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心
阿羅斯決定跟着東方焰去蘭州。
為兔遭到眾臣反對,他拿唐國當借口,對他們說了要率哈卡夏的人馬,前去同唐軍一起針對絲路上的商販安全,做聯合演習……
為了圍剿黑鷹教,他的確派人去聯絡大唐朝廷,也得到皇帝應允出兵協助。所以他能說服西克蘇等所有的大臣,卻總是不能讓烏瑪蘭父女和整個呼騰部族答應,他不管那麼多了,逕自甩脫一切麻煩事,讓扎爾欽與蒙戈負責挑出前去蘭州的一千士兵。
國王要親自同他一塊去?東方焰沒料到,很緊張:「你不在國內,不用擔心嗎?」
「我有宰相西克蘇、扎爾欽將軍、還有許多優秀的大臣為我看管哈卡夏,我沒啥好擔心的。」阿羅斯直視惶然表情,訕笑:「焰,是你在擔心吧?你不希望我跟着你去蘭州?」
當然不希望!國王會跟去,就表示他要被嚴加看管,減少脫離他的機會?東方焰悶在心裏,不能表露出來。不該跟他一起走的,硬是要跟過來,該跟他一起走的人,卻一直不出現……
在阿羅斯催促下,他不能再等憐姐姐了,只好待他解決了自己的事情,再回頭來為她想辦法!
「焰,接下來,就看你要怎麼使用人,攻入黑鷹教?」
面對阿羅斯,他不能分心,必須專註於找翎報仇的這一件事。「在蘭州外圍,有我教中人的買賣生意,平時他們同一般的商家無異,可有狀況發生時,他們會變成前哨兵,回去教里通報,開始準備防禦……」他與他討論,同時盯着攤開在桌上的地形圖。
「也就是說,教主東方翎會在蘭州的東邊,部署多一點的人力,監視唐朝廷的人,以及中原武林各門派?」對方點頭,阿羅斯想過了,隨即伸手指着地圖上的一點,「我可以讓唐朝廷的人,負責吸引東邊,你們的皇帝還答應我,會派來幾位大內高手,去對付黑鷹教武功高的人。這個時候,我的人馬就從西邊偷偷地進去教中,要東方翎措手不及!焰,你認為如何?」
阿羅斯能再找來武功強的人助陣,那太好了!東方焰同意,也跟對方一起看着地圖,沉吟:「如果這一招聲東擊西管用,我曉得有一條路可以直通烏嶺的背面,就在這裏……」他為他指出方向,目前還應該考慮到:「烏嶺地形崎嶇,居高臨下,易於攻守,你的人馬要攻陷黑鷹教,必須用計謀,速戰速決,不能拖延。我還記着當時,同娘親近的教徒有一些人是不滿翎的,我可以先試着去跟他們聯繫,減低入山區的阻礙。再來,能不能順利進入教中的關鍵點,就在伏羅。」
「伏羅?他是誰?」阿羅斯不明白。
東方焰再解釋:「伏羅是黑鷹教的護教左使。在第一線狙擊敵人,阻斷其進入烏嶺的責任,都由他和他的人手來擔當。」
「所以到了蘭州烏嶺,我們先碰見的人,會是伏羅?」
「沒錯。伏羅的武功很高,平常習武切磋的時候,翎都不見得能打贏他。他的一群手下的功夫也練得很好,一旦我們靠近烏嶺,很快的,他就會知道,所以我們在對付他的時候,必須格外小心。」
想當初,伏羅的妻子丁玎,她被娘的人手誤殺,他看過他飛身撲向娘,那虎嘯似的怒吼、發了瘋的兇猛,至今仍舊讓他心有餘悸!這一次能回去,自己已經武功全廢,都要倚靠旁人來幫助他,他但願不會碰上他,更不希望阿羅斯與他衝突──陡地,東方焰覺得自己的想法奇怪,他為何要去關心阿羅斯?
「焰……」伊人蹙眉沉思,為了什麼?阿羅斯也有滿腹的問題不能解決,忍不住了,他靠近他、將他攬入懷中,喃喃地說出:「等你的事情辦完了,別忘記你說過的話?」
東方焰一愣,感受男人氣息,強而有力的擁抱,關於那些羞死人的親吻、無數次的愛撫,全成了他身上的烙印,無法抹殺,想忘都忘不掉!他嘆氣:「我不會忘記的。」他不知還能騙他多久?
燭火搖曳,映着倆人依偎的身影,彼此卻隱藏心事……
兩個人商討好進攻黑鷹教的對策,於是在隔天清晨,東方焰終於離開哈卡夏,和阿羅斯率領的一千人馬,前往蘭州。
九月,過了隴山,前去蘭州的路上,天氣變得更加乾燥。
一名年紀二十八,身穿白色袍衫、溫文儒雅的男子,抬眼望了頭頂的烈日一眼,他伸袖擦汗,拿出水壺、喝了幾口,再放回包袱里,繼續趕路。
途中問了人,他找到方向,一直走。許久后,終於望見目的地,他高興,加快腳步,卻被人群阻擋去路,他忙擠過去,好不容易走出人潮,卻又讓握着武器的軍爺們攔下?他不懂,他們告訴他,往蘭州的路不能通行,叫他快快離開。
聞言,他傻了,急着問:「為什麼不能通行?」
「朝廷聯絡了哈卡夏的人馬,要滅了黑鷹教。上頭有命令,在任務沒達成之前,閑雜人等一律不準入蘭州。」軍人回答。
「怎麼這樣?」男子驚訝,忙求軍爺通融放行,對方態度強硬,把他趕走,他只能退出去,整個人陷入彷徨。「姊姊寫了信,特別交待我來蘭州辦的事情,豈不是……」他喃喃自語,不知如何是好?
丁玎與他丁子淳,是僅差了些微出生時間的孿生姊弟,而黑鷹教的伏羅,正是他的姊夫丁家在長安是出了名的書香門第,姊姊同魔教中人交往之事,家人全然不知,只曉得她為了一個男人,竟敢做出私奔這等醜事!她令爹爹震怒,揚言與她斷絕父女問系,從此以後,姊沒再回家了,她的行蹤成謎,連爹娘傾全力派人出去尋找,都不能找叫她。她與伏羅成婚生子、以及她沒對丈夫多說她家中之事,她只寫信過來,讓他一人知道。這許多年來,他對爹娘很內疚,更想見她和姊夫,且保證不會把秘密亂講出去,她都不肯答應他,連住處都不給他……
如今,要等到她死後,他才又接到一封遺書,他不相信,忍不住邊哭邊讀完了信。她給他如何來黑鷹教的地圖,要他看過了就燒掉,不要對任何人講。她要求他立刻趕過來,接走她的兒子伏,帶回長安的家裏,讓爹娘好好的養育……還千叮萬嚀他絕對不能去見伏羅、不能讓她丈夫知道他是來帶走兒子!
為了確定姊姊是生是死?也為了她託付他的事,他必須儘快的趕往烏嶺。可前方的路讓士兵堵住了,他如何成行?眼見士兵和馬匹需水,要徵調幾個當地人去做拉伏,拉着載滿一大桶一大桶的水、進入封鎖區。他急中生智,偷偷地將觀看人群的其中之一拉到旁邊,給對方錢,自己身上穿的給了別人,同時也換來一身粗布衣,他再混入應徵的拉伏當中,一起拉車前進……
「動作快一點!」
耳聽士兵催趕,走到他面前,丁子淳緊張,幸好沒被人揭穿,他繼續走,趁人家不注意的時候,他脫離隊伍,溜到岩石背後。「對不住了,我有要緊的事,必須趕去黑鷹教……」
他朝載着水的隊伍低聲道歉,隨即快步跑開,前往鳥嶺!
越接近山區,打鬥殺伐之聲越清晰。從沒來過這樣的環境,令他飽受驚嚇到現在,他還是弄不懂,姊姊怎麼會跟黑鷹教的人在一起?她怎麼能在這種惡劣地方,生活好多年?抓緊包袱,他想出神了,陡地,鞋子撞到啥東西?低頭一瞧,是一名被殺死、還流出一堆鮮血的朝廷軍人?!「哇啊啊──」他忍不住尖叫,兩腳上都沾到血水!
同一時刻,伏羅與幾位教中長老率領人手,與士兵們激烈對戰!
可敵人實在太多,武功好的,要一個對付多個,伏羅揮刀殺敵,一面朗聲吼道:「大夥守住,不能讓朝廷軍進入咱們黑鷹教!」
教眾都沒開着,忙殺士兵,長老應付對手,經過幾天沒日沒夜的戰鬥,體力快透支,他不禁抱怨:「他馬的,這幾個人的武功不錯啊……」話落,就被對方一掌擊中,一口血由嘴巴里噴出!
伏羅立刻衝上去、幫助夥伴,接下奇裝異服之人的進攻。
能人見對手強悍,刀刀兇猛,蘊藏上等內力?快打數回合之後,見對方似乎摸出他的門路,開始學他的招式,拿來反擊他?他嚇到,脫口而出:「你就是擅長模仿別人武功招式的伏羅?」
「我正是伏羅,你是哪位?武功不像是中原的門派?」說話時,伏羅的攻勢不滅,就要人命。
能人忙閃避,不多回話,只冷笑:「我是皇帝派來殺你們黑鷹教的人。」不過才一眨眼,伏羅好快的身手,竟能近他的身?瞪着刀光落下,他暗呼不妙,才知對手的實力超過他,卻來不及了,他腹部深中一刀,倒下時,背後又一讓對方搞一刀,就此一命嗚呼!
「皇帝派來的人又怎樣?你也不過如此。」抽回血紅刀子,伏羅調整呼吸,一面轉頭去看戰況,憂心敵軍人數多,怕黑鷹教這一回有難?
忽地他瞥見人影,那是……「玎妹?!」他朝前方大叫,不敢相信?丁叮已死,不可能會出現啊,但是難道自己眼花嗎?他朝那快步移動的人影跑過去,確實是與丁玎一模一樣的面孔!他由懷疑落入狂喜,叫她,她沒響應,他忙拉來馬匹、一躍而上,朝她奔去!
教眾眼見伏羅突然駕馬跑開,不知其所以然?只曉得沒他壓陣,他們要多加辛苦了,同朝廷軍拚鬥……
過了一會,一個渾身是血的人落下馬,仍掙扎着爬過來,長老們大驚,扶住他,知他是烏嶺上的守衛。
大家問他怎麼成了這樣?重傷的人急喘:「快……大家快回去教里……朝廷軍只是掩人耳目……哈卡夏的人馬……已經由西邊攻入烏嶺!
有了娘的親信暗中幫忙,東方焰和阿羅斯的人馬才能趁朝廷軍擾亂伏羅他們的時候,偷渡上山。
即使到最後仍然被守衛發現了,哈卡夏的人數佔上風,大夥全力攻頂,好幾次,他差點被砍中,都讓阿羅斯救下,他惱自個兒武功差勁,還被國王保護着,他覺得丟臉,心裏也泛起異樣!
他不想旁的,只專註於弓箭手照先前計劃,把點了火的飛箭、紛紛射入教眾聚集的幾處地點,也點燃綁在箭上的小藥包,發出使人昏沉的煙霧,四散開來,迷倒許多武功好手……
守在甘泉堂內,東方翎和段三少也同其它人一樣,發覺箭上有問題,已經來不及閉氣了。吸入藥性令他們功力減退,即使奮力殺出重圍,仍然不能抵擋越來越多的哈卡夏勇士,最終,四肢無力,他們都軟倒在地上,讓敵人制住!
「可惡……」中了人家的奸計偷襲,令東方翎惱火,這一切定是有人從中當內應?他想此人是誰?偏偏這個時候,伏羅不在。
待煙霧散去,守在廳堂外的哈卡夏士兵確定沒問題了,才去報告大王。
片刻,段三少看到阿羅斯.巴托進入甘泉堂,而東方翎也望見了不該出現的人,「焰……?」他膛目結舌,瞪着弟弟。
東方焰花了一個多月,才能回到蘭州,卻用不到七天時間,就攻下黑鷹教,這全是娘的人、朝廷、哈卡夏人和他們加強訓練過的弓箭手的功勞!再踏入家門裏,他百感交集,直接走到翎面前。
「隔了一年多,我們終於又見面了,哥哥。」
哥哥二字多嘲諷,聽來刺耳,令東方翎怒極反笑:「弟弟,你沒死啊?」
「哥哥不死,我這做弟弟的,怎麼能先死?」東方焰冷笑,環顧四周,教中人不是被葯迷倒了,就是讓阿羅斯的士兵抓住,還有躲在廳堂後面、各房室里的老弱婦孺,都一併被控制。他不禁要說出:「人多果然好辦事啊,一下子就把這裏通通包圍了。」想他要經歷好多艱苦,才換來這一刻勝利的滋味!
到了此時,東方翎恍然大悟,怒罵弟弟:「東方焰你這叛徒,勾結朝廷,還帶旁人進來教里,簡直罪該萬死!」他也瞪向段三少,怪他當初放走禍害。
段三少自責,又見焰的表情冷絕,他有不好的預感,更加恐慌。
「呵呵,可情我沒死成,老天爺仁慈,讓我存活,留這一條命,回來找你報仇。」哥哥的罵聲對東方焰來說,根本不痛不癢。
阿羅斯站在一旁,見識到焰的恨意,他從沒看過的仇恨!
段三少也看見了,焰拿來哈卡夏王的刀子,就要刺向翎──「不要啊!」他駭得吼出,撲到翎身上!
東方焰沒料到段三少有此動作,舉高的手一停頓,旋即想踢開人,刀子再落下,卻被阿羅斯一手抓住?「你幹什麼?快放手!」他不滿他竟然奪走刀子?
東方翎還沒死,都要感謝段三少,還有哈卡夏的他抬眼望有着灰褐色長發的高大男人。
不管怒氣,阿羅斯將刀放回腰際,仍舊抓緊不停掙扎的人。「如今,這裏已經被你攻陷了。你要殺東方翎、或者其它人,以後有的是時間去殺。」他沉聲道出:「現在,我要你先兌現答應過我的事情……」他拉他過來,對他耳語:「焰,我要你成為我的人。」
突如其來的話語令東方焰呆愣,旋即渾身顫慄,還來不及回答,就被對方摟住臉,他被迫仰頭,承受親吻!「唔──」壓在嘴上過重的力量讓他苦悶出聲。在這樣的地方、這麼多人看,還有翎、長老們、段三少……他倍加羞辱,拚命掙脫男人,「你在做什麼?」吼出時,一巴掌也揮到對方臉上!
不論哈卡夏、或是黑鷹教,所有的人瞧見這一幕,都傻眼了。
「阿羅斯你不要太過份!快放開我!」
阿羅斯不打算放開人,就緊緊地抓住氣得臉紅脖子粗的東方焰,一面詢問查看過黑鷹教所有地方的士兵:「這裏有牢房吧?」士兵點頭,他再下命令:「把東方翎他們通通先關起來。」
「蒙戈,你負責監看此處,還有注意山下的狀況,特別是伏羅和他的人手。」
蒙戈聽令,待在甘泉堂,看着大王硬是拉走東方焰,往廳堂後方的廊道走去。
「你放手啦……可惡!阿羅斯你聽見沒有?快放開我!」
吼聲在長廊上迴響,阿羅斯不管身邊的人如何吵鬧,就是不鬆手。
「焰,你的房間在哪裏?」
他不回答,他就隨便找一間無人的空房,抓着他進去,把門關上。
東方焰氣急敗壞,想逃出去,力量卻不敵男人,又被他抓住,推向牆壁,他差點站不穩,轉身想躲避,對方大步向前,輕易的將他困住。「阿羅斯你到底在做什麼?為什麼不讓我殺翎?」他衝著他吼叫,不得不背貼牆面,與對方維持距離。
「焰,只要你說愛我,現在就成為我的人,我會放你出去,你要殺誰都可以。」阿羅斯挨近慌張的容顏,急於知道伊人的心。
面對催促,東方焰不能回答,不曉得阿羅斯怎麼了,突然提起此事?一不留神,火熱唇舌又來席捲,逼他張嘴。他不喜歡這樣,尤其是在自個兒的家裏……「現在不是親熱的時候,你別這樣……」他閃躲他。
他不斷迴避,只教他愈加煩悶質疑:「焰,你不答應我,就表示你根本都在欺騙我,只想利用我,來達成你的目的!」
吼聲令東方焰呆住。他好不容易死裏逃生,苦等這一年多,剛才差一點能殺掉翎,為自己和娘報仇,阿羅斯就偏要跟他作對,挑這時候講這些?他生氣:「你在發什麼瘋──」男人強行吻他,不顧他感受,他更惱火:「夠了,你不要太過份!」掙扎出手,揮向對方!
先前的痛未消除,臉上又被甩一耳光,熱辣感讓阿羅斯清醒。
沒有言語。他與他貼近,四眼相對,只聽到彼此粗曖的喘息聲……
阿羅斯直視怒容,忽地認清一件事實,即便這是他不願意接受的,也要接受……他滿懷失望:「即使我讓你出去殺掉東方翎,了結你的心愿,你也不會愛我的,你的身心從來不屬於我……是不是這樣呢,焰?」
「沒錯,我不愛你,更不會屬於你!」憤怒令東方焰坦白,心裏也隱隱的泛疼,生出迷惑?
如果是焰讓他初嘗戀愛狂喜,那麼他無情的話語,又迅速把他打入十八層地獄!他好氣他,兩手不自覺緊抓對方的肩膀,用力搖晃,「既然你不愛我,為什麼要來挑逗我,你被我抱住、親吻時,會有反應?」
被抓痛了,他叫他放手,他不放,他火大,口不擇言:「我沒有挑逗你!什麼反應……那是身體被逼出來、自然成這樣,換成別人這麼對我,不管男的女的,就算我自己玩自己,也會有這種性慾反應。你不要以為這就是愛,根本不是!」不是這樣的!東方焰心底吶喊,卻不能理清許多困惑,更不可能在個時候,放下男性尊嚴,對另一個男人講出……
「我不回應你,你只會更加壓迫我,我就更沒機會回來蘭州。打從一開始,我就是被你逼的,你把我扔到牢裏這麼久,還逼我對你服從,逼我都要照你希望的去做,這些你都清楚,你怎能說我在利用你?我又怎麼會愛上你?更不可能屬於你!」不是這樣的!他明明想的不同,可嘴巴已經透露一切。
殘酷言語令阿羅斯震驚,終於放開手,卻止不住力道,讓伊人重重的背撞牆壁,露出痛楚,他比他更痛!「焰,你總算說實話了。」話落,他猶如膨滿的羊皮袋,一下子全泄了氣,沮喪無盡。
回想他們初次相見,實在太糟糕,還有那宴席上、之後的種種,他與他相處的畫面,一一浮出腦海!「哈……」想來可笑,原來焰會這麼對待他,都是被他逼出來的,是他咎由自取?「看來你不會愛我,還很恨我啊,我到現在才明白了,哈哈哈!」他嘲笑自己,「侯小憐沒說錯,你是不會屬於我的,可我總是不肯相信,總是以為……」
以為他對他好,他會對他改觀。他抱着他,他羞怯、張嘴回應他的吻,那纖瘦的身子燙紅,在他懷中嬌媚的呻吟……這些都是他為著他而改變,是他愛上他的證明,只是伊人倔強,嘴上不承認而已。結果呢,什麼都不是,全是他在幻想,讓愛情沖昏了頭!阿羅斯嘆氣:「是我笨,對你自作多情。」才發覺他不如侯小憐,根本搞不清楚焰對他的看法!經過這一次,他總算是認清事實了。
不是這樣的!東方焰不停在心中抗議,如果他對他的感覺,不像阿羅斯以為的,那應該是什麼樣的感覺?自己無法理出頭緒,怎能講出口?陡地,他又注意到阿羅斯提起憐姐姐,他們談過什麼?他忐忑不安。現在,他跟他弄成僵局,他擔心報仇的事,會不會……?
「我與你之間的事情,你又何必扯到烏瑪蘭,她沒得罪你,你為什麼要害她流產,連貝齊都利用上了?」
突然言語讓東方焰一愣,不暸解:「你在講什麼啊?」
「你自己干下的事,還不肯承認?」阿羅斯不滿對方的態度。侯小憐說出焰的事,已經證實,如今,他信她說過的其它事實。
「我聽不懂你講的怪話……」話沒說完,東方焰竟被大手勒住脖子,過重的力道幾乎令他不能呼吸,掙扎着嗆咳!
「你聽不懂嗎?你干過什麼事,問問你自己的良心!」他被他固定在牆面,不能走開。阿羅斯想他當初要是殺了他,不讓他出牢獄,就不會發生這麼多事情,他更不會愛上他,得到的只有失望和痛苦!
有那麼一瞬間,他被他拖得失去呼吸,臉色慘白。就讓他死吧,他不在這世上更好,省得自己老想着他,多難受!終究,他還是下不了手,低聲咒罵的同時,他推開他──
有幸撿回呼吸,讓東方焰急着大口喘氣,幾乎不能站穩。他被施暴的男人駭住,見對方調頭離開房間,「碰!」一聲,又甩上房門,他嚇一跳,竟落下淚。
他一直在想阿羅斯剛剛的話,還是不懂啊!一個人獨處的時候,他才稍微放鬆,忽然腿軟,坐到地上,他蛤縮着、抱住自己,提醒自己要出去,結束未完成的報仇,可身體卻動不了……
在他對他說出重話之後,他不敢面對他,更不敢去面對那些看見他們倆關係的教眾!
激動了、也哭過之後,東方焰不敵多日來的旅途和攻頂疲憊,竟然靠坐在牆壁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驚醒時,房內已然一片漆黑,他不知是何時間?忙擦掉淚痕,鼓起勇氣、走出房間。
得知他瞌睡快要過了戌時。他先到牢房查看翎和長老們,他們的藥性已退,也全被鐵鏈鎖住,任憑他們再有本事也插翅難飛,他放心了,暫時擱下報仇之事。到娘的墓前拜過,他趕回甘泉堂,望見燈火通明,只有蒙戈率領哈卡夏士兵,他們井然有序,正看管着教中的老弱婦孺,一面治療傷兵,蒙戈還指揮部屬生火煮食,開始用晚餐。片刻,他發現他,忙盛了一大碗,拿過來,他沒胃口,把熱食退給他,只問他這裏、還有山下的狀況。
蒙戈回答,這裏的每個出入口,都有士兵把守,為免伏羅和其它人來偷襲,唐軍和大內高手還守在山下跟蘭州邊界。
哼,就算他敢來,到時候,翎也死了,他來領屍體吧!想過了,他心情好轉,放眼望去,曉得伏羅沒來,東方焰稍稍鬆一口氣,也憂慮他失去蹤影,準是暗中計劃來救翎?
都不見阿羅斯,他問蒙戈:「你們的大王呢?」
「大王在傍晚就下山了……」蒙戈回答。記起阿羅斯臨走時的表情,那寂寞背影,他看了真不忍心啊。
聽到話,東方焰呆愣。「傍晚……?」他再問他:「他去哪裏?」
「回哈卡夏。」蒙戈接着講:「大王交待我與八百士兵暫時留在這裏,聽東方公子差遣,等你覺得這地方穩定了,我們隨時可以離開。還有,大王說,你已經自由了,不用回去哈卡夏,以後,大王也不會再來此地。」他看中原人變臉色,不是生氣,該是有別的想法。他不是很清楚他與大王的關係,也不暸解宰相、將軍和大臣們為何嚴重的對待此事?
在他看來,大王跟東方焰在一起的時候,很放鬆、很開心,兩人有笑有鬧的,挺好呀,何必要分開?
阿羅斯的意思是,他跟他就此結束,以後不要再見面?東方焰惶惶然,這是自己企盼的結果啊,他苦等這麼久,終於重獲自由,為什麼高興不起來?他只想着,他不自己來,向他道別,要旁人來對他講這些,他是什麼意思?事發突然,他不知所措,沒來由的氣苦,卻禁不住要問蒙戈:「你們的大王他……還說了什麼?」
蒙戈努力的想過,確定他聽到的,都對東方焰照實講完了,才回話:「大王沒再說什麼了。」
阿羅斯沒話對他說了,只急着離開?忽地鼻子一酸,東方焰驚心,不明白他在難過什麼?
被關了好幾天,幾個牢房內的人們都消耗精神體力,對於未知的命運,感到不安。
一日,長老們終於看見重做教主的東方焰進入牢區,直接前往東方翎的牢房。
東方焰按捺脾氣,不理老傢伙的罵聲與諷刺,隨從開了牢門,他就走進去,瞥過手腳都被銬住的翎,還有在翎旁邊的男人。他要隨從解開男人手腳上的鎖銬,告訴他:「段三少,我不殺你,你可以走了。」
聞言,段三少愣住。
「你還不快走!」東方翎催促對方,就怕焰反悔。
眼見走幾步,即將脫離牢籠,離開黑鷹教,段三少該慶幸,卻不能,他只轉頭望着翎,脫口而出:「你走不成,我也不想走了。」即便可怕,他還得面對握着利劍的焰,他朝他吼道:「你要殺翎,就先殺死我!」
吼聲讓長老們動容。
卻讓東方翎驚嚇:「段三少你這大笨蛋,講這什麼話?我才不要你為了我去死!」
「我自個兒願意去死,你就別管了。」段三少皺眉,吃了秤錘、鐵了心。
「你這笨蛋,我怎麼能不管你?況且你是外人,不是我黑鷹教的人……」
「我是外人?我都跟着你這麼久了,你還把我當外人?」
「你知道我不是這意思,幹嘛老愛曲解我的話?」
「我哪有曲解?你明明是這意思!」
兩個人意見不合,又吵起來。
東方焰被吵聲煩擾,吼道:「通通閉嘴!」他怒瞪翎,又拿劍指着段三少,對方分明怕死,卻裝堅強,不肯避開?「段三少,我放你一條生路,為什麼你不要?為什麼你願意為翎而死?」他不懂啊!
「還用問?當然是因為我愛着翎……」
傾聽直率表白,其它牢房裏的人都尷尬。
東方翎更是滿臉通紅了斥喝:「你不要講啦!」
面對利劍,段三少是不該多講,可瞧着焰滿是茫然困惑,那表情,他同翎也有過,他忍不住要提醒他:「那個哈卡夏的國王必定是很愛你!不然他不會大費周章,助你攻下黑鷹教,還親自陪你過來。」他才說呢,對方就慌了,他更確定焰是戀愛啦。他笑着看他:「焰,瞧你這魂不守舍的樣子,該是也愛上國王了?原本我還怕你在哈卡夏會保不住性命,沒想到你得國王愛護,這下子我做媒人,湊成一樁好事!呵呵,你可要珍惜愛你的人……」他望着翎,翎也正看着他。
東方焰見了兩人死到臨頭,還在含情脈脈,覺得很討厭。什麼魂不守舍?什麼愛的?胡說八道!「你不要亂講,我不愛阿羅斯──」他大吼出聲,一劍要刺入段三少的心窩,不知怎的,卻又停頓!
劍尖抵着胸膛,駭得段三少冷汗直冒,猜想焰要拉長折磨人的時間?
東方翎也同段三少一樣的想法,正準備着死,沒料到焰撤回劍,再把段三少銬住,隨即轉身就走,鎖上牢門!
他與他呆了,望着焰快步離開牢區,沒再回來……?
他們都不明白逃過一劫的原因……
在東方焰沒決定如何解決段三少,給翎更多的苦難之前,他先整頓教內。
首先是重新安置老弱婦孺,以兔引起教徒反感。讓幫過他的幾個人接替長老們的位子,管理各組的教眾,再除去護教左右使的職位,所有的人都要聽命於他,而哈卡夏士兵仍舊由蒙戈帶着,幫他守衛烏嶺。
他回到家裏已經一個月了,還有憂慮之事,他間身邊的長老:「找到伏羅了嗎?」
「沒有……」長老回答。
伏羅仍然不知去向,他底下的一些人已經被朝廷軍逮捕……他聽他報告完,還是不滿意,要他多派人,去把伏羅他們找出來。
除了伏羅,長老還擔心:「教主,經過哈卡夏與朝廷的人馬進入,咱們黑鷹教已經沒秘密了,往後還要面對武林各大門派來犯,到時候,我們應該如何自保?」
東方焰愁眉不展。他像以前曾經有過的風光,重新坐在甘泉堂的教主座位上。如今,不一樣的是,他身邊沒了娘來陪伴,竟是感到心裏懸空,兩肩上的擔子好重,壓得他透不過氣!「讓我好好的想一想,再來回答你們……」說完,兩眼啾着台階下的教眾露出疑慮,知他們表面順從、可心裏不服他。他們一定在想,他這武功全廢之人,憑什麼一讓朝廷幫他?他與哈卡夏人是何關係?還有他同阿羅斯──
他很努力讓自己忙碌,好忘掉那個男人,卻怎麼都不能忘掉他!每一雙眼睛都在質疑他,令他慌亂,草率結束集會,逃似的離開位子,快步回到他的住處!
山區的深夜寒涼。
他兩手抱膝,坐在床上,無法入睡。
頭枕在膝蓋上,他瞥着燭火搖晃……
不能想,卻又再想起,那一望無際的青翠草原,馬匹在藍天底下奔馳,風裏有草的香味,還有男人爽朗的笑聲──
剛才是我第一次見你笑得這麼開心……
我喜歡你的笑容。
焰,我愛你!
他愛他,他卻拿狠話刺激他,要他走開!突然,他滿腦子都是他,他哀傷失望的臉……東方焰忍不住兩手用力敲頭,警告自己:「停止,不要再想了!他走了,這樣最好,你跟他已經沒有瓜葛!」即使如此,他還是無法停止想着阿羅斯!
一日中午,有人來報:「一位女子叫侯小憐,她說是教主的朋友,要來見教主,請問教主見不見她?」
聽到報告,東方焰一愣,原本為教中事務煩悶的心情候地喜悅起來,忙問對方:「她在哪裏?我要立刻去見她!」
長老們為了教主安全,堅持他留在教中,再派人把被扣留的侯小憐由山下接上來。
東方焰等不及,離開甘泉堂,穿過斜坡,跑到涼亭去接人。他走來走去,一直往石階下方看,好久了,才終於望見人影?那纖纖身影跟在帶路的守衛後頭,離他越來越近,他忍不住大喊:「憐姐姐!」快步下階梯,他朝她奔過去。
大夥瞧着教主沒了冷漠,竟像小孩子般的高興,一把抱住女人?
能再相逢的歡欣讓侯小憐放下矜持,別管旁人,只回應東方焰。「焰弟……」她枕在溫暖里,因着他沒計較先前她那樣的凶他,感到抱歉,又對她隱瞞他的事,感覺內疚!
「就像你講的,哈卡夏沒什麼值得我再待下去了,所以我過來找你。」短短的幾句話,卻是她掙紮好多年才終於領悟到的。
九年前,她讓大唐皇帝送到西域,九年後,她仍舊孑然一身,沒帶走什麼,孤獨一人回來中原。
他不能察覺她內心。意外再看見她,他歡天喜地、好開心呵,支開其它人,他牽着她上階梯,進入教中……
得知他已經掌控黑鷹教,坐上教主位子,她欣慰,除去細節,她也告訴他,她如何能來,以及她的近況。她瞧着他臉色隱藏抑鬱,似乎還有什麼想問她,最後仍然沒問?她嘆氣,轉移話題:「你殺了你的哥哥……東方翎?」
她的問題令他愣住,片刻,只能回答:「沒有,我把他關在牢裏。」
「為什麼只關着,不殺他?」她詫異。
因為有一個人要代替翎去死,而他就偏不要那個人死!所以他還不能決定……他若這麼告訴憐姐姐,她也不懂,他索性不說這些。
「你到現在還沒殺東方翎,定是有你的原因?」她注視他的表情變化,不禁感慨:「焰弟,在哈卡夏王宮裏的時候,你無時不刻想着回來報仇,現在,殺人這件事情,對你來說,還是最重要的嗎?」
聞言,東方焰怔仲,陷入迷惘……是啊,他經歷那麼多苦難,還差點就命喪於異國的地牢。如今,他總算搶回失去的一切,而翎的性命也在他手上,他卻多猶豫,拖到此時還不殺戮?
「難道你讓更重要的事情分心了,所以報仇已經變得可以暫且擱置?」對方無法回答,侯小憐凝視惶惑的神情,她若有所思,隨即笑說:「焰弟,咱們別管麻煩事情了。我從哈卡夏過來的這一路上,都沒胃口,但是來這裏,見到你,我突然覺得肚子好餓!」
她的樣子逗笑他,丟開煩惱,他立刻喚人去廚房準備食物……
沒等太久,幾道色香味俱全的菜館讓教中女眷端上桌。她拿起碗筷,他也忍不住菜香,伸手夾菜,她見他手上的東西,不由得低呼:「這雙筷子,你還帶在身上?」
「是啊,它從沒離開我。」他笑着說出。她為他做的一雙竹筷子,從哈卡夏的地牢,一路陪他到現在。
他讓她很感動,更歉疚她的所做所為,不自覺紅了眼眶!
他們一起吃飯,之後,她還跟着他,到他娘親的墓地前……
她看墓地的環境清幽、打掃整潔,還種了許多漂亮的玫瑰和牡丹花,一面聽他談親娘的事,她深吸一口山間氣息,想像他過世的母親,不禁說道:「你的娘親一定是個很好的女人,讓你這麼喜愛、尊敬她?」
「是啊,我娘又美麗又溫柔,就像妳一樣。」東方焰瞧着侯小憐,沒有她,他不能在哈卡夏活下去!
她望着俊逸的面容,良久,忽地脫口而出:「焰弟,你會對你的娘親說謊嗎?」他愣了一下,隨即答說不會,她再問:「既然你認為我像是你的娘親,所以你心裏有事,會告訴我,不隱瞞?」
「對妳,我絕不隱瞞。」他看着她。
「那麼現在姐姐問你,你要老實回答?」她也瞧着清亮的琥珀雙眸,徐緩道出:「你是不是愛上了哈卡夏國王,阿羅斯?」
禁忌的名字直刺入胸中,彷佛那些字化成了銳利鐵爪,緊箝住心臟,抓出鮮血,令他苦痛難過!
不該是這樣的,那人已經與他毫無關係,他也不去想他了,只不過是一個名字,他沒什麼好記掛的。「我……」他張嘴想說不愛,竟然出不了聲,只存硬咽,當他驚覺時,已是熱淚盈眶,斗大的淚珠紛紛滑過臉頰!
她見他慌亂失措的樣,於心不忍。「別哭!姐姐知道,都知道了……」她摟住他,安撫孩子似的勸慰,讓他寬心。
直到天黑……
他有她陪伴,難得解開鬱悶、放鬆心情,暫時不管哈卡夏,或者教中事務的那些煩惱事。
夜深了,他已然為她清出一間空房,讓經過長途跋涉才能到這裏的人,好好的休息。
轉身離開房間,他想到什麼,回頭問她:「我們明天再一起吃早飯?」
「嗯……」她答應,跟他道過晚安,然後關上房門。
天亮之後,東方焰起床、梳洗好了,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侯小憐。
房門是關閉的,她還沒睡醒?這個時候了,她應該會起來啊。於是他敲門,房門竟是虛掩,一碰就開……
他奇怪。「憐姐姐?」叫人,沒應聲,他忍不住進房內,發現她不在,床鋪整齊,沒躺過的樣子?他疑惑,四下張望,忽地,心裏有不好的預感。見桌上擺一封信,指名給他?他忙拆開來看──
焰弟,其實姐姐考慮了很久,還是決定來蘭州找你。我有話想對你講,可這些話,我沒臉當面對你說,只能用這封信告訴你。
請你一定要相信我是真的喜歡你,當你是弟弟,是親人般的,也要請你務必原持我有負你的敬愛和信任,一時衝動之下,做出欺騙你、傷害你的事……
他盯着娟秀字跡,看她對他坦白,她利用他,好讓她有機會再見到她愛的阿羅斯,還有她如何鋪路,教他照她的話去做,讓阿羅斯對他心動。雖然這中間的過程不盡如她所想,她還是抓住機會,裝鬼害得烏瑪蘭流產,把這罪推給他,連着貝齊跟托勒夫的事情,都一併對阿羅斯說謊,要他誤以為是他干下一切──
東方焰不相信紙上寫的!憐姐姐在……利用他?她愛着阿羅斯?閉緊雙眼,腦海條地浮現阿羅斯曾經對他講過莫名其妙的話,此刻,他恍然大悟,深呼吸過,懷着忐忑,他不能不繼續看憐姐姐敘述……
除了姐姐做出不該做的壞事,我還要告訴你關於阿羅斯。他從你這裏回去王宮之後,變了很多,終日鬱鬱寡歡!
他看信上寫,阿羅斯突然解散後宮,一讓那些沒生育的嬪妃離開王宮,也安置她們的生活。至於烏瑪蘭,得知阿羅斯帶兵出國,不為與唐軍演習,而是為了一個男人而戰鬥,這讓她非常的生氣與不滿,回娘家去住了。他不接她回來,這事情惹火了呼騰部族,瓦希桑布要對他宣戰,阿羅斯的態度還受到眾臣、貴族和其它部落首領的質疑,引起全國嘩然!
我了解阿羅斯,他會這麼做,全是因為焰弟你……
他盯着字句,內心已然無法壓抑澎湃!
如果你是愛着阿羅斯,就不要隱瞞,要去告訴他。你一定要珍惜這份感情,別學姐姐這樣子,拒絕所愛的人,一旦錯過愛情,就永遠失去了,會痛苦萬分,抱憾終生!
侯小憐絕筆。
當他目睹信紙上最後的署名,他整個人呆若木雞,陷入混亂,不能反應!
絕筆?什麼意思?她想死嗎?不會的,她對他說過,她絕不輕言死,又怎麼會尋死呢?而且她答應他一起吃早飯啊,他要快點找到她……
「教主!」
直到門外有人喊他,他才回神,聽對方通知他,守衛在巡邏的時候,發現一具屍體,是侯小憐。
牢房內外的守衛看起來很緊張,這讓東方翎、段三少和長老們預感教中有事發生?沒多久,他們聽到外頭傳來械鬥聲,一會後,有人重傷守衛,衝進牢裏!
「伏左使?」他們望見竟是伏羅率人進來,且制住其它守衛,都高興啦。
伏羅讓手下拿鑰匙打開牢房,幫每個人解除鎖銬,隨即向東方翎行禮請罪:「讓教主和各位長老受苦,伏羅該罰!」那個時候,他騎馬到處尋找,卻沒找到人,他定是眼花,看錯了?為了一個虛幻的玎妹身影,他差一點就誤了黑鷹教的事,是要重罰。
「你救了我們,何必要罰?」東方翎一拍伏羅的肩,要他免禮,也問他和他的手下們:「你們怎麼能進來?」
「其實我一直藏在山上,注意二少主的動靜。」伏羅回答,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他監視焰,可沒想到他有驚人之舉:「不知怎的?今天早上,二少主竟然為一個從哈卡夏來的女人自殺,痛哭流涕,變得失常,不管別人反對就跑下山?」
「我們看見二少主還帶走阿羅斯所有的人馬,一起離開蘭州,往西域的方向去了。」從山下來同伏羅會合、連手出擊的人接著說出。
「西域?」
「難道焰是去哈卡夏,找國王?」
「什麼國王?」伏羅不懂翎與段三少的交談,他們說日後再告訴他,要他繼續講……
少了焰的幾百士兵,這鳥嶺的守備出現漏洞,要等朝廷軍來遞補,才讓他們有機可乘,聯絡這裏的人共同突擊,總算制伏焰的人手。因為這裏大多數的人都不服焰,很快就加入伏羅,助他重新接管教內,他也才能帶人過來牢房。
聽完陳述,翎同長老們都慶幸逃過劫難。同時,他不禁思付,焰是遇到什麼了,急着離開,沒來殺他?他看向段三少,對方笑嘻嘻的,哪是經過生死一線之隔的模樣?回想一切,他這條命算是撿回來的,也不禁要偷笑:「三少,假使焰真如你猜的,愛上了阿羅斯,才去找他,那我這個兇惡該死的弟弟,就不至於到處死的地步,還有可愛之處啊……」
他同段三少會心一笑。
眾人離開牢房,到甘泉堂,大夥見翎教主平安沒事,都歡呼!
「朝廷軍上來了嗎?」
「他們不敢上來。」伏羅回答翎,拉來被五花大綁的將領,笑說:「因為我抓住了他們的頭。」
「你們敢殺我,朝廷不會放過你們的!」將領怒吼,又怨哈卡夏人突然抽腿離開!他心裏實在害怕魔教,可不能表現出來。
段三少同黑鷹教的人,都看着教主會如何處置人質?
經歷這一次焰鬧過,東方翎有了不同的看法。考慮好了,他告訴將領:「我不殺你,只想跟你好好的來溝通溝通……」他決定趁此機會,與朝廷談判,讓黑鷹教由魔翻正,別再來圍剿,能讓他們生存,在這道上做些合法又能賺錢的生意。
十二月冬季。
阿羅斯收到蒙戈傳回來的消息,說東方焰跟着他和士兵一起回哈卡夏?他不敢相信!
他急忙罩上披風、駕馬出宮,頂着寒風,直奔蒙戈會行經的道路……
望見隊伍渺小的黑影,他斥喝馬匹加速,直到黑影逐漸清晰,能瞧見人的臉了,那最前頭的是蒙戈,而在他旁邊騎馬的,正是東方焰!
拉緊淺灰色的披風以禦寒冷,東方焰抓住韁繩、控制馬兒行走,隊伍停下來,他也停止,當他見到變得憔悴的阿羅斯,立時目瞪口呆,向對方一樣,跳下馬。
蒙戈啾着兩人照鏡子似的,都愣住,一動也不動,他偷笑,忙要其它士兵跟着他走遠一點。
天寬地闊,腳底下踩的,都是白雪。
他跟他對望,沒出聲,只聽見冷風颼颼,吹刮彼此的長發和披風翻飛。
阿羅斯不見焰,還能努力的忘掉他,總有一天,自己不會再想他、不會再心痛。可現下,三個多月來的拚命努力全白費了,他看到他,胸口又開始作痛,如同逃命似的、離開烏嶺的那一天!
他害怕這種感覺,命令自己不準再看着他了,可眼睛不聽使喚,還是盯住同一個身影。只是伊人又瘦了,神情憂鬱許多,他好想立刻抱住他,拿他的體溫暖和他,要他臉色紅潤起來……拳頭緊握,他忍住衝動,語氣冷淡:「你回家了,也得到黑鷹教、報仇了,你已經完成心愿,還來哈卡夏做什麼?」
聞言,東方焰才從渾噩里記起來,他竟然沒先殺翎,也沒交待長老要儘快除掉他,就急着同蒙戈趕來此地!伏羅要趁這時候反攻呢?他不敢多想,只願長老他們能守住教內。面對男人銳利的視線,他慌了,「我……」張嘴卻講不出半句,他氣自己,都已經來到哈卡夏,還不放下自尊?
掙紮好久,終於,他提出十足勇氣,坦白告訴阿羅斯:「我是來見你的。」對方嚇到,他自個兒也嚇一跳,頭一回用這種怪口氣跟人家講話,他不習慣,忙再說道:「侯小憐死了。」提起憐姐姐,他多傷心,若沒她那一封信,也許他不會來哈卡夏?他將增暫時葬在娘的旁邊,等這之後,他會照她的意思,將她帶回她的家鄉長安。
侯小憐讓阿羅斯嘆氣:「我知道,蒙戈已經先派人過來告訴我了。我也是在小憐離開王宮之後,才接到她留給我的信,她把烏瑪蘭、還有騙我的事情都招了,還要我別怪你。」老實說,他曉得一切真相,立刻想去找焰,可他又怕碰釘子,多丟臉,還是決定別做蠢事。
在這之後,倆人又沉默了,都有悲哀。
良久,東方焰開口:「你說她為什麼要自殺?」
「不知道。也許她做壞事,良心不安吧?」侯小憐香消玉殞,阿羅斯還是嘆息。
女人心如海底針,摸不着。她何時要愛人?何時要害人?何時又想死?沒人知道。想她是因為他,去認識焰,又利用焰、來令他痛苦,若不是她自己招供,他還要被她蒙在鼓裏,連焰也是──思及此,他對她的同情減少,也對焰有怨:「你大老遠的從蘭州過來,就要跟我講侯小憐的事?」對方愁眉不展,他有氣:「我逼過你,你也欺騙過我……現在,我們倆應該互不相欠?就這樣了。」光是轉身離開原地就好睏難,他逼迫自己,勉強做到了。
眼見男人離去,一切都結束嗎?東方焰緊張,急喚:「阿羅斯,我不想就這樣結束,我──」他回頭看着他,他又慌得講不出話。來哈卡夏的這一路上,他想過好多遍,也練習過好久,等他見到他的時候,第一句該說什麼,才不尷尬?可現下,他想過練過的,與眼前發生的完全不一樣,他思緒紊亂,脫口而出:「我回烏嶺,重掌黑鷹教,我這教主卻做得一點都不快樂,因為我總是想着……想我們那天的爭吵,你沒說一聲就走了,我很難過!」
對方轉身面對他,似乎想聽下去?他深深的吸進一口寒氣,忙着說道:「我明明是回家了,但是那個家……好像變了樣,讓我覺得好陌生……」
烏嶺上已經沒有娘,沒有家人,全都是懷疑、討厭他的,沒人愛他,連對他好的侯小憐也不在這世上了。突然之間,他孤伶伶,很需要有人陪他、愛着他……
在好多個寂靜黑夜裏,他想到的都是阿羅斯,他的熱情、他的擁抱,那帶着草原的氣息,他在他身邊、對他好──他一直拒絕記憶,以為那是因為他太孤單了,才急着找來什麼,填補空洞的心房。
漸漸的,他發現不對,他對阿羅斯的感覺,不只是這樣的,還多了……為什麼他以前不能感覺,要到失去之後,才開始體會?
「你說這也了跟我有啥關係?」阿羅斯皺眉,心跳卻莫名的加速。
「當然跟你有關係!」東方焰低吼:「在你離開之後,我才發覺,我需要你……」激動話語融入冷測的風中,成了一團白霧。他面紅耳赤,要對男人講出這樣的話,已經讓他掙紮好久,丟自尊、也折壽好幾年。如今,他已經沒了家、沒親人,如果再失去愛情,他真的會像憐姐姐說的,抱憾終生!
「除了你,我已經一無所有!」
聽見蘊含怒意的表白,阿羅斯呆住。「除了我,你一無所有?」這是什麼意思?焰講這話的時候,不看着他,就看地上,是不甘願嗎?若是這樣,他又為何臉紅害躁?自己的胸中又跳得難受──不要了!他不要這樣,再受一次痛苦!「我怎麼能再相信你?你不要再編織動人的謊言,我不會再被騙了。」他拒絕他靠近。
「阿羅斯我沒騙你,你必須要相信我!」
「你連看都不看我一眼,焰,我怎麼相信你?」
東方焰僵在原地,手足無措,急着脫口而出:「我不敢看你,是因為我怕你會拒絕……」
被一雙淺棕色的眸子盯住,害他舌頭打結:「對不起以前是我欺騙你……在烏嶺的時候……我對你說那些話……不是真心的……我現在說的才是真心話!」
聽見伊人言語,阿羅斯傻了,整個人猶如被極樂天堂跟地獄兩邊不斷拉扯。
東方焰更是緊張,未知誠實的後果。片刻,他見男人煩躁,開始亂走動,有時伸手搔頭,有時扯弄披風,就是不肯回答,因此,他心情低落,已有準備……
阿羅斯卻在對方打算放棄的當兒,悶悶不樂的開口:「焰,你一下說騙我,一下又說你講的是真心話,說你需要我,你這樣反覆,我會很困擾,弄不清楚!我為了你,去黑鷹教,那些大臣、貴族、部落首領已經不能諒解,呼騰族也要興戰,我還得安撫人民,向他們解釋解散嬪妃的事情……我已經一身麻煩了,如果你再來騙我、整我,我會受不了!」
高大的身形突然走過來、貼近他,那英俊的臉龐透着困惑,他忍不住伸手碰觸緊皺的眉頭,只想撫平不安。「阿羅斯,我不會再騙你、整你。」他坦誠告訴他:「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其它的問題,我不能想,也不管了。」打從他決定過來哈卡夏的那刻開始,就已經拋開一切。
「你真的想跟我在一起?」阿羅斯握着有些涼的手,感覺不真實。
「真的。」東方焰回答。
「沒騙我?」
「沒騙你。」
「如果你跟着我再回到王宮,還會遭遇罵聲,你不怕嗎?你能同我一起去面對他們,解決問題?」
「你不也為了我,背負許多麻煩?所以我行的,只要我們在一起,定會想出辦法,解決一切的問題。」
聽了回答,阿羅斯喜悅,也忐忑:「為什麼你想跟我在一起?」
「因為……」直到能觸碰彼此,手讓溫熱握住,在這時候,東方焰更能確定自己的心,不再孤單無助了。「我喜歡你。」他說出,確定自己想要的是──阿羅斯!
伊人話語教阿羅斯又飛往極樂天,卻還是感到兩腳懸浮,很不踏實。他不得不懷疑:「你喜歡的該是侯小憐,怎麼可能是我?」
「我是喜歡憐姐姐。」男人變臉,他忙解釋:「是家人那樣的喜歡,沒有男女感情的成份。」
所愛之人的一言一語都能輕易判決他的生死。就為了一句話,阿羅斯又從沮喪變回歡欣,禁不住追問:「那你說喜歡我,是有放感情在裏面?」清麗的容顏羞紅不語,已經給了答案,他歡喜得胸口直跳,還要求:「焰,你只喜歡我,不是愛?」
問話讓東方焰傻愣。對一個男人從討厭到喜歡,他跨出這步子多艱難,他還不就此打住,要再追問羞死人的事?他不好答,他還纏着他猛問,如今他不能騙他,只能照實道出心意:「我對你,也許不只是喜歡……?」
「不只是喜歡,那就是愛啰?」阿羅斯搶下對方的話,喜孜孜的說:「你是在說你愛我?」伊人羞窘不答腔,是愛?他就要這麼想,禁不位歡呼:「焰,你終於肯愛我了!」他落入狂喜!今天之前,他無法預料會再看見東方焰,連想都不敢想,現在,他竟能親近他,碰觸這朵絕色玫瑰,他的美麗火焰!
愛神曾經拋棄他,如今再來眷顧,讓他覺得一切太突然、太夢幻、太不像真實!他拉他入懷,雙臂緊緊的抱住纖軀,才能感到焰是真的在他眼前,不是虛像。回想侯小憐,他要擔心:「如果你敢欺騙我,讓我發現你不愛我……我會殺了你,不讓任何人得到你!」
「你講得這麼恐怖,我哪敢再欺騙你?」東方焰嘆息,感受男人懦喘不安,那是深愛他的表現啊。他心動,沒察覺的時候,自己也走進愛情里。
兩手不由得放膽抱着對方,東方焰仰頭主動親吻阿羅斯……
四唇相貼,迅速火熱纏綿!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