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攸湑,你回來得正好,你爺爺還怕這場雪阻了你回程的路,會錯過婚禮呢!”戚楨雙手合十,一副感謝老天保佑的模樣。
剛回堡的敔攸湑,冷眸一掃,問出了疑惑。
“唉,就是你爺爺替你訂下一門親事,明兒個便是迎親之日,還好你回來了。”
“什麼?”敔攸湑蹙着眉,邁開大步往大廳走去,擺明着要找敔牾問清楚。
沿途,大紅燈籠高掛於每個樑柱間,雙喜字貼在門板上,紅花、對聯、紅幛、禮品、紅氈……納入眼的清一色是紅,他這襲青衫反倒顯得突兀了。
“恭喜少堡主……”僕人見着他,紛紛道賀。
“我爺爺呢?”他一臉不悅。
趁他外出擴展生意之際,給他定下一名妻子,若非他及時趕回,不就有個陌生女人朝着他喊相公了?
“稟少堡主,堡主正在前廳和親家老爺談明日的婚禮呢!”
“親家老爺?”
“是呀!親家老爺和少堡主夫人都在……”
敔攸湑沒聽完,推開了擋路的僕人,便闖進廳里。
“爺爺!”他打斷了正在商討的兩人。
“你這混小子,沒禮貌!還不快過來見見你的岳父大人。”見他做出如此不禮貌之舉,敔牾板著臉斥道。
“爺爺,您怎麼可以不顧我的意願,隨便替我訂下婚事?”
敔攸湑睨了坐在敔牾身側的中年男子一眼,對方也同時打量着他。
“這哪是隨便?算來也是有緣……”
敔牾撫了撫下巴,緩緩將那天出堡閑逛卻遇劫的事說了一遍。
“您受傷了?”敔攸湑急問。
“只是外傷。好在是親家路過,將我帶回客棧治傷。在這期間不分晝夜照顧我的就是怡亭,你未來的媳婦。”
想來又是出報恩戲碼,敔攸湑想也不想地拒絕。
“那可不成,這婚書也簽了,明天婚禮就要舉行了,與我們做生意的商家我都邀請了,本想你若趕不回來,就讓修國代你迎娶,你現在回來了,這任務還是交還給你。”
敔牾乃一介堡主,話一出口,豈有收回的道理?
“爺爺!”他搶過婚書,看也沒看的將它撕個粉碎。
那姑娘如果真是那麼優秀,犯得着這樣找丈夫嗎?
“你——”敔牾怒目相對,可不到片刻,便揮手一臉無所謂,“沒關係,再簽就有了。怡亭那丫頭心好又能幹,將來你會感謝我的。”
心好!哼,他就不相信有幾個女人心腸好。稍早前他遇到的那個,是個例外……
“親家老爺,您這話說得太過了,咱家怡亭未必有您說的這麼好。”唐父謙笑道,沒對他撕毀婚書的事生氣。親家老爺說的是,等明天婚禮順利舉行,婚書便不重要了。
他看女婿英氣勃勃、寇非凡;心中覺得很滿意吶!只是那個火爆如獅的性子就……
“哈哈哈,有的有的,那丫頭乖巧懂事、心地純樸善良,又不巴着咱敔家堡的錢財,光是這樣就夠我滿意的了,更遑論她還廚藝極佳……”敔牾讚不絕口。
敔攸湑眼見無法挽回,只得將一口悶氣先吞回肚裏。
“好,我娶她。”敔攸湑咬牙道。
但是,他怎麼對待她,他們就無力干涉了吧?
翌日,拜完天地——
唐怡亭被帶進新房中,端坐在床沿,兩手規矩的交疊着,成串珠簾下的那對亮眸,緊盯着自己的紅繡鞋,半垂着頭等待新郎倌來替她掀去珠簾、共飲交杯酒……
“秀,好像是少堡主來了。”詠詠聽見外頭的腳步聲,出言提醒她。
“他來了……詠詠,怎麼辦?我好緊張。”唐怡亭這才緊張起來,小手不安地絞着喜服一角,胃袋縮得緊緊的,心兒也怦怦狂跳。
“秀,不用緊張,他是你日後的夫君,你怕他作啥?”詠詠安撫道。
“可外頭的人說他待人嚴厲……”
“那是渾話,你也當真!?”
“我……”
“噓,來了!”詠詠往旁走去,欠了欠身恭敬道:“姑爺。”
抬眸,卻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他、他、他、不是——
天吶!好巧,沒想到他就是姑爺!
“你下去吧!”
敔攸湑帶着酒意而來,可他卻沒醉到分不清誰是新娘誰是奴婢。
“可詠詠還沒伺候你們喝交杯酒。”
沒認出她呀?
她該不該跟秀說,這個人就是——
可秀一直低着頭……啊!算了,讓他們自己去認識認識。
“行了,要你下去就下去。
“是!”詠詠不敢多說,小跑步離開攸居。
他沒有上前扶起新娘,逕自在桌邊的小凳坐下。
“自己掀簾過來喝酒!”
“相公,這……於禮不合。”低垂着的頭遲遲不敢抬起。
唐怡亭感到一股莫大的壓迫由心中竄上來,自他進門后,那股窒人的氣息便不曾散去。
“得了,為了報恩‘以身相許’,這也於禮不合不是?”敔攸湑側過身,一對星眸將她的容貌掃了一遍——
如此樣貌平凡……
他略搖了頭。也許是醉了,才教他不清楚眼前。
再掃了她一眼——
天吶!她是真的長相平凡。
莫怪乎他們將她捧上天,卻沒有一個字眼是提到她的樣貌。
好吧!也許她是不美麗,可若真有他們說的那般好,那麼他是不會在乎的,敔攸湑暗自說服自己。
敏銳的感覺告訴她,他在看她。她的心陡地一揪,緊張地拾眸——
這一看,也受了不少的驚嚇。
怎麼會是他?昨天在大街上出手相救的恩公!
他是她的丈夫!?
想起了昨天他的武藝及恩情,這樁由爹安排的親事,不知怎地,不再這麼難以忍受了,甚至,一股竊喜竄上心問……
下意識地,唐怡亭伸出手往頰邊撫去,擔心是自己的容貌平凡教他不滿意,直到看見他勾勒在唇畔的一抹笑,她嬌羞得不知所措。
“過來!”
他朝她伸出手,厚實的掌心宛如擁有魔力般,勾引着她本就紊亂的心思。
她怔了下,獃獃地伸出了手。
他掌心一收,健臂一個使勁,便教她跌進他的懷裏。“呀——”
“你叫怡亭?”
見了她羞赧的反應,他不免莞爾。
和他的寵妾璟馨完全不同!他不曾瞧過璟馨紅着臉的模樣,相形之下,逗弄眼前這個新嫁娘倒顯得有趣許多。
“呃……是……”她小聲地應道。他沒有認出她?
如此近距離地看他,她一顆心宛如躍到了喉口,怕一個不慎便要掉出來了。
他,有着銳利如猛獅的深瞳、寬闊而直挺的鼻樑……渾身釋放出強霸,冽人的氣質,在在都說明了他非池中之物。
而這人,是她的夫君吶!
一股暖意和幸福在心間流過……她不再像之前那樣排斥這樁婚事了,如果他願意,她會永遠地伴在他的身邊。
“這麼害羞吶?那等會兒上床之後……你不就羞死了?”他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迫她直視着自己。
他想看個清楚,這新婦可有他能忍受的部分,若她懂得為人婦之道,他不介意她平凡的樣貌,畢竟娶妻娶德不是?
這也是為什麼他不會娶璟馨入門的原因,她是有貌,可心機深重,一心妄想成為他的唯一,若不是她伺候得他滿意,他定是不留她的。
“相公?”唐怡亭不明白他眼底透着的深意,只知道自己被他捏疼了。
“我允許你叫我的名字。”他一副給予她莫大恩澤的模樣。
他會這麼說,是不是表示認同她了?
她的心因此猜測而竊喜,殊不知,那是交換條件。
“你若是乖乖待在堡里,不惹是生非、不道人長短、嫻雅溫婉……那麼,我便承認你是我的妻。
相反地,你若是做出讓我丟臉的事。莫怪我休掉你,懂嗎?”敔攸湑先將醜話說在前頭。
“什麼?”她不是嫁給他了嗎?為什麼他還不願意承認她是他的妻?
“你聽得夠清楚了。”他的掌心順勢撫着她的下巴,那兒細嫩滑膩,教人愛不釋手。“我只是將醜話說在前頭,省得哪天你犯了錯還怨怪我的無情。”
她因他這個動作而屏息,緊張道:“我、我不會的。”
“那是最好。”他鬆開對她的鉗制,拿起桌案上的酒壺,二話不說地倒了兩杯,一杯遞予她,接着舉杯說道:“喝交杯酒。”
“哦。”她慌亂地點頭,拿起酒杯與他的手臂交勾,繞了一圈再回到嘴邊,擔心他嫌自己動作慢,舉高酒杯便直往嘴裏灌——
“咳、咳、咳……”
她嗆着了,喉與舌間的熱辣教她咳出了淚,兩頰微微泛着薄暈。
“你不會喝酒?”
好個單純的女子!
“咳……我沒、咳……試過!”她漲紅了臉,在俊逸優秀的他面前,她顯得什麼也不會。
霎時,配不上他的念頭急掠而過,教她的心間蒙上了一層黯然。
“不會喝就別喝,做什麼勉強?”他板著臉,親自倒杯茶給她。
“不可以的,這交杯酒是一定要喝完的。”她急道,不喝交杯酒就不成夫妻,不成夫妻,她就沒資格站在這兒。
不明白心中迫切的渴望從何而來,她只知道自己想留下來、留在他身邊。
“荒謬,這規矩是人定出來的,哪有一定得這麼做不可?”
敔攸湑自小個性不喜受拘束,不在意繁文耨節,是以當唐怡亭這麼說的時候,他會嗤之以鼻。
“這是老祖宗……”
“你不咳了?”敔攸湑打斷她的話,唇邊揚着一抹教人無從忽略的詭譎笑容,他竟認真打量起兩頰因方才的劇咳而泛紅的她。
她的兩眼透着羞赧,與他慣於掠奪的對手不同,她怕他,是以激起他如狂獅般的狩獵本能。
“肚腹也不難受了?”
“呃……是有些熱熱的。”唐怡亭感覺了下,那灼熱由喉間直入了胃袋裏,很悶熱,卻不至於讓人感到難受。
可,他怎會問?
抬起不解的眸子,不意闖入了他如火焰般狂熾的眸底,她的身子震了下,忙鬆開攀在他臂上的手。
“怎麼,害怕我?”他明知故問。
對她這種反應,他有着矛盾的情感,一方面要她記住他的威儀,也想她能夠在這裏安適度日。
“只要你乖乖的,安分守已做你的少堡主夫人,你根本不必怕我;反之,哼,可別怪我沒有警告過你。”
“我、我知道。”她怯懦地應道。
“好了,話說得夠多了。上床吧!”語畢,他攬着她的腰,順勢彎身吹熄喜燭。
上、上床!?
聞言,她一手按抵在他的胸膛前,滿臉恐懼。
敔攸湑就着斜透進來的月光,見着了她慌張的模樣,仰頭大笑,胸前的震動同樣地撼動了在他懷裏的唐怡亭。
“你既懂得守禮,就該知道等會兒咱們也該行‘周公之禮’了是不?”
敔攸湑可不是不懂情趣的男人,新婚夜要幹什麼,他怎會錯過?
小巧的臉蛋要時紅的像熟透的蘋果。
“我……嗯。娘有……”
娘曾經拿了一本春宮圖給她瞧過,當她面紅耳赤的看完圖片,娘才告訴她初夜總是難受的,等過了初夜之後,便會知曉這其中的歡愉。
“既然你都清楚了,那也省得我費事了。”敔攸湑說話的同時,利用身形上的優勢將她壓下,那迫人的氣勢和男性的氣味欺佔了她的腦子、心上,幾乎奪去了她的呼吸與思考。
從這個位置看她,一股不俗的氣質引着他去探索更多的她。
他低頭輕吻上了她的額際、鼻尖、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