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宿命的現實

第二節 宿命的現實

第二節

萬行雲的生命軌跡的亮點就在於今年初,也是他27年的生命歷程中唯一的亮點。

從小到學習生涯到大學畢業,學貿易的他剛走出校園就遭遇了冷門。四年學習的時間,這個行業出得驕子太多了,蛋糕也被分的差不多了。用了二年時間,二十四歲的他好不容易找到份收入尚可的工作,接着遭遇的就是五十年一見的嚴重金融危機。失業的一年,談了三年的女朋友甩了他,投入別人的懷抱去了,緊接着就是唯一親人母親的病逝,萬行雲萬念俱灰。正好老同學趙一誠介紹了一個野生動物保護隊的研究工作,萬行雲背起行囊,隨隊伍一頭扎進了莽莽的西伯利亞大雪原。

艱苦的環境,別人不斷的回國了,萬行雲卻留了下來。他自己的話說:回去也實在沒事情做。保護隊伍留下的那棟在雪原山林地的營地的房子,就成了萬行雲的家。

2年多前,隊友們回去的時候,隊長把國家給的補助金的銀行卡留給了萬行雲一張。每個月的野生動物保護研究員補助,可以讓萬行雲活的很滋潤了,因為除了每周開車去次幾十裡外的小鎮購買生活必需品,他也沒有什麼可花的地方。隊裏有個女孩跟萬行雲算是熟人,臨走時,她說:“我們不會再回來了,這裏也不會再來同樣的志願者了。”

半年的研究考察,使得大家一致認定:全球僅存三十隻的亞漠雪豹,已經徹底湮滅在歷史的長河中。

萬行雲就這樣在這片遠離人間的雪原林地中獨自生活了2年。白天在林地里像大家在的時候一樣的尋找,在可能的地方架設照相機,用釣魚線來做觸發相機的開關,擺在自己認為可能有雪豹經過的路徑上。

每次去小鎮補充生活物資,萬行雲都會從國家野生動物組織的電子圖書館下載些東西來看。種類很雜亂,不知管理員是怎麼分類整理的,除了新聞,研究資料,居然還有小說,音樂,加上他每個月偷偷下載的A片,萬行雲說,這手提電腦包羅萬象。

這天雪后,萬行雲背上包裹,手提獵槍,再次進入山林。

獵槍是當初隊伍留下的,子彈只有兩種,麻醉彈和實彈,其中實心彈很少。這也秉承了野生動物保護研究條例的規定,研究員不允許殺害稀有動物和干擾稀有動物的生活。雖然偶爾萬行雲會獵一隻野鹿或野羊來果腹,那是在山林雪原里遭遇大雪或其他原因無法及時返回時的無奈之舉。

萬行雲今天巡邏檢查的是被他劃分為B區域的相機。這個地方的特殊在於它有個岩石結構的小山,並且有幾個非常避風的縫隙。在這零下三十度的溫度下,也只有這裏,可以保證猛獸獵殺的獵物不會在很短時間內凍成冰塊一樣。

檢查到第4架也是最後一架攝像機時,萬行雲呆住了。一張照片,漆黑的夜幕下可以看到地面雪花的反光,一隻渾身有圓斑花紋的猛獸在照片上出現。黑夜中,它的雙眼如同探照燈一般灼灼發光。

萬行雲用最快的速度把麻醉彈上到槍膛,四周巡視並未發現這隻猛獸的蹤跡,他把這架相機收好換上另外台相機,然後順着下風方向走到相機附近的山洞縫隙處,確認獸主人並不在家。他迅速的用相機拍攝了他認為可以證明這隻野獸存活的證據,一些漂亮的毛髮,一隻沒有完全吃完的野鹿,其骨頭上還有啃食的牙痕。

做完這一切,他小心翼翼的離開了B區域。

第二天萬行雲就到鎮上聯繫了當初隊裏那個相熟的女隊員,並且把相機里的照片拷貝了一張發給她,希望她能聯繫上面的組織,趕快再派一隻考察隊伍來。他並不認為自己,一個未受過完整系統訓練的半職業人員,可以把這整個事情弄好。

一個星期後的聯繫中,那位女隊員確認了,這就是全世界絕跡的亞漠雪豹。再一個月後,萬行雲就見到了趙一誠,當初介紹這個工作給他的老同學,而且,是那個女隊員的丈夫。

在趙一誠走後的第五個月,萬行雲終於盼來了一支隊伍。等車輛停在萬行雲房子外,萬行雲看到了趙一誠,還有一群荷槍實彈的人。雖然作為一個成年人,萬行雲並不覺得他們像保護組織人員,而更像一群彪悍的匪徒,但他並不覺得自己1米70的體型能對抗對方,他束手就擒了。

趙一誠的話語像春天般的溫暖。他說:“行雲,福爾特先生已經同意用100萬美金來獲取這隻雪豹,來給他的未婚妻做一件全世界唯一的婚宴禮服。等事情成了,咱們哥倆,都能過上好日子,再也不用為錢發愁了。”

萬行雲看向他的眼睛裏一片冰冷。

在被關押在房間,經過了三周時間后,捕獵隊伍回來了,並且帶回了一隻雪豹的屍體。

萬行雲看到它的面頰的紋路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心碎了,真的是烏格瑞帝,它死了。

從半年前到現在這半年,萬行雲覺得自己的魂又回到自己身上了。

從他踏入西伯利亞雪原開始,他忘我的學習知識,忘我的做事情,隊伍里大家對他的認可,都是伴着深深的同情的。通過那個女隊員,趙一誠的女朋友,大家都知道,萬行雲的女朋友甩了他,他用光所有的積蓄,母親的房子都賣了,卻沒治療好母親的病情……。他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親人了,他自發的要遠離那片土地,遠離那片悲傷,跟着隊伍,來到這裏做研究……

可就在萬行雲覺得自己靈魂又覺醒了的時候,無情的事實又打擊了他一次。他看到它的屍體被抬進房間的瞬間,他感覺所有的力氣,所有的靈魂,都隨着它一起走了。

萬行云為這隻雪豹起名為烏格瑞帝,在西伯利亞的本地語言中,它的意思是雪山之神。

在這半年裏,他每星期會去烏格瑞帝的領地,也就是B區域的相機那裏取回照片。他甚至在面對那條山縫的對面的大樹上,搭建了一個小型的野外帳篷,有時他整整5,6天都在那個帳篷里,期待它,觀察它,拍攝它。拍攝這隻全世界最美麗,最神秘,而僅存的亞漠雪豹。

他知道,它察覺到他的存在了。但是他們倆者就好像朋友一樣,你做你的事情,我做我的事情,互相之間沒有威脅,沒有衝突。用萬行雲的話說,我覺得烏格瑞帝像我兒子,我這幾年,在這裏守着,盼着,就等它的出現。我拍攝,觀察它,它都知道,有時還在我面前翹翹尾巴,擺個POSE,或者叫幾聲撒撒嬌,然後不屑一顧的走掉。

捕獵隊開始了慶祝。他們剝下它的毛皮,簡單鞣製了放在萬行雲被捆住的房間裏,然後關上門,都去喝酒,燒烤它的肉享受去了。整個營地飄着一股奇異的香氣,越傳越遠。

萬行雲盯着這張鋪開在他的床上的烏格瑞帝的皮毛,眼睛裏的瞳孔開始慢慢的聚焦,一絲絲的力氣慢慢回復到他的身體裏,他開始奮力的找尋找弄開繩子的辦法。幸好,因為門外房間一直有人在看着,繩子並沒有捆得太緊。

當萬行雲擺脫掉繩子的時候,他從窗戶里看到,許多綠色的光點在遠處搖曳。然後他就聽到了急促的示警喊聲,急促的跑步聲,咔咔的槍栓聲,還有這個房間門咔嚓的門鎖上的聲音,還有一聲氣急敗壞的叫嚷:“操,我們被狼群包圍了!”

槍聲和狼嚎聲響起來,悲鳴聲和叫罵聲接着響起,然後是越來越多的嚎叫聲,越來越少的槍聲……。萬行雲並沒有參加戰鬥,他抱起那張豹皮,抱在懷裏,坐在牆角,把頭埋在裏面,痛哭着,陷入了無盡的黑暗裏。

一切的痛苦向他席捲而來,一切隱埋已久的痛苦又被他發泄出來。他記得母親在那張病床上的時候,醫生對他說,她很痛苦,你確定要一直治療下去嗎?他望着母親消瘦的不成形的面龐,手上拉着母親嶙峋的手指,上面有着一生勞作的各種小粗糙,小創口,小疤痕。

他看着醫生,堅定的說:“恩,一直到最後。”

當他被通知來見最後一面的時候,他望着母親的雙眼。依稀中,他覺得自己看不清楚媽媽的臉龐,但是他又很肯定的看到她睜開了眼睛,對他微微的笑了。在那張消瘦到失形的蒼白的面孔中,他看到她笑的無比的美麗。他心裏聽見她說:“我要去找你爸爸了,他在等我。”

萬行雲走到主治醫生面前,說:“謝謝你,就這樣吧。”

萬行雲瘦弱的身軀從頭到尾忙碌直到葬禮辦好,完成所有的事情的同時,他昏倒在墓碑的前面。

醒來時他看到趙一誠的女朋友,她說:“你睡了2天多了,終於醒了。我去煮點粥給你喝。”

萬行雲慢慢的好起來,他不能長住在趙一誠家,可他又能去哪裏。有天趙一誠對他說起,你以後怎麼辦,萬行雲搖搖頭,不知道。趙一誠說:“我女朋友他們單位組織一個考察雪豹的研究隊伍,去西伯利亞,還有一個隨行打雜名額,你去散散心吧。”

“好的,我去。還有,謝謝你們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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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人筆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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