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公主與召喚

等到一切歸於沉寂,傷痛重新掩埋的時候，萬行雲抬起頭來。天已經亮了，這也不知是第幾天。

萬行雲找了點東西充饑，砸開房門，走出門去。

整個營地沒有其他人，沒有其他屍體，一切像沒有發生過一樣。但是萬行雲心裏知道，這一切，都實在發生了。各處的血跡和院子裏停的幾輛汽車也告訴他，這不是夢。

萬行雲把自己的車開到遠處，把另外幾輛車上的備用汽油灑在房子和院子和這些車上，然後背起裝着雪豹皮的背包，走向自己的汽車，身後一片火海。

他開車到小鎮，把自己的研究院資金卡，通過郵局寄給趙一誠的妻子——那個給他煮粥喝的女隊員，然後買了點食物和汽油，開車駛向冰天雪地。

一夜的奔馳。

這片雪原海拔有2000多米高。雪原上的山脈，一般海拔不是太高，而且雪線之上生活的動植物非常少。他開車到山腳，望着那在夕陽餘暉中閃耀着神秘金光的山尖，開始攀登。

車裏的收音機吶喊着：明天中午，本地區有暴風雪降臨，請注意防護！

喜歡看日出的登山者，都是夜裏爬山。萬行雲這次爬山選在夜裏，是因為——他就沒想着回來。

第二天早上，他爬到距離山頂距離還有很遠的地方，這裏有個突起橫向探出的石崖。他看了看，也不矮了。石崖上可能由於日照的緣故，有大片的表面是岩石而非冰雪的覆蓋。從石崖往下望去，最下面是一條深谷，從雪山的白轉變到深谷的幽暗，顏色的轉變對比形成非常鮮明的落差感。而陽光照耀在雪山之上，從這裏望去，到處是迷離的神光，光暈中不似人間。

萬行雲停在石崖上大口喘氣，他實在是爬不動了，需要歇會。他從背包里拿出點吃的，吃完后拿出烏格瑞帝的皮毛，手指輕柔的摩挲着，像是在給它撓痒痒。

科羅大陸。

科羅大陸被聖山特蘭克斯一分為二，這座東西橫向的山脈據說是某個神明的傑作。他分隔了兩個不同的氣候，同時分隔了兩種不同的人類。山脈的中段，也就是大陸的中心的位置，有一條連通南北的走廊，走廊的北端是一座宏偉的要塞，而走廊的南端，是一座更加雄偉的要塞。

科羅大陸的北部只有一個強大的國家——聖·巴克帝國。北方的人們很早就統一在英勇無敵的聖·巴克大帝的旗幟下，並佔據了從聖山走廊到冰雪森林之間廣袤無垠的北部大平原，冰雪森林也在他們的監管之下。當然，森林的主人，永遠只會是樹木，野獸，和更加神秘的魔獸和精靈，以及一些不為人所知的存在，而不是人類。

而科羅大陸的南部有三個國家。曾經他們是統一的，但是統治者艾克西亞法爾大帝在死前將國土分成了三份，分別傳給了他的二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分別成為了聖艾克王國，聖西亞王國，聖法爾王國。現在的三國聯邦被稱為南方聯邦，三國共同守衛着聖山走廊的南端堡壘，與北部聖巴克帝國，演化着戰爭與和平。

科羅歷221年，歷史長河到這裏，盪起一個小小的漣漪。

艾薇兒今天12歲，作為科羅大陸南部三個國家裏最強大的一個國家——聖法爾的小公主，她的生日應該無比的隆重，而且伴隨着無數的禮物才是。可現在，她的房間卻只有她一個，她坐在鵝絨絲毯上，小嘴好似在嘟囔着什麼，小眉頭一簇一簇的，非常的可愛。

今天將是艾薇兒正式成為一個魔法學徒的日子。艾薇兒從小就非常的聰明，在八歲的魔法啟蒙測試中，艾薇兒脫穎而出，被評測出對水元素，風元素，火元素的親和力都是上等，這讓中年得嬌女的法爾四世國王大喜過望。第二天，魔法師公會傳來訊息：一位從特蘭克斯聖山山脈中潛修的魔導師閣下，願意成為艾薇兒的魔法導師，並擔任聖法爾的宮廷魔法師。這使即將擁有一位魔導師加上原有的一位魔導士的聖法爾王國，一躍成為了南部聯邦最重量的音符，法爾四世的愛，滿滿的灌注在這個年僅八歲的女兒身上。甚至有人聲稱，艾薇兒·法爾公主殿下，將會成為繼聖西亞女王一世之後的南部聯邦的第二位女王陛下。

科羅大陸的四個國家裏，職業地位最高的當屬魔法師。無論是皇家的宮廷魔法師還是私人的魔法師顧問，他們享受的都是最高規格的待遇。因為他們可以感知自然界的各種元素，通過咒語或其他方式，聚集成令人驚懼的效果展現出來。無論是水系，風系，土系，火系這些基本元素系，還是更稀少的冰系，雷系，木系，抑或難得一見的光明系或黑暗系魔法師或其他稀有系，都是令人敬仰的，令人驚懼的。

艾薇兒推開門，走出自己的寢室，來到了魔導師艾森·霍曼和魔導士比亞克·斯澤爾的面前：“兩位老師，我準備好了，開始測試吧。”

每個南部聯邦城鎮內出生的人，在八歲的時候都要到城鎮所屬魔法師公會進行魔法啟蒙並測定元素親和度。只要有一個元素親和是上等水準，則這個孩子的成長之路，所屬的國家將負責其所有的教育費用的一半。因為這代表，這個孩子，將一定會成為魔法學徒，並且在他的人生中，有一半的可能性，將會成為這一系的魔法師。

如果有任何一個孩子，他的二種元素親和是上等水準，則所屬國家將會將他登記在冊，因為他或她將必定會成為一個魔法師。僅僅需要擔心的是他或她成為魔法師的年紀是十年之後，二十年之後，……抑或者六十年之後等等，所屬國家將會負責他或她的教育的所有費用。

艾薇兒·法爾公主殿下是一個三系元素親和上等的天才。她十二歲需要測定的是一個從開國時就流傳下來的測試，這個測試被稱為：召喚師測試。

南部聯邦的開國陛下聖·艾克西亞法爾，就是一位偉大的召喚師。

他可以召喚出各種實力強大的魔獸，甚至元素精靈使，在他生命力最為強勁的三十八歲時，他統一了南部大陸，建立了帝國。面對北部聖·巴克帝國的強勢不斷入侵，他用自己的生命，召喚出了一位全身罩在黑色斗篷中的不知名生物。

這位被後世稱為特蘭克斯神的生物輕輕一指，橫斷科羅大陸的聖山特蘭克斯出現了。它將整個科羅大陸隔成兩部分，隔開了一個剛強的侵略民族，和一個不屈的溫和民族，連通他們的，是被稱為聖山走廊的一條穀道。隨着那位神明輕輕的嘆息，他的消失，伴隨的是帝王艾克西亞法爾的隨風而逝。

聖王的遺囑同時出現在三位繼承人的腦海里，伴隨着一條不容置疑的命令：每個能成為魔法師的孩子，在他（她）十二歲時，讓他（她）進行召喚師測試。

從聖山特蘭克斯出現起，整個科羅大陸啟用了科羅曆元年來記錄這件偉大的神跡。兩百多年過去了，陸續出現過幾個召喚師，但是其中卻沒有任何一個，能及的上開國大帝的萬分之一。這個職業漸漸的湮滅在各種職業里普通化了，這個測試，也被作為了一種習慣，一個緬懷和敬仰開國大帝的習慣，而流傳了下來。

艾薇兒·法爾公主殿下只要完成這個測試，就會成為一位正式的魔法學徒，當然，也有極少的可能性，成為一個召喚師學徒。不過不管是哪個結果，現在艾薇兒想的卻是：趕快進行完，然後，就可以去自己的宮殿的房間，去收穫今天的禮物了。

“那好，讓我們開始吧！”五十多歲的魔導士比亞克·斯澤爾對着據說八十歲的魔導師艾森·霍曼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鶴髮童顏的老魔導師拿出了一支短法杖交給艾薇兒。“開始吧！”他說。

艾薇兒拿起這支召喚法杖，念出了響徹南部聯邦兩百多年的召喚測試咒語——

“未知的存在，以我艾薇兒·法爾之名，召喚你的到來！”

日近中午，天氣風雲突變。雲層越來越厚，感覺就像壓在雪山上要滾下來一樣，萬行雲手拿着雪豹烏格瑞帝的皮毛慢慢站了起來。

“差不多是時候了。”他說。

他慢慢走到石崖的頭上，手裏拿着雪豹皮，山巒間，顯的他無比渺小。突然，風乍起，整片天的雲層彷彿被吹皺出一條皺紋，露出一絲陽光，正照射在石崖上。光柱間，一道人影躍起，然後，消失了。

風起雲動，一時間，漫天大雪。

萬行雲很驚訝。他躍出石崖，卻沒有掉落在山谷中，他好似躍進了一個類似管道的地方。管道的內壁像星辰一樣發出很幽暗深邃的七彩的光芒，兩邊都透出光亮，一頭近些，一頭比較遠。他走到近的那邊一看：風雪中，對面依稀就是那石崖，可距離，起碼有幾十米，想跳回去，基本不可能。

這時他沒有想到死或生的問題。一個人，去迎接死亡后，卻沒有死亡，他短時間內，將不再會想死亡的問題。萬行雲這時就是這個情況，他只想搞明白，這是怎麼回事。既然一路不通，那麼就只有另外一頭了。

萬行雲慢慢轉過身，朝另外一頭走去。

這時的艾薇兒，額頭上的汗珠晶瑩的出現了，兩位老師很心疼的看着自己心愛的小徒兒累得開始流汗，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情況。召喚師測試，無論成功還是失敗都是很短暫的，召喚出實物的，例如小動物，植物，或其他，只要是有生命的物體，都是成功的召喚師學徒，否則都是測試失敗。而且，測試時由於孩子們年齡很小，所能掌握的能力也極為有限，召喚出的各種大大小小的魔法陣，存在的時間都極為短暫，而在這極為短暫的時間能從魔法陣中出現的生命體，更少了，這也是召喚師越來越少的原因。

艾薇兒召喚時出現在她面前的是一張圓形的七彩光幕。當然地上也有魔法陣，但是大家在一瞬間都被這張像水紋一樣流淌着的七彩光幕吸引住了。可是直到整整一刻鐘，光幕里什麼也沒出現，魔法陣上也是什麼也沒出現，兩位老師開始心疼起自己的學生起來。要知道，這樣的召喚，對一個最多也是僅僅學徒實力或大多沒有學徒實力的孩子們來說，是很吃力的一件事。時間越長，對這個孩子體力和體內元素親和力的消耗就越大。

萬行雲此時就站在這個幽暗的，深邃中閃現七彩光芒的通道口。他在遲疑，外面有什麼？這一頭不像剛才那端，可以直接看得到。他猶豫了一下，然後伸出了一隻手出去——那隻拿着雪豹皮覆蓋的手。

他感覺到了溫度，並不似西伯利亞雪原般的寒冷。但是突如其來的一聲響亮的叫喊和一群深沉的呼吸聲，嚇了他一跳，他把手趕忙縮了回來，可是被那麼一嚇，雪豹皮卻掉在了外面。

就在艾薇兒快要放棄的時候，光幕中緩緩出現了一隻野獸。周圍的衛士們和艾維兒的那個剛叫喊了一聲的貼身宮女，都隨着魔導師艾森·霍曼和魔導士比亞克·斯澤爾的嚴厲目光緊緊的屏住呼吸，咬住嘴唇，不敢發出一點聲響。隨着慢慢的往外移動，兩位重量級魔法師都是一個大喘氣，大家也跟着一個深呼吸。啪嗒，被召喚出的物體輕輕的落在地上。還好還好，僅僅是一張獸皮，是沒有生命的，艾薇兒將成為一個魔法學徒，而不是召喚學徒。

與此同時，地上的魔法陣由明亮轉為暗淡，七彩的光幕閃過一些山巒的疊影，“嗚”的一聲飛走了。

“召喚儀式結束了。”比亞克·斯澤爾魔導士看着艾森·霍曼魔導師點頭，宣佈道，“艾薇兒公主成為一名魔法學徒！”

艾薇兒公主沒有說話，侍女過來給她輕輕的沾拭額頭的汗珠。她咬着小嘴唇一聲不吭，她在回想剛才看到的那一幕，隨着雪豹皮的滑落，她看到一隻手，人類的手！她盯着召喚法杖，滿臉不解。

“公主殿下的手冰涼冰涼的！”侍女娜拉突然驚慌失措。

“我沒事，只是有點累，休息下就好了。”艾薇兒回過神來。

“好了，薇兒，作為你的生日禮物，這根召喚法杖就給你做紀念了。不過，當你成為一名魔法師之後，你才可以繼續使用。”艾森·霍曼魔導師滿臉笑容。

“好的，老師！”艾薇兒回答的很清脆，既然想不明白，就不去想了，“那麼比亞克老師，我的生日禮物呢？”

大家都笑了起來，這才是天才小公主的一貫真實面目。

萬行雲急了。等他回過神，發現雪豹皮不在手上了，而更不幸的是，七彩光幕閃過一些山巒樣的陰影，跟通道一起，漸漸的的越來越狹窄了。萬行雲一咬牙，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跳了出去。

一跳出去，就是一疼。陽光照進眼帘，他發現自己處在一條小河的岸邊，其實他離地面很近，連一個板凳的高度都沒有，他很用力的跳出來，自己把自己的兩條腿都給震麻了，立刻倒在地上。

萬行雲躺在地上，右手拇指指甲和中指夾住食指指肚用力一掐——疼。

“穿越了。”他說的無比淡定，然後就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