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她的反應,是笑着……看了老闆一眼。
他什麼反應也沒有,表情跟談到企劃案的內容一樣「平靜無波」,甚至還翻着剛討論完的企劃內容,看都沒看她,彷彿當她是個沒多大關係的人,答不答應都隨她高興。
本來她猶豫着怎麼推拒,因為劉總是「光宇」的大客戶,職位高,輩分也高,一口拒絕恐怕得罪人。
但當她看着他那臉事不關已的樣子,幾秒都等不到回應,明知不該有奢望:心卻還是涼了半截,痛了半邊……
「好啊,謝謝劉總,要是我真的嫁出去,一定會給您準備一包很大的媒人禮。」
「禮金不必了,我和內人就是喜歡幫人作媒,看人成雙成對。倪總,要不我也幫留意一下吧?」劉總高興起來,也沒忘了幫一旁的倪光爵物色對象。
「不用了,我才解除婚約沒多久,暫時想專註在事業上。」他淡然一笑,抬出的這塊擋箭牌倒是很夠力,簡直差點讓劉總向他道歉自己的消息不夠靈通,刺中他的傷心處。
「喔……好……也好,反正你年輕有為,不怕緩緩,再拚幾年事業也不遲。」劉總趕緊給自己圓場,轉向韋倩琳這頭。「那我有消息就跟你聯絡。」
「好,謝謝,我送您出去。」她起身送客,腦袋裏卻盤旋着他那句「暫時想專註在事業上」,感覺又被他拒絕了一次,不免悵然若失。
原來不受歡迎的愛意一旦曝了光,不僅會造成對方的困擾,也會成為自己的一犬「弱點」,讓心變得如此脆弱,一碰就疼,明着暗着都會受傷……
她並不喜歡這麼虛弱的自己,但就跟愛情一樣,她無能為力。
回到小辦公室,倪光爵正站在桌前等她。
她提起精神,走向那個滿臉冷冽,不知道又要「指教」她什麼的男人。
「你真的要去相親?」
「劉總都親自開口了,我怎麼好意思拒絕他的好意。」她暗自一愣,心想他最近找碴的內容怎麼都如此「生活化」,是不是因為工作上她實在沒什麼能讓他挑剔的地方。
「你以前都會婉拒。」所以他什麼也沒說,本來就不太會對部屬的私事發表個人意見,豈料她倒答應得乾脆!
「你希望我婉拒?」她抱着一絲希望看他……
「那是你的私事,我無權干涉。」沉着臉,他的理直氣壯頓時矮了半截,甚至有點心虛起自己站在這裏質問她的立場,不過不問清楚更是憋得難受,也顧不了自打嘴巴的矛盾。
「所以我答應啦,反正再過幾個月我就三十歲了,再不快點找個對象交往,很可能就嫁不出去或者變成高齡產婦了。」她急言回擊,心灰意冷,氣這個痛不怕的自己,到底還對他抱持着多少蠢希望!
「你……才二十九歲,比我還小几年,現代人普遍晚婚,急什麼,而且……你不是也說過要先以工作為重?」原本他想說,她不是才說過有多愛他,怎麼一轉眼又答應去跟別人相親!但經過矛盾的轉彎,就成了這個更惹惱她的爛理由。
原來他不想她太快結婚,只是擔心少個人幫他做事?!
呵,他明明知道她對他的感情還這麼說……不覺得自己太殘忍了點?還是他根本就故意用這種方式來消遣她,提醒她記牢自己的身分!
「那是過去的事,現在我已經認清自己的行情沒總經理那麼好,對感情又太死心眼,單是暗戀一個男人就佔用了我四年的時間,所以不想再浪費另一個四年,寧願把這些時間拿去積極找個好對象結婚,說不定四年後我都當媽了。」她不甘示弱地回嗆,面對他有意的無情,拿出不會再傻下去的骨氣,表示絕沒有纏着他不放的意思,他可以安心了!
「你……會不會想太遠了。」對着那雙堅定的眼神,他莫名心慌,彷彿恐懼着會失去什麼重要的東西,卻又沒有勇氣伸出手抓住,就怕造成更大的錯誤……
他如果不能好好待她,就不該太接近她。
「是嗎?」韋倩琳聳肩一笑,岔了話題——「午餐時間快到了,請問總經理中午想吃什麼?」怎樣,這想得夠近了吧?
「我沒胃口。」
「那我就不幫你買午餐了。」她逕自繞過他,回到座位上繼續工作,無視於桌前的男人。
他走開了,她才抬起頭,隔空望着那片隔在他們之間的門板……
想太遠?不,她只是想通了、看透了。
不在乎她的人,她又何必去在乎……
以後,她要關心自己比關心他多。
幾天後,倪光爵經過韋倩琳的辦公桌,恰巧聽到她在跟劉總確認修改後的企劃內容。
他往外走了幾步,停了一會兒,繞過兩排無關緊要的盆栽,雙腳去而復返,卻沒有踏進她辦公室的那方小空間……
「後天嗎?」她開心地問,又興奮地答。「嗯……我可以,我知道那家餐廳……好,我會準時到……不用來接我啦……」
沉定的步伐再度離去,踩地的力量明顯加重。
「真的不用啦,哥,你把爸媽平安送到就好,我下班再自己過去。」住在桃園的家人特地訂了台北的餐廳,找她一起吃飯。這兩個月她很少回去,剛好趁這機會全家團聚。
兩天後,她特別打扮了一番,一早開開心心地到公司上班,難得有了這陣子沒有的好心情,期待着晚上的家庭聚會。
豈料下班前十分鐘,倪光爵又站在她桌前,拿了一疊原文資料交給她。
「韋秘書,這些文件我趕着要,請你立刻替我翻譯。」
「現在?」她不禁瞄了眼時間,為難地掂掂那疊不可能在半小時內完成的「厚度」。
「有問題嗎?」
「我晚上有約,可不可以拿回家做,明天一早給你?」
「不行,要是能等,我何必現在請你做?」他說得很有道理,可是她還是忍不住要「恨」他,抿唇盯着緊迫的時間。
「是什麼約會比工作還重要?」他「明知故問」,口頭像在責問她的不敬業,心裏倒是幸災樂禍的。
她偏不想讓他知道!也不想向他報告自己的私事。
「我馬上處理。」她立刻開工,埋頭翻譯,懶得再和他浪費時間。
轉過身,男人臉上帶着久違的淺笑,輕快地走進辦公室。
當晚,當她趕到餐廳,剛好來得及——目送家人回桃園。
再隔兩天,陳兆緯約她逛街兼吃晚餐,順便想關心一下她的「戰況」。
她看了看空白的行事曆,順手把約好的時間、地點寫在便利貼,黏在電腦旁,下班前再整理到個人行程里。
當日下班——
悲劇重演!
「這幾封mail馬上回覆,確認一下‘佳創’上次擺在各大入口網的點擊率,還有昨天給你的分析數據,加上圖表和截至上個月的銷售量、市佔率,今天都要給我。」他交代一串事情,在她桌上擺上一落又一落文件。「如果可以,順便把‘力成’的合約調給我,謝謝。」
說完,他轉身就走。
「總經理。」
他回頭,不解地挑眉。
「既然這些東西這麼趕,你為什麼不早點拿給我?」現在給她這一大堆東西,不加班幾個小時怎麼可能做得完,這下她肯定要放陳兆緯鴿子了。
「下午忙,我忘了,抱歉。」老闆的理由,永遠可以這麼簡短瀟洒,加上一句歉意,不接受就是員工的錯了。
「怎麼了?難道你又有什麼不能加班的重要約會?」
又?她上次根本沒來得及赴約好嗎!
「如果有,總經理就會讓我準時下班嗎?」她微笑反問,諷刺他不可能通融的「廢話」。他冷着臉走開。
她的笑容也立刻垮台。
對着那一堆工作,她真的懷疑那男人是不是會算命,怎麼那麼巧都挑她有約的時候丟出這些害她走不開的「急件」!吼~~
先打個電話給陳兆緯好了。
萬萬沒料到,原來近日屢次失約,導致她做人愈來愈沒信用,還不是最令她有怒不能言的狀況。
這日她陪倪光爵外出洽公,在咖啡聽里談定一筆合作計劃,本以為結束這個行程就能準時下班,豈知在她到櫃枱結帳的過程中,過到兩名也在等着結帳的女子,頻頻交頭接耳地討論,朝她評頭論足。
韋倩琳收起信用卡,稍微整理包包。剛走出餐廳,那兩名女子隨後追上——
「你就是倪光爵的秘書?」
「我們認識嗎?」她看着兩個陌生女人,一點印象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