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桑韶翎從夢中醒來,看看床頭的夜光鍾,凌晨二點。他沒有來,應該是回自己的家了吧?老實說,他不在,感覺輕鬆很多。和他相處時的壓力太大了,害她常常表現失常。她掀被下床,穿着睡衣走到客廳,打開電視,泡杯咖啡,然後,坐在沙發上發獃。
結婚已經兩年,無從預測未來,她其實有很多不安;在法律上,他是她的,然而,離開她獨居的這間公寓后,他就不是她的。這樣飄忽不定的感覺要持續多久?她還能撐多久……門口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他來了?桑韶翎的思緒又開始混亂……
走進客廳,看見抬頭髮愣的人兒,童羽凡的心不由自主地飛揚起來。“在等我?”但又馬上自問自答:“當然不是,對不對?”然後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他頭髮蓬鬆,衣衫不整,一副剛從溫柔鄉爬出來的樣子,一定又和美眉們廝混得很愉快吧?才會笑得那麼滿足。桑韶翎垂下眼,不願看那麼刺眼的笑容。
童羽凡走過來,坐到她旁邊,把她抱在懷中。“好累。”
騙人!桑韶翎推他。“喝咖啡嗎?”
“別動。”童羽凡緊緊抱住她。
她這樣哪裏動得了。在他面前,她一向氣勢薄弱、手足無措……唉!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樣沒用?,其實,他對她一直是很溫柔、很體貼的,而且從不大聲跟她說話……她拿起桌上的電視遙控器,無意識地按着……
“老婆。”
“嗯?”要開始算帳了嗎?桑韶翎的心猛然跳一下。
“我沒有辦法假裝不認識你。”
說什麼啦!沒頭沒尾的,她要怎麼接招?
“你每次都很自然,好像我們真的不認識,可是,我做不到……我討厭我們當初的約定。”童羽凡的聲音低沉壓抑。
那現在是怎樣?應該抱怨的人是她才對好不好!他才是擁有超人氣魅力的公眾人物,他才需要介意媒體,當初提出不讓外界知道他們婚訊的人是他,她一直盡心儘力配合,他怨嘆個鬼?!桑韶翎心中的怒氣漸升。
“我想跟你一起在餐廳吃飯,去酒吧喝酒……”
“不。”桑韶翎手中的遙控器差點掉落。她才不要自找這種麻煩咧。
“跟我在一起很見不得人嗎?”童羽凡微慍。
“不。”桑韶翎搖頭。是太見得了人了,但她拒絕做動物園的猴子。這個人今天到底在“魯”什麼?以前不都是相安無事的嗎?
“你只會說‘不’?”童羽凡不滿她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抓過她手中的遙控器,丟得老遠。“多說一些話,跟我聊天。”
桑韶翎努力想一會兒,低頭苦笑。“要聊什麼?我們好像沒有共同話題。”
“我不要共同話題。”童羽凡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深深凝視。“我要知道你的工作、你的朋友、你的一切。”
範圍太廣了吧?桑韶翎無可奈何地看他;他一定是趁機用這種方式算帳……怎麼辦?她的眼睛瞟向電視,突然驚叫:“哎!快點轉檯!”
童羽凡看向電視。“麥迪森之橋”,經典名片。“為什麼?”
“我不要看這部片!”桑韶翎手忙腳亂地找遙控器。
她的激烈反應引起童羽凡興味盎然地看着,成功轉移剛才的焦點。
“哎,那個,”桑韶翎翻箱倒櫃,急急催促:“快點幫忙找啦!”
童羽凡回頭一看,輕輕鬆鬆撈出遙控器,轉開頻道。
“呼……”桑韶翎倒在沙發上吐大氣。
“老婆,你知道我的名字嗎?”
這是什麼笨問題?桑韶翎抬眼瞪他。
“我不叫‘哎’,也不叫‘那個’,你從來沒有叫過我的名字。”
桑韶翎忍住笑的衝動;她從來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真的好像沒有叫過他的名字耶。要叫他什麼?羽凡?彆扭。凡?肉麻。
童羽凡看出她的猶豫,忿憤地說:“童羽凡,只有三個字,隨便你叫,叫老公也可以。”
“才不要!”桑韶翎大叫。老公?羞於歐齒啊。
“你打算繼續叫我‘哎’?”童羽凡的臉色陰沉。
那麼計較幹什麼!反正需要叫到他名字的機會很少。桑韶翎不說話,打算矇混過去。
看她悶不作聲,童羽凡使壞地把頻道轉回剛才那台;影片中的經典離別場面正在上演。
“喂!”桑韶翎抗議,但遙控器在他手上,她乾脆閉上眼睛。
“這又不是恐怖片。”童羽凡的聲音中略帶笑意。
“我不看悲劇。”桑韶翎捂住耳朵;就算只聽配樂,也夠讓人難過了。
童羽凡仔細觀察她的動作,恍然大悟地笑着說:“哈……原來我娶了一個淚娃娃。”
“我不是淚娃娃!”桑韶翎倔強地睜開眼睛,仍不看螢幕。“我才不哭。”
“那你幹嘛怕看它?”
“我不怕。”桑韶翎勉強解釋:“我只是討厭悲劇。每次看完之後,心情都會不好很久。”
原來在她無憂無慮的外表下,有顆多愁善感的心。他真的很不了解她,童羽凡心底浮起一層溫柔,微笑看她。“人生不應有喜有悲?什麼都該嘗試。”
“我沒有勇氣嘗試。”
童羽凡不語,直直盯着她。
“幹嘛?”桑韶翎閃開他的注視。
“我想看你哭的樣子。”童羽凡的眼睛不肯離開她的臉龐。
“看不到啦!”桑韶翎用力揉搓白目己的臉頰;真是的!被他這樣看一下,居然還會害羞!
“為什麼?”
桑韶翎沉默不語;他們沒有討論過這種會觸及內心的話題,她有些不安。
“我想知道你的想法。”童羽凡輕撫她的臉頰。
“只是……”桑韶翎的聲音略微顫抖。“現在已經不能單純地想哭就哭了。”
“因為變得鐵石心腸?”
“應該說,心已不再純凈。”桑韶翎努力眨着眼睛,不讓突然降臨的傷感打敗。“不是嗎?每次遇到困難的時候,我們都必須告訴自己,一定要堅強,漸漸就失去哭的能力了。”
看她的眼眶內依稀泛着淚光,童羽凡心疼地抱住她。“以後不管遇到什麼困難,我都會在你身邊,永遠。”
永遠?桑韶翎會相信才怪。他們根本就像一對隨時會“切”的夫妻。
輕擁着妻子的童羽凡心緒起伏不定。他越來越珍惜和她相處的每一分鐘,他發現自己不再滿足於淡如水的相處模式,他願意從此刻開始改變現狀。
“老婆,我明天去大陸。”
他為什麼要告訴她?他從來不報告行蹤,她也從來不問。桑韶翎納悶着,偷偷地抬眼打量他……他明天不來了?這次他們相處了兩個晚上,下次見面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她有些悵然。儘管不願意承認,她明白自己的丈夫無疑是最耀眼的星星,只能仰望,不能奢望……
“我不在的時候,乖一點。”童羽凡用丈夫的口吻叮囑:“別喝太多酒。”
“你別……”桑韶翎縮回想說的話;她能要求什麼?她不想要求他什麼。
“別什麼?”童羽凡耐心等待她把話說完。
桑韶翎搖頭。不管他怎樣,她在乎嗎?她能在乎嗎?算了,還是顧好自己,盡情享受自由的樂趣比較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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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韶翎!你到底在混什麼?!已經二十六歲了,居然還混不到一個願意娶你的人!”這位正在冒火的中年婦女是桑韶翎的母親吳美麗,她出身江湖,表達的方式很直截了當。
“有很多人願意娶我。”桑韶翎心平氣和地回答,繼續吃她的水果,看她的雜誌。
“帶一個回來看看啊。”吳美麗湊到女兒面前,笑容很“假仙”。“只要一個就好,阿貓、阿狗都可以。”
“唔……”桑韶翎無法回答;事實上,她能帶的只有一個,卻是根本不能帶的那個。好膽先斬後奏?!一定會被“老娘”剝皮。
“帶不回來對不對?!”吳美麗氣勢洶洶。“那就是沒有!死囡仔!你哪騙得過老娘!”
“你很煩咧!”桑韶翎火了。“現在的適婚年齡是三十歲,我才二十六而已!”
“真敢掰。”吳美麗雙手環胸,冷笑。“三十歲?台灣人口零增長,就是你們這種自私自利的小孩害的。”
﹁我要工作。”桑韶翎搬出行之已久的借口。
“老娘養不起你?”吳美麗沒那麼好唬弄。
“我又不需要人家養!”桑韶翎翻白眼。“我有工作、有事業……”
“那些有屁用?!”吳美麗揮手打斷女兒。“你只要專心給我生出個金孫就好了。”
“我討厭小孩子。”桑韶翎皺鼻。
“不要你喜歡,反正又不要你養。”
敢情她只是一部造人機器?!桑韶翎瞪着母親,但不敢太用力;說真的,一直隱瞞已婚的事實,在雙親面前,她的確理不敢直,氣不敢壯。
“老爸!”她轉向比較好說話的目標。“你嘛告訴你老婆,不要老是這樣壓迫你女兒的人格,不然她會移民去非洲。”
“嘿……”桑有財笑得一副很滿足的樣子;他和妻子都長得很普通,也都只讀過國中,卻能生出又美麗、又讀過大學、還是攝影師的優秀女兒,當然要給他很驕傲;最愛的兩個女人在他面前吵架是家常便飯,他一向兩不管。
“非洲不夠遠,最好去外太空。嚇唬誰啊?!老娘縱貫線走透透,會怕你這個小鬼?!”吳美麗抬起手,很想打人。
“老爸,救人哦……”桑韶翎趕緊搬出救兵。
“美麗。”桑有財溫柔地拉住妻子;年輕的時候,他是老實憨厚的小果農,擁有一小片果園,安分守己。不料,活躍於縱貫線的“小姐大”居然看上他,而且死心塌地,自導自演“先上車後補票”的戲碼,逼自己的黑道父親同意婚事。很有生意手腕的她一路扶持他從小果農變成大果農,到目前的水果王,他能飛黃騰達、家財萬貫,全是她的功勞。
被丈夫拉住手的吳美麗立刻“變臉”,嬌羞低頭。“老公……”
媽呀!桑韶翎只感到一陣寒顫襲來……
將妻子的撒嬌全盤接收后,桑有財豪氣干雲。“免驚!女兒,阿爸支持你去談戀愛,談幾次都沒要緊!有哪個臭男生敢欺負你,阿爸一定把他綁起來,丟進台灣海峽!”
這應該是她媽媽的台詞好不好!看來老爸也學壞了,真是近墨者黑的不良示範。桑韶翎無奈搖頭。
“不能只談戀愛,”有了堅強的後盾,吳美麗乘勝前進。“要結婚!而且越快越好!”
拜託!她怎麼能再結婚!她可不想犯重婚罪。
“老媽,我可不可以再等幾年……”桑韶翎放軟身段,試圖講道理。
“你要拖到我們進棺材以後嗎?!不孝女!”吳美麗的血壓急速上升。
看母親真的火了,桑韶翎噤聲不語;從小到大,他們對她這個獨生女只有給予,沒有要求,除了現在逼至眼前的“婚姻大事”。然而,這卻是她最有口難言的事。她並不想騙他們,但她和童羽凡的婚姻關係實在不尋常,而且她沒把握能維持多久,所以還是不講比較好。突然,她想到一個絕招,於是笑容可掬地說:“好啊,如果你找到能娶我的人,我就嫁。”
咦!她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好說話?在耍什麼詭計?吳美麗小心翼翼地看看女兒……諒她也沒那個狗膽。下定結論之後,精明的腦袋開始迅速盤算……聰明一世的她絕沒有想到,關鍵就在那個“能”字。
這樣一來,她的耳根應該可以清靜一陣子了吧?桑韶翎在心裏偷笑,隨便老媽去折騰。反正,沒有人“能”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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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的水準下降,為什麼?,”文逸倫以研究的眼光看着好友。
“可能還不習慣這個球場。”童羽凡避重就輕。
“這個理由對職業高手來說,太牽強。”文逸倫毫不放鬆。“有心事?”
童羽凡聳肩,不願承認自己滿心都是“某個”女人,發揮不了平日的球技。他一定是生病了。離開台北還不到二十四小時,怎麼就想回去?每次來上海,因為這裏有好幾個合乎世界水準的球場,他都是公私兼顧,樂不思蜀的啊。
“回公司了吧?”文逸倫善解人意地收起球杆。“下午還要開會。”
“好。”童羽凡也將球杆交給桿弟,和好友並肩走向俱樂部。五年前,他就把目光瞄準大陸,在上海開設體育用品工廠,誰也沒想到他這個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居然很有投資理財的頭腦,事業規模越來越大。
“今天沒有‘一桿定乾坤’的感覺?”文逸倫取笑高中時期的死黨。“一桿定乾坤”是童羽凡的名言,也是他熱中高爾夫的原因。
“也許該退休了。”童羽凡無奈搖頭。
“在還處於巔峰的時刻?!”文逸倫驚叫。“你會被Fans打!”
“誰能一直站在巔峰?”童羽凡泰然自若地說:“運動員的生涯太短,我以後更樂於做個商人。”
“我同意商場充滿樂趣。”文逸倫一語道破:“不過,你不適合。”
“因為我懶散慣了?”童羽凡自嘲。
“因為你太重感情。”文逸倫嚴肅看他。
“亂說。”童羽凡收斂笑容。“大家都知道我無情。”
“那是你刻意給人的印象。”文逸倫搖頭。“不過,我們認識夠久了。”
童羽凡沉默;很少人認識真正的他,包括自己的妻子。
“怎樣?今晚要去哪裏Happy?很久沒有體驗大陸美眉的熱情了吧?”文逸倫巧妙地轉移話題;台商都深愛上海這個花花世界,長住當地的他更是如魚得水。
“葛琳卡說我不可以跟你去喝酒。”童羽凡開玩笑地拍拍好友。
“那個女人,真以為自己能當童夫人哪?已經有人了啦,下輩子早點挂號吧。”文逸倫氣憤不已;他和葛琳卡一向不對盤。
想到妻子,童羽凡心裏對夜生活一陣猶豫。並不是說他對婚姻多忠誠,事實上他有過很多女人,但都只是逢場作戲而已;可是最近,他連逢場作戲的興緻都沒有……他鐵定是生病了。
“哥兒們,我一直想不通……”文逸倫問出憋了許久的好奇;他是唯一知道童羽凡已婚的人。“你本來不是要娶譚露明的嗎?為什麼神壇前換新娘?”
“一言難盡。”童羽凡不想說明當初的心血來潮。
“為什麼娶桑韶翎?她很漂亮嗎?不過,她不漂亮的話你也不會心動。”
“她不漂亮,但很吸引我。”童羽凡微笑。“她是我見過最本色的女人。”
“本色?”文逸倫不解。“女人不化妝,能看嗎?”
“她很自然……她根本不在乎別人的眼光,比起我,更多些瀟洒。”
“哦。”文逸倫似懂非懂地點頭。“不管怎樣,我羨慕你,娶到這個‘放牛吃草’的老婆,擁有絕對的自由。”
的確。關於這點,他是沒什麼好抱怨的。不過,如果她能在他身上多展現一點熱情,他也不反對……此時,童羽凡想起在“蠍”看到的那個狂野身影,心底不覺怒潮洶湧。他不喜歡那樣陌生的她,更討厭別人覬覦的目光。
“那是我老婆,你不要隨便羨慕。”童羽凡沒有感覺到自己像吃醋大丈夫。
“你有什麼毛病?!沒見你緊張過哪個女人……”文逸倫先是怒目而視,然後曖昧地湊過去。“哎,真的愛上她了?”
“不。”童羽凡斷然否認,心卻猶疑不定……“愛情這東西……很麻煩。”
“廢話!不然我也不會單身至今。”文逸倫再把矛頭指向好友。“不過,哥兒們,你娶了人家,又不談愛情,你想,婚姻能持續多久?”
“狗嘴!”童羽凡狠狠瞪着他,強抑心中的擔心。“我需要空間。”
“我很懷疑有哪個女人能把你逼得喘不過氣,”文逸倫咄咄逼人。
“你只是不想對任何人認真,才會找這麼安全的借口。可是,她不會跑掉嗎?如果她有你說的吸引力,追她的人應該不少。”
好友的話如五雷轟頂!童羽凡無法言語。他向來和女人保持距離,包括自己的妻子;許久以來,除了事業,他對什麼都不認真;但是,認知到她可能對他也沒有多少認真,他的心,為何疼痛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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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錯哦。”Nancy用放大鏡仔細查看燈箱前的正片。
“總算辛苦沒有白費。”桑韶翎得意自己在日本半個月的成績能得到認可。
“這期快截稿了……”Mary翻動出版rundown。“韶翎,你不是都會寫一些隨想心得嗎?”
“對啊。”桑韶翎不明所以地看她。
“能不能拿圖片配上你的手記?”才思敏捷的Mary是雜誌主編。“我想從這期開始設一個新的專欄。”
“這個構想不錯。”Nancy興緻勃勃。
﹁我可以嗎?”桑韶翎卻猶豫,她對自己的能力沒有信心。
“沒問題!”Mary侃侃而談:“你是專業攝影師,以專業的角度看你走過的地方,而不是大家熟知的觀光據點,一定會很有新鮮感。”
“說不定將來可以集結成旅遊書。”Nancy繼續鼓動。“那我們公司就是你的經紀人了。”
正當桑韶翎遲疑不決時,編輯部的Judy走進來,神秘兮兮地笑。“韶翎,外面那個就是你的‘阿娜答’哦?很帥喔。”
啊?!童羽凡又出現了?!他不是去大陸了嗎?怎麼會來這裏?桑韶翎慌張地站起來。
“你在緊張什麼?”Mary莫名其妙地看她。
“又沒有人會跟你搶。”Nancy不以為然地嘲笑。
“Judy,他……在哪裏?”桑韶翎掩飾不住心裏的慌亂。
“在……會客室……等你。”Judy也感染到她的緊張。
桑韶翎立即轉身衝出編輯部,後面跟着幾名看好戲的女人。
“韶翎……”唐惠軍愕然看着氣喘吁吁衝進來的人。
唐惠軍?不是童羽凡!桑韶翎如釋重負地笑了。“阿唐。”
“介紹一下?”Mary犀利的眼光在二人身上流轉。
“唐惠軍。”桑韶翎敷衍式地介紹雙方。“Mary,Nancy,Judy。”
“各位美女好。”唐惠軍有禮地和眾人打招呼。
“你好。”Judy笑得花枝亂顫。
“你們認識多久了?”Nancy饒有興趣地靠近在場唯一的男士。
接下去就要調查戶口了。桑韶翎趕緊拉住唐惠軍。“快點走啦!”
“這麼急幹嘛?聊一聊嘛。”Mary似有若無地擋在門口。當她想算計人的時候,絕對沒有人能逃得過,絕對符合她外號“血腥瑪麗”的特性。
“我們約好去趕兩場電影。”桑韶翎恨不得一掌推開她。
“好甜蜜哦。”Judy羨慕不已。
“那你今晚不泡夜店了啊?”Mary煙心懷不軌。
“等你拚酒啊。”Nancy火上加油。
“我又不是酒鬼。”桑韶翎很不屑地斜睨“賤招三人組”。
“有‘阿娜答’在,就‘假仙’?”
“難得有情郎嘛,當然要假一下了。”
“嘻……”三女笑得很得意。
“你們……”桑韶翎本想發飆,繼而又想,讓她們認為唐惠軍是她的正牌男友也好,有煙幕彈,就可以淡化焦點。她壓下怒火,拉着唐惠軍走出會客室。“我們走了。”
嗯?火爆娘子居然沒有爆炸?三人很不習慣地交換眼神。
“韶翎。”Mary在他們剛踏出門口時叫道:“剛才說的事,讓你考慮一個晚上。”
“一個晚上?!”桑韶翎驚叫,停住腳步,打算回頭交涉。
“明早Call你。”Nancy迅速關上會客室的門,不給她上訴的機會。
那ㄟ按呢?這群變臉比變天還快的臭女人!桑韶翎氣得想上前踹門。
深知她個性的唐惠軍笑着拉住她的手肘。“快趕不上開場了。”
對厚!片頭絕不能錯過,明天再跟她們算帳。桑韶翎悻悻然隨好友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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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天堂啊!桑韶翎坐在路邊的小竹椅上,面前的矮桌上擺着她最愛的竹筍沙拉和舌下肉,汗水口水齊下地吃着熱騰騰的擔擔麵,抽空還要讚歎:“哈!我真愛這種隨心所欲的感覺。”每次看完電影,她都會和唐惠軍來這個攤子吃消夜,從電影開始,天南地北地聊。他們兩個是電影發燒友,只要有空,就會相約儘可能地多趕幾場電影。
坐在對面的唐惠軍笑看着她的每個動作;他珍愛和她相處的每一分鐘,他珍愛她的真情真性、她的毫不矯揉造作。十年來,他的心始終牢牢系在她身上。
“韶翎。”
“嗯?”桑韶翎仍低頭吃面。
“她們讓你考慮一個晚上的事情,是什麼?”
“寫雜誌專欄。”
“你考慮得怎麼樣?”
“我覺得……”桑韶翎終於抬頭,擦一下嘴巴。“我的文筆不夠好。”
“是短篇文章吧?”
桑韶翎點頭。
“你寫的東西一向感情豐富,我想她們就是看中這一點。”
“所以,你贊成?”
唐惠軍點頭。
“如果害雜誌滯銷,就慘了。”桑韶翎俏皮地伸一下舌頭。
“為什麼要這樣貶低自己?”唐惠軍不以為然;她明明多才多藝,卻一直缺乏自信心。“如果沒有一定的把握,雜誌社不會貿然邀稿。”
說的也是。其實,桑韶翎對這項邀約頗為心動,既不會耽誤工作,也不會佔掉她太多的時間,反正她本來就愛塗塗寫寫。
“好,我接。”桑韶翎開玩笑地說:“不過,以後寫不出來,抓你公差。”
“你有嚴重的自卑感。”唐惠軍失笑。“文筆比你差的人出的書滿天飛。”
“我可沒膽亂騙讀者的錢。”桑韶翎搖頭。“而且,你知道,我志不在此。”
“你還有拍電影的想法?”唐惠軍訝異。
“你不想嗎?”桑韶翎挑眉反問。
“唔……”唐惠軍遲疑。“那似乎已是個遙遠的夢想……”
“只要是夢想,就應該努力去實現。”桑韶翎從來意志堅定。
“我覺得像現在這樣,開一個生意不錯的店,已經足夠。”
“現在的局面只能是混口飯吃。阿唐,對於工作,我不會滿足於現狀。”
唐惠軍略覺慚愧;和她相比,他的人生觀總是趨於保守。
“韶翎,我們的人生,真能隨心所欲?”
“我相信能。”
看着她堅定的面容,暖暖的幸福漲滿唐惠軍的心口。有她相伴,有她同行,無時無刻不充滿生機。
“韶翎,你覺得什麼是幸福?”
“幸福?”桑韶翎愣了一下。“沒想過。”
“想想看,說說看。”
“也許是……”桑韶翎略想,小心謹慎地說出:“兩個人戴着同樣的戒指,手牽着手,自由自在地在馬路上逛……也許,這就是幸福。”
她說話的時候,一直低頭看左手空無一物的無名指,心想,她和童羽凡永遠也無法得到這種幸福吧?
原來,她要的只是這麼平凡的東西。唐惠軍的心飛揚起來,並暗暗發誓,等他儲足實力,等到適當的時機,他一定會把屬於他們的幸福捧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