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進讒
“兄長,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脫脫就該回京收拾我等瞭然現在北地已經中秋了,但說這話時禿魯帖木兒卻彷彿是處在三伏天一樣大汗淋漓。
沒錯,剛剛五百里加急送來的塘報,在高郵戰場上,脫脫麾下的元軍已經三次攻入城內,不過三次都被自知沒有退路的高郵百姓和張士誠軍逐了出來。然而即便如此,高郵也已經風雨飄渺,城破在即了。
按道理說元廷上下得此消息應該歡欣鼓舞才是,但是這對於和脫脫有隙的哈麻一黨來說不啻是滅頂之災的開始,是故禿魯一個勁的攛掇哈麻該出手時就出手。
“也罷,我這就進宮。”哈麻左思右想,現在已經沒有退路了,只有搞倒了脫脫,才有生路。“禿魯,你準備一下隨我馬上進宮,先去拜訪那位權傾後宮的朴大人,再請他引薦第二皇后。”
“沒問題,我這邊已經備下價值連城的寶物。”關鍵的時候禿魯卻犯起渾來了,他竟然想用財物去賄賂這位五根不全的大宦官以及和他有姦情的後宮之主。
“糊塗,完者忽都那邊會在乎錢物?”哈麻有些氣急敗壞。“還不着人寫一篇妙文,請陛下以國朝舊例授太子授冊寶之禮並賜中書令總天下政事。”
“哎呀呀,還是兄長眼光如炬啊。”禿魯阿諛奉承着,不過眼睛裏時不時閃過的那一道道寒光才透露了他原來不過是在藏拙而已。
是的,如果此行順利,脫脫必然沒有好結果,那麼日後的爭鬥勢必在現在的同盟者間進行,是故禿魯必先讓麻痹了哈麻。這就着人去辦。”
“度要快。”做出了背水一戰決定的哈麻自己也要準備攻訐脫脫的黑材料。“現在是已時,最遲未時之前,你我就要進宮。”
下一刻就要圖窮匕見了,哈麻仰望着陰沉的天空,不由得長出一口氣,生死在天,富貴由命,不博一下怎麼心甘情願的輸個一窮二白呢!
雖然現在還是不到傍晚,但號稱永明不夜的延春閣里依然華燭高燒,濃郁的檀香彌散在整個空間裏。透過重重的紗帳的,無數人影若隱若現的浮動着。
“臣所奏句句是實,還請陛下聖斷。”經過多日的密謀、串聯和妥協,哈麻終於通過朴不花和奇皇后尋了時間難了。
不過哈麻彈劾當今一二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脫脫乃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故此,不但圖干鐵木耳1孛兒只斤妥歡貼睦爾親臨完者忽都皇后的御所,就連年輕的皇太子愛猷識理達臘也一併被召來了。
“脫脫啊。”其實元帝並不是一個昏聵到極點的皇帝,這一點從他先利用蔑兒乞伯顏從太皇太后卜答失里和宰相玉里伯牙吾氏燕鐵木兒父子手中確保皇位不失,再利用伯顏之侄脫脫從蔑兒乞伯顏手中奪回最高權力的手腕中看出一絲端倪。
雖然現在妥歡貼睦爾選擇性的沉溺在酒**海中,但是並不代表他就失去了理智,他清醒的認識到,脫脫不過是他手中最得力的一把刀,在現在這種大廈將傾的危局中,選擇丟下刀並不是件明智的事情。
“蔑兒乞大用還是很能幹的,雖然這次也算得上靡費國帑,”元帝半張着充滿血絲的眼睛。“不過,這也要怪那些謀反的漢兒,再說了,臨戰換將是不是有些不妥。”
“陛下也說了脫脫算得上靡費甚多,”蒙古名完者忽都的奇皇后之前已經看到了哈麻和禿魯的敲門磚,自然不想脫脫回來礙事,這不,幫起腔來了。“現在弄得宮中用度都不夠了,您讓臣妾這個總管內宮的怎麼向太后、太妃以及姐妹們交代。”
“宮中用度也不夠了嘛?”元帝整天和宮女嬪妃以及大臣們的夫人女兒廝混在一切開無遮大會,自然是不會了解宮中的財務狀況的。
“回皇爺的話,由於江淮貢道遲遲不能打通,南方諸省已經積欠宮中三年零一個月的貢奉。”這個時候掌管財政的朴不花朴資正院使就站出來以數字說話了。“宮中歷年積存金銀已經全部用盡,宮中已經兩個月不出給各位皇娘的月例了。”
朴不花邊說邊偷眼看着元帝,只見妥歡貼睦爾的眉頭,越皺越緊,於是他決定乘勝追擊。“戶部庫里一文不剩乾乾淨淨的恐怕也只能跑馬了,再這麼下去恐怕連諸位活佛的演揲兒法會都無錢舉行了。”
還是朴不花知道元帝的弱點,只這一下,就讓元帝原本半張的眼睛徹底睜開了。
“你是資正院使,別的是朕不要你管,但錢的事情唯你是問。”妥歡貼睦爾陰沉着臉命令着,朴不花只好跪下來唯唯諾諾。
“好了,朕明白你們的意思了。”元帝重新閉上眼睛,思索了一會,有氣無力的揮揮手,“擬旨吧,脫脫,勞師不前,靡費甚多,着擼奪一切本兼加銜,雲南戍守。”
“臣等遵旨。”眼見得元帝顯然對脫脫還留有一份情誼,沒有當場賜死,這令在場的眾人都大失所望,但是此刻絕非繼續進言的好機會,物極必反的道理,在座的還是都明白的。
“那好,朕倦了。”妥歡貼睦爾不雅的打了個哈欠,於是除了奇皇后之外,眾人紛紛退下。“愛妃,你陪朕一起歇息吧。”說著元帝忽忽悠悠的站了起來,於是奇氏立刻攙扶上去,卻沒想元帝的手順勢放上了她的美臀。
“陛下不要弄了,臣妾受不了了,”嬌嗔的聲音漸漸隱去,但是這還是讓候在殿外的朴不花握緊了拳頭,低下了腦袋。
“幾位大人,該不會就這麼回去了吧。”正在這當口,剛剛被冊封為皇太子不過一年的愛猷識理達臘突然叫住了正準備前往中書省宣達旨意的哈麻和禿魯。
“太子千歲有何吩咐。”哈麻一陣意外,不知道一直低調的愛猷識理達臘這個時候叫住他們的意思。
“陛下對脫脫還有情誼,若是有朝一日脫脫幸而還朝,那會生什麼?”愛猷識理達臘陰陰一笑,丟下一句話,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兄長這?”禿魯眨着眼睛,有些不安的看着哈麻。
“朴大人,您說太子這是?”哈麻試圖將蹴鞠踢給朴不花。
“本官只是陛下的奴婢,太子時未來的陛下,主子說什麼,做奴婢的造做就是了,何必問呢。”朴不花打着哈哈,“本官還要伺候陛下和皇后,就不送二位大人了,大人們慢走。”
“這閹奴。”看着朴不花倨傲的背影,禿魯頗有些憤憤的說著。“兄長你說有他這樣的奴婢嗎?伺候皇后,怎麼伺候,上床嗎。”
“慎言,這是皇宮。”哈麻急忙掩住禿魯那張口無遮攔的嘴。“回中書省再說。”說著一把拖住禿魯,兩個人直奔宮外而去。
“大人,您看他們兩個口出穢言,是不是?”在哈麻們看不見的角落裏,一臉殺機的朴不花看着兩人的背影,顯然他們的聲音並不低,而朴某人的耳朵也比較好使。
“不必了。”朴不花阻止了親信的獻忠心。“現在還用得他們對付脫脫,就看兩個人膽子夠不夠大了。矯詔,不就是矯詔嗎,現而今人人都該會矯詔的。”說著,朴不花陰陰的笑着。“陛下睡著了嘛?”
“已經讓陛下喝下安神湯了,這一場好覺不到酉時是不會醒的。”
“那第二皇后呢?”朴不花追問着,剛才元帝宣示主權的行動深深的刺激了他,讓他心中又充滿了毀滅般的暴虐。
“皇后已經沐浴去了。”
想必奇氏也覺得髒了身子吧,朴不花如是想着,他關照着。“我去伺候皇后沐浴,你替我把幾方面都盯緊了。”
“是。”
註:
1:系元順帝的蒙古汗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