別過臉去。
“哈哈,你們看,來了這裏還扮高貴?”臉上長了瘌痢的男子奸笑道。
“你們還不知道吧,我昨天聽官差講了,這小子放羊羔利。”皮膚最黑的男人討好道。
瘌痢男人道:“羊羔利?這麼說這小子挺有錢的?”
“可不是,不僅有錢還黑心呢,借十兩銀子,利息倒要一天一兩。”
“我最討厭這種有錢的無賴!”窩在牆角的男人的眼神發出綠光。
“你們、你們要幹什麼?”彭澤宇見他們朝自己圍攏過來當下叫道,“我告訴你們別輕舉妄動。”
“我們不幹什麼,就是想看看你身上有沒有錢。”瘌痢男人嘻嘻笑。
“我看中了你這套新衣服。”黑皮男人搓着手,“還是綢緞的呢。”
“他的靴子好像也不錯。”
“你滾一邊去,我早看中他的鞋了。”
“啊!”在眾人的包夾下彭澤宇發出了震天的慘叫。
“彭爺,三爺正在盤點貨物,您現在不方便,彭爺……”
“管家,你先下去吧。”
沈萬三揮手讓管家退下,停下手中的貨物,看向彭澤宇。此時的他應是剛從牢裏出來,沒想到十日的牢獄生活竟讓他狼狽至此。身上穿着不知哪裏來的發臭的破敗衣衫,鞋子不知哪裏去了,露出的腳背上滿是污泥,簡而言之此時的他就和路邊的乞兒沒有二樣。沈萬三知他一向好強爭面子,不知為何竟沒有打點整齊再來見他,是要責怪他嗎?他想是的,彭澤宇此時望向他的眸子裏充滿了血絲和仇恨,如果眼神可以置人於死地的話,他現在應該已經沒氣了。
“三爺,看到我現在這樣,您滿意了嗎?”彭澤宇開口。
“我讓下人給你準備洗澡水。”
“不用了!如果這就是你想看到的,我樂意奉陪。”
沈萬三並不出聲。
“我想確認,確實是你告發我的嗎?”彭澤宇恨恨道。
“是的,如果你指的是羊羔利這件事。”沈萬三明確道。
“為什麼?為什麼?”彭澤宇激動起來,“你忘了我們之間的交情了嗎?你怎麼那麼狠心將我逼上絕路。”
“我正是記得你我的交情才一直忍讓至今,我這麼做也是不想你繼續錯下去!”沈萬三也坐不住了。
“呵呵。”彭澤宇冷笑道,“為了我好?我好在哪裏了?當年我們稱兄道弟,確實交情頗深,可你沈萬三一旦暴富,就把昔日的兄弟忘個一乾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