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被他緊緊擁抱,敏感的耳朵還遭戲弄輕薄,敏兒只剩下顫抖,如果他現在放手,她一定會癱軟倒地,縱使如此,她還是寧願他立即鬆手。
「注意敬語。」他其實毫不在意,只是想看她要氣又不能氣,強忍着的可愛表情,「你該沒有忘記崔侍中將你贈予我了吧?現在這麽反抗真的沒關係嗎?崔侍中的目的都還未達成,還是你打算背叛崔侍中?」
棄暗投明很好呀,不管她有沒有那個打算,他都決定要好好疼愛她,誰讓她每回出現就只會擾亂他的一池明鏡。
「曇香不清楚大人與崔侍中的任何事。」天大的冤屈,她是有苦難言啊。
「你什麽都不知道卻願意跟我走?」
「即使在舞團中待遇非優,一飯一宿之恩至少要報。」在這樣戰亂的時勢,這樣的理由足矣。
「崔侍中只是對你有一飯一宿之恩,那麽就我救你脫離苦海的大恩大德,你又要如何回報?」月淮沒有立刻相信她,因為她看起來不像隨隨便便就會對人付出高情厚誼。
「曇香願意為大人做任何事。」
「比如?即使是獻出這具身子也可以嗎?」
「可以。」
回答得好乾脆,若是懷中嬌軀沒有此刻這股抖顫,他或許會信。
「曇香。」
「什麽?」他想要她,她求之不得,她等着他徹底對她卸下防心。
「我對你做的談不上恩惠,只是我已經決定了要把你留在身邊,好好疼愛你。」
他……說了什麽?敏兒整個人愣住,完全無法反應。
他的吻在她眼眸呆眨時落下來,她不是躲閃不及,而是不知該如何去躲,硬生生承接了來自月淮,令她無比厭惡的親密之舉。
起初以為他的唇定是薄涼無溫,實則不然,那唇上的溫度暖烘烘的,焐熱了她的微冰,就像他的懷抱,一旦被他緊緊擁抱就會貪戀上那股暖意,捨不得抽身離開。
親吻是兩個相愛的人才會做的最親密之事,她不喜歡他,可他的吻那麽溫柔,蘊含能將她牢牢囚禁的魔魅,灌注了無限柔情蜜意,令她感覺自己被他捧在手心珍愛着。
她幾乎要迷醉在他的溫柔之下,他的舌從不以橫蠻的攻勢加以攪亂,只會一下下給予誘哄,舔舐着讓粉唇軟化才小心翼翼地引出小小粉舌,吮吸着引起虛軟酥麻,讓她再也無力抗拒,只能任由唇舌在他嘴裏軟成綿飴,遭他戲玩吞食。
「曇香……」月淮放開她時,瞅見她快被他吻暈了,那赧紅着雙頰,雙眼迷醉的呆憨模樣令他很是滿足,「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唔,我、我喜歡你。」舌頭跟棉絮一樣好像快融化了,她幾乎連話都說不完整,更費盡心思去解釋他話中之意。
「你喜歡我?」月淮一愣,隨即勾起一抹瞭然的笑意,「我是想問平時那個丫頭去哪裏了,好像是叫沫兒?難道是跑哪兒偷懶去了?」他記得那丫頭好像很討厭陪他夜讀,每回三更未到就藉故溜走。
「你、你……我……」問非所答,而且還是這麽丟臉的回答,好羞人,「若大人喜愛讓沫兒陪伴,曇香去喚沫兒來。」她不要再留在這裏,無論是被他一覽無遺的窘態抑或無所遁形的失態,她都無法再容忍,只想立刻逃離這裏。
「別走,話還沒說完呀。」她要走,他偏要她留,月淮臂上使力往她身下一托,敏兒由趴改為坐,被他抱坐到大腿上。
「曇香再也無話可說。」敏兒知道頰上的兩股滾燙意味着什麽,那是被捉弄的羞恥,以及對自己竟然為剛才那個吻和他此刻的強硬之舉而動心的憤怒,她怎能為他心動?
「我似乎有權利知道你喜歡上我的原因,該不會是因為侍中府的事吧?」如果她回答是,他只會說她太單純了,她看起來也沒有那般純情,被崔侍中委託之事他也不過舉手之勞,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那個只懂得吃喝玩樂的紈褲子弟領兵作戰。
「多年前,曇香曾在熲州與大人有過一面之緣。」
「是嗎?我怎麽不記得?」熲州地處臨近樂國,土地並不十分廣闊,去那裏的不是將領就只有使節,他去過的回數寥寥可數,「像你這樣的大美人,若曾見過我怎會忘卻?」
「那時曇香仍未長大。」他要對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有興趣才是心理變態。
「原來你小小年紀就對我一見傾心,那麽你會來京城,進入崔侍中的樂舞團也是為了我?」好重的心機,但他居然還為此感到絲絲歡喜。
「娘過世後,曇香來京城僅僅只是為了謀生,會再見到大人實屬意外。」在來斐國之前,她根本從未見過他,也不曾住在熲州,這些都是孫滎為她準備好的謊言,即使月淮真找人去查探她的身世也只能查到謊言的表面。
「你起初的反應可不像呀。」倒比較像在他身上有所圖謀。
「那、那是因為曇香初時過於緊張。」
「這個藉口我信了。」想要讓他喜歡上也是有所圖謀的一種,不是嗎?
「請大人鬆手,曇香去喚沫兒過來。」
「不,別走。」月淮讀出她臉上戒備的神色,喜歡他卻害怕警戒着他,她可真是生嫩得很,「斟茶遞水會嗎?陪我挑燈夜讀可以嗎?能不能照顧起我的生活起居?」
「這……」他是什麽意思?
「如果你都能辦到,那麽我不要沫兒,要你。」
「大人的意思是,想要曇香成為大人的貼身女婢?」
「不,我只是想要你陪在我身邊。」這句話他不曾對誰說過,只對她,「不用那麽害怕防備着,我答應你,在你願意完全接受我之前,我絕對不會碰你。」
敏兒暗罵自己是個笨蛋,剛才分明是行刺的絕好時機,冒充發簪的匕首就藏在腰帶里,她竟然什麽都沒做,任由一切隨着月淮的吻開始,結束。
某個程度來說,她成功了,成功引起月淮的注目,成功潛伏到離他最近的位置,可為何心情會如此複雜難過?是因為他的保證,她依然需要一等再等?還是因為自己那顆如同一葉孤舟,飄蕩在激流伏涌大江之上,搖擺不定的內心?
苦惱一夜,無法成眠,快天亮的時候她才稍稍闔過眼,天一亮她便去竈房燉了一盅葯膳,端去給月淮。
他說要她陪在他身邊照料他的日常起居,卻不當她是府中的奴僕、婢子,不管如何,她的身分依然曖昧,不過拿葯膳去慰勞他是她的工作範圍。
「大人,曇香能進來嗎?」
「進來。」月淮今日仍在府中不是因為時間太早,而是有訪客。
敏兒進入書房,剛好看見一個作文人打扮,又像富家子弟模樣的男子在跟月淮商議着什麽,瞅見她進來,立刻噤了聲。
「這是什麽?」
「葯膳,大人時常徹夜讀書,心肝火旺,這盅葯膳有調理舒緩的作用。」只可惜葯膳里摻了無色無味的慢性毒藥,若非如此,她真以為自己喜歡着他,盡心儘力扮演能待在他身旁的角色,處處為他着想。
「我知道了,放下吧,你先出去,遲些我會喝。」他在驅趕她,因為有要事跟那名男子商談。
曇香皺着一對細長秀眉,故意用帶責備的關愛口吻道:「葯膳要趁熱喝,放涼了藥效會減半。」她怕毒藥的藥性也會減半,畢竟孫滎交給她的毒藥過於怪異,非粉狀更非丹藥,是顆指甲大的透明珠子,無法看清裏頭裹了些什麽,放進葯膳里立刻就消失無蹤。
「我真的會喝。」為了使她安心,月淮當即端起啜飲一口,「不錯的味道,我不討厭,以後常端來給我。」
「是,曇香不打擾大人與人商談,曇香告退。」他說過會喝就真的會喝,至少她知道他是個說一不二的男人。
敏兒退室時,那個文人男子瞪了她一眼,她眨着眸,裝作沒有察覺,他不像是月淮的親信,他有一雙清澈卻深謀遠慮的眼睛,跟月淮關係密切又符合條件的人,難道會是斐國的天才軍師南宮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