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既然真心相愛,那就每分每秒在一起;即使不能,也要每分每秒在心裏懸念。藍婕希愛得很單純,一種純粹,沒有雜質的戀情。或者是她愛得太天真,在韓言凱的觀感里卻變成一種女人的任性。
男人和女人間的無解。
發亮的螢幕,一通來電顯示。藍婕希坐在辦公室里沒有接聽的意願,隨即轉到留言信箱,聽見韓言凱的聲音,他說:
如果你還愛着我,就等我兩個月。電影結束后,我可以每天每分每秒都陪着你,直到你厭膩,說:“討厭,走開啦。”
她非常好哄,他說兩個月,她就覺得不過是區區的六十一天,整個十月和十一月跨過之後,她就可以等到他了。
保持忙碌的工作狀態,盡量試着讓心情愉悅,還有要求他一天一通簡訊,哪怕是再簡短,也不過是“收工了”
“這好嗎”這種內容。她調整到願意降低要求,只為了讓兩人的戀情有喘息的空間,彷彿機械的齒輪需要休息片刻、上一點潤滑油。
十月的最後一天。安德烈·韓不斷出現在藍婕希公司附近,午餐偶遇、上班偶遇、連午後溜班也會遇到,次數多到讓藍婕希感到很可疑,好像自己被安德烈跟蹤似。
採訪結束,藍婕希又在公司大樓電梯裏遇見安德烈。是她先進電梯的,等門要關起的剎那,安德烈才擋下側身進來。電梯裏的空間狹小,要保持距離是不太可能的,藍婕希以戒備的神情覷着他。
“這麼巧,最近好像經常遇見你。”藍婕希狐疑的神情。
“這跟巧合或是機率無關,這跟命中注定有關。”安德烈一臉正經,表情透着神秘,凝視着她。
“呃,什麼意思?”
“到時候你就知道。不要忘了感謝我就好了。”
“什麼跟什麼?”
藍婕希還是一頭霧水,安德烈卻是說什麼都不肯再透露一個字。
“對了,你猜王先生、李先生和蔡先生誰會收到最多的罰單?”安德烈忽然問。
“是冷笑話嗎?”
“可以算是吧。”
“蔡先生。”藍婕希隨便猜一個。
“錯。”安德烈露出陽光般開朗的笑容。“是王先生。因為罰老王(法老王)。”
空氣瞬間凍結,藍婕希睨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電梯裏有冰箱的味道喔。”
“太冷了嗎?我還有更冷的,你要不要聽?”安德烈呵呵笑起來。
“下次吧。”
這時電梯已到了藍婕希的公司樓層,她揮了揮手向他道別,安德烈則笑着,屬於神秘的那種,也不知道他要去哪一層,電梯瞬間關上。
沒過多久,藍婕希的公司忽然召開臨時會議,公司里五本時尚雜誌的編輯人員全擠到會議廳里,連鮮少露臉的總編葉蓓之也在列。藍婕希望着台上一個個大ㄎㄚ輪流發言,自己坐在底下可是戰戰兢兢的,因為過年前第一波裁員名單就要在十一月底前公佈。
又是拿亞洲經濟不景氣當借口,什麼網路風行之後紙張雜誌的買氣銳減之類的理由,藍婕希聽多了。反正不管台上的主管怎麼解釋,底下的小編輯也只有聽命的份。
以為只有壞消息,接下來葉蓓之忽然公佈一項好消息。
“明年初公司安排雜誌編輯的訓練計畫,預定有三名編輯可以赴美修習有關設計科目的學分,還可以到紐約國際時尚雜誌公司實習,至於住宿和學費,將全額由公司負擔。”
消息一公佈,立刻引起底下的編輯們一陣騷動,尤其聽到可以到紐約國際時尚雜誌實習,以及費用由公司全額負擔后,大家更是歡心鼓舞起來。
“我話還沒說完,可以安靜一下嗎?名單明天會公佈在公司網站上,評選的標準也會一併公佈。到時我會安排時間和三位編輯面談。”
葉蓓之話說完之後,會議也宣告結束,眾人就在喧鬧中走出會議廳。
明天還沒到,內幕名單已經開始在辦公室里發酵了。憂心的人比快樂的人多,原因無他,被裁員者多達十五人,送去紐約實習的卻只有三人。
回到辦公桌前,藍婕希暗自祈禱自己不要在裁員名單內,至於到紐約實習,她壓根就不敢妄想,畢竟五本雜誌里優秀的編輯太多,論排名,應該怎樣都排不到她。
偏偏黑馬就是藍婕希;當她還在狀況外,她所屬的那本雜誌編輯群已經陸陸續續前來向她道喜。
“恭喜你。”
恭喜道賀聲不斷,大家圍着藍婕希的辦公桌,全是興奮的表情,而藍婕希除了意外還是意外。
“恭喜什麼?”藍婕希疑惑地望着他們,她可不記得自己有買樂透彩券,更不可能中獎。
其中有個男編輯叫Simon的,成績向來比藍婕希優異很多,只見Simon斜睨着她,不太服氣的表情。
“這個名額我看應該還是詠青最有資格,如果她還在公司的話。”
話一出口,身旁的人連忙戳了他一下,要他住嘴,誰知他話更多,又說;“當然,如果徐玲蓁沒跳槽,這個名額我們誰也排不上。”
言下之意,藍婕希怎麼說都不可能在名單內,這才是Simon想說的話吧。那麼按此推論,藍婕希一臉驚詫瞪着他們。
“你們是說我在紐約實習的名單內……”天呀,這怎麼可能!
“你還不知道嗎?要不然你以為我們在恭喜你什麼?”另一個編輯May笑着說道。
藍婕希驚喜萬分,不敢置信地說:“你確定我真的在名單內?不是說明天才公佈嗎?你們怎麼會知道?”
“根據內幕消息,不會有錯的。”May附在藍婕希耳邊輕聲說:“副總編親口說的,當時很多人都在場,你不信的話,就等明天網站公佈了。”
“公佈確定之後,記得請我們吃大餐。”另一個編輯拍了拍她的肩膀說。
編輯們道賀完,一一散去,藍婕希坐在位子上,仍是一臉的無法置信。天呀,紐約!這不是她夢寐以求的嗎!不,不,不,她不能高興得太早,一切還是等明天名單出爐后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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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美名單:藍婕希。
紐約SchoolofvisualArt設計學院修業兩年,國際時尚雜誌實習一年,學費和住宿費全免,需自付平日生活費,實習期間有固定收入,回國必須和原公司簽約三年。
昨晚失眠一整夜,大清早,藍婕希一到辦公室,在公司網站上看到確定名單的消息,心情起伏很大。開心之餘,她不免缺少自信的疑問;為什麼總編會選擇她?不會是因為安德烈吧?想想那天在電梯裏遇見他時他的神秘表情,總覺得有些詭異。
另外,兩年修業、一年實習,整整三年,要是決定出國,那她和韓言凱的感情怎麼維繫?要是放棄不去,連她都不可能原諒自己竟然錯過了這大好的機會。
去和不去,兩難。
總編葉蓓之約藍婕希見面談時,藍婕希終於鼓起勇氣問了一個問題。
“總編,我可以知道您為什麼會選擇我嗎?”
凝視着她一臉猶豫不定的表情,葉蓓之冷漠的回答:
“你問了這個問題,可見你根本缺乏自信,如果無心前往,我也可以把你的名字刪除,把機會讓給別人。”
“呃,我不是這個意思。總編,我只是好奇,畢竟網站上評比的標準,我的分數似乎不在前三名。”藍婕希連忙改口,語氣試着自信。
“你有三個第一。之所以總分數不高是因為你也有三個倒數第一。我和幾位創意總監討論過,覺得你的採訪稿素質不一,評比起來分數不是A就是D,遇到感興趣的題材你總會出人意表的有創新之舉,遇到不感興趣的題材,你的態度太輕忽隨便。原本你不在我們考慮的名單內,不過有幾位被採訪的設計師大力推薦你,娜娜小姐和關楠星都對你印象深刻,連我也對你文章的見解表示贊同,討論的結果,我們把你列入名單裏面。我說得夠清楚了,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沒有,我很了解,我沒有什麼問題,只要不是和安德烈有關就好。”脫口說出之後,藍婕希不禁感到後悔,連忙補充:“我的意思是說,很感謝總編和創意總監容忍我的缺點。”
“安德烈?”葉蓓之挑眉,疑惑地問:“你也認識安德烈?”
“嗯。”藍婕希誠實點頭。
“這件事怎麼會和他有關?我請他替公司處理紐約住宿的問題,你以為我會因為你是他的朋友就公私不分嗎?”葉蓓之不悅的表情全寫在臉上,嚴厲的凝視着藍婕希。
藍婕希被她的眼光一瞪,嚇得畏縮起來。
“沒有,我沒有這個意思。”
“還有其它的問題?”葉蓓之耐着性子問。
“沒有了。”藍婕希連忙回答。
“很好。下個禮拜先飛去紐約看一下住宿的環境,還有學校修業的事宜。秘書會幫你安排好,如果沒問題的話,你可以出去了。”
藍婕希吶吶地點頭,離開之後,沒過多久,韓言凱來辦公室見葉蓓之。這件事藍婕希並不知情,等到韓言凱和葉蓓之談話結束,韓言凱遲疑了一下,問了一聲葉蓓之的秘書,繞過走道,特地來到藍婕希的座位。
藍婕希的座位是空的,她正和攝影師在小會議室挑選拍攝好的照片,透過玻璃窗,她望見韓言凱的身影,訝異地愣了一下,和攝影師的話題中斷,她隨即走出來。
“你怎麼會來?”藍婕希凝視着韓言凱,一個月沒見,他曬得更黑亮了,下顎留着些許粗獷的鬍髭,眼神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藍婕希很規矩的穿着襯衫和套裝,然而他深邃的眼神並下落在她的穿着,彷彿已經看進她的心底;她覺得他好像已早一步知道她即將去紐約,要不然不會用這樣的眼神看她,然而他只是語氣輕淡地說:
“你們總編約我談電影採訪的事。”
“喔。”藍婕希疑惑地問:“你早上不是傳簡訊說今天要出外景?”
“天氣不好,下雨了,臨時取消,在等天氣放晴。”韓言凱望着她,接着問:“你會準時下班嗎?要不要一起吃飯?”
“照片挑好,就可以走了。”
“好,那我在樓下咖啡館等你。”
“好。”
藍婕希點頭答應,望着韓言凱離開,推門出去之前,他忽然回過頭看她一眼,上一秒錶情難測,下一秒接觸到她的目光忽露出爽朗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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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季的天空,下着冰涼的小雨,韓言凱和藍婕希共撐一把雨傘,他以右手撐傘,左手則親密地摟着她的肩。她感覺到他手心的溫暖沉穩的落在她身上,即使有近一個月沒見了,她發覺自己愈來愈習慣這樣的親密,對他的依戀也愈來愈深。
晚餐討論要吃些什麼,藍婕希建議吃他喜歡的拉麵,韓言凱則反過來提想吃她喜歡的意大利麵。她堅持要吃拉麵,因為她想看見他唏哩呼嚕大快朵頤的模樣。那間麵館空間狹小且擁擠,坐下來老是會碰到對方的膝蓋,她現在喜歡那種和他緊靠在一起的感覺。
“你不是說要排隊,很擠很討厭?”韓言凱挑起濃眉,疑惑地問她。
“我現在喜歡了嘛。”她拉着他的手,堅持要去。
“難得有空吃你喜歡的。”
“可是我也想選你喜歡的。”
他們站在路口討論,藍婕希感覺兩人相處的時間很寶貴,似乎愈來愈短暫,韓言凱發覺她瞳眸里有着凄惶不安的神色,親密地摟着她的肩說:“好,走吧。”
享用晚餐時分,麵館外的雨下得更大了,淅瀝瀝的聲音打在鐵皮屋檐上,彷彿是一場熱鬧的鼓聲。拉麵還沒煮好,他們先吃燙章魚、潤豆腐等小菜搭配清酒,熱燙的清酒慢慢一口一口啜飲,韓言凱輕碰她的酒杯笑說:
“恭喜你可以去紐約實習。”
他果然已知道這個消息,藍婕希輕碰了一下他的酒杯,抬睫凝視着他問;
“你剛看到我們公司公佈欄公佈的消息了?”
“不是。是安德烈告訴我的。”韓書凱誠實地說,今天安德烈特地到公司去找他,以挑釁的語氣告訴他,藍婕希要到紐約受訓三年,這期間他會不擇手段追到她,所以他才會特地到她公司一趟。“他說得很誇張,我不太放心,所以問了葉蓓之,有她的保證,我就放心了。”
“你不是說為了採訪才來的?原來是為了我特地跑來問總編?到底安德烈對你說了什麼?”藍婕希好奇地追問。
“他說要把你拐到紐約,然後再橫刀奪愛。”
藍婕希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斜睨着他說:“這樣你也會擔心?一聽就知道是假的嘛。”
韓言凱表情嚴肅了起來,語氣認真地說:“我在大學時代真的有女朋友被他搶走。變成男女朋友之後,他卻隨隨便便就把對方甩了。”
這麼聽來,怎麼覺得韓言凱和安德烈這兩個男人的舉動實在很幼稚?藍婕希微蹙眉宇,睇着他,忽然問:“你那個女朋友叫什麼名字,你還記得嗎?”
韓言凱愣了一下,沒料到她會問起,臉上表情納悶着,似乎想了很久,還是想不起的模樣。
“不記得了。”他說。
“我就知道。”藍婕希沒好氣地白他一眼。“我看你根本就沒有多重視她嘛,只記得女友被安德烈搶走,卻不記得對方的名字,更不要說連對方的臉孔也想不起來了吧?”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我不懂你在氣什麼。”韓言凱一臉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不管過多久,我都不希望分手之後你忘記我。”藍婕希低着頭,語氣難過地說。
踩中地雷了。氣氛頓時冰冷起來,兩人開始默默吃着晚餐。他們都明白韓言凱不是那種可以安穩等待她三年的男人,而她也不是那種度量大到可以完全放心讓男友獨自生活的女人。
他小心翼翼的不願點破兩人之間的難題,卻被她直言無諱地說出來。韓言凱就是喜歡她這個特點,然而他卻也不忍見她一臉想哭的模樣。
藍婕希強忍眼淚奪眶而出的衝動,試着轉換心情,聊起電影,果然氣氛又熱絡了起來。
後來,晚餐結束,韓言凱說要送藍婕希回外雙溪的家,餐廳外下起傾盆大雨,許多忘了帶傘的行人躲在拉麵店的屋檐下等雨停,他們兩個共撐一把傘,緊挨着彼此,靠近外側的衣袖依然淋濕了。
疾駛的車輛將路面的積水濺起兩道高高的水浪,往山區的路途上,路邊翠綠的蕨類長葉被淋得發亮,老屋前那棵熟悉的蓮霧樹立在雨中,車靜止下來,隔着車窗,藍婕希凝視着那棵大樹,彷彿那場夢又回來了。
這一瞬間,她清楚看見夢裏的那個男人是他,韓言凱。
電台播放着張懸低沉沙啞卻溫柔的歌聲,她唱着:
“我不再覺得失去是捨不得,在所有人事已非的景色里,我最喜歡你。”
韓言凱關掉引擎,張懸的歌聲倏忽消失,他繞過車頭,開了車門讓她下車。雨仍沒有止歇的跡象,藍婕希下車了,回過頭問他:
“要不要進屋裏坐?”
“不了,天氣如果好不了,明天一早要去南部出外景。”韓言凱站在她身後撐着傘,催促地說:“這雨下得太大,快進屋去,否則會淋濕。”
藍睫希沒有移動,反而回過頭說:“我下個禮拜要去紐約適應環境,可能……”話說到一半,就說不下去了。
“我知道,你們總編都跟我說了日期。”韓言凱發現她眼眶紅了,淚水盈滿雙眸,他強忍着,拉着她的手臂,溫柔地輕擁着她,試着以輕鬆的語氣說:“到時我不去機場送你,我可能在泰國拍外景。”
藍婕希將臉埋進他的胸膛,眼淚不聽使喚地流着,哽咽地說:“我們這樣算什麼?”
“婕希,”韓言凱抬起她細緻的臉,哀傷地說;“也許你在紐約會遇到理想的對象,所以……我們分手吧。”
他可以成熟面對這一切,可是她不行。藍婕希心碎地看着他,哀求地說;
“你為什麼不開口要我留下來?我會為了你——”
“你知道我不會的。”韓言凱阻止她說下去,神情陷入惆悵,溫柔地說:“我不會要求你,因為我知道你有多想去,你不能不去。”
“你不愛我?”
“你知道不是這樣,”韓言凱沉重地嘆氣,傾聽雨滴打在葉上的聲音,最後說:“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我會要你留下來。”
“這是什麼意思?”她疑惑地望着他。
韓言凱深邃眼眸里清晰映着對她的愛意,只說:“在世界末日的前一秒,要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可惜,明天不是世界末日。”
然後,韓言凱輕輕放開她,把傘塞進她手中,轉身離開。
藍婕希沒有握緊雨傘,她慌亂地看着車愈來愈遠,淚水模糊的視線,不清晰的風景,她在腦海里瘋狂地搜尋所有的辦法可以阻止他離去,但她想不出任何辦法,只能站在原地被秋天冰涼的驟雨淋得渾身濕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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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後
春
從紐約JPK機場起飛、經過東京轉機,順利飛抵桃園機場。藍婕希在紐約度過二十五、二十六歲生日,實習的工作要到今年秋天才會正式結束,之所以春天就回國,全是為了參加哥哥藍宏志的婚禮。
一出機場海關,藍婕希遠遠就看到藍宏志站在人群里朝她招手。藍婕希拉着行李箱走過去,藍宏志大力地抱住她,隨即幫她提着行李上車。
一路上看着熟悉飛逝的窗外風景,藍婕希和藍宏志有說有笑,氣氛熱絡下,藍婕希吵着想看未來大嫂的模樣,藍宏志把手機丟給她,桌布上就是一名長相秀氣甜美的女人。
“看起來很年輕,哥,大嫂該不會比我還小吧?”藍婕希好奇地問。
“和你同年。這是她高中時期的照片。”
“嚇我一跳!我還以為你誘拐未成年少女呢。”藍婕希誇張的說笑。
“怎麼樣,紐約好嗎?”
“很好,只是天氣很冷。那種空氣里潮濕的味道很像台北,只是更冷些,完全沒有春天的感覺。”
“誰問你天氣了。男友呢?怎麼沒看到你帶回來?”
藍婕希摸了摸法蘭絨外套的口袋,笑着說:“在裏面你沒看到?”
結果口袋裏面卻是小叮噹的手機吊飾,藍宏志不以為然地嘖了一聲。
“去了兩年多,結果卻還是一張白紙,我還以為你會交個高鼻子的阿斗仔。”藍宏志嘲弄說道。
“你不要小看我,我可是桃花朵朵開,發了好幾張好人卡拒絕人家。”藍婕希斜睨着他,神氣地說。
“是嗎?”藍宏志倒是不怎麼相信,好奇地問:“安德烈呢?不是聽說他追你追得很勤?”
“你是聽誰說的?”她眼神警戒起來。
“當然是……”藍宏志含糊其辭。“你知道的嘛。”
“我才一點都不知道。”藍婕希戒備地看他一眼,他尷尬地笑着,她沉着臉望向窗外。
兩人心裏都知道他們在講的是誰。在紐約,安德烈已經被藍婕希拒絕過好幾次了,看來安德烈和韓言凱敵對的關係仍未結束,兩人似乎聯絡得很勤嘛。她本人可是早已和韓書凱斷了音訊了。
聽說(當然是聽哥哥說的)這兩年韓言凱身邊的女友就換了三、四個。去年跨年,韓言凱曾寫Email給她,說他會到時代廣場陪朋友一起跨年,語意里似乎想約她。她沒有赴約,並不是想避開他,而是她早已和顏詠青約好要飛到巴黎一起和死黨們在凱旋門倒數跨年。
更何況,她不像韓言凱這麼洒脫,結束戀人關係就可以沒事恢復到朋友狀態,這種成熟的人際關係,老實說,她怎麼都學不會。
轉眼間,車已開到台北市區,藍宏志見妹妹沉默不語,小心翼翼地問:“我伴郎找言凱,你不會介意吧?”
他們兩個戀愛後分手,哥哥卻是事後才知道的,藍婕希微搖着頭,笑了笑。
“我怎麼可能會介意。要是我的死黨不找我當伴娘,我才會介意哩。”
“那就好。”
藍婕希凝視着窗外,遠遠的看見徐玲蓁和施晴婉站在街角的身影,興奮地叫道:“哥!停在前面路口就好,我晚上約了朋友吃飯,麻煩你把行李送回去喔。”
“好啦,沒問題。”藍宏志停妥車,側着臉看她下車,不忘叮嚀說:“別忘了明天中午未來大嫂請你吃飯。”
“別擔心,我會準時的。”
藍婕希話一說完,立刻衝下車,朝着徐玲蓁和施晴婉的方向走去。她們一見到她,三個穿着高跟鞋的女人立刻站在街角抱在一堆,興奮地嘰嘰喳喳着沒完,一下子討論誰誰誰都沒變,一下子詢問對方鞋子和衣服哪裏買的,好不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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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季的午後,老屋院子裏的蓮霧樹伸展翠綠的枝啞,樹梢上掛着匯匯的粉紅色果實。藍婕希站在一公尺半高的梯架上,嘴裏哼着輕快的歌,以一種浪漫的心情將紫色緞帶環繞在樹枝上當作哥哥結婚宴客時的裝飾。
婚禮將在後天舉行,除了宴客之外,哥哥還請了小型樂隊伴奏,地點就在老家的前院和客廳。至於客廳的部分,只要敞開落地窗,將客廳的傢具移開,就可以變成宴客的場地。
悠閑的午後,哥哥陪爸媽到市區挑選禮服,藍婕希負責這場婚禮的所有佈置,她請了施晴婉當幫手,由施晴婉佈置客廳的擺飾,至於院子的部分則由藍婕希自己來做。除了要做一道花圈拱門、鋪紅地毯,還要做一道心型氣球串起來的拱門,並且將紫色綵帶別緻地懸挂在樹梢上。
大概是她太懶得下到地面移動梯架,伸長着手要將綵帶懸挂到較遠處的枝啞上,以為支架深入院子的泥地里夠牢靠,她微傾着身體,費力地將綵帶打個漂亮的蝴蝶結,這時梯架卻支撐不了她身體的重量,緩緩朝下傾倒下去——
倒下的速度是如此緩慢,以致藍婕希有時間瞠大雙眼、張着嘴巴,驚恐地發現自己即將跌至地面。
就在這一瞬間,韓言凱雙手抱着一個紙箱,裏面裝的全是準備送給賓客當伴手裏的香精蠟燭,出現在大門敞開的大門裏,然後他發現有架梯子要倒了,有個女人在空中朝他直撲過來,他只是出於反射動作的扔掉箱子接住她。
沒想到倒下的力道大得將他撞倒在地。
藍婕希狼狽地壓在韓言凱身上,他們的雙眼瞪視着對方,距離實在近得不可思議。一秒,兩秒,三秒……三十秒靜謐滑過院內的空間。
誰都沒料到韓言凱和藍婕希再度相逢會是這樣的場景。
“好痛。”他感到好氣又好笑,挑着濃眉,嘴角卻忍不住勾起微笑。
“抱歉。”藍婕希掙扎着要站起身,卻被他一把拉住,她凝視着他眼底映着晴朗湛藍色的天空,驚慌地說:“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又不是高岡屋廣告,你不會說點別的嗎?”他眼神流露嘲弄的微笑。
“你幹嘛學我的語氣說話?”她沒好氣地瞪他。
彷彿是宇宙中彗星撞擊了行星,他們相遇的方式有些奇妙又有些註定。韓言凱一臉自信的表情說:
“命中注定你是我的。”
“什麼?你少自大了。”
他們為此還有得爭辯,不免你一言我一語的斗下去。韓言凱以力氣的優勢翻轉過身,反將她壓倒在地,嘲弄地說:
“是你主動撞進我懷裏的,看你往哪裏逃。”
“別忘了,我可以逃到紐約去。”她得意地說。
“聽說你秋天以後就會回來,這次我可以等。”
“我才不要你等。”
就這樣,他們繼續鬥嘴下去,沒完似的。
不,正確地說,韓言凱和藍婕希,他們的緣分仍未結束,在粉嫩果實的蓮霧樹下,戀情依舊未完地持續中……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