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微笑質首示意,應無赦讚賞道:「師弟真是好福氣,有個這麼秀外慧中、慧質蘭心的好閨女,不像我那孽子性子強、脾氣臭,若因此而傷了侄女,還盼侄女莫與他一般見怪才是。」
這話一出,應孤鴻頓時不悅的冷哼了一聲。
而沈待君則大概能猜出應無赦應該已知曉雙方先前的小過節,是以當下連忙開口,「應師伯千萬別這麼說,其實應師兄……」頓了頓,她試圖找出委婉的形容,但最後還是宣告失敗,索性直爽笑道:「是真小人,還挺可愛的。」
她這話當場讓早已聽過這種評論的華丹楓、華妙蝶兩人悶笑在心;而應無赦則先是詫異瞠目,隨即開懷的仰天大笑,直贊她說得好。
至於沈雲生則不管女兒說什麼,他皆一概點頭贊同;唯獨應孤鴻在瞬間黑了臉,差點沒拍桌而起。
真小人,他欣然接受,可是……
可愛?竟敢說他可愛?他渾身上下,哪點構得上可愛這個詞了?這簡直是對他的一種羞辱!
待眾人笑過後,沈雲生像是在介紹路邊野狗般隨便的往華丹楓一比。
「至於這個蠢貨叫華丹楓,和那個小丫頭一樣,都是我娘子收養的徒兒。」
聞言,應無赦含笑的往華丹楓看了一眼,心知他就是半年前,在華山的比武大會上「橫空出世」的年輕人,與自家兒子被好事的江湖人並稱為「玉面雙龍」。
知他在打量自己,華丹楓毫不畏怯,除了大刺刺的與他對視外,還不忘笑眯眯的打招呼。
「應師伯,你好啊!」嘿嘿,雖然師爹與他才是同出一門,和師父根本扯不上關係,但既然師姐叫他一聲師伯,那他自然就跟着師姐喊。
聞言,應無赦饒有興緻的瞅了他一眼,倒也沒有表示反對;至於沈雲生可能已經被叫師爹習慣了,聽華丹楓這樣叫人,竟也沒什麼反應。
於是幾個人氣氛融洽的又閑聊了幾旬,直到沈待君開口詢問——
「爹,你住進武家莊,難道武仲連竟沒認出你來嗎?」
「我戴着白紗竹笠掩去面容,那狗賊又怎會認出我來?」冷冷一笑,沈雲生只要一提起武仲連,眼中就會閃着噬血光芒,恨不得能將他大卸八塊,拆吃入腹。
「那現在又是什麼情況?怎會這麼多人前來武家莊?」華丹楓不解。
這下,換應無赦笑了,只是笑中滿是猙獰殘意。
「是我唆使人到江湖上鼓吹舉行武林大會,讓各門各派前來武家莊爭奪武林盟主之位,然後再乘機當著眾武林人士面前揭穿武仲連的醜行。」
「原來如此!」華丹楓恍然大悟。
「其實這些年來,我一直沒放棄尋找師弟你的下落……」轉頭看着沈雲生,應無赦感嘆不己。
「當年你失蹤后。我便暗中派人四處打探,奈何皆無所獲,直到一年前,我才從一個已經從「松月山莊」辭退歸鄉的下人口中得知。當年你拜別「松月山莊」的俞家后,便與武仲連相偕而行,從此便失了音訊,於是我懷疑是否為俞家或者是武忡連相害於你,可偏偏事隔久遠又沒有證據,只好暗使拐子,處處與他們為難。」
「師兄,我就知道你不會忘了我的。」胸口一陣激蕩,沈雲生只覺得感動不己。
一旁,沈待君想起什麼似的,忍不住懷疑探問:「莫非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明知俞家不可能與黑風堡締結姻緣。你們卻還是去求親,就是為了有借口找他們麻煩?「還有,先前武仲連大壽時,我與師弟走錯了路,不小心撞見應師兄不知在與武仲連談些什麼,難不成就是在質問他這件事嗎?」
「沒錯!」從頭到尾不發一語的應孤鴻終於開口了。
「俞家算是倒霉被誤會了,至於武仲連嘛……」
頓了頓,他勾起的嘴角有着顯而易見的嘲諷。
「不愧是偽君子,在我問起這件事時,不只推了個一乾二淨,還假惺惺的說什麼與師叔親如兄弟,你失蹤后,他也甚感難過。」
「我呸!」聽聞如此噁心至極的話,沈雲生霎時怒火大熾,厲聲咒罵。
「那個狗賊竟還有臉說與我親如兄弟?若不是他,我與芸娘又怎會天人永隔……都是他!都是他害得我如此,我定要殺了他……定要殺了他……」愈說愈激動。他渾身輕顫不己,眼中又漸漸有了瘋狂之色。
眼見狀況不妙,沈待君連忙出聲安撫。
「爹,我們這不就在計劃揭露他的醜事嗎?來,先別激動,深吸幾口大氣……」
聽到女兒的嗓音,沈雲生緊握的雙拳這才漸漸鬆開,慢慢尋回神智,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旁邊幾個人眼見他如此,心中都暗暗嘆了一口氣,尤其是應無赦的感慨更深。
唉……當年他那溫文懦雅、風采翩翩的師弟,就因受那奸人所害,大好前程盡毀,成了如今這模樣,怎不教人唏噓?
想到這兒,他對武忡連益發憤恨,本就護短之人,如今更是誓言要替師弟討回公道,讓那狗賊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於是幾個人暗中互使眼色,沈待君聰明的馬上連聲哄着爹親去休息,將他給攙扶回房。
至於其他幾個人則開始計劃着明日武林大會召開后,要如何讓武仲連醜事曝光,受到眾人所唾棄。
是夜,沈待君好不容易伺候爹親睡下后,本想也回房歇着,可卻在迴廊下抬頭瞧見夜空繁星點點,殘月如鉤時,她忽然改變主意停下腳步,心情複雜不已。
大約在半年前,她同樣在武家莊的月色下漫步,只是那時心情凄楚,心如死灰,情傷甚深,滿心若澀無人訴,只能黯然帶淚吞下;可如今,相同的月色,她卻只覺得滿心喜悅,心緒寧靜,心中歡欣無限,滿溢甜蜜,連在睡夢中都會笑醒。
短短的半年,心境卻兩異,人生的變化起伏之大,可真是難以預料。
想到這兒,她禁不住輕輕的笑了起來,而就在此時,一如半年前那心傷的夜晚,一道細微的枯枝斷裂聲驟然響起,而她也同樣警覺輕喝——
「誰?」
「師姐,是我呢!」相同的應答同樣揚起,只是半年前是細如蚊納的心虛,半年後卻是朗如晴空的歡愉。
「師弟……」微笑低喃,沈待君轉過身,果然見到他明亮的笑臉從陰暗處轉了出來,三兩步就竄到她面前。
「怎麼還沒睡?」噙着淺笑,她伸手幫他整理略微凌亂的衣襟,而他……沒有躲,這讓沈待君臉上的神色更加柔和,盈盈眼波像是漾着一汪秋水,美極了。
「等你呢!」揚着笑,華丹楓一動也不動,靜靜的任由她為自己撫平衣衫。
嗬……他永遠都不會忘記,半年前的那一夜,他的閃躲不知傷了師姐多深,而如今,他只盼師姐能一生一世都願意這樣的幫他,讓他永遠能享受她指尖的溫存。
「傻瓜!外頭天這麼寒,等什麼呢?別凍壞了才好!」擔憂的輕蹙起眉,她握着他的掌心,發現依然溫熱如常后,這才安心的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