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郝仁被他罵得莫名其妙,他做了個讓舒楊冷靜些的手勢,「你在說什麼,我把誰的肚子搞大了?」
如果可以的話,這所學校的女生們都恨不得被他把肚子搞大,但只要一想到那些如狼似虎的花痴粉絲們,郝仁就覺得汗毛直豎。
然而當聽舒楊憤怒地說完事情原委后,郝仁身上所有的毛都豎了起來,「誰說的?是不是那個校醫?媽的,老子宰了他!」
說完也不等舒楊說什麼,就風風火火地衝出了辦公室。
但在去醫護室之前,他先去了趟譚亦秋所在的教學大樓,十分鐘后他很慶幸自己作了這個決定,因為他剛走進走廊就看到譚亦秋被一群女生圍在中央。
郝仁沒聽到她們在說什麼,但看譚亦秋蒼白的表情就知道不是什麼好話,於是郝仁大步衝進人群,當他擠進去之後,原本嘰嘰喳喳的女生們瞬間安靜了。
郝仁一把攬住譚亦秋,接着摟着她轉向凶神惡煞的女生們,「吵什麼?」一眾女生被他吼得縮了縮脖子。
郝仁的表情像極了一頭怒火中燒的野獸,「你們給我聽着,阿秋並沒有子宮外孕,她只是盲腸炎而已,而且就算她懷了我的孩子,我他媽也不會讓她去打掉,聽懂了嗎?」
他的目光從她們身上劃過,「以後誰再敢為難阿秋,老子就撕碎他,不管男女!」
郝仁威脅完畢,摟着譚亦秋擠出人群離開,兩個人沉默地走到了教學大樓后的林蔭道上,路上有不少人對他們指指點點。
一直乖乖地被郝仁摟着的譚亦秋終於開口,「你在發抖。」
郝仁一愣,接着更加用力地摟着她,「不用管我,你有沒有怎樣?她們剛才說你了嗎?」
譚亦秋聳肩,「還沒說什麼你就來了。」
郝仁點了點頭,又沉默了一會後忽然站定,他側過身將譚亦秋摟住,譚亦秋動了動,想推開他。
郝仁用力地摟着她,臂彎發顫,「都是我的錯,如果那天我不那麼衝動,校醫也不會亂
說話。」他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地吐了出來,「我知道你是一個很在乎別人看法的人,現在其他人都這樣誤會你,你一定很難過,阿秋……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他竟然會知道……既然他知道自己在乎別人的看法,那為什麼還總激得她失態呢?譚亦秋苦笑了一下,沒有說話也沒有再掙扎。
郝仁抱了她一會之後就鬆開,雙手轉而握住她的肩,「你先回寢室。」
譚亦秋眨眨眼,「那你呢?」
郝仁磨了磨牙,說道:「我去解決點事。」說完就轉身離開。
譚亦秋看着他往醫護室的方向去了,她擔心郝仁會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正想要跟過去,可她剛走了幾步就被人叫住,那道熟悉的男性嗓音令她一怔,接着轉過身來,有些驚訝地看着身後的人,「宋何。」
「我們找個地方談一談吧。」
宋何帶譚亦秋到學校附近的一間咖啡廳,兩人什麼都沒有點。
他們相對而坐,起初誰都沒有說話,譚亦秋應該解釋的,但她現在擔心去找校醫麻煩的郝仁,所以有些心不在焉。
宋何依舊是那副乾乾凈凈、溫文爾雅的樣子,他推了推鼻樑上的眼睛,淡笑着打破了
沉默,「手術還順利嗎?」
「挺順利的。」譚亦秋點頭,想了想後補充,「我做的是盲腸炎手術。」
宋何歪頭道:「哦。」
譚亦秋看着他的表情,問:「你不相信我?」其實那張盲腸炎手術的醫院證明就在她的包包里,但譚亦秋並不想把它拿出來。
宋何聳聳肩,「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譚亦秋有些心涼地看着他,「我們是戀人,難道沒有最基本的信任嗎?」
宋何點頭,感嘆道:「是啊,我們是戀人。」他抬眼,身子微微前傾,輕輕一笑,「既然是戀人,你為什麼一直不准我碰你?我還以為你多麼的聖潔,結果卻讓那個笨蛋一樣的男人弄成了子宮外孕?其實我不是很保守的人,你是不是處女我並不在乎。」
譚亦秋本來不是很難過,但聽他說完后不禁有些發抖。
宋何說:「我不介意睡別人睡過的房子,但我在乎的是這房子有沒有死過人。」
譚亦秋胸口發熱,大腦被氣得一片空白,她一直都對宋何心懷愧疚,因為她拿他做對付郝仁的擋箭牌,而且前不久自己還和郝仁接吻,但此時此刻,她覺得自己真可笑。
譚亦秋緊緊地抓着手中的杯子,腦袋裏幻想了很多種把水潑到他臉上的場景,但她最終還是沒有任何動作,宋何說完之後就離開了,譚亦秋坐在原處,回想着他之後說的話,一陣陣地冷笑。
「我們還是分手吧,如果你一開始沒有裝得那麼完美,或許我還不會那麼寒心,你就好像是我鍾愛的一個花瓶,但買來之後,我忽然發現這是個次級品……」安靜下來后,宋何之後說的話一句接一句地蹦了出來。
如今她才明白,宋何喜歡她,只是因為她看起來很完美,只因為她是個可以拿得出手
的花瓶,她譚亦秋苦心經營的形象,一夕之閡就坍塌了。
她忽然不明白了,自己一直以來為什麼那麼努力地學習、努力地保持儀態、努力地成為女神一樣的人物,難道就是為了讓別人把她當成花瓶嗎?
呵呵,如今看來,她和宋何之間還真是沒什麼感情,譚亦秋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譚亦秋離開咖啡廳之後並沒有回學校,而是走到不遠處的一處公車站前,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她有些迷茫地看着街上的車流,眼眶不由自主的有些發熱。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龐大的身影籠罩着她,譚亦秋微微一愣,仰頭看了看,眸子一顫,「你……」
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很快又把頭低了下來,郝仁在她身邊坐下,大手墊在臀下,摩挲着鐵椅子。
兩人就這樣安靜地坐着,路燈的光暈呈一個圓形,將兩人罩在其中。
郝仁伸出手,輕輕地按在譚亦秋的手上,譚亦秋低頭看了看,接着她把他的大手拉到眼前看,他的手背擦傷了,骨節有些發紅。
「你揍他了?」
「不是,捶牆捶的。」
譚亦秋用手蹭了蹭他的手背,低聲問:「疼不疼?」
郝仁的手指動了動,忽然覺得有點尷尬,於是乾笑着作掩飾,「這點傷算什麼啊,其實我是想去揍他的,但到醫護室門口又怕再給你惹麻煩,你不是說我幼稚嘛?我今天算是成熟了一回,你不知道我費了多大的力氣才憋住沒廢了他的。」
譚亦秋低着頭,看到有一滴淚落到自己的裙子上。
郝仁卻沒有看到,只是見她垂着頭,他剛才看到她和宋何在咖啡廳見面,宋何離開后,她自己又呆坐了很久,他知道他們一定是因為這件事吵架了,其實他一直都希望能把他們拆散,但當事情真的發生后,他看着譚亦秋難過的樣子,又開始自責起來。
郝仁垂下目光,拇指不自覺地抖了抖,「我剛剛給校長打了電話,我以後不會再來學校代課了,你……」
郝仁啞了一下說:「你好好學習。」
他說完之後一直沒有得到回答。郝仁有些坐不住了,抬起一直低垂着的腦袋,這時譚亦秋忽然貼過來,把臉埋在他的頸窩,郝仁頓時僵住了。
「郝仁。」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郝仁的心一跳,慢了半拍后才應聲,「啊?」
譚亦秋問:「校醫說我是子宮外孕時,你為什麼不信?」
「我為什麼要相信?」
「我、我已經滿十八歲了,我又有男朋友。」譚亦秋垂眸,手指捏在一起,「所以也很正常,不是嗎?」
郝仁想了想,誠實地說:「我當時沒有信也沒有不信。」
譚亦秋疑惑地看着他,「嗯?」
郝仁側頭,目光純摯地看着譚亦秋,「我踢他是因為他詆毀你,至於你的病……是盲腸炎還是子宮外孕,有什麼區別嗎?你肚子疼,我應該想的是怎樣才能減輕你的痛苦,而不是糾結你到底得了什麼病,診斷病症那是醫生的事。」
他關心的只是她,而不是她到底有沒有懷孕,可宋何他……剛才甚至沒有過問她的身體狀況。
譚亦秋主動地圈住了郝仁的脖子,然後感覺到郝仁虎軀一震。
郝仁被嚇得不輕,單方面地以為她是被宋何傷了心,於是他在心裏問候一下宋何的家人,然後環住她的纖腰,像她盲腸炎發作那晚一樣吻了吻她的頭髮,接着很不應景地說:「媽的,老子去宰了宋何那個混蛋好不好?」
正埋頭落淚的譚亦秋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郝仁就是郝仁,以為武力就可以解決一切,他的大腦迴路難道真的和狗熊一樣嗎?
正傷心的譚亦秋莫名地止住了眼淚,無奈地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了看正摟着她的狗熊,心中無語至極,看來郝仁真的可以打亂她所有的情緒反應,本來很傷心、很感動,但被他一鬧都沒感覺了。
「好不好?」
「好你個頭。」譚亦秋抹了抹眼睛,罵他。
郝仁搔了搔頭,過了會又問:「那現在我們幹什麼?」
譚亦秋思考了一下,重新把頭埋回到他的頸窩裏。
郝仁戳她,「喂。」
譚亦秋動了動肩膀,沒抬頭。
郝仁說:「又哭了?」
譚亦秋抬起頭,身子一歪直接躺倒在郝仁的腿上。
郝仁將手伸到她的身下,將譚亦秋整個攬到懷裏,像哄孩子一樣摸她的頭髮,她看起來很瘦,但抱起來卻肉肉的,郝仁心滿意足地揉了揉她的頭。
譚亦秋覺得自己像個蠶繭一樣,郝仁龐大的身軀幾乎可以把她嚴絲合縫的罩起來。她現在很疲憊、很迷茫,而郝仁的懷抱很適合休息,並且給了她恰到好處的安全感,於是譚亦秋感覺身子越來越輕,情不自禁地歪倒在他懷裏,迷迷糊糊地就睡著了……
譚亦秋覺得自己又睡了好久,這一次她睡得很香甜,感覺像是睡了很久很久似的,被高三生活摧殘了許久的譚亦秋,真是想念極了這種窩在被窩裏睡懶覺的感覺。
她裹着被子翻了個身,抿出一抹淡淡的笑來,但隔了幾分鐘后,她唇邊的笑容又淺了下去,咦,她怎麼會在被窩裏?她記得自己是在郝仁懷裏睡着的。
但剛剛睡醒的譚亦秋還處於大腦短路的狀態,她察覺不對勁之後沒有多想,依舊裹在被子裏窩了一會,又過了五分鐘,譚亦秋稍稍醒了,她覺得自己該睜開眼睛了。
不過她心底卻莫名其妙地嘀咕起來,有一次醒來是被盲腸炎痛醒,還有一次醒來看到睡在她床頭的郝仁,不知道這次睡醒又會看到什麼?譚亦秋美美地伸了個懶腰,然後心滿意足地睜開眼,當眼睛適應了光線之後,她看到了白白的天花板。
譚亦秋環顧了一下,發現自己正躺在一間病房裏,她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她為什麼會在病房裏?她的盲腸炎明明已經好了啊。
譚亦秋下意識地想坐起來,結果卻被身上插着的管子束縛住,她吃痛地看了一眼手背上插着的針頭,還有手臂上連接的儀器,頓時一動也不敢動,些許恐慌湧入眼中,她被眼前的狀況嚇到,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難道是昨晚在路邊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