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知過了多久,海時承感覺有什麼正在撫摸他的頭,抬起頭正好望進一雙璀璨的黑眸。
“你怎麼……”在那雙澄清無垢的雙眸注視下,他竟有種手足無措的感覺。
“大俠你沒走啊!真好。”她的眼眸亮晶晶的,充滿對他的信任和依戀。
“嗯。”海明承有些不敢面對她澄澈晶瑩的雙眸。
“我病了這麼多天,卻一直沒見你來看我,我還以為你已經走了呢!”想起這些日子自己對他的牽心掛肚,她頗為委屈的道。
“沒,我一直都在,就是沒法進來。”他吶吶的說。
自從他拐走洛寧的事曝光后,洛老爺已經將他列為拒絕往來戶。雖然礙於他皇子的身份,沒法直接下逐客令,卻在很多地方掛上“私人地界,非請勿入”的牌子。
洛老爺是想以此羞辱他,讓他知難而退,但海明承是從殘酷的宮廷鬥爭中歷練出來的,對他來說這點手段根本不夠看。
只是那時洛寧病得很嚴重,整個洛府籠罩在愁雲慘霧中,而他也心中有愧,畢竟是他將人帶出去又弄丟,這才惹出這等禍事,實在沒臉上門來,只能偷偷潛入洛府看她。
“你都是躲在屋頂上嗎?”洛寧好奇的問道。
“有時候。”
“那其他時候呢?”
“不一定,有時在樑上,有時在窗外,有時……”海明承指指那繁複的床頂,“有回就躲在這上頭,差點被你的丫頭給發現,後來就沒這麼做了。”
“怪不得。”怪不得她有時會有一種被窺視的感覺,本來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沒想到……
想到這,她心裏甜滋滋的,但才甜了一會兒就想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天哪!這不是說明她那副邋裏邋遢的樣子都被他給看光了嗎?!
所謂“女為悅己者容”,這世上哪個女孩子不希望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是完美的呢?洛寧自然也不例外。
“很美。”就在她沮喪的時候,耳邊忽然響起海明承的聲音。
“啊?”她傻傻的望着他。
“我是說,寧兒就算不洗臉也不盥漱也很美。”就連她傻呼呼的樣子都很美,海明承的嘴角情不自禁的勾起。
他稱讚我美!他喊我寧兒!他望着我笑!他……洛寧覺得自己好幸福,蒼白的臉上也多了點血色。
“寧兒,你怎麼了?”海明承擔心的問道。
“沒什麼,我很好,真的。”娘親也是喊她“寧兒”,可只有他喊她的時候,她才會覺得像被羽毛搔了一下般麻酥酥的。
雖然她說很好,海明承仍伸手撫上她的額,直到確定那裏的溫度很正常,才鬆了口氣。
“大俠,我能握着你的手嗎?”洛寧有些羞澀的望着他。
“好。”這羞澀的笑容看得他的心怦怦直跳。海明承深吸一口氣,鎮定住心神,隨即伸出大手,將她的小手包裹在裏頭。
“暖暖的,真好。”他的大手總是熱呼呼的,不像她,天氣稍微一冷就變得手足冰涼。洛寧滿足的嘆了口氣。
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在閨房裏與一個男人相會,就算是大白天也絕對不適宜,何況這會兒還是大半夜呢!但是洛寧一點也不在乎。
也許是她太不知羞了吧?一想到這,她的雙頰不由浮現兩人抹羞澀的紅暈。
“以後我都幫你暖手。”海明承看見她臉上的紅暈,還以為是自己幫她暖手的效果,趕緊又將她的另一隻手也包裹在大掌中。
“你們做大俠的,不是要到處行俠仗義的嗎?”洛寧有些羨慕的道。
“我不是大……”海明承正要聲明他不是什麼大俠,洛寧已經先他一步開口。
“我的身體一直都很差,從小到大也不知吃了多少葯,卻總是好不起來。有幾次發作得狠了,得在床上躺一兩個月才緩得過來……”
“嗯。”聽到她說起生病的事,海明承不由握緊她的手,彷彿這樣就能將生命的泉源注入她羸弱的身體中。
“爹和娘為我這破身子不知操了多少心,有時看着一場病後,他們的白髮又多了不少,我甚至會想自己是不是該一病不起比較好……”
這話並不是說假的,曾經有一次她故意將葯偷偷倒掉,想着自己如果死了的話,爹娘會活得更輕鬆些。就在她陷入半昏迷的時候,卻聽到娘哭着對爹說“她對不起女兒,是她沒能給女兒一個好身體,女兒如果死了她也不想活了”。
這時她忽然醒悟了,如果自己真這麼死了,絕對不是孝順,還是極大的不孝。所以她一定要活着,而且要活得好好的!
就憑這樣一股精神,她最終打敗了死神。
“嗯。”聽到她曾如此接近死亡,海明承好想親親她,但他只是捏了她的小手,藉此告訴她:別怕,我就在你身邊。
“你一定不會相信,遇見你的那次是我第一次獨自出門。出門時我心裏很害怕,差一點就要轉身回洛家別院了,可是我現在覺得很慶幸……”因為如果沒有出門的話,就不會遇見你了!由於害羞,後面這句話洛寧沒敢說出來。
“我也是。”如果沒有遇見她,恐怕他這輩子都不會知道,原來這世上有一種如此美好的情感。
“我常常想如果自己有一副好身體的話,一定要練些功夫,這樣就能像一劍鎖寒江莫宏宇莫大俠那樣行俠仗義了。”洛寧一臉崇拜的道。
“一劍鎖寒江?”聽到自己喜歡的女子如此崇拜別的男人,海明承心裏很不是滋味。
“你該不會不知道莫宏宇莫大俠吧?”洛寧一臉驚訝的望着他。
“不知道。”他搖搖頭。
“那青嵐大俠劉青狄劉大俠、金甲神卞堂堂卞大俠呢……”洛寧一連說出十幾個名氣響噹噹的大俠,見他仍一臉懵懂的表情,有些驚訝的問道:“莫非你一個都不認識嗎?”
“嗯。”海明承點點頭。
雖然他不是所謂的江湖人,但是對江湖上的事情有一定的關注。他記的很清楚,探子送上來的情報中並沒有寧兒所說的幾個赫赫有名的大俠。
莫非是探子的情報不夠縝密,情報搜羅得不夠詳盡?海明承暗暗決定,等回去后一定要好好整頓一下。
等他知道洛寧所謂的“大俠”,其實只是一些傳奇小說里虛構出來的人物時,已經是很久之後的事了,而他手下那些探子們也早就被磨得脫了一層皮,不過功夫也因此更加突飛猛進。
“你在江湖上是不是沒什麼名氣呀?”洛寧終於明白為什麼他總要否認自己是大俠了。
“確實沒什麼名氣,你很介意嗎?”嚴格說來他的大俠生涯尚未開始,確實談不上有什麼名氣。
“沒關係,再有名氣的大俠都是從籍籍無名開始的,我很看好你!”這回換洛寧捏捏他的大手了,“一定不要灰心喔!”
“好。”大俠就大俠吧!大不了他從現在開始。海明承點點頭。
“我會和你一起把名氣給經營起來。”身為月海首富的女兒,洛寧本人其實也挺有經營頭腦的,只是因為身體太弱,很多想法不能付諸行動。
嗯,一定得好好謀畫一下,不過最重要的是要實現“和你一起”的願望……洛寧的小腦袋瓜轉啊轉的,一心只想着該怎麼樣才能在短時間內讓他成為有名的大俠。
“好,先睡覺!”海明承看出她其實已經有些倦了。
“嗯。”洛寧畢竟大病初癒,說了這麼多話也覺得有些疲倦了,只是仍捨不得他。
“乖乖睡覺,我等你睡著了再走。”他將她的兩隻手放進被窩裏,又替她掖了掖被子,自己則坐在床邊等着她入睡。
她點點頭,乖乖閉上眼。
只這麼看着她的睡顏,他的心靈就感覺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平靜。那些爭權奪利、那些爾虞我詐、那些……都被拋得好遠。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噗”的一聲輕響,隨即他眼前一暗,原來是桌上那枝蠟燭燃到了盡頭。
“大俠?”海明承以為洛寧已經睡着,正要悄悄起身離開時,耳邊忽然響起她還挺清醒的聲音。
“叫我名字。”聽到她以崇拜的口吻說了那麼多大俠的名字后,海明承忽然很討厭自己也被冠之以“大俠”的稱呼,還是沒名的那種。
“明、明承。”雖然她酡紅了臉,還有些結巴,但總算喊出了他的名字。
“嗯?”他用鼻音回答。
“明承,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行俠仗義呀?”一回生二回熟,這次洛寧喊得再順口不過。
“只要你乖乖養好病就行。”
“那——我們一言為定啰!”她的雙眸都變成星星眼了。
“好。”這回洛寧乖乖閉上眼,很快就睡著了。
此時蠟燭已經熄滅了,從屋頂漏下來的月光成了屋子裏唯一的光源。海明承練過武,視力遠比常人好,僅靠月光就能看清屋裏的一切。
“寧兒,我喜歡你。”她恬靜的睡顏讓他心生歡喜,海明承情不自禁俯下身,在那仍略嫌蒼白的唇上印下一吻。
她身上的味道真好聞,讓他感覺到久違的寧靜與平和,每次和她在一起,他總會覺得很輕鬆、很有趣,也很有意義。
海明承告訴自己只是稍微歇一會兒就離開,可是他的眼皮越來越重、越來越重……
洛寧生病的這些日子,一直是由貼身丫鬟管珠負責陪夜。起初洛夫人也在一起陪夜,只是她的身體比較羸弱,勉強陪了兩天之後,身體就有些不太頂得住。
洛老爺生怕妻子也跟着生病,好說歹說才勸服她回房休息,於是陪夜的事就由懂事且貼心的管珠全權負責了。
管珠與洛寧名義上雖是主僕,實際上兩人的感情就像姐妹般,在洛寧生病的這些日子,管珠幾乎是不沾床,只坐着打個盹就算睡過了。即使是在打盹的時候,只要洛寧有什麼動靜,她都會立刻驚醒過來。
可這一夜管珠睡得分外香甜,睡到天亮了才睜開眼睛。更讓她意外的是,自己居然睡在外間的小床上!
“奇怪,我怎麼睡到這裏來了?”管珠一臉迷惑的坐起身。
難道是她在半夜裏睡得迷迷糊糊的,居然忘記自己的職責了?她越想越覺得是這個可能。
“對了,小姐!”一想起小姐沒人看顧,管珠就坐不住了。
她趕緊跳下床,跑到內屋去查看小姐的情況。為了不影響到小姐的休息,她刻意放輕腳步走進去。
天哪!她家小姐居然和一個大男人睡在一起!這一看管珠差點沒喊出聲來。
該不會看錯了吧?管珠的第一個反應是揉眼睛,揉啊揉,揉得一雙眼睛都紅了,眼前那男人也沒有消失。
得趕緊找人來!管珠有些慌亂的想,可阻止她腳步的是小姐那張在睡夢中露出甜笑的臉。
她家小姐從小就是藥罐子,喝下的葯比她吃下的飯都多,那些葯又苦又澀,別說是喝下去了,就連她在一旁看着都覺得喉嚨里難受呢!可是比她嬌弱得多的小姐,卻喝得面不改色。
雖然小姐總在老爺夫人面前表現出很快樂的樣子,但管珠知道其實小姐並不像她表現出的那麼快樂,也曾不只一次瞥見小姐在人後露出憂鬱的眼神。
這時洛寧忽然動了幾下,眉頭也皺了起來,而男人很自然的伸出一隻手,輕拍她的肩膀。洛寧嚶嚀一聲,眉頭舒展了,很快就恢復平靜。
兩人的眼睛都沒有睜開,氣息也很平穩,看得出根本就沒有醒來!
他們一個劍眉朗目、鼻如懸膽;一個美如春花、我見猶憐,當這兩張年輕的臉靠在一起時,顯得如此的和諧、如此的動人、如此的……讓人捨不得破壞這幅美麗的畫面。
管珠沒有驚動他們,而是踮起腳尖,悄悄的退到外間。
“小姐,一定要幸福啊!”管珠喃喃的說。
不知過了多久,院子裏傳來打掃的聲音。管珠算着要不了多久,老爺和夫人就要來探望小姐了,於是她故意在外間弄出聲響以提醒他們。
果然等她再次回到內屋時,剛才睡在床上的那個男人已經消失不見了,連帶屋頂上的大洞也消失了,若不是被子上仍殘留着有人睡過的痕迹,管珠幾乎要懷疑這一切是自己的幻覺了。
“管珠,早啊!”正想着,洛寧已經睜開明媚大眼,微笑的向她打招呼。
也許是因為有他陪伴吧!這一覺醒來洛寧的精神好多了。
其實她早已醒來,一睜眼發現海明承居然躺在自己身邊。
透入窗欞的晨曦為他周身鑲上一圈金邊,俊朗的五官因為明暗對比而越發深刻鮮明。
而不同於他如刀削斧劈般的臉龐,他略厚的嘴唇給人一種很柔軟的感覺,讓人情不自禁的想要……
直到外間傳來管珠起身走動的聲音,洛寧這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差一點就……
她如觸電般的躺回去,閉緊雙眸假裝自己仍在熟睡。
“早啊!小姐。”管珠回應道,開始伺候她晨走梳洗,“你今天的臉色好多了。”
“是、是嗎?”洛寧伸手摸了摸臉頰,果然有些燙。
就在她裝睡的時候,唇上忽然傳來疑似嘴唇的觸感,她還沒來得及確認那究竟是什麼,溫暖而柔軟的感覺已經消失。她睜開眼一看,果然身邊的海明承已經不見蹤影……
回想起先前的情景,她心裏又是歡喜又是羞澀,唇上似乎又感覺到那種麻酥酥的感覺,臉上也不由得漾起笑。
“小姐,你今天怎麼這麼高興啊?”管珠明知故問。
“這是秘密,才不告訴你呢!”洛寧眼珠子轉了轉,伸出食指碰了碰自己的嘴唇,以示封緘。
“我也有一個小秘密,也不告訴小姐。”管珠促狹的眨眨眼,望了一眼窗外道,“今天天氣真好,一會兒去花園裏坐坐吧!”
“嗯,天氣真的很好呢!”洛寧望向窗外,果然是個大晴天,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一樣。
在洛寧看來,任何一個籍籍無名的武林人士想要在極短的時間內成為赫赫有名的大俠,基本上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去找有名的大俠挑戰,二是直接去行俠仗義啰!
江湖中的成名大俠都是一些武功不俗的高手,動不動就隔山打牛、生裂虎豹之類的。洛寧偷偷的拿海明承跟《江湖群俠譜》裏收錄的那些大俠比較了下,覺得海明承無論身體條件還是武功,都無法跟這些身高丈余、臂長過膝的奇人們抗衡。再說,挑戰的危險性也太大,她可不想見他受到任何傷害,還不如走第二條路較為妥當。
再說,所謂“俠之大者仁也”,可見大俠名頭的大小跟武功高低沒有絕對的關係,就算海明承武功低些,也不妨礙他成為頂天立地的大俠。何況他們洛家別的不敢說,就是銀子多。
說干就干,這一個多月來,洛寧就帶着海明承到處行俠仗義。起初他們的足跡只局限於玲瓏鎮上,後來洛寧見裝睡的招數很管用,膽子就漸漸的變大了,再加上海明承又弄了匹叫作照夜獅子的好馬,他們的足跡也因此從玲瓏鎮向周圍的鄉鎮延伸了。
月黑風高,正是殺人放——不,正是大俠出來行俠仗義的好時候。現下,海明承和洛寧正雙雙趴在人家牆頭,朝人家的院子裏窺看。
破敗的大雜院裏擠了十來戶人家,院子裏到處堆滿雜物,讓人幾乎沒有立足的空間,唯一的那處空地上架着好些竹桿,上面晾着一些衣物,大多數都是打過補丁的。
“左邊第一家住的就是刑寡婦,一直靠給人做些縫縫補補的針線活維生。”海明承指了指雜院裏門面最破落的那戶人家。
“裏面坐的那個就是刑寡婦嗎?”洛寧指了指窗戶道。
透過殘破的窗紙,隱隱約約能看見裏面坐着一個瘦小的人,正在昏暗的油燈下進行縫補的工作。
“不,這是邢寡婦的兒子,叫邢盛懋。他今年已經十四歲了,之前在縣城裏的秋陽書院讀書,據說成績相當不錯。”海明承在她耳邊低聲解釋道。
“書院現在就放假了嗎?”洛寧不解的問道。
“幾個月前邢寡婦得了眼病,精細一點的活兒都沒法做了,一家幾乎沒了生活來源,邢盛懋只好從書院休學回家了。瞧這樣子大概是他想幫他娘做些活兒吧!也算是個孝子了。”只是瞧他的動作還真夠笨拙,想也知道做出的活計也好不到哪兒去。
“那太好了!”洛寧興奮的拍了一下手,隨即意識到這舉動可能會暴露他們的存在,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
“你呀!”海明承寵溺的捏捏她的小臉。
不知道的恐怕還以為她是在幸災樂禍呢!當然啦!他是知道她的興奮只因為找到一個需要幫助的人。
“討厭啦!”洛寧“瞪”他一眼,將一個錦囊塞到他的手裏,催促道:“喂,你還不快丟呀?”
“遵命,我的活菩薩大俠。”海明承咧嘴一笑。
聞言,她有點困。
如果說在行俠仗義中有什麼不滿意的,莫過於“活菩薩”這個稱呼了。別人的名號都是威風凜凜的,不是“一劍鎖寒江”就是“獸面俠”、“金甲神”,換作她就變成了毫無氣勢的“活菩薩”。
洛寧在心裏暗自嘀咕,海明承則對此毫不在意。畢竟他做這個大俠最初只是為了讓她開心,漸漸的就變成了希望能幫她積福添壽。
只見海明承一揚手,錦囊就畫出了一道弧線,飛進了院子裏,正好落在邢寡婦家的破門上,發出“咚”的一聲脆響。
“誰呀?”屋裏很快傳來少年特有的清亮聲音,隨即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吱呀”一聲,破門被打開了,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探出頭來。看樣子應該就是邢寡婦的兒子邢盛懋。
“奇怪,怎麼沒人呢?”這個叫邢盛懋的少年嘀咕了一句,說著就要關門,不料門板卻被什麼東西卡住。
他低頭一看,這才發現卡在門板與門檻之間的那隻錦囊。
“咦,這是……”邢盛懋俯身撿起地上的錦囊,打開一看才發現錦囊里竟塞着兩大錠銀子。
“懋兒,是誰呀?”屋內先是傳出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隨後響起一個沙啞的聲音。
“……”邢盛懋被眼前這兩錠白花花的銀子給閃花了眼,整個人都呆住了。
媽呀!他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銀子呢!這一錠銀子恐怕夠十兩吧?兩錠就是二十兩,足夠他們母子舒服的過上三四年了。
“懋兒,怎麼了?”隨着沙啞的聲音又一次響起,屋裏傳來趿着鞋走動的聲音,隨後一個面容枯稿的中年女人出現在洛寧的視線里。
“這就是邢寡婦了。”海明承湊到洛寧耳邊道。
“哦!”他的呼吸熱熱的吹她的耳朵上,弄得她的耳朵有些癢,好想伸手去搔一搔。
只是此刻他們正置身於牆頭,她又有些怕高,根本不敢空出手去搔,只能縮縮脖子讓自己好過些。
她這樣子還真可愛!呵呵呵……海明承忍不住咧開嘴。如果說之前他是無意的,那麼後來就是故意在她耳上哈氣了。
唔,好癢啊!她又縮了縮脖子。
他再吹。
她再縮。
……
就在這當兒,邢寡婦已經從兒子嘴裏知道事情的始末。雖然她的眼睛不好,尤其夜裏很難看清東西,不過做慣了針線活培養出的那分手感仍在。
邢寡婦從兒子手裏拿過那隻錦囊,仔仔細細地摸了摸,發現錦囊是用質地精良的湖絲做的,上面還有精美的刺繡。她心中有數,恐怕單是做這隻錦囊就得花上好幾錢銀子吧!
“懋兒,快給‘活菩薩’磕頭。”聯想到最近大夥議論紛紛的“活菩薩”,邢寡婦已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了。
“娘,懋兒沒看見有什麼菩薩呀?”刑盛懋雖然聽話的跪下了,卻是一臉困惑。
“這兩錠銀子就是‘活菩薩’賜給我們母子的。”邢寡婦也跟着跪下,合掌祈禱道:“老天有眼,謝謝‘活菩薩’賜銀。”
“娘啊!我是不是又能回到書院讀書了?”邢盛懋一臉憧憬的問道。
“別說是回到書院讀書了,就連明年上京參加科考的盤纏也有了。”邢寡婦滿是愁苦的臉上終於綻開了笑容。
這時月亮正好從雲層里走出來,皎潔的月光落在邢寡婦的臉上。這是一張飽經歲月風霜的臉,青黃的臉色、濃重的黑眼圈、眼角的皺紋……讓她遠比實際年齡老得多。
“她笑得可真美啊!”邢寡婦早已不年輕,長得也不漂亮,可洛寧覺得她的笑容美極了。
“最美的笑容在這裏。”在海明承看來她的笑容才是最美的。
“胡說什麼呀?”洛寧故作嗔怒的說,其實心裏甜滋滋的。她的小臉熱呼呼的,整個人就像曬多了太陽似的有些發暈。
“這可是我的心裏話。”她噘着小嘴薄怒的樣子更美了,海明承忍不住傾身上前,在那張誘人的小嘴上印了一吻。
洛寧小嘴微張,一顆心怦怦亂跳,使得她不得不用手去按着,生怕它會從嘴巴里跳出來。
“呵呵……”她的反應如此可愛,海明承情不自禁的微笑起來。
“笑、笑什麼,還不快走了啦!”洛寧回過神來,難為情的推了他一把。
他悶哼一聲,身體搖晃了下,竟一頭摔下去。
“你怎麼了?”洛寧被這意外事件嚇得不輕,顧不得自身安危探出身查看。
而她才剛探出身就對上了他的眼,原來他根本沒摔下去,他的兩隻大手始終牢牢的攀在牆頭。
“寧兒,你這是在擔心我嗎?”海明承原本只是想逗逗她,在看到她擔心的表情后,他的一顆心暖暖的。
“你——戲弄我很有意思嗎?”洛寧氣極了,一時忘了自己怕高,空出一隻手揪住他的耳朵,惡狠狠的道。
“嗯,確實很有意思。”她就像只炸了毛的小奶獵,可愛極了。海明承點點頭,就連眼神里也透出濃濃的笑意。
“你——”洛寧乾脆把他的另一隻耳朵也揪住,還“狠狠”的扭了幾下。
之前她的兩隻手都扒在院牆上以保持身體平衡,這會兒失去雙手的支撐,整個人有些搖搖欲墜。
“寧兒聽話,先放手啊!小心別掉下來。”看這情景,海明承不由後悔起之前的戲弄來了。
“哼!”她才不理他呢!洛寧小鼻子朝左,假裝沒聽見。
“寧兒,就算我錯了,你先放手好不好?”只有她先放手,他才能翻身上去。
“‘就算’你錯了?”她秀眉微揚,一臉似笑非笑。
“我錯了、我錯了、我……”海明承一迭聲告饒道。
這還差不多!洛寧得意洋洋的正要收回兩隻手,忽然下面傳來邢家母子的對話——
“娘,你聽這上面是什麼聲音?”
“上面?大概是貓吧?”
“貓?”聽着不像呢!
“喵……”洛寧急中生智喵了聲,喵聲一出就連她自己也呆了下。
“娘,不是貓,是個小賊!”邢盛懋大喊一聲,“他一定是要偷活菩薩給我們的那些銀子!”
好心好意來送銀子,卻被主人家當成了小賊,教洛寧有些哭笑不得。這時似有什麼破空飛來,原來是邢盛懋在急切之中,從地上撿起一塊硬柴丟了過來。
洛寧本就有些搖搖欲墜,一見有暗器襲來,更是慌得整個人失去平衡。海明承及時接住她,抱着她施展輕功離去。
“哈哈哈哈……”平安回到之前拴馬的地方,海明承忍不住大笑起來。
“你——呵呵呵……”洛寧起先還想板著臉說他幾句,可很快就被他的笑聲所感染,也忍不住笑起來了。
“寧兒,你真美!”海明承越看越覺得美,忍不住俯身攫住那張愛笑的小嘴。
不同於之前淺嘗輒止的吻,這次他的舌頭蠻橫的擠入她的嘴裏,貪戀的吮吸帶着她口中馨香的蜜汁。
“唔……”當海明承終於放開她時,洛寧的一張小臉已經紅得像塊大紅布。
“小傻瓜,別忘了呼吸呀!”海明承越瞧她越覺得喜歡,忍不住用臉頰去蹭她的小臉。
他的臉頰冒出髭鬚,摸起來有些粗糙,蹭得她的嫩臉生疼,不過這種感覺很刺激,就如同剛才那個吻。
“現在名單上剩下兩家,還要去嗎?”明知道她是因為害羞才不吭聲,海明承仍是忍不住想撩撥她。
“當然要去,為善怎能半途而廢呢?”洛寧嘴裏說著,眼睛不忘“狠狠”瞪他一眼。
“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