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下了船,往貴妃娘娘的寢宮這一路上,一行人浩浩蕩蕩就再也不能避人耳目,佟貴妃原本希望與若蘭在煙雨樓私不會面的美意,因為若蘭意外落水演變成一場尋人記,已經讓佟貴妃的美意變質。

加上這一路策凌「盡職」地擁着若蘭,路上來往的宮女眼中儘是奚落,一行人尚未走回寢宮,消息早已傳到了皇太后的耳朵里。

若蘭與策凌兩人才剛回到佟貴妃的寢宮,宮外已經來了幾名公公。

「貴妃娘娘吉祥。」帶頭的老公公到了佟貴妃面前,打躬做了一個長揖。「貴貝妃娘娘,太後娘娘有旨,請貴妃娘娘、爵爺、十格格同到太后寢宮覲見。」長順公公溫吞地吐話,一字一句地道,非但臉不紅氣不喘而且面無表情。

佟貴妃一怔,隨即回頭望了若蘭一眼。「敢問長順公公,不知皇額娘她老人家何事宣咱們覲見?」雖然她已經猜到,這一路走回寢宮,早有多事的宮人把消息傳到皇太后的耳朵里。

長順眼珠一轉掃過眾人。「太後娘娘有啥事奴才也不明白,還請貴妃娘娘移樽就教,親自跟太後娘娘請教去。」長順是個老狐狸,在皇太後身邊跟久了比順福公公還滑溜,三槍絕打不出個屁眼。

傳了皇太后的旨意,善盡職守的長順便作揖告退。

「十格兒先換件衣裳,皇額娘傳咱們覲見不可擔擱。」佟貴妃對兩人道。

這旨意來得令人費解,若蘭神色緊張不若策凌篤定。皇太后召見貴妃與爵爺她可以想見,可皇太后何以要召見自己?

「想是昨日我與策兒沒跟皇額娘請安,這會兒肯定是奴才們多嘴,皇額娘知道咱們剛回來所以特地召見。」拉起若蘭冰涼的小手,佟貴妃笑道:「別怕,皇額娘她老人家慈愛敦厚,更何況她還是妳的親祖母,血濃於水,這偌大宮廷要時常見面聊些體己話才有恩情。」佟貴妃柔聲安慰若蘭。

若蘭愣了半晌,心情有些複雜。貴妃娘娘這番話,讓她這宮廷里的「局外人」感到酸楚。

「策兒,皇額娘要見你,一塊兒跟上。」佟貴妃回頭吩咐了一聲,左右宮女便請安退下,只有順福跟着主子們到太后寢宮。

策凌不置可否,他的犀利眸光停留在若蘭臉上,顯得深思。

長順公公已回到太后寢宮等候,待佟貴妃偕同若蘭與策凌進門,皇太后早已經坐在前廳等待。

「皇額娘,我帶策兒跟十格兒來給您請安了。」一見太后,佟貴妃便笑盈盈地迎上前討老人家開心。

皇太后卻皺着眉頭淡淡瞥了佟貴妃一眼,目光仍舊兜回策凌與若蘭身上,皇太后不高興的神情就掛在臉上。

「哪個奴才這麼大膽,竟敢惹皇姑奶奶不開心?瞧您皺眉頭,叫人怪心疼的。」策凌一個箭步上前摟住老太后,柔聲低語哄老人家歡心。

皇太后啐了一聲,破顏微笑。「你可別以為我老糊塗了!怎麼,料想哄我這老人幾句,我就被矇著眼、迷了心,啥事兒部不能作主了?」皇太后道,凌厲的眼神一逕往若蘭身上掃去。

「皇姑奶奶,欺心的是奴才,您怎麼把我也算進奴才一份了?」策凌低笑。

「貧嘴!」皇太后又啐一聲,臉上怒意已經消失。

皇太后的目光回到若蘭身上。

若蘭垂着臉。上回策凌提醒她所犯的錯誤,這次儘可能的,她告訴自己別說話就不會有錯。

「我聽說,妳跟策兒在湖上困了一夜?」皇太后對若蘭道,臉上沒表情。

「是。」若蘭答。

「皇額娘,」佟貴妃忙上前開解。「十格兒昨日又招了涼、受了風寒,她的身子弱--」

「身子弱?身子弱還游什麼湖?」皇太后冷着臉問。

佟貴妃被皇太后這一斥,也不便再多話只能杵在一旁陪笑。

「哀家聽說昨夜妳傷了腳?」

「多謝皇祖母關心。」

「抬起臉來答話。」皇太后寒着聲。

若蘭抬起臉,她清澈的眸子與皇太后對視。

皇太后皺起眉頭。

她不得不承認,這丫頭長得確實俊俏!那石靜嬪進宮后沒什麼建樹,不過她倒是給皇上生了一個這麼漂亮的女娃兒。

策凌上回在京城裏說的話還言猶在耳,可一開始皇太后不以為然,她以為策凌不過是在敷衍自己希望他娶皇家格格的心愿,依他浪子的性格不會當真認真起來!

然而今早聽說策凌跟這丫頭在沙洲上過了一夜僅,消息傳來,皇太后心眼一沉已經打定了主意--

「在宮裏,做主子的想怎麼都行,就是不能沒規矩!」皇太后瞇着眼對若蘭道:「我瞧妳這丫頭還壓根兒不明白規矩的必要性,想來妳那額娘從沒教過妳!依哀家看,錯就錯在一開始不該讓妳跟妳額娘同住,趕明兒個哀家面見皇上,讓皇上另外派間別苑給妳,再請宮中的師傅教妳宮規宮儀。」

皇太后這番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吃了一驚,除了策凌之外。

他彷佛早已料到,皇太后心底會有什麼盤算。

皇太后認為她缺乏教養,欲延請師傅教導宮規宮儀,若蘭沒有意見,然而若要請皇上另派別苑將她與額娘分開,若蘭是不可能屈服的!

「多謝皇祖母的好意,但是若蘭--」

「十格格必定由衷感激皇姑奶奶的心意!」

策凌打斷她,讓若蘭來不及當著皇太后的面,說出拒絕的話。

「是這樣嗎?不過哀家看來,十格兒好像有話要說?」皇太后冷笑。

「皇十格格有話想說?」策凌沉着眼,朝若蘭露齒一笑。「那必定是代她額娘感謝皇姑奶奶的話。」他眸色深沉。

若蘭一陣心寒。

他在提醒她,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說錯話,就是萬丈深淵。

這就是宮中最寫實的「宮規、宮儀」。

「感謝皇祖母恩德榮賜,若蘭一切但憑皇祖母做主。」她面無表情,不存個人情緒與感情說出違心之論。

「嗯,」聽着這話,皇太后臉上總算有了笑容,儘管這笑容存着一絲疑問與冰冷。「這才叫中聽的話!離開妳額娘遠些,慢慢兒的妳就能學得更多更好。」

「皇額娘,十格兒腳還傷着,就讓她先回去歇息吧!」

「罷了,妳先下去吧!往後再慢慢學着。」皇太后舒了心。

佟貴妃領旨趕緊示意順福將若蘭送回去。

「怎麼?難不成你當真相中了十丫頭?」

若蘭離開后皇太后皺起眉頭瞪着策凌,神色不豫。

「皇祖母剛才不也誇讚十格兒說話中聽?孫侄兒選上她難道不好?」策凌道。

皇太后無話可說,卻滿臉不悅。「我要你挑的人,你偏不挑!你是不就一定要跟哀家作對?」

佟貴妃被兩人間的對話震懾住了!她這才恍然大悟,望向策凌。

「皇姑奶奶不喜歡十格格,是因為石靜嬪的緣故?」策凌臉上一徑掛着笑容。「如果只是因為這個原因,剛才皇姑奶奶已經做了最好的處置。」

「哀家料那丫頭不會當真打從心眼底服氣!」皇太后冷着眼道。

策凌笑開俊臉。「天底下多的是不服氣的奴才!皇姑奶奶要是不高興,就儘管拿宮規壓她的銳氣。」

皇太后挑起眉,半晌后笑開臉。「你這小子,就知道怎麼說話逗人開心!」

佟貴妃沉默地站在一旁。策凌深沉的眼色讓她驚覺--她像是今天才頭一回認識,她自己以為對其知之甚深的「兒子」。

「既然你這麼篤定,哀家就由了你也罷,省得你嫌哀家啰嗦了!」皇太後接着問:「不過你得跟哀家說實話--你想娶她當真是因為喜歡她?」

策凌咧開嘴低笑。「十格格符合做為一名『妻子』的條件,卻不一定是我最想要的女人。」他毫不避諱說出實話。

「她符合條件?何以見得?」皇太后深不以為然。

雖然得知若蘭不是策凌最想要的女人,皇太后原本不豫的心情稍稍開懷。

「就算她不是我真想要的女人,既然要娶妻,我不會選一個無趣的女人來悶死自己。」

皇太后挑起眉。

「皇姑奶奶,您想想,整天面對一個花瓶似的『妻子』,會有什麼樂趣?」他咧開俊臉。「與其要個一輩子活在宮規下、行為思想刻板獃滯的皇格格,我寧願親自馴服一名不懂『宮規』的皇家野丫頭。」

佟貴妃詫異地瞪大了眼睛。

連她也沒料到,策凌會是這樣的答案;可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

為什麼會是十格兒?她同情那個孩子,就因為同情所以她擔心那外表堅強內心卻脆弱的孩子會受到傷害--因為她不認為策兒那顆驕傲、漂泊不定的心會當真對一個女人「認真」!何況他剛才那番話,實在聽不出絲毫真心與真意。

「那麼,你真想要的女人到底是誰?」皇太后露出笑容,卻問得尖銳。

策凌瞇起眼。「皇姑奶奶,您問倒孫侄兒了。」他噙笑的俊臉抹上一絲邪氣。

皇太后嗤笑。「怎麼?話都說白了,這事兒也定數了,還有什麼不能對哀家直說的?」

「等您跟皇上提我起的婚事,才算數。」

「哼,」皇太后佯裝不高興。「你膽子不小,還敢跟哀家談條件?」

「皇姑奶奶想知道什麼,事情應驗之前,孫侄兒一定頭一個稟報您。」他一派輕鬆地笑答。

言下之意,他真心想要哪個女人,真相會有「應驗」的那一天。

皇太后訕訕地道:「聽着,哀家可不許你給我鬧什麼醜事兒出來!」這話說的只輕不重。

皇太後進宮數十年,在這藏污納垢、鈎心鬥角的宮廷中所見所聞,早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策凌將來會幹些什麼事,她可以想見卻毫不想阻止!

然而單純善良的佟貴妃,雖也是漢妃出身,卻因功高蒙王上恩寵,她一生平順富貴,又因為性格端淑甚得皇帝信任與寵愛……

她聽見皇太后與策凌的對話,實在無法想像將來會有什麼樣的醜事發生--

佟貴妃知道,皇太后對策兒的疼愛已到言聽計從的地步,倘若策兒貫徹他的意志,皇太后最終必將讓步……

然而,老天爺,她真不希望再看見十格兒那可憐孩子痛苦的眼神……

凝望策凌若有所思的深沉臉色,佟貴妃只覺得,自己越來越不了解她的「兒子」了!

若蘭尚未回到房裏,心蝶已經站在門前等待。

「格格,您到底上哪兒去了!」才見到若蘭:心蝶就流眼淚。「妳一夜沒回來,我擔心死了。」

「我很好,妳別哭。」若蘭安慰她。

「您才不好,瞧瞧您氣色這麼差!打從昨夜我就找不着您,接着一整夜沒您的消息!我聽說……」見主子的神色不對,心蝶欲言又止。「您究竟上哪兒去了?」

事實上她已經聽小應子來報過消息。

「我真的沒事。」若蘭慢慢走回屋內,盡量不讓心蝶發現她腳上受了傷。

「可您還是沒說,昨夜您到底上哪兒去了?」心蝶追根究底,拉着她的格格左瞧右看。

「我去見貴妃娘娘了。」若蘭含糊解釋。

「見貴妃娘娘,為什麼要見一整夜?」心蝶很憂心。

她了解主子的性子,格格心底有話,從來不對人說。

「我好累,心蝶,讓我休息吧!」若蘭依舊平淡地道。

心蝶見主子的神色確實疲憊不堪,只得不情願地點頭。

沐浴后躺回她溫暖乾淨的被窩裏,若蘭的心情卻久久無法平靜,滿腦子是昨日的情景--

她想到皇太后剛才那番話,又想到她的額娘……

若蘭下決心,無論如何一定要儘快找到機會見她的皇阿瑪。

策凌擁着若蘭回到佟貴妃的寢宮,之後又被皇太后召見的消息,自然也傳到了頤靜的耳朵里。起初她不願意相信這樣的「事實」,一徑冷眼旁觀,認定這只是宮人們嚼舌根的閑話。因為她了解策凌!她認定那天早上在策凌的屋子裏,他對自己說的那些只是氣話,因為憑策凌的條件,根本就不可能看上那一無是處的十格格!

可三日後,當頤靜從她阿瑪口中聽到,皇太後面見皇上,親口要求皇上給策凌與十格格指婚的消息,頤靜就再也不能保持平靜--

「阿瑪,你是說皇上答應了?!」聽見阿瑪帶回來的消息,頤靜霍然從椅子上站起來,臉色鐵青。

「皇上那頭還沒消息,我是聽皇大後身邊的長順公公提起的。」順親王性格懦弱,見到女兒發怒根本不明白是為了什麼。

「長順公公?」頤靜的臉色更難看。

長順公公向來惜字如金,如今肯透露口風,想來消息不假!那奴才知道皇太后拿策凌沒轍,他肯定是為討好爵爺才放出風聲。

「靜兒,妳怎麼了?」見頤靜不說話,順親王問。

「這事是誰主張的?長順公公說了沒?!」頤靜質問。

在家中她向來跋扈,順親王也早已習慣她的脾氣。「聽長順公公道,是爵爺自個兒跟皇太后提起的。」順親王只有回話的份。

聽見這話,頤靜原先充滿怒火的容色一轉,變得陰沉詭闇。

看來,她實在太低估策凌!

策凌為了報復她,竟然願意娶一名失寵宮妾的女兒為妻!

她生氣嗎?不,現在她反倒一點也不生氣。

因為頤靜終於確定,自己在策凌心目中的地位重要到能讓他不顧一切。

至於那個不得寵的皇格格,她不過是策凌的一顆棋子,她根本不將那「利用品」放在眼底。

這場遊戲越來越有趣了。現在頤靜只感到體內的熱血沸騰、渾身發熱--她比過往任何一刻,更想要得到策凌!

她要這個桀騺不馴的男人完全臣服於自己。

當然,這「臣服」指的是拜倒在她頤靜格格的魅力之下--她一定要善加運用自己對他的影響力,讓策凌心甘情願回過頭來,愛她愛得死心塌地!

經過三日靜養,若蘭的身子總算恢復泰半。

這天早晨若蘭才剛下床,小應子突然闖進屋子裏,上氣不接下氣還下忘大聲嚷嚷--

「大事兒啊!天大的事兒啊!」

「你才犯了天大的事兒了呢!敢闖進格格的屋子裏頭撒野,我瞧你下一刻就有『大事兒』了!」心蝶從屋后奔出來,氣急敗壞地道。

「格格人呢?這會兒格格人在屋子裏頭嗎?」小應子不理會心蝶,一徑問主子的行蹤。

「你找我有事?」若蘭從屋後走出來。

「格格,您別理他,他敢這麼放肆肯定失心瘋了。」心蝶數落道,不忘走到主子身邊攙扶着。

「我才不瘋哩!我當真有天大的事兒要跟格格稟報!」咽了口口水,小應子終於做好準備,宣佈他驚天動地的大消息--

「皇上今日早朝宣旨了,待一干皇眷打道回京,臣工們就着手辦理策凌爵爺與咱們格格大婚之事。」

小應子這「驚天動地」的大消息,果然把若蘭與心蝶徹底的震懾住了。

「你說什麼?皇上他--他今日早朝將咱們格格許給了策凌爵爺?」心蝶瞪大了眼睛問。

「是啊!所以妳說,這算不算是發生大事兒了?」小應子得意洋洋。

主子要嫁給全北京城裏最有權有勢的爺,他小應子也跟着沾光!

「是……是『大事兒』可不。」心蝶回過頭,直勾勾地瞪着她的主子。

若蘭的臉色蒼白。

「太突然了,皇阿瑪會什麼會做這個決定?」若蘭沒有慌亂,只是不可置信。

「格格,會不會是因為三天發生的事?」心蝶問。

「據說是皇太後跟皇上提起的,然而我聽順福公公私下說,這全是策凌爵爺的主意。」小應子把從順福那兒聽來的,全部轉述給若蘭。而順福公公之所以知道這事兒,也是從長順公公那兒聽來的。

當時乍聽這消息,小應子得意極了!自個兒的主子許了一門好親事,連順福公公都只能酸溜溜地同他道喜!

「是他的主意?」若蘭一臉茫然,瞧不出是憂是喜。

「格格,爵爺有這樣的主意,您明白嗎?」心蝶不急着高興,先問她的主子。

在她的印象里,爵爺曾經三番兩次為難她的格格:心蝶打從心底就對策凌爵爺不信任!

心蝶的問話,讓若蘭無言以對。

倘若只因為在沙洲那一晚,兩人曾經獨處一夜,這理由似乎太過牽強。

「如果您根本就不知道,那麼爵爺他心裏頭到底在想什麼?他為什麼要求皇太后親自面請皇上指婚?」心蝶再問。

若蘭仍舊答不出來。

「我會問清楚。」若蘭道。

心蝶與小應子面面相覷--

望着主子的神情,心蝶不知道為什麼,心中忽然有股不安的直覺。

從小應子那裏問到爵爺的住處,若蘭決定上門找他。

「您要找爵爺?」順福公公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若蘭。

「順福公公,爵爺在嗎?」若蘭問。

「在……格格請稍候,待奴才進去通報!」

待順福入內通報過後,就請若蘭穿越前院走進室內。

策凌已等在前廳。「妳找我?」他問。

儘管在皇上的避暑山莊,爵爺的屋子都比她所住的地方豪華十倍。他是皇帝的嬌客,皇太后最疼愛的內侄孫……

他為什麼要娶她?一個失去皇帝寵愛的宮妾之女。

若蘭站在門前,忽然覺得舉步維艱。

「我想知道,」她屏息地問他:「為什麼你要跟皇阿瑪提親?」

他定眼凝視她半晌,然後才雲淡風輕問:「妳知道了?」

「皇阿瑪已經下旨了。」

「是嗎?」他咧開嘴。「我原以為三日前就應該下召宣旨。」

他若無其事的態度讓她迷惑。

「你為何要這麼做?」若蘭追問他。

「我想要妳,這理由夠不夠充分?」他笑着說。

她不至於幼稚無知到相信。「這是謊言。你我都知道,你想要的另有其人。」她一字一句說道。

他嗤笑。「聽起來妳比我還清楚我想要什麼!」隨即收斂笑容。「那麼請問,我想要的那個『另有其人』是誰?」

「何必裝胡塗?那天在尖宮附近,我親耳聽見你與順親王府的頤靜格格,所說的每一句話。」若蘭回想起當天那幕讓人臉紅心跳的情景。

「那又如何?」他反問她。

他冷淡的語調讓她不解!

「你們彼此間有盟約,你愛她,不是嗎?」

策凌的眸光轉閭,陰騺地瞪視她。「別忘了,頤靜格格已有婚配,而對象正是妳的八阿哥。」他沉聲道。

她無言以對。

然而這不是理由!

若蘭明白,即使頤靜格格即將嫁給八阿哥,爵爺要迎娶她的理由也並不充足!

是他主動跟皇祖母提的親。倘若一個男人要一個女人,那麼他必定愛着她,或者有其它原因--

「我承認,選擇妳成為我的妻子有我的考量。」他幽黯的雙眼緊視着她。

「考量?」她低喃。

「妳是皇格格,與妳成親,對我會有一定的幫助。」他直言。

「皇祖母疼愛你,你隨時能要一名『皇格格』。」她不相信他的理由。「更何況我根本得不到皇阿瑪的歡心,娶了我,對你不可能有任何助益。」

「妳以為我要的是什麼?」他撇嘴低笑。「我根本不需要一名長袖擅舞的妻子!光憑『皇格格』的光環,就足使我成為皇帝的自家人。」

原來,他要的是「身分」!

自從三日前,親眼見到皇祖母對策凌的寵信,若蘭相信在宮廷中他早已如魚得水,的確不需要一名「皇家妻子」介入干預。

然而正因為如此,他更不需要選擇自己。

「只要你開口,我相信皇祖母會允你任何一名你想要的『皇格格』,你沒道理選擇我。」

「對自己,妳永遠都這麼沒自信?」他嘲弄。

「我陳述的是事實。倘若我是美麗或者下凡的,也許配得上你,但我不是,我只是一名失寵嬪妃的女兒。我並非沒有自知之明,這樣的我根本不足以引起任何男子的青睞,何況是貴為人中龍鳳的你!而這門親事卻是你親口提出的。」她毫不扭捏地表達了心中切實的想法。

策凌嘲弄的眸光轉淡,深沉地凝視她。「也許妳自己並不清楚,妳的美簡直渾然天成,妳的勇氣與大膽更是無與倫比。更於妳倔強的模樣,對我而言更具有十足的挑戰性。」

他大膽的言辭讓她屏息。

「做為一名妻子,妳的性格也許不夠服從,但身為妳的丈夫,要馴服妳猜疑與好辯的本事,倒是一件有趣的事。」他低嗄地嘲弄。

這席話,讓若蘭的雙頰倏地泛紅。

「你明白,我不能違背皇阿瑪的意志,取消這項婚約。」她喃喃道。

「所以?」他挑起眉誘引她未完的話。

「所以我永不會相信,你是真心想娶我。」她道,然後垂下眼睫。

在策凌開口前,若蘭已經轉身離開。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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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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