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人們所說的“被幸福包圍的感覺”,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雪子注視着剛沖洗出來的照片,微微一笑。照片上的雪子也正在笑着,站在她身旁的人,是雅史。他露出潔白的牙齒,臉上帶着爽朗的笑容。這張照片是雅史帶他們去騎馬俱樂部時,菊雄用土可拍相機替他們拍的。雅史說:“大哥如果不介意的話,就一起去吧!”於是菊雄便十分老實地跟來了。雖然他真是名副其實的電燈泡,但雪子倒也能理解菊雄不放心讓他們兩人單獨約會的心情。
“太好了!太好了!你們兩人真相配耶!簡直就像是“東京物語”裏頭的男女主角呢!騙你們的!應該是王子和公主才對!讓我來幫你們們拍張照吧!”
其實一邊閑扯淡,一邊在相機面前故作姿態的菊雄,才應該拍張照片留念。菊雄的鋒頭比兩位約會的主角還健,他時而嬉鬧時而耍寶,整個人看起來就是打從心底十分開心的模樣。
“雪子,別緊張!用手撥一下頭髮……對對,就是這樣,輕輕撥一下,就像拍髮型照片!”
就在她笑得很拙的時候,菊雄按下了快門,照片上流露的笑容,似乎連同她當時的聲音:“哥!你在說什麼啊!”也一起拍了進去,不過,這張照片上的她看起來似乎出其他張都要來得幸福。
然而,雅史卻連沉浸在片刻幸福之中的餘暇也沒有。
他與神椅初惠的親事正被推波助瀾地火速進行中。
“神崎的父親催我們趕快下聘,說他的女兒好像正有此意的樣子。”浩一郎用略帶威脅的口吻說道。“我暫時以時間還早的理由去搪塞他,不過,你心裹應該很很清楚才對,在這個時候放手的話,我們可是會有很大的損失哦!”
雅史一言不發地別過頭去,表明了他內心的不悅。他本想把小瞳的事告訴他父親的,不過終究還是作罷。因為以目前的情況看來,浩一郎和小瞳彼此是死也不肯相見的。
“你身為董事長,應該有所自覺才對!”
“明白了嗎?”
浩一郎以菁男的動作為掩飾,同旁邊的三浦使個眼色,於是三浦假裝要送浩一郎出去,和他一起走到廊下。
“替那傢伙清理他身邊的交往對象,這個任務就全權由你負責了!”
浩一郎小聲說道,等確定三浦輕輕點頭之後.他又補充了一句:“我想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要不擇手段,一切就拜託你了!”
“……我知道了……”
三浦用他一貫冷靜的態度說道。
至於菊雄方面,他總不能光為自己妹妹得到幸福感到高興而已,他也必須對小瞳展開行動才行。
他打電話去她住的地方,但小瞳不在,反而是健治似有若無地擺出一付勝利者的姿態跟他對話。
“小瞳最後還是回到原來的那家酒廊上班了,你想見她的話,可以到那裏指名找她啊!”他用輕浮的口氣說著,然後突然又像想起了什麼似的誇張地笑道:“啊!
不過,身上沒帶錢的話,下場可是會很慘的哦!哈哈哈!”
菊雄緊握着聽筒,拚命地忍住滿腔怒火。
“喂!像你這種男人,能帶給女人什麼幸福嘛!”
“我可是認真的哦!我雖然沒錢,但卻很愛她!”
“反正我也用舊了,你喜歡的話,就送你好了!”
菊雄終於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要搶的話,就趁早……”不待健治把話說完,他就把聽筒摔到一旁。
然而,這樣做還不能平息他的憤怒。
菊雄再度拿起聽筒,重新再打。
電話立刻接通了。“喂!”聽筒的另一頭傳來健治極為疲憊的聲音。
菊雄立刻說了一句臨時想到的罵人話。
“你媽媽的肚臍眼是凸出來的!”
然後就掛斯電話。這句話未免罵得太過火,而且還暴露出自己的窩囊,因為這種話只有小鬼吵架時才會搬出來,讓人覺得罵的人要比被罵的人來得愚蠢。
就連菊雄在罵完之後,也陷入了自我厭惡的情緒中。
“我怎麼……老是像個小鬼呢……”
正當他情緒極為低落的時候,雪子剛好回來了。她立刻察覺到菊雄一付無精打採的樣子。
“你怎麼了?”
“……我明夭要去小瞳的店找她,一定要說服她辭掉酒廊的工作,我才不會把自己心愛的女人,讓給一個醉漢呢!”
雪子終於痛下決心,她覺得自己不能再保持沉默了。菊雄看到她臉上的表情變化。誤以為她在生氣,於是急忙解釋說:“我去那裏只要點一杯啤酒就好了,不會亂花錢的。”
“……不是耶!小瞳是妹妹呢!”
“什麼妹妹,對我來說,她可是個道道地地的女人哦!”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她是高木先生的妹妹。”
“你說什麼啊!高木先生不是你的……”
菊雄的腦筋,好不容易才豁然開竅。“什麼?你剛剛說什麼來着?”他細細的眼睛一下子睜得好大。
“我說小瞳是高木企業前董事長的千金啦!”
“對不起!我老早就想跟你說了!高木先生和小瞳是兄妹!”
“……”
菊雄仍是一付目瞪口呆的模樣,在震驚之餘竟說不出話來。
雪子一直等到菊雄的情緒稍微恢復之後,才說道:“關於小瞳的事,如果有我能習得上忙的地方,你要告訴我哦!不過,或許我什麼忙也幫不上吧!”
“你跟高木結婚的話,那我跟小瞳不就成了兄妹嗎?”菊雄一付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用呻吟似的語調說著:“如此一來我們能談戀愛嗎?”
“如果要結婚的話,按照先後順序,也是哥哥先才對啊!我還沒有考慮到結婚的事。”
“可是,你……”
“只要我們現在能在一起,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將來的事很難預料,最重要的是現在啊!”
雪子不由得轉為凝望遠方的眼神,她慢慢地說道。她的喃喃自語不像是對菊雄有感而發,倒像是在說給自己聽。“什麼嘛!一付津津有味的模樣!”菊雄不耐煩似地笑道,雪子也輕輕地回笑。將來的事,難以預料;雖然對未來懷有不安,不過也充滿希望。若硬要問哪一邊占的比例比較重,自然是不用說也知道。
健治用一如往常的態度,共迎接工作結束后回到家的小瞳。
不過,卻在桌上擺了一張圖。
“這是什麼?”
小瞳用疲憊的聲音和表情問道。
“我曾經跟你提過我想開一家中古唱片行吧!在高圓寺有家店還不錯,這就是那家店的店面圖。我想用你哥哥給的那筆錢買下這家店來經營!”
健治得意洋洋地說道,他看了一下小瞳和那張圖。
“店開張的話,就雇你當女店員。啊!還是該由你當店長才對!不管怎麼樣,你可以辭掉酒廊的工作了,今後我有了事業基礎,就可以養你了。你肚子餓了吧?我來弄點東西給你吃,不過只剩拉麵而已。”
健治滔滔不絕地說著,愈說整個人愈變得開朗起來。
“你怎麼了?怎麼突然變得這樣?”
小瞳訝異地問道,她還來不及感到高興之前,就露出一臉的疑惑。
健治的表情突然愛得很認真。
“入我的戶口吧!”
“咦?”
“我們結婚吧!”
“……”
儘管小瞳滿臉訝異地看着健治,他臉上嚴肅的表情仍然沒有改變。菊雄剛剛對他說過的話,仍殘留在他耳際。“我要讓你瞧瞧,看我能不能給她幸福!王八蛋!”
當時,要不是菊雄先掛斯電話的話,他準備用這些話篤回去。他明白菊雄是個好人,如果自己跟他沒有任何瓜葛的話,也許還能跟他成為朋友。正因為如此,所以他更不想輸給菊雄。小瞳對他的求婚不置可否,大概還在懷疑他是否是認真的吧!
如果自己說出要跟健治結婚的話,雅史和浩一郎會有什麼反應呢?一思及此,她的心情便感到舒暢不少。
就在發生那件事的第二天,雅史終於向浩一郎報告了小瞳的事。
“你能跟她見一次面嗎?”
儘管雅史求他,浩一郎仍用一臉失望的表情說道:“她離家出走時,我就已經跟她斷絕了關係。”
“小瞳說她不想改變目前的生活,我希望你能勸勸她。”
“沒有這個必要!”
“她如果沒有安定下來,我是不會結婚的。”
這就是雅史的最後一張王牌。
浩一郎的表情終於起了點變化。
“……小瞳現在人在哪裏?”
雅史心想,總算是往前邁了一步。不過,如果讓浩一郎見到小瞳現在的樣子,也許反而會今他大發雷霆,使得兩人的關係倒退兩步,愛得更加惡化也說不定。不過,不管後果如何,不讓他們兩人見面的話,就永遠無法開始。
當晚,小瞳工作的酒廊,客人絡繹不絕。
首先來的客人是菊雄,他沉着一張臉,一付心事重重的樣子,一生進包廂,就指名叫小瞳陪他。
小瞳就座后,仍保持着對待一般客人的態度說道:“歡迎光臨!你只點啤酒嗎?要不要開瓶酒?”
“我沒什麼錢,所以……”菊雄已經有一陣子沒見過小瞳上班時的性感模樣,於是顯得有點不知所措地說道。
“這裏可不是沒錢人來的地方哦!”
“……可也不是有錢人工作的地方啊!”
“……”
“我聽說了!”他終於稍微恢復正常。“你有位年收人五千萬的哥哥,幹嘛還這麼辛苦地工作?為什麼要離家出走呢?”
“你跑來這裏,就是為了跟我說教?”小瞳滿臉不高興地反問。她正為健治向她求婚一事而心神蕩漾,沒想到菊雄偏偏在此時出現,來得真不是時候。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菊雄在一瞬問,突然變得吞吞吐吐,說不出話來。小瞳冷冷地瞪着他。菊雄在心慌意亂之下,腦中只閃過一句話,就是窮途末路。
然而,在下一瞬間,這種窮途末路的境況卻由菊雄身上轉移到小瞳身上。
雅史來了,在他身後的人正是浩一郎,他那張郁蹙的面孔下隱藏着幾許震驚。
“……爸爸……”
菊雄也從小瞳的囁囁和雅史僵硬的表情中,察覺出事情的端倪。
雅史和浩一郎到底是以客人的身分來此,所以兩人只好默默無言地和菊雄坐在同桌。小瞳也故作平靜地在一旁調加水威士忌。最後打破這項沉默的人是,天生按捺不住凝重氣氛的菊雄。
“款!”就在他發出怪聲的同時,他的人也跟着起身,他對浩一郎鞠躬行禮。
“我叫松井菊雄,我跟我妹妹經常受到雅史先生的照顧。”
“你妹妹?”浩一郎露出訝異的表情,轉向雅史。
他怎麼在這種不適當的時機,說出這種不妙的話來……雅史皺了一下眉,無奈地說道:“他是指雪子。”
浩一郎一臉不滿的樣子,似乎想開口說些什麼,不過卻被菊雄打斷,他繼續說道:“還有,我跟你們家小瞳是……唉,該怎麼說才好呢……”
“是朋友!”小瞳冷漠地說道。
“……對,是朋友,我們現在還……”
一到緊要關頭往往就會半途而廢的個性,促使菊雄無力地重新坐到沙發上。打從一開始,浩一郎就根本不把菊雄這種人放在眼裹。
“你離家出走就是為了做這種事嗎?”他低聲地對小瞳說道。“你認為在這種店工作。就能見到世面嗎?”
“這種店又怎麼樣?瞧不起的話,你就別來啊!”
“跟你在一起的男人,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這工作是我自己要做的,跟他無關!”
“人家是在玩弄你罷了!”
“我要跟他結婚!”
小瞳不由得衝口說出這句話,不光是她,就連浩一郎、雅史、菊雄聽了之後,頓時也變得啞口無言。
打破這次沉默的,仍然是菊雄。
“啊!總之呢大家還是先喝酒再說吧!喝醉的話心情也會比較舒服!這就是酒的美味所在!開瓶酒吧!來一瓶最便宜的,不不,還是要最貴的好!”
然而,卻沒人搭理他。
“已經沒什麼話好說了,我先告辭!”
浩一郎的表情比來的時候更加不悅,他起身離開。這下變成後退兩步的結果。雅吏們坐在位置上,他邊嘆氣邊問小瞳:“你當真嗎?”
小瞳只說了一句:“對不起,請你們回去!”然後,就遇到店的更裏面去了。一個是往出口走的浩一郎。另一個則是朝相反方向走的小瞳。兩人的背影都傳遞着拒絕彼此的憤怒,雅史和菊雄只能面面相覷。
兩人皆懷着束手無策的心情離開那家店,在繁華街上信步而行。
“小瞳大學畢業那年,我母親剛好去世。”雅史開始斷斷續續地談起小瞳的事。
“我父親當時正忙於工作,而我則在海外念書,都是她一個人在照顧我母親的。
經過那件事之後,她就不太愛恨我和父親說話,在家裏也變得不太愛笑。”
“……”
“我曾留意過,不過,卻沒有為她做任何事……反而任由她去,這點我也有責任。”
“……”
這種氣氛今菊雄有點喘不過氣來。
“喂!我見過和小瞳一起住的那個男的,給人的感覺不是很好,我想不管是誰看到,都會擔心的。”
菊雄說這話的用意,本打算藉此號召雅史和他站在同一線上,沒想到卻反而讓他更加操心。待菊雄察覺到這點時,已經為時已晚。雅史不發一語。菊雄戰戰兢兢地偷瞄一下他的惻影,只見他端正約五官上清楚地烙印着心焦如焚的陰影。
“那……那個實際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不應該多嘴的,真的很抱歉。”菊雄趕緊為自己找台階下。“那就請您代我向您父親問好……”
“請別這樣好嗎?”
“啊?”
“你不要一下講話這麼客氣,一下又是鞠躬敬禮的嘛!”
雅史終於稍微展露笑容了,雖然笑得有點勉強,不過至少看起來不像在為菊雄剛說的那句話生氣。
“那我就此告辭,請代我向雪子問好。”
菊雄突然直爽地揚起手對着離去的雅史喊了一聲“喂!”菊雄的個性,不但可以迅速重新振作,同時封別人的好意也會十分坦率地照單全收。
沒想到那傢伙倒是個不錯的人嘛!菊雄的心情變得很好。那小子不但人長得帥、個性又好,什麼嘛!這麼一來他不就是無懈可擊嗎?他心裏覺得有點懊惱。他從小就有這種壞習慣,一旦遇到某件事,就會立刻把之前發生的事給忘得一乾二淨。
然而,儘管菊雄有那種毛病,卻也不可能忘掉所有的煩惱。經過一個晚上之後,他的煩惱反而有增無減,使他的心情更為沉重。
他一直坐立難安,直到隔天傍晚,正好是酒廊公休的日子,於是他把小瞳叫到附近的心酒館去!
不過,小瞳並非單獨赴約的,健治執意要跟着來。“我媽媽的肚臍眼可不是凸出來的喔!”健治一見到菊雄,劈頭就說了這麼一句。然後,以理所當然的態度坐在他和小瞳坐的那張桌子。雖然小瞳刻薄地對他說道:“你先回去吧!今天晚上我跟菊雄有話要說。”然而,健治只是嘻皮笑臉地回道:“這傢伙看起來挺風趣的,我也想跟他喝一杯!”
既然人家都這麼說了,如果還硬要攆他走的話,就會被誤認為是個心胸狹隘的男人。菊雄就是那種喜歡在微不足道的地方,講求面子的男人。
“啊!算了!反正我也無所謂,我不會介意的。我們三個人就像三劍客一樣,這不是很有趣嗎?哈哈哈!哎呀!請坐嘛!你要喝點什麼呢?啤酒還是燒酒?”
越是盡情嬉鬧,他內心就越感到空虛。在嬉皮笑臉的健治面前,他實在無法談論嚴肅的話題。結果,他徹頭徹尾只是不斷在扮演為他們兩人助興約丑角罷了……
儘管如此,趁着酒醉之勢,多少傳達了一點自己的心意。
如果有一天當你討厭健治的時候,隨時都可以回來找我,我永遠都會等着你的小瞳也喝醉了,所以不曉得她到底真正聽進了多少。不過,他總算把自己心裹想說的話都說了,剩下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待而已。
隔天早上,菊雄一面為宿醉的頭痛和噁心所苦,一面仍不斷地告訴自己。
我只能等,只能等,只能等……
另一方面,雪子也在心中不斷重覆念道:“我只能相信他了。”
她下班后,被三浦叫到一家咖啡店內。
才剛就座,三浦就一言不發地把一個珠寶店的小盒子遞到她面前。
“這項鏈送你,因為你老是戴那種便宜貨。”
雪子臉上露出訝異的表情,三浦好像等這一刻等很久似的,他按着說道:“如果直接給你贍養費的話,你大概會排斥吧?所以高木就托我買點什麼東西來代替。或者你還是免得拿錢會比較好?”
“……你騙人,高木先生他不會……”
“他是為了忘掉另一個女人,所以才跟你交往的。”三浦不留情面地說道,突然臉上又浮現輕蔑的笑容。“不過,那個女人已經跟別人結婚了。”
此時,雪子的腦海中掠過她生日那天晚上在雅史住處發現的傳真文字。同時,雅史也曾向她提起過,共參加前任女友的婚禮事情。
“唉,像你這樣的女孩,大概不懂男人心裏在想什麼吧!”
“……你是指美琦小姐嗎……”
三浦感到有點意外似地抬起頭。
“什麼?原來他跟你提過這件事啊!那我就不拐彎抹角,直話直說-!今天晚上,現在他們兩人應該正在約會才對。”
“你終究是無法取代美琦小姐在他心中的地位啦!別看他外表好像挺善良的樣於,其實他就是那種男人。這下你討厭他了吧?我勸你還是乖乖地收下這條項鏈吧!”
三浦以一臉不耐煩和厭惡的口吻說著,手上拿着帳單起身往外走。
雪子臉色慘白地在後面追着。
一到黃昏,天空就變得有點詭異。他們在咖啡店裹談話的時候,外面就開始下起而來。那是屬於秋末冷冰冰的那種雨。
“請等一等!我相信高木先生的為人!”
三浦回過頭來,他臉上露出十分厭煩的表情。雪子伸出手,似乎要把那個裝着項鏈的小盒子退還給他。
“這東西我不能收下!因為我根本無法討厭他!”
“你別胡鬧了!”
“我不相信你說的話!”
雪子幾近叫喊的話,今三浦頓時失去冷靜。
他用力地抓着雪子的手腕,將她拉近自己身邊,想強吻她。
“你要幹什麼?”
“你別故作純情的樣子了!”
“放開我!”
“反正你不是跟誰都上的嗎?”
“住手!”
三浦的手指碰到她襯衫的領子,她使勁地扭轉自己的身體,想甩開對方的手,結果不但襯衫破了,她的背包也飛到大馬路上去!
行駛而過的車子發出煞車聲,雪子趁那聲音今三浦感到畏怯的空隙,甩開他的手,抬起自己的背包,立刻穿越馬路。她頭也不回地死命往前跑,任雨打在自己身上,有好幾次她差點跌倒但卻仍死命地跑着,希望能跑離那個地方,越遠越好。
她為自己感到懊惱、憤怒、沒出息,而幾乎落淚。但又心想如果自己哭了,就表示輪了,所以她只能強忍着眼淚,一味地繼續往前跑。
公寓窗口透着屋內的燈光,雪子不能讓菊雄見到自己現在這付襯衫破了,全身被雨淋得濕透的狼狽樣。幸好現在雨變小了,於是她步履蹣跚地朝公園走去。途中.
當她走到雅史撐着紅傘等她的地方時。眼眶不禁熱了起來。再往前走一些,來到菊雄向雅史跪下,雅史開口保證說:“我會好好珍惜你妹妹的。”的地方時,她的眼皮更加沉重。
她強忍住淚水走到公園,從電話亭里打電話去雅史的住處。結果是電話答錄機的聲音,要她留下自己的姓名、電話,不過,雪子卻一句也沒說就放回聽筒。正當她要把電話卡收進皮夾裹的時候,那張照片剛好映入她的眼帘,就是他們在騎馬俱樂部拍的那張照片。
雪子正笑着,站在她身旁的雅史也是。
兩人的笑容,逐漸因為她的淚眼而愛得模糊。當第一滴眼淚從臉頰士滑落下來的時候,她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誠如三浦所言,雅史此刻正和美琦在一起。兩人之間保持着一種尷尬的沉默圭在夜晚的路上。
為什麼還要跟她見面呢?雅史僵硬的表情上透露着幾許悔意。她為什麼要打電話給我呢?為什麼要說“好想見你”的話呢?為什麼要說“再一次”呢……還有,自己為什麼無法拋開那些話呢……剛開始一直毫無顧忌地對他說一些過往回憶的美琦,隨着道別時刻的來臨,臉上顯出略微寂寞的表情。
“……我們倆雖然常在一起,但我卻一點也不了解你的事,而你也一直都不肯來了解我。”
在她喃喃自語的目光中,微微地滲出了淚水。
雅史反而冷冷地說道:“是你先背叛我的,你跟別的男人……”
美琦打斷了他的話,這次她是很明顯地聲淚俱下。
“那還不都是因為你!要不是你的話,我也不會……結婚……”她似乎費儘力氣想說什麼,隨即又輕輕地搖頭。“我是為了要忘掉你才結婚的!”
她極力控制的感情已經達到了極限。
美琦哭着抱住雅史,此時雅史大可以推開依偎自己懷裹抽泣的美琦,也可以把臉別向一旁。
但是,雅史並沒有這樣做。
他無法壓抑自己高漲的情緒,於是摟住美琦的肩膀。他的內心湧起了一股懷舊的情懷,連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和美琦之間,能否只用這種懷舊的思緒就劃下休止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