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亮之後,雪子悄悄走出寢室,雅吏仍在床上睡着。
她並不後悔,不過,也沒有半點欣喜之情,只覺得和他共度一晚,反而寂寞感倍增。
她在客廳整裝準備回去時,無意中發覺沙發底下有張揉成一團的紙,打開一看,原來是張請帖,裏面還有一行(好想見你)的文字,上面的署名剛好跟請帖上新娘的名字一樣。
雪子離開雅史的住處之後,才發覺忘了把頸煉帶出來,不過她已經沒時間再回去拿了。孝子準備搭清晨首班開往金澤的巴士回去。她連回自己公寓的時間都沒有,就直接趕往高速公路的巴士站牌。她跟出門前一樣,將圍巾拿在手上,直奔巴士站牌。此刻,若還圍着圍巾會令她喘不過氣來的,母親的思念,會今她感到窒息的。
她終於及時趕到,看到母親一個人孤伶伶地坐在椅子上,整個人看起來顯然比昨天更加蒼老。
“媽媽!”雪子氣喘呼呼地跑過來跟她說:“真對不起!”
“算了啦!菊雄昨晚也沒回來,連電話也沒打!”
孝子的眼睛紅紅的,大概是睡眠不足的緣故吧!就連笑的樣子都顯得有氣無力。
“你公司的那位同事.結果怎樣了?”
“啊……是這個樣子啦!因為她醉得不省人事,所以我不放心丟下她一個人回去!”
“……是嗎……”
“媽,該上車了!”
孝子拿起行李準備上車,雪子將手上的圍巾悄悄地替母親圍上。這情景與三年前她上東京時的情景相反。一思及此,雪子心中又湧起對母親撒謊的酸楚。
“……媽……我……”
孝子打斯她的話,笑着說:“我回去可以跟你爸爸說,要他放心。說你跟高木先生之間沒什麼,你們只不過是普通朋友而已。我會這樣跟你爸爸說的!”
巴士開動了,又重又低的引擎聲,讓雪子的心裏受到震撼。她不由得跑了起來,追着緩緩駛出的巴士大叫。
“不是!我是騙你的!其實昨天晚上我是去見高木先生!媽……對不起!我……喜歡高木先生……”
然而,這些聲音全被引擎聲所淹沒,孝子根本就聽不見。坐在靠窗位置的孝子.
一邊露出和藹的笑容,一邊向她揮手。
對她而言,那笑容未免過於體貼……
直到傍晚,菊雄才一臉憔悴地回來。不過,令他憔悴的原因,卻不光是為了小瞳和健治的那件事。他一個人衝出健治的公寓之後,就獨自跑去借酒消愁,喝得酩酊大醉,全無記憶,直到早晨醒來才發現自己睡在一家愛情賓館的床上,身旁還躺着一位陌生“女子”,不,應該說是男扮女裝的“男子”。
儘管失戀的打擊不小,但自己竟然跟一位不男不女的人同床共枕,這未免太……菊雄不斷地苛責自己,不過,他天生就是不會說謊的人.他雖然沒有提到同床共枕的對象是位不男不女的傢伙,但還是把自己喝醉到旅館丟開房間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雪子。
雪子聽了之後當然是勃然大怒,她罵道:“真令人難以相信!真低級!”
可是——
“昨晚,我真的很不想一個人獨處!”
菊雄神情沮喪地喃喃自語,他的聲音突然和電話裹雅史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男人有時候是會這樣的啦!晚上不想單獨一個人,不管對方是誰,要能讓他抱就行了。只有在抱着某個人的時候,他方可以忘掉一些他想忘掉的事。這就是男人的心情……”
“……”
雪子不斷告訴自己,就算是這樣也無所謂,她早就有此覺悟了。
男女只要共度一夜之後,就可以加深彼此的關係,這說不定也是謊言。
至少對雪子而言,和雅史的距離始終是那麼地遙遠。儘管他的人近在眼前,但兩人之間似乎還隔着一道透明的牆。
雪子生日過後的第三天,雅史約她出來,還交給她一張金碧輝煌的信用卡。
“你的生日禮物,我想了很久,但一直想不出來該送你什麼東西才好……我明天就要去神戶出差,沒時間陪你一起選。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就用這張卡去挑選你自己喜歡的東西吧!”
她很高興他要送她生日禮物,也很開心他在百忙之中還抽空特地交給她這張卡,不過,要她用這張卡去買自己喜歡的東西,這件事就……趁菊雄不在到家裏來看她的小瞳,知道這件事之後,也相當訝異地說道:“真是太瞧不起人了!他以為人心是可以用金錢或物質來收買的嗎?”
“……你也這麼認為嗎?”
“那當然!那種人,你應該對他大發脾氣才對!你乾脆一口氣給他刷掉一百萬……一百萬好像不算什麼,你就刷一千萬給他看!”
“一千萬!”
“是啊!你如果不把自己的喜怒哀樂,若老實實地表現出來的話,他根本不了解你真正的心情,如此一來,他也不會很在意你的感受啊!”
“……嗯……”
小瞳邊望着在一旁點頭的雪子,邊在心中嘆息。她為雅史從以前到現在一直沒變的個性,感到無奈,同時也覺得他是個寂寞的人。
“對了,哥哥怎麼這麼晚還不回來啊!他最近每天晚上都跑去喝酒耶!”
“我打電話去游泳訓練班問過了,他今天請假。”
“真的嗎?”
“嗯!所以,我才有點擔心……”
小瞳的神情為之一睹,她無法將那天晚上的舉動向她解釋清楚,就算說了,她也未必能理解。但最後的結果是,小瞳又回到健治身退,背叛了菊雄。
雪子將小瞳的“擔心”誤以為是她對菊雄的“體貼”,於是嫣然一笑地對她說:“哥哥的事,有勞你費心了。”
小瞳報以曖昧的微笑之後,說了一句:“我以前也跟你說過同樣的話,對跟哥哥正在交往的女朋友說“哥哥的事,有勞你費心了!”因為哥哥是真的很愛她……即使到了現在,我想哥哥一定還是無法忘記她的……”
“對了!我差點忘了你也有位哥哥耶!”
望着雪子天真無邪點着頭的模樣,令小瞳不得不裝作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
雪子正為自己無法掌握雅史的心一事,感到憂心如焚,偏偏此時又發生一樁對她打擊相當大的事。
三浦跟她說:“我有要事找你!”叫她到公司來一趟。她心想大概是正在神戶出差的雅史透過他向自己轉達什麼請吧!於是按照約定的時間,準時抵達高木公司的大嬸。
然而,三浦根本就忘了有這回事,直到她跟櫃枱的秘書說了好一會兒,他才終於現身。
“對不起!對不起!我忘了!我把叫你這位清粥小菜小姐來的事都給忘了!就是你那條留在高木寢室里的項鏈,不過我已經交給另一位秘書了,她現在又正好下班走了!”
“……”
“對不起!還特意把你叫來!我派人寄還給你好了,請你寫一下住址。”
“……好……”
她對雅史竟然把自己項鏈留在他家一事告訴三浦而感到難過,這種傷心遠超過她對三浦的憤怒。因為自己的立場被人摸得一清二楚。
她將寫好的住址交給三浦之後,沒想到他臉上竟帶着嘲諷的笑容說道:“這時候,我勸你也該想想怎麼退場了。高木思念的是另外一位女人;不但如此,他還跟神崎初惠小姐有婚約呢!他怎麼可能跟你這位清粥小菜小姐結婚呢?”
雪子憤然離開,然後就衝進附近的一家寶石店,拿出雅史給她的信用卡,毫不客氣地往陳列在店最裏面的高級商品區走去。
她從三浦的話中可以聽得出來,令雅史思念的女人並非神崎初惠,而是另有其人,如此說來……那位名叫“美琦”的女人的存在,突然歷歷浮現在她眼前。
自己和神崎初惠、美琦比起來,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不過像清粥小菜而已,打從一開始,她就毫無勝算。
小瞳終於和菊雄在咖啡店碰面了。她不但告訴他自己想再度回到健治身邊,還跟他提到有關健治有音樂才能的事。但菊雄對小瞳的這番話,也只是左耳進右再出,根本心不在焉。
他指着小瞳點的霜淇淋說:“這上面一跎,看起來好像大便哦!”又開始開些低級的玩笑,他的個性就是難以面對現實。
連小瞳看到他這種態度,也變得有點心虛。
“再這樣下去的話,對健治世不太好!菊雄,如果你愛我的話,就表現得強烈一點嘛!把我從健治的身邊搶走啊!我要你表現得強烈一點!”
“你在說什麼啊!像那種一會兒跟你黏在一塊,一會兒又對你置之不理,那種亂七八槽的事,我這種人是應付不來的啦……”
“更何況,我……”他半像是不服輸,半像是在嘔氣地說道:“我又不是真心喜歡你……”
就在這一瞬間,一種冰冷的東西斑上他的臉,那就是霜淇淋。
小瞳把空的霜淇淋杯子放回桌上,瞪了菊雄一眼之後,離開了咖啡店。只不過,小瞳充滿怒意的視線,到了最後,竟然流露着哀傷。
一個人留在店內的菊雄,邊拿着毛巾擦臉,邊對着周圍投過來的眼光,哈哈大笑。
“這下我真成了冷若冰霜的男人了!不是霜,是霜淇淋,冷若霜淇淋的男人……什麼跟什麼嘛……哈哈……”
(前略媽媽!前幾天我在外面放蕩,半夜還不回去,實在很抱歉。老實說,我是被一位莫名其妙的女人給拋棄了,我不知道她姓什麼,只知道她叫小瞳。總之,就是一位莫名其妙的女人!)雪子讀了一下那封信的開頭,滿臉不高興地說道:“等等,哥!你怎麼可以這樣寫呢!你這樣反而會議媽更加擔心,不是嗎?”
因為雪子自己也正在寫信給孝子,所以才這麼說。
“那就把你的信讓我看看啊!”
“我才不要呢!”雪子趕緊將自己的信收到抽屜里,然後轉身對菊雄說。“對了,哥!關於小瞳的事……”
“別提了!”
“你怎麼可以說人家是莫名其妙的女人嘛!你不是真的很喜歡她嗎?把自己喜歡的人說成那樣,這實在不太好吧!”
“你生氣的臉就像七幅神一樣,臉頰都快掉下來了!”
“人家是認真在跟你討論這件事的嘛!”
雪子氣得如此說道之後,菊雄受她影響,也對着她大吼:“她跟以前的男朋友破鏡重圓了啦!”
“……”
經過一陣的沉默之後,雪子聳聳肩,嘆了一聲“哎!”遂去打開冰箱的門,取出啤酒,放在菊雄面前。
“你別擔心啦……”菊雄露出苦笑,打開啤酒的蓋子說:“我不在乎,我根本一點都不在乎!”
“算了吧!在我面前,你就別逞強了喏!”
“……是嗎……”
菊雄一點一點地啜飲着苦澀的啤酒。
雅史從神戶出差回來之後,立刻打電話給雪子約她一起吃飯。
不過,雪子的心情已經不同於往昔,不再那麼雀躍不已。的確,儘管雅史的人就在她面前,她還是覺得兩人之間隔着一道透明的牆。
“這個還你!”雪子表情僵硬地將信用卡交給他。“你給了我這張卡之後,我就立刻跑去買了很多東西。”
“哦?”雅史就像在收一些工作文件似地將卡收下。
“還有……我還買了一對鑲有鑽石的耳環,因為我一直很想要那種耳環,所以,我就一口氣買下……那大概要好幾百萬吧,因為我沒有仔細看訂價,所以……”
雪子戰戰兢兢地說著,然而雅史的眼神卻始終沒有看着她。他的耳邊再度傳來美琦的聲音,她昨晚打電話給他說有一群學生時代的好朋友正在一起喝酒,問他要不要過來。但是,他卻拒絕了。正因為他拒絕了她,此刻的心情才會如此暗潮洶湧。
她為什麼要打電話給自己呢?為什麼要寫那行的文字呢?為什麼……雪子看到雅史一直默不作聲,於是用更加愧疚的語氣說道:“對不起,我買了那麼貴重的東西……你生氣了嗎?”
不,雅史搖搖頭。
“你不是很想要嗎?那就行了!”
“回去吧!我送你!”
即使在車上,雅史也幾乎是不發一語。雪子也只有默默地、茫然地望着車窗外的景物。她真希望他大發雷霆,問她到底買了些什麼東西,雞道以她身為“清粥小菜”的資格,連這點要求都算奢侈嗎……雅史的行動電話響了。
他聽完電話之後,臉色大變,立刻加快車速。
那通電話是和小瞳在同一家酒廊上班的同事打來的。雅史曾經把錢和行動電話的號碼給那個人,要他一有小瞳上班的消息,立刻通知他。好不容易,終於有了聯絡。
雅史不斷地超車,而且無視號誌燈的存在,以猛烈的速度直奔新宿。他運中途讓雪子下車的時間都沒有,雪子也沒問他要去什麼地方。雅史臉上的表情不僅嚴峻,還透着一股真情外露的熱度,雪子覺得這是自己初次可以窺見雅史內心的真實面。
雅史將車停在酒廊前,置身旁的雪子於不顧,便逕自衝進酒店,他毫不客氣地從小瞳的身後靠進她,抓住她的手之後,就給她一巴掌。
小瞳掙扎地想甩開他的手,雅史卻使盡渾身之力緊抓着她的手腕。
“跟我回去!”
“我不要!”
“跟我回家!”
就在這時候——
小瞳從雅史的背後,看到雪子呆若木雞地佇立在那兒。
雪子錯失了告別的良機之後,只好和小瞳一起轉往雅史的住處。一進門,她立刻用濕毛巾冰敷小瞳被打得紅腫的臉頰。小瞳跟她說了句:“對不起!我瞞了你!”
她也只是默默地搖頭而已,雅史聲色俱厲地說道:“你今天就住在這裏,明天我再帶你去見爸爸!”
“不要!我才不要回去呢!”
“你別擔心!我會好好跟爸爸談……”
“我還沒有跟健治分手,健治跟你不一樣,他不會用錢去收買人心的!你的錢我會還你!只要再回酒廊上班,把錢還你就行了嘛!”
“你究竟要胡鬧到什麼時候?”
置身在如此險惡的氣氛之下,雪子感到有點坐立難安,她想避開似地起身。小瞳瞥見她的舉動之後,重新瞪着雅史說道:“你自己還不是一樣!”她出反彈的聲音,轉為充滿挖苦的語調。“你把雪子小姐當成什麼呢?你根本不是真心在跟她交往吧!你不過是想玩玩罷了吧!”
雅史並沒有反駁她。雪子默默地走向玄關,只有在最後回頭看了小瞳一眼,對她說道:“你哥哥一直在我你,他一直很擔心你,所以……”
接下去的話,她只是用輕微的點頭替代,她想小瞳應該會懂她要說什麼,她如此相信着。不過,小瞳卻沒有再說什麼。
木菊雄一回來,整個人就靠在窗戶旁邂,抬頭望着夜晚的天空發獃。
他大概還沒從失戀的創痛中恢復過來吧……雪子正想嘆氣時,菊雄突然靜靜地低喃道:“我決心好好加袖!”
“咦?”
“我才不管什麼健治不健治的,那傢伙只是個搞樂團的小鬼,還燙頭髮呢!一個大男人還留長頭髮呢!長頭髮!”他的聲音愈說愈大聲,愈說愈帶勁。“還把頭髮梳成這樣……我會輸給那種渾小子嗎?”
“哥!我跟你說啦!你可能還不知道,小瞳是……高木……”
她正想開口將這件事告訴他,然而,菊雄好像完全沒在聽她說話似的。
“什麼——嘛!做人還是要對自己坦誠才行!我啊,說實在的……臂如說,只要一想到今後再也見不到她,我的這裏就會抽痛耶!不是我有心臟病啦,而是我以前從沒有過這種心痛的感覺哦!”
“……哥……”
“你真的愛上她了!”
“妹妹,你得替我的戀愛打氣加油哦!好!我一定要從那位長頭髮的男人手中把她搶過來!”
菊雄突然開始做起仰卧起坐來。
雪子看到他恢復元氣,也只能衷心地替他感到高興,她臉上露出放心的苦笑。
小瞳正準備離開雅史的住處。
“你為什麼要不告而別呢?”面對雅史咄咄逼人似的詢問,她斬釘截鐵地回答道:“因為我不需要你們,只要能跟我喜歡的人在一起就夠了,其他的東西我都不需要。就算現在也一樣,所以,哥!對不起!我要回去了,回到健治的公寓。我不想改變現在的生活!”
“……”
“我不想過跟你一樣的生活方式!”
小瞳的語調,不光是反駁,同時亦含有同情的意味。雅史不作任何回答,他只是默默地轉向小瞳。
“你還沒忘掉美琦吧!”
“她已經嫁人了!”此時雅史才首次緩頰說道:“美琦結婚了,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
小瞳緩緩地搖了好幾吹頭“哥……你真可憐……”
小瞳就這樣走出房間,雅史並沒有去追她。他覺得就算可以輕易地強迫她回來.
但是自己卻沒有資格這麼做。
隔天,雅史打電話給雪子。
“昨天真謝謝你,我想如果不是你在場的話,我和小瞳是沒辦法心平氣和地好好談。”
“哪裏……”
兩人之閑保持了一陣沉默,雪子其實是有很多話想問他的,但卻遲遲難以啟齒。
反倒是雅史,反而開始談起自己的事來。
“關於初惠是我未婚妻的事,我應該跟你提過了吧!那只是我父親個人的意思,具體上也還未決定,就算我偶爾跟她見個面,但也談不上喜歡或討厭,因為工作上的關係,我有我的立場。”
“……是……”
“至於你生日那天晚上的事……因為那天剛好是我以前的女朋友結婚,她說她想見我,希望我去參加二次會,所以,我就去了,就這樣而已。”
“……”
“那天晚上,我是真的很想跟你在一起的,並不是誰在我身邊都無所謂,真的,我沒騙你。”
雅史一直強調“你”。就相信他吧!雪子點點頭。相信雅史之後,這下換她不得不為自己說謊的事向他道歉。
“……我沒有用你的信用卡,我是騙你的,我什麼也沒買!”她感覺得出在電話那頭的雅史一定是大吃一驚。“我只希望我們能彼此坦白。”
雅史並沒有回答,不過,她感覺得出來他應該會了解她說這句話的意思。
“我很高興你還記得要送我生日禮物,你現在把真正的實情告訴我,我也很開心。”
“……”
“如果你還沒吃飯的話,我們一起去吃如何?我知道有家咖喱店不錯,每次都讓你請客,偶爾也該讓我……”
雅史的笑聲悄悄流進她的耳內,不僅如此,還有接下來的那句話“那我們該約在哪裏碰面好呢?”
雪子的雙眸閃閃發亮,心跳加速,仔細一想,自己已經好久沒有這個樣子了。
其實她根本不知道,什麼地方有好吃的咖喱店,她只知道菊雄和孝子說過,她唯一的拿手好菜就是做咖喱飯,因此,她打算做這道菜請他。
就在這時候,菊雄正鼓足勇氣到健治的住處拜訪,他要把自己的決心化成具體的行動,不過,小瞳卻不在。
“她出去了,去找新工作!”健治嬉皮笑臉地說道:“這次叫她去當按摩女郎好了!”
“你……你這傢伙!”
菊雄激動得揪住健治的前襟,不過,之後就沒再採取進一步的行動了,他滿臉不高興地想就此離去,就在這時候,他背後傳來健治有點沮喪的聲音。
“喂,你找她有什麼事,我替你轉達吧!”
“我會再來找她的!”菊雄轉過身,瞪着健治,他這句話有一半像是在說給自己聽。“我會再來,直到見到她為止。”
健治聳聳肩把門關上,他的視線突然停在房間角落的那把結他上,他臉上輕浮的笑容,在不知不覺間竟然消失了。
生氣地回到住處的菊雄,突然看到家中有封郵差送來的限時專送。他一看信封是高木企業的專屬信封,裏頭裝的卻是他在雪子生日時迭給她的項鏈。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急忙衝進屋內,開始翻箱倒櫃想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他終於在抽屜裹找到一封雪子要寄給孝子的信。雖然那封信的封口已經被封住了,菊雄本身也有點遲疑,不過到最後他還是把那封信拆開來看。
信的內容剛開始是一般的問候語,緊接着就出現這樣的文字。
(媽。我生日的那天晚上,請您原諒我沒能和您一起共度。我要把我內心真正的想法告訴您,我喜歡高木先生,我想一定是我在暗戀他,就算把內心的愛意全部向他表白,他大概也不會接受我吧!因為我可以感覺得出來,高木先生並不想完全了解我。
我寫這些事,說不定會今媽媽擔心。不過,我想現在的我,已經找到一樣比燦爛奪目的寶石還要珍貴的東西,那就是喜歡上一個人這件事……)“她……她到底有什麼打算?”
菊雄踢了桌子一腳,便宜的桌子一下就被他踢翻了,撞到碗櫃,發出刺耳的聲音。玻璃破了。
菊雄不知道自己該上哪裏去才好,他就這樣衝出房間。
他奔下樓梯,往車站的方向跑了一會兒之後,突然停下腳步。
雪子正從一輛高級轎車內走出來,在車門另一例的雅史也是。
兩人神情愉快地交談、微笑着。雪子原先很擔心不知道自己做的咖喱合不合雅史的口味,結果雅史卻吃得非常愉快。此刻,他們臉上還殘留着開心的笑容呢!
然而,雪子臉上的笑容,在看到菊雄的那一瞬間,便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菊雄露出可怕的表情,逐步逼近雅史。
“等等,哥!你弄錯了,是我……”
“讓開!”菊雄推開插進來的雪子,雪子發出一聲尖叫后,倒在地上。雅史正準備彎下身去扶雪子,然而,菊雄卻擋在他面前。
“住手!哥!”
雪子大叫一聲之後,眼前便出現一幕今她難以置信的景象。
菊雄在雅史面前跪了下去,然後用近似呻吟的聲音說:“我妹妹,就拜託你了!”他保持着跪姿,額頭幾乎快貼到地面地繼續說道:“我妹妹很喜歡你,所以,拜託你!請你不要拋棄她。雖然我們家的環境跟你家比起來,相差十萬八千里……而我也跟她說過,要她對你死心的話。不過……我求求你,請你繼續和我妹妹交往……”
“大哥,您別這樣!請您把頭抬起來。”
“不要緊的!我從小就不會念書。一事無成,跟人家低頭這種事,我已經習慣了!不過,這丫頭跟我不一樣,她長得還算可愛,珠算檢定也有三、四級,就連做菜嘛……對了!她做的咖喱可是一流的哦!可說是人間美味……”
“哥!”
“你不要看她外表弱不禁風的,她可是有真材實料的哦!老師都在聯絡簿上誇她善體人意,是個好孩子。她雖然只有短大畢業,不過,跟我比起來已經很了不起了,我高中都念沒畢業呢!還有,我老爸跟老媽……”
“夠了!哥!求求你別再說了!”
“她是我們松井家……是我最寶貝的妹妹……”
“……”
“這丫頭,對你是真心的,所以,請你也真心地跟她交往吧!請你不要拋棄她!
請你不要拋棄我妹妹……我拜託你……拜託你……”
雅史慢慢地彎下身軀,他的視線和菊雄保持同樣的高度。
“請你別再做這種事了!”
雖然他用的是近似曉以大義的口氣,不過,菊雄卻執意不肯抬起頭來,不知道他是不是正在掉淚。
雅史說:“我會好好珍惜她的!”
他轉身面向雪子,臉上露出溫和得幾乎可以包容一切的笑容。
“我向你保證!”
雖然說得很慢,不過,他確實是如此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