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雨水落在水寒天的身上,打濕了他的外袍,讓原本沾染在衣服的暗赭色調溶入水裏,在泥地的水窪中灌進鮮紅的血水,冷風也不停地在他周圍肆虐,吹得那一身浸濕的衣衫散出透骨的寒意。

冷!這樣的感覺,總算教水寒天稍稍回了心神。

懷中的項伯偉不知已斷氣多少日子,他就這樣抱着他,在林子裏愣愣的呆坐許久,根本沒發現雪峰早已在他身邊堆起不少野果,還不停地用鼻子頂着他,要他進食。

「雪峰……」他伸手摸了摸雪峰的柔軟毛皮,原本是想向雪峰道謝的,卻在感受到那代表生命的溫度時,瞬間將手抽了回來。

倘若這樣的體溫是屬於懷中的情人,那該有多好?

水寒天重重的嘆了口氣,依舊沒能坦然接受項伯偉已死的事實。

雪峰看出水寒天的心思,但它卻無能為力,沒法子給水寒天任何幫助,只能擔憂的繞着他打轉。

「我沒事的。」水寒天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算是回應雪峰的好意和這些天的照顧。「我只是在想生命的意義何在。」

拉着雪峰,水寒天讓它坐在身邊,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與雪峰交談,零零散散的說著這些天裏繞在他腦子裏的問題。

「如果我不在了,你會怎麼辦?回山裡過自己的生活,還是跟我一起走?」

水寒天的蒼涼聲調帶着不同於過往的憂傷,那不是恨、不是怨,而是無止境的悲與痛。

聽見水寒天這樣的說法,雪峰忍不住低吼一聲,接着便咬住水寒天的衣袖,緊緊地拽住,似乎怕他的思緒繞在死胡同里,一時想不開便陪着項伯偉離開人世。

「你不讓我和他一起走,那我把他救回來好了。」拍拍雪峰的頭,水寒天輕笑道。

聽似開玩笑的回答,卻有着隱藏其中的認真,這個決定教雪峰更加緊張。它繞着水寒天轉來轉去,不時輕撞着他,想教他把項伯偉放開,然後跟自己一起回仙境去。

「別這麼緊張,雪峰。」水寒天的笑容裏帶着憂愁,濃厚得像是化不開的冬霜,覆在他看似輕鬆的面孔上。

水寒天將項伯偉放下,再拍拍雪峰要它安靜,只是他依然沒有離開項伯偉的意思。

讓項伯偉平躺在地上后,水寒天低下頭去,覆上他的唇;即使項伯偉早沒了氣息,他依舊視他為生命中的摯愛。

「天地蒼蒼、山涯茫茫,滄海覓珠嘆神傷;世景深深、人影蓁蓁,山嶺再聚泣斷魂。律法逸逸、此情依依,為情無懼逆天意……」

纖長指尖自項伯偉的額頭一路往下輕撫,滑過了那英挺的鼻樑,畫過了緊閉的嘴唇,望着逝去的項伯偉,水寒天突然扯起一抹不經意的詭笑——

「既有情,盼相印;蔭天心、違天命。我會救你回來的,伯偉!」

***

大將遭到行刺,而靖武國派來的使者又逃走,這件事對蠻族來說,無疑是個非常大的刺激,而且也讓雙方的談和破裂。

數日之後,東嶺關的守將們開始整隊,準備派出最優良的兵馬,跟隨鎮關將軍到關門外與蠻族一戰。

就在大伙兒整裝待發時,東嶺關突然起了劇烈的搖晃,這宛如地牛翻身一般的天搖地動,震得士兵們幾乎站不住腳,就連附近的地表都開始裂開,緊跟着吹起了異於季節的狂風,夾帶着飛砂走石,弄得大家睜不開眼睛。

就在眾人為這個天地異象感到驚慌失措之際,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泛起陰暗色調,灰濛濛一片的幽暗裏,豆大的雨點開始落下,伴隨着隆隆巨響,不停地打在兩邊的兵馬身上。

閃電在天邊劃下一道又一道短暫的光影,甚至有道雷光打入附近的山中,震耳欲聾的驚天巨響令雙方尚未開戰便潰不成軍,大伙兒只能退兵以對,先行處理各自營里的災情。

只是當大家在議論紛紛,為這個突如其來讓雙方停戰的詭異天象感到不解的時候,在那道閃電落下的山林里,同時也有了驚人的異變發生。

光與影交迭、自天空墜下駭人的閃光足以將落地之處燒成焦土,只不過在這道雷電劈落、同時也是項伯偉咽下最後一口氣的地方,除了燒乾的樹木、草枝以及濃厚的白煙之外,駐足而立的雪峰與水寒天,乃至於躺在地上的項伯偉三人卻依舊平安無事,彷彿天雷並非打在他們這塊土地,而是落到了別處。

在這塊新成的焦土上,雪峰如同前幾天那般,焦慮地繞着水寒天打轉,甚至發出略微擔心的低聲嘶吼,關心着水寒天的狀況。

躺在地上、屍體早已變得冰冷僵硬的項伯偉,卻在地震停歇、風雨遠離之後,開始起了變化——

泛黑的冰涼屍首,逐漸轉為帶點凄涼的慘白,最後甚至連蒼白色調都退去,還給項伯偉一身帶有血色的肌膚,讓他看來不像死亡,而僅只是沉睡。

最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項伯偉身上的多處傷口,竟在肌膚恢復為原本的色調后,開始慢慢癒合,終至消失在項伯偉的身軀里,連半點血跡和傷痕都見不着,只留外衣上的裂痕與乾涸血漬,為當初的傷痕佐證。

雖然這一切景象都足以令人吃驚到不知該如何應付,但是接下來所發生的事情,卻更教人錯愕。

「咳、咳咳咳……」早已斷氣多日的項伯偉,居然連咳了幾聲,然後緩緩地睜開雙眼。「咳……我……我怎麼?」

項伯偉望着四周的景象,他依稀記得自己正惦掛着水寒天,緊跟着便跌入了黑暗裏,也知道自己傷得太重,應該無法救治……那這裏是地府嗎?

但是,怎麼與他身亡之處那麼相似?莫非他成了遊魂?

還是說,死後的世界與活着的世界看起來沒什麼兩樣?

四下一望,項伯偉發現身上的傷口全沒了,只有衣服變得破破爛爛,可見得他一定是死了,否則哪有可能找不到半個傷疤。

「這地府還真怪。」項伯偉喃喃自語地梭巡四周,發現這裏既沒有傳說中的森羅殿,也沒有牛頭馬面,更缺少黑白無常或閻羅王,一切都與他活着的時候沒兩樣,甚至可以說是完全一樣……

除了水寒天。

他沒看見水寒天。

所以他應該是死了沒錯,不然的話,水寒天一定會伴在他身邊的。

「寒天!」項伯偉忍不住掩面嘆息起來。

他好想見見水寒天啊!在他臨死之前,這是他僅剩的念頭,可他甚至連伸手拭去水寒天淚水的力氣都沒有。

而現在身處地府的他更是連碰都碰不到水寒天了!

這樣的情況,是該喜還是該憂?

喜的是水寒天依然存活,而且尚有雪峰為伴;在少了他項伯偉之後,水寒天甚至可以大方的避居仙境,不再過問世事,可是……

倘若水寒天無法忘情於他,那麼水寒天是否要帶着傷痛孤獨一生?

「寒天!寒天!」項伯偉跪在地上,感覺自己的心口像要裂開來似的。

他早已死了,還有心嗎?還會痛嗎?

應該是不會的吧!可為什麼他的心卻是這般疼痛難捱?

「別哭啊……寒天……我在這裏……你別哭啊!」項伯偉不知道該怎麼樣才能撫慰活在人世間的水寒天,他只知道自己再也無法親手替情人拭淚了。

彷彿要安慰項伯偉一般,溫暖的觸感搭上了他的肩膀,讓項伯偉反射性地抬頭。

「雪……雪峰!」白絨絨的長毛出現在眼前,讓見到熟悉面孔的項伯偉忍不住驚愕地大叫。

雪峰怎麼會在這裏?他明明就在地府不是嗎?難道雪峰也遭到蠻族的毒手?

「雪峰,你怎麼也到這裏來了?寒天呢?他……他怎麼了?」一想到連雪峰都有可能遇上不測,那水寒天說不定也出事了,項伯偉緊張地抓住雪峰的厚實手掌,連聲追問。

雪峰無法人言,只好挪動身軀,帶着項伯偉往附近林地走去,好讓項伯偉看見被擋在樹叢後面的人影。

「他是……」項伯偉見到一個與水寒天穿着相同白衫的人,由於對方俯身在地,所以見不着面孔;但是那一頭白髮以及比起水寒天瘦削許多的身形,卻讓他起了疑心。

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近,項伯偉將伏在泥地上的人抱了起來,想確認對方的身分為何。

就在這時,宛如枯木一般、粗糙又消瘦的指關節,顫抖着將項伯偉推開。

「別看我。」

一個沙啞到令人難以辨識言語的低音,出自白衣人的喉間。

「寒……寒天?」雖然還沒見到白衣人的面貌,只見着枯瘦的手、聽見陌生的音調,但是直覺卻告訴項伯偉,這個穿着水寒天衣袍的瘦弱男子應該就是水寒天沒錯。

只是……為什麼水寒天會突然變成這樣?

「寒天,是你吧?你轉過頭來看着我好不好?寒天?」項伯偉沒有強逼白衣人轉頭,也未曾動手拂去遮住他面容的白髮,只是緊緊地將他摟在懷裏。

溫暖的身軀與纖弱的身子,這是他的寒天吧?

可他不是死了嗎?為何水寒天與雪峰都在?莫非他們也都死於蠻族之手?所以水寒天會變成這副樣子,說不定是給蠻族折磨的結果。

「我……」

雖然正如項伯偉所猜測的,這個虛弱的白衣人便是水寒天,可他卻像有難言之隱般噤聲,在停頓了好一會兒后,才繼續回答項伯偉的問題:「我不是水寒天……咳咳……」彷彿吐出這短短几個字就得耗盡全身力氣似的,水寒天說完便咳了起來。

「別騙我,除了你之外,還有誰會在我死去的時刻陪伴在我身邊?」項伯偉板起臉孔。

他不知道水寒天是怎麼回事,但是瞧他都已經虛弱成這樣,還硬着脾氣不肯承認,實在讓他擔心到了極點。

「讓我瞧瞧你是怎麼了,看你病懨懨的樣子。」項伯偉蹙着眉心猶豫了好半響,才悄聲問道:「寒天,你和雪峰……不會是為了保住我的遺體,所以出了什麼事,也讓蠻族給殺了,才跟着我到了地府吧?」

「這裏是陽世!你說的蠻族正在集結大軍準備攻打東嶺關……咳咳……」水寒天伸出不停顫抖的手,指向山下的蠻族軍營。「你這個將軍……咳咳咳……快些下山……帶領將士吧……」

「陽……陽世?你的意思是我還活着?」項伯偉簡直不敢相信他居然還活着,那麼雪峰與水寒天也都還活着。

既然他們都活在陽世,那水寒天這副模樣是怎麼一回事?

項伯偉看看自己的身上,破爛的衣物與毫髮無傷的身軀,絕對不是受重傷的他應有的現況;而水寒天原本貌美而纖柔,根本不是這副病弱得彷彿要死去的樣子,但他們的模樣卻像是交換過來一般……

「你……寒天,你該不是拿自己的命來換我的命吧?」令人驚愕的念頭閃過項伯偉的腦海,讓他不由自主地伸出顫抖的手。

這是第一次,他忘了要趕着下山為靖武國奮戰,而且也是頭一回他不肯聽從水寒天這個軍師的指示。

「寒天……」項伯偉輕柔地拂去遮住水寒天面孔的白色長發,那曾經柔如黑緞、亮如星夜的黑髮,如今卻乾裂而鬆散。

就連長發都變得如此,項伯偉實在不敢想像水寒天的臉龐會變成什麼樣子,但是……他必須去面對。

因為是水寒天救了他,用命換他回來。

而且他愛水寒天,不論是嬌艷如花的水寒天也好,眼前生命枯竭的水寒天也好,都是他深愛的水寒天啊!

「讓我看你!寒天,不管你是什麼樣子,我都想親眼看到你。」項伯偉覺得自己的心在淌血,這股痛甚至不亞於和水寒天分離的痛楚。

「你只要記着水寒天……就夠了……咳……山下的人在等你……所以,你快點下山……咳咳……」水寒天一邊咳嗽,一邊催促項伯偉下山,就是不肯讓他見着自己現在的樣子。

他撐起身子,彎腰駝背的往前爬了幾步,因為他連站起來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只好以如此不堪的模樣,儘力遠離項伯偉。

只是他沒料到缺了生氣的身軀已不聽他使喚,讓他沒爬多遠,就累得失去意識、昏倒在地。

「寒天!」項伯偉不懂為何水寒天不肯見他?

瞧着水寒天虛弱的模樣,項伯偉只覺得心痛難當。

「雪峰!你知道哪邊通往仙境吧?快帶我去!」匆匆上前,項伯偉扶住水寒天,將他瘦如枯木的身軀輕柔地抱起,然後轉向雪峰焦急地問。

他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救水寒天,但是他知道仙境裏一定有比這裏更好的調養和休憩之處。

跟着雪峰踏入仙境后,項伯偉為昏倒的水寒天以溫泉洗凈身子,替他換上乾淨的新衣,好讓他能舒適點,在床上慢慢休息。

不過也就因為他幫水寒天沐浴更衣的關係,項伯偉終於明白水寒天不肯面對他的原因了。

一張宛如百歲老翁、充滿皺紋與斑點,甚至是毫無生氣的面孔,那就是水寒天現在的模樣。

就連躺在床上的時候,項伯偉都很懷疑水寒天是否還在呼吸。

他靜靜地握起水寒天枯瘦如柴的手,撫摸着已經失去光滑肌膚的他,然後在手腕上尋得了微弱的脈搏。

「傻瓜,難道我會因此而拋下你嗎?」項伯偉握緊水寒天的手指,讓他像往常那般緊貼着自己的臉頰。

即使粗糙無比、就算豐潤不再,但這是水寒天的手啊!

「我的寒天!你這是何苦啊!」項伯偉撫摸這水寒天瘦削凹陷的臉頰。

在尋得與情人重逢的機會之際,項伯偉卻也在同時陷入難熬的痛楚之中。

向雪峰要來木梳后,項伯偉為水寒天蓋上被子,然後有些笨拙地開始梳理水寒天的白髮,雖然它已然鬆散不成形,但仍是他最愛的水寒天的長發。一束又一束的將髮結解開、梳理,項伯偉用髮帶為水寒天綁起了長發,然後傾身向前,在那已經失去血色的乾枯唇瓣上烙下一吻。

「無論如何,我都不會離開你的,寒天。」

下定了決心的項伯偉將一切都拋開,成天只為了水寒天而忙碌。他與水寒天、雪峰一起留在仙境裏細心地看護他,每天雪峰會為水寒天帶來藥草,而項伯偉便負責熬成藥湯,一點一點地喂入水寒天的唇間。

屋外的溫泉池成了項伯偉為水寒天擦拭身子時最好的汲水之處,每天他都替水寒天將身軀擦得乾乾淨淨,就為了讓水寒天能夠睡得舒適。

連着這樣仔細地看顧了好幾天,水寒天不負期盼地有了起色,他的呼吸漸趨平穩,讓項伯偉放心不少。但是為了讓水寒天早些康復,他還是堅持日夜都伴在水寒天床邊。

這天,項伯偉累到有些昏沉,便靠在床邊打盹;正當他要進入夢鄉之際,卻聽見水寒天的申吟聲。

「寒天?」項伯偉立刻驚醒過來,傾身向前,有些不確定地輕聲喚道。「寒天,你醒了?」

「我不是水寒天……」雖然恢復了意識,水寒天依舊沒肯承認自己就是項伯偉的情人、那個美麗惑人的水寒天。

「別騙我了,寒天,你以為除了你之外,還有誰能讓我、讓雪峰這樣為你費心思?」項伯偉嘆了幾聲,才輕柔地往他的發上一吻。「還是說,你認定我是個只瞧表面、只重美色的膚淺男人,所以不敢承認你是水寒天?」

「我知道你的為人,不過……即使如此……我依然不是水寒天。」水寒天答得堅決,不只是為了自己失去的美貌,有更多是為了項伯偉。

一個只差沒踏進棺材的老頭子,對項伯偉、對東嶺關來說都毫無價值,不值得項伯偉為他費心思。

「你還有大好前程、還有妻女……下山吧,將軍。」伸手一指門口,水寒天忍着心痛,對項伯偉下了逐客令。

雖然就此與情人分離會讓他感到寂寞,但只要知道項伯偉是活着的,而且過得幸福,對他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大好前程抵不過你一個人。」

至於妻女,怎麼說她們都與禮部尚書有血緣,而且水寒天也說過,將來女兒會入宮為妃,所以他知道他的妻女必定平安。

「寒天,我不知道你用了什麼法力讓你和我的生命交換,但是……寒天,我活着回來不是為了東嶺關、不是為了妻女,而是為了你一個人。」這話也許說來有愧天地、有愧妻女,但是他項伯偉絕不說假話。

「我希望你回去,因為我不想見你難過……我想看你抱着妻女,開懷大笑的模樣……」面對項伯偉的深情,水寒天嘆了口氣。「陪着我這即將離世的老頭子,有什麼樂趣?又有什麼意義?」

「怎麼會沒有?」聽着水寒天等同於承認身分的回答,項伯偉只是露出了柔笑。「因為我想看見你笑、想給你一輩子的幸福,更想摟着你,教你別再為我而哭。」

他記得清清楚楚的,在他死前,水寒天的眼淚令他痛徹心扉、難以忘懷。

那一瞬間,倘若有人問他是否肯以靖武國、是否肯以他的命來交換,只願水寒天抹去淚水、恢復笑容,他早已點頭首肯。

所以項伯偉明白了,水寒天才是他想保護一輩子的對象。

「我不值得你拿靖武國來換。」由於聽得了項伯偉的心聲,所以水寒天開口反駁。雖然他為項伯偉這樣的決定而感到滿足高興,但他深愛項伯偉,不願他為自己犧牲、為自己捨去生命中重要的事物。

「值不值得,要由我這個當事人來決定。」項伯偉搖搖頭,伸手撫上水寒天的臉頰。「對我來說,你值得我做出任何的犧牲,不管是我的命,還是其它的一切。」

「傻瓜!」水寒天只是輕嘆,雖然嘴上不怎麼贊同項伯偉的論調,但心裏其實為他的表白感動萬分。

他伸手,抓住了項伯偉的衣袖。「不過,我也願意為你做出任何的犧牲。」這麼說來,或許他和項伯偉是同樣的傻瓜吧!

「我們的頑固都只用在彼此身上。」項伯偉笑了笑,勾起水寒天的手便是一個吻。「所以在說服我之前,你大概得先說服你自己。」

「算了,我也不說你什麼了,就讓你陪我吧,伯偉。」

水寒天總算肯妥協,他轉頭望向他,不再否定自己的身分以及兩人的關係。

「之前你守住諾言,愛我一輩子,這次換我愛你一輩子吧!」在自己所剩無多的日子中,與其趕項伯偉離開,讓兩人心中都抱着遺憾,說不定好好相處才是正確的抉擇。

水寒天又道:「不過,倘若我走了,你可別做傻事。」例如跟着殉情,或是像自己一樣,將情人從陰間給喚回來!

「那很難說。」項伯偉頭一次有了反擊的機會,以往都是水寒天好說歹說地哄他去做事,可現在他要回過頭來好好地保護、珍惜水寒天,而他也很清楚,要水寒天活下去的最大動力即是自己,因此與其去勸說水寒天好好愛護自己的身子,倒不如……

「寒天,若你不願見我伴你踏上黃泉路,那就聽我的話,好好休養、好好珍重身子吧!不然……就像你愛我至深、願意以命相舍一樣,我也是隨時都願意為你捨命的!」

他項伯偉也許沒有仙人的異能,更無術士的法力,但是,他愛水寒天的感情,絕對不會輸給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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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寒天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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