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呂鶴讓柯晉收起臉色來……真像是一個娘子教訓自己的相公啊,剛剛又拍了他的手怪他不擦刀,舉手投足間都透露出了他們倆的熟稔。
而她呢,算什麼?剛剛自己才說了一句話,呂鶴一劃到手,柯晉就理都沒理自己便去看呂鶴的傷勢了……香寶咬着唇胡思亂想,心頭是說不清的煩亂。
轉眼間,小柴院只剩夫妻兩人了。
柯晉默不作聲的收拾了一會兒肉,香寶舉着傘一句話也不說,須臾柯晉直起身來,耐着性子問她:“妳有事要說?”凝眸等了一會兒,卻見那小女人顫抖着嘴唇,躊躇了好久以後終究只是搖了搖頭,滿臉委屈的撐着傘走了,柯晉莫名其妙的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憋屈,他最討厭去猜別人的心思了。
在山裏耗了兩天一夜,身上還帶了傷,所以即便是鐵打的人現在也會覺得疲乏了。
柯晉匆匆的收拾好了野味,吩咐劉嫂她們將野味都安置在倉庫里,然後便去水房泡了個熱水澡,接着連飯也不吃就回房睡覺了。
回去的時候沒見着香寶,他自己脫了衣服、脫了靴子……這以往都是香寶的活的,那個小女人一直在恪守着為人妻的本分,只要自己在家就一定會圍着自己打轉,可是今兒是怎麼了?
柯晉枕着胳膊想了會兒,最終覺得頭疼,擰着眉睡了。
大雪終於停了下來。
因為一直堅持灑爐灰和鹽巴,所以積雪多多少少的融了些。
因為在大雪封門時柯晉夫婦的傾力相助,所以幽天城的百姓改變了很多,雪停之後主動加入到他們的除雪開道隊伍中來,又因為經常跟着柯晉去山裏找食物,所以幾個屠夫、獵戶對柯晉也頗為信服,皆是以他為尊。
雪停了幾天後,男人們又開始着手重建房屋,建房需要木材,所以他們進出山的次數更多了。
幽天太守不管事,柯晉身為第二個吃朝廷俸祿的人,不得不身體力行,什麼都要跟着幫忙,除雪、開道、打獵、建屋,什麼都要跟着指揮安排,這些活計都比練兵要來得頭疼,壓力大、體力耗費得也厲害,柯晉每天都滿臉疲倦的回家,但卻不能看到香寶的一個好臉色……甚至連看到她都困難。
早上起床時,香寶已經去做早飯了;吃早飯時,香寶推說身子不舒服便回房;午飯多會在外面吃,而每天來送飯的人也都變成了雲桃;晚上回家時香寶已經睡了,獨自吃了飯鑽進被窩,瞧見身邊的人兒蜷在角落,躲自己躲得遠遠的,便就什麼興緻都沒有了。
如此過了將近一個月,柯晉勞累,心情又不好,免不了消瘦,可那香寶卻是日漸豐腴了起來……
柯晉枕着胳膊看着蜷在角落的香寶,無聲的勻了勻氣。
她到底是怎麼了啊?他擰着眉,想了半宿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而後猶豫了一下,半掀着被子,挪到了她身邊,將臉湊上去,試探性的吻了吻她的耳垂,對方還在酣睡,在睡夢中擰眉嚶嚀了一下,沒反抗。
柯晉貼得更近,眼睛一直看着她的臉,嘴上卻是不老實的親來親去。
香寶睡得迷迷糊糊,像被什麼東西給燙醒了,一睜開眼,就瞧見了懸在自己身上的這個男人,他正凝視着自己的眼,黑髮垂下來與她的發糾纏在一起,自己的雙腿分開,來來回回的磨蹭卻不進去,似乎就是在等她醒過來。
她睡眼朦朧的扁了扁嘴,“相公……”
“再叫一聲,嗯?”柯晉啞聲說。
“相公……要弄嗎?”香寶還沒醒噸,迷迷糊糊的動了動。
“問妳。”柯晉伸手下去揉了揉她濕潤,“妳想要嗎?”
“唔……”香寶半闔着眼,臉在他胸膛上蹭了蹭,“好睏……快弄吧。”
她這一蹭無疑令柯晉更加慾火膨脹了,然而她那明顯敷衍的口吻又令他很不爽,但眼下箭在弦上……
柯晉一咬牙,挺身直搗黃龍,接下來便是一番死命的折騰,直弄得香寶嬌喘連連、抽泣不止才結束。
事畢,柯晉酒足飯飽般摟着香寶,一手無意識的在她胸前擺弄,一面擺弄,一面若有所思的看着床帳頂子,從兩人的夫妻生活來看,是沒什麼問題的,那麼問題到底出在了哪兒?香寶到底為什麼不高興了?
“香寶。”柯晉沉聲開口。
“嗯?”香寶困極,迷迷糊糊的答。
“再問妳一次,最近怎麼回事?”柯晉的聲音有些不悅。
“沒怎麼啊……”香寶稍微睜了睜眼說。
“別再告訴我沒什麼,妳想想妳最近的樣子,哪一點像是沒事?”柯晉擰眉。
“我以前也是這個樣子啊……”香寶悶聲悶氣的,心頭有些有委屈了,“根本就是你現在看我不順眼了。”
你現在怎麼看都是呂鶴好,怎麼看我都不好了,居然剛剛做完了那事就這麼質問我,香寶默默的腹誹。
沒等柯晉說什麼就自己覺得委屈了,眼眶一紅,就落了淚,一面哭,一面小聲說:“根本就是你厭倦我了……”
“我哪裏厭倦妳了?才剛疼了妳。”
“那也只是喜歡我的身子而已……”香寶委屈的說。
“妳真是愛胡思亂想。”柯晉低頭,“哭了?”
“是啊,我愛胡思亂想,我愛無理取鬧……”香寶直接扭曲了柯晉的意思,哭得更凶了。
柯晉只覺得胸口一片溫熱,當下也不敢再說什麼,只得摟着她哄了幾句,可香寶不知怎麼就動了氣,掙脫開他的懷抱,又面朝著牆躲到角落去了,柯晉揉了揉眉心,喊了幾句沒得到響應,也來了脾氣,轉過身去睡了。
翌日早晨,香寶躺在床上蔫蔫的,柯晉以為她還在鬧彆扭,便沒理,兀自收拾好了出門。
可忙活了一上午終究是不放心,午飯的工夫便又跟着送飯的劉嫂回了家。
回來之後才發現香寶還在床上躺着,臉色很難看,柯晉終於察覺了不對勁,幸好城裏的張郎中當下也住在他家,所以忙命雲桃去後院將他請來。
張郎中搖搖晃晃的進了屋,瞇眼噘嘴的給香寶把了脈,而後淡定的給柯晉道了喜:“恭喜柯教頭,柯夫人有喜了。”
屋裏的眾人瞬間神色各異起來。
含蓉撇了撇嘴,許嬤嬤面無表情,郎中捏着鬍鬚搖頭晃腦,柯晉則是感覺腦袋被誰砸了一下似的有些發懵,床上的香寶顯然也是沒想到,怔怔的眨巴眨巴大眼睛,殘餘的淚水輕輕滑下,她咬了咬唇,抬手摸了摸的小腹,看起來呆呆傻傻的。
柯晉率先回神,盡量壓抑着聲音中的喜悅:“幾個月了?”
“三月有餘了。”張郎中道。
“嗯。”柯晉點頭,原來她並不是日漸豐腴,而是有孕在身。
“恭喜爺!”含蓉機靈的半跪下去,滿臉笑意的給柯晉賀喜。
“沒有別的問題嗎?她最近臉色很不好。”柯晉沒理含蓉,不放心的問。
“柯夫人只是脾胃不和,氣血鬱結,調養幾日便好。”張郎中瞇了瞇眼,看向香寶,“孕期不宜動氣,為了腹中胎兒,萬事都看開些為好。”
此話一出,柯晉就變了臉色,想起昨晚才惹了她生氣,於是不禁面上有些訕訕。
香寶虛弱的點了點頭。
柯晉擰着眉,“那勞煩張郎中開幾副調理的葯來。”
張郎中哼唧了一句:“那是自然,柯教頭儘管放心則是。”
柯晉的臉色緩和了些,吩咐道:“許嬤嬤,給張郎中準備雙份的診金。”
“是,爺。”許嬤嬤面無表情的瞥了眼還半跪着的含蓉,然後一抬眼,對着張郎中頷首,對方會意,提起了藥箱子搖搖晃晃的跟着許嬤嬤出去領錢了。
臨走之前,許嬤嬤又瞅了含蓉一眼,厲聲的叫了句:“含蓉丫頭。”
柯晉一抬眼,也看到了還在屋裏杵着的含蓉,不禁蹙眉,“妳跟着去抓藥。”
含蓉福身應了,不情不願的跟着許嬤嬤離開。
柯晉在屋裏踱了踱步,輕輕的挪到床邊,拳頭抵着唇咳嗽了幾句,隨便開了個話頭:“方才那丫頭看着眼生,一直伺候妳的雲桃呢?”
香寶只是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沒多說什麼。
柯晉有些尷尬,用小腿蹭了蹭床邊,然後撩起衣袂坐下來,替她掖了掖被子,“明天起就不要到處走了,安心養胎。”
香寶點頭,還是沒說話。
柯晉勻了勻氣,抬頭往外看了看,確定門外沒人,又暗自下了下決心,終於是脫靴子爬上了床,把香寶連人帶被的都摟進懷裏,他雙腿大大分開,把小小的香寶夾在腿間,帶着鬍鬚的下巴湊到她臉邊磨蹭,聲音壓得很低:“是不是我昨晚碰了妳,妳不高興了?我……我也是無心的。”
聽他笨拙的道歉,香寶忍不住心情好了些,但仍是扁着唇不說話,她氣的根本不是那件事啊,明明是……明明是……香寶嘆了口氣,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氣些什麼。
“香寶?”柯晉歪着臉凝視着她的臉色,深邃的眼裏閃爍着擔憂和些許的無辜。
“相公……”香寶看了他一會兒,忍不住把胳膊從被窩裏伸出來,挽住了柯晉的脖子,小臉埋在他懷裏磨蹭,“我心裏不好受。”她掙開了被子,掛在柯晉懷裏,柔軟的嬌軀緊緊的貼着他,“我也不知道怎麼了,跟你沒關係,是我自己變得好奇怪,總是會莫名其妙的生氣,莫名其妙的覺得好難過……”
“不難過,有相公在。”柯晉當然無法理解,只得安撫道。
“相公……”香寶嚶嚀着撒嬌,“相公以後叫我寶兒好不好?”
“好……”柯晉抿了抿唇,因為這親昵的稱呼而有些尷尬,“寶兒。”
柯家的這個孩子是帶着福運而來的,從大家得知他的存在之後,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面發展。
災后重建的工作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而幽天之前古怪的天氣竟也漸漸恢復正常,一改往日灰濛濛的樣子,變得天朗氣清起來,雖然積雪仍在,天氣也依舊寒冷,但難得見到陽光普照在這座城池裏,百姓們也不免燃起了些希望,干起活來也多了些力量。
這一日,香寶是被陽光照醒的。
她的小腹已經微微凸顯,身子又豐腴了些,在雲桃的服侍下穿妥了衣衫,然後歪身倚在炕桌邊,取了帕子來刺繡,縫了幾針覺着有些憋悶,便吩咐雲桃去把窗子打開。
雲桃怕她受涼有些猶豫,香寶笑道:“難得看到這樣大的日頭,打開窗子晒晒這屋子裏的潮氣也好。”
雲桃仍是不放心,又去內間拿了個披肩給香寶披上,這才挑開了窗子。
濕潤清新的空氣湧進來,香寶舒服的嘆了口氣。
雲桃把暖籠搬到了香寶的腳下,又給她塞了個手爐,香寶暖暖和和的偎在毯子裏,綉了一個上午的帕子,快到晌午時有些睏乏,迷迷糊糊的就打起了瞌睡。
睡夢中感覺有人影遮住了自己眼前的陽光,然後一雙溫暖的大手捂上了自己小腹,溫柔又規律的摩挲了幾下,香寶覺得很舒服,喉嚨里發出慵懶的沉吟……她知道那是誰,卻懶得睜開眼睛,只想安靜的享受此刻的溫存。
自己到底還在鬧什麼彆扭呢?
無論他和呂鶴有過什麼,現在的他,是自己的男人,自己又有了他的孩子,一切都變得安定平穩,正是香寶夢寐以求的生活,不該再奢望什麼了,也不敢再去打破這分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