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唉。」他嘆氣。
「你會怕我嗎?」她想從他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確定他真的對她毫無恐懼。
「你死了嗎?」他反問。
「如果我是死了呢?」
「那我會讓你見證瘸子也能跑步的奇蹟。」他一臉嚴肅,一點都不像在開玩笑。
「哈哈哈……」她又忍不住大笑。
「我一直以為你不愛笑。」她笑的樣子真的很好看,他希望她多笑點,別老是把臉蛋當冷凍庫,實在是太浪費了。
「因為沒什麽好笑的。」她微斂笑容。
在她的周遭,絲毫沒有任何值得讓她發笑的事情發生,她甚至都快忘記笑是怎麽一回事了,直到遇見了他。
「但你這兩天都有笑。」尤其在整了他之後。
「我不想讓人靠近我。」她朝他走近一步。
他並未因她的靠近而有任何閃避的動作,她因此而覺得胸口暖暖的。
「為什麽?」他納悶為啥有人會拒人於千里之外,孤僻的不想跟任何人往來。
她看得到靈所以會抗拒排斥,那為什麽連人也討厭了?
「因為人們只要知道我看到了什麽,就會排擠我、會怕我,我是異類,沒有人想跟我接近。」
「怕的應該不是你,而是你看見的東西吧。」這是兩回事。
gui並不是她招來的,只是她剛巧看得見而已。況且,對怕gui的他來說,能見到gui是一件多可怕的事啊,她卻是一直處於這樣的環境中,讓他對她不由得感到心疼。
她低頭不語。
「對了,我有樣東西要給你。」他從上衣口袋拿出紅包袋交給她,「我剛有去你家找你,但你不在。」
「我出門買東西。」買完就過來他這。「這是什麽?」
她打開,發現是護身符。
「我媽都在這家廟拿護身符。」他拉出自個兒的。「雖然我也不知道我的逢凶化吉是靈的作用還是護身符保護,不過,有戴護身符應該看不到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吧。你戴着,」他催促,「說不定就看不到我肩上的倉鼠。」
「你……幫我求來的?」她掩着嘴,激動得眼眶浮上熱淚。
從沒有人……從沒有人想過為她的「天賦」去求一個可以解決她困擾的東西。
他怎麽能這樣做?
這樣的話,她胸口那跳躍得過分的心該怎麽處置啊!
「我有擲茭過香火的,應該很靈驗。」他乾脆拿來護身符,幫她掛上。
「怎樣,還看得到嗎?」他充滿希冀的望着她。
她抬首,淚水滑下臉頰。
他因她的淚而不知所措起來。
「怎麽了?為什麽哭?」靠,他該不會又做錯了吧?
「我還是看得到。」
「啊?沒用嗎?」難怪她會哭了,因為沒有任何用處啊!
「護身的東西我有很多。」她拉起外套袖子,連同裏頭的毛衣,露出一小截手臂,上頭寫着經文。
「這是?」
「我在看不到的地方寫經文,避免被惡gui接近。」她道。
「那洗澡怎麽辦?」
「這是油性筆寫的。」
他吃驚瞪眼。
「這也是為了維護我自己的安全。但是我還是看得到的。」
「原來你早就做很多措施了。」他苦笑,「我真是多此一舉。」
「不!」她搖頭,小手緊捏着護身符,「我很謝謝你,從沒有過……從沒有人這樣對我……」
「沒有啦。」他難為情撓頭,「我只是易地而處,想像我若跟你一樣,心情感受如何。」他嘆氣聳肩,「不過因為想像的畫面太可怕,我只想到一半而已。在這方面,我很孬的。」
「哈!」她覺得他真是一個有趣的人,怕gui怕得要死,又很懂得自嘲,害
她破涕為笑。「你很好,你真的是個很好的人。」
他挑起單眉,「我要去跟我媽抗議說你發我好人卡丨二聽到他的說笑,她又忍不住彎了嘴角。
「不是好人卡。」一個衝動湧上,她踮起腳尖,毫無預警的親了他一下。他整個傻愣住了。
對自己的突發之舉,吳朗晨也很是驚愕。
她沒想到自己竟會衝動吻了他。
被一個能看見gui魂的女人喜歡上,他會不會很困擾呢?
從他呆住的面容自然看不出任何端倪。
「我還以為果果會擋着。」她有些無措的開玩笑。「我先走了,謝謝你的護身符,如果果果有起什麽功效再跟我說,。」
轉身快走,雙手緊捏着護身符,她的心很是忐忑。
親都親了,胡思亂想也沒有用啊!
她抬頭仰望着藍灰色的天空,很清楚的知道,她一點都不覺得後悔。
她喜歡他。
她低頭,甜甜的笑了。
又不是死亡之吻,倉鼠怎麽可能會擋!
葉凱邦震驚莫名的盯着吳朗晨輕盈得彷佛在跳躍的背影。這是什麽超展開啊?
那晚,葉凱邦就曉得倉鼠果果發揮什麽功效了。
吃過飯洗過澡後,葉凱邦想起他的手機還放在樓下辦公室,故從沙發上起身,拄着拐杖走向樓梯時,忽然覺得好像踩到了什麽軟軟的東西,整個人撲跌在地,而當他定睛時,發現樓梯的第一階上頭似乎有光芒在閃爍。
他趴在樓梯口研究,發現是一灘油漬。
「媽!」他大喊。
「幹嘛?」葉母自廚房探出頭來。
「樓梯上怎麽有油?」
「油?」葉母來到樓梯口時才想起,「喔!我剛拿廚餘下去倒,這是用過的回鍋油啦。」
「那怎麽會在樓梯上?」仔細一看,還一整排階梯都有。
「塑膠袋破了啊。我本來要擦的,結果上來洗個碗就忘了。」葉母聳了下肩,好像不小心忘掉她也是很無奈的。
「……」若他剛才毫無準備的就這樣下樓去,恐怕頸子都要摔斷了吧。
若是平常,他在階梯滑了一下仍有足夠的反應時間,但他現在瘸了個左腿,而這樓梯在設計時並未裝置扶手,上下樓梯只能靠扶着牆,再踩上這滿地油,鐵定直接一路摔到底。
「你拿抹布擦一下,不然等一下你爸回來沒看到,准要摔個四腳朝天。」葉母說完就回廚房做事去了。
他剛就差點摔個四腳朝天了好嗎!
因為斷腳不便,葉凱邦未拿抹布,而是使用拖把將樓梯上的油一階一階擦乾凈。
擦到最底階時,他忍不住摸了摸肩膀。
那隻果果,會不會不在了呢?
那在他下階梯前,就讓他摔一跤的,該不會就是果果吧?
他的腳底還能記得那個軟軟的觸感……
將拖把收好,他一跛一跛的來到辦公桌的抽屜內拿出手機,剛解了鎖,倏忽想起他根本沒有吳朗晨的電話,他只知道她家在哪。
晚上八點,她一定在家的。
自另外一個抽屜拿出鑰匙,他回樓上拿了拐杖,並朝母親喊着,「媽,我出去一下。」
「去哪?」
「買東西啦。」才不跟她說是要去找吳朗晨,她一定又會想歪的……拇指無意識滑過下唇瓣,想起下午那突如其來的一吻。
想歪嗎?
好像也不是這回事……
摁了門鈴,自對講機傳來的是有些蒼老的女聲,葉凱邦猜測應該是吳朗晨的媽媽。
「請問吳朗晨在嗎?」他客氣的問。
「你……你誰?」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覺得那音調聽起來有點畏縮,好像透着股驚懼。
「我是她朋友。」
對方沒有再回應,而是直接轉給了吳朗晨。
正在看電視的吳朗晨聽到分機傳來母親的聲音:「有人找你。」
有人找她?
吳朗晨第一個想到葉凱邦。
除了他以外,她家的電鈴從不曾因她響起。
「喂?」她拿起擁有對講機功能的電話喊。「誰?」
「我葉凱邦。我有事找你,你出來一下好嗎?」還真的是他!
吳朗晨的心跳又急促起來了。
下午親過他後,說她不擔憂是騙人的,她還真怕他會從此與她斷絕來往,沒想到他竟然會主動來找她。
聽他的聲音也沒什麽不對,跟平常一樣,應該不是來責怪或拒絕她的吧?那她也應該保持平常心。
吳朗晨出現在門口時,是戴着墨鏡的。
「你晚上戴什麽墨鏡?」葉凱邦一臉不解的問。
「說了你會怕。」她這暗示夠明顯了吧。
「那你還是別說得好。」他頸後的寒毛已經冒出來了。
「我可以告訴你後面……」
「停!」他一點都不想知道後頭是否有着群魔亂舞。
無知,是種幸福。
「開玩笑的啦!」她摘下墨鏡。「你真好騙。哈哈哈……」
「你好像以取笑我為樂。」他臉快拉下來了。
靠,這一點都不好笑!
以前那個酷不拉嘰的女孩去哪了?
那個老是臭着一張臉,講話也很沖的吳朗晨去哪了?
現在這個三不五時就哈哈大笑的吳朗晨是被附身了嗎?
「沒有啦,你多想了。」她舉手作發誓狀。
他會信她才有gui……呃啊啊,他說了那個禁忌的字眼了。
「你發生什麽事了?」她偏着頭,目光在他兩邊肩膀上捜尋,「果果不見了。」
「牠真的不見了?」他猜的果然沒錯。
「你又差點死掉?」這人的災難會不會太多?
「沒,我差點從樓梯上摔下去,跌斷頸子而已。」
「到底該說你強運還是衰運?」她嘖嘖出聲,「你應該把你發生事情的次數記起來,說不定可以去申請世界紀錄。」
「……」還敢說她不是以取笑他為樂!
不過看在她開心的模樣,就讓她取笑吧,至少可以常看到那迷人的笑容,而不是老被冰得渾身發抖。
「借過。」在吳朗晨背後有聲音傳出。
吳朗晨原本開朗帶笑的臉立刻沉了下來,恢複葉凱邦記憶中那又冷又酷的模樣。
他好奇循聲望去,瞧見吳朗晨背後的陰暗處站着一名個子高她約半顆頭的人,從輪廓看來應該是個女子。
吳朗晨退後一步沒入鐵門後,女子這才從陰暗處走出大門。
女子有着與吳朗晨相似的五官,面上有着對吳朗晨的嫌惡之意,當她瞧見葉凱邦時,神色驚訝了起來。
「你也有朋友?」吳朗晨的姊姊吳朗悅一臉輕蔑道。
「要你管!」吳朗晨語氣甚沖,任誰都看得出這兩個人的感情不僅不好,根本是差勁到極點了。
吳朗悅見門口站着的男人除了是個瘸子這點缺陷外,面容俊帥,體格修長結實,寬肩窄臀還有一雙讓人忌妒的長腿,粉紅色小花立刻朵朵飄。
會被吳朗晨「勾引」的男人都是不曉得其底細的,就像她的前男友一樣,吳朗晨不過對他笑了笑,就被迷得暈頭轉向了,直到她氣惱的說出吳朗晨的底細才霍然驚醒,立刻避之如蛇蠍。
吳朗晨一定有養小gui,要不然那怪裏怪氣的模樣怎麽可能迷得住優質的男性!
吳朗悅咬牙恨恨的想。
她要救這個男人「脫離」苦難。
「你不知道她的底細吧?」吳朗悅的語氣不僅輕蔑更帶着濃濃的厭惡,「她可是看得到……」
「我知道。」葉凱邦直接打斷她,「我什麽都知道,請不要多管閑事。」他討厭她說話的語氣,好像吳朗晨是什麽無法見容於世的髒東西,這讓脾氣溫和的他感到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