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呃！我……那個……」尉子云支支吾吾了好半晌，終於硬是擠出一句回應來，「司徒大哥，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呀？」

他們一直都相處得像家人一樣，頂多就是在廟會那天，兩人的距離似乎有所拉近，而她也發現，司徒耀然不只是位大哥，還是個男人，讓她感到有些臉紅心跳。

但是要說到男女之情這回事嘛……

老實說，她還真沒想過。

「你要問我，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的心意的嗎？」司徒耀然捺着性子仔細問道。

「對啊！我覺得好像一點徵兆都沒有嘛！」尉子云紅着臉點了點頭。

「我想……應該是因為左清義吧！」司徒耀然苦笑道：「當他喊你『小雲』的時候，我是真的有點吃醋了。」

「咦？」尉子云感到臉上的熱度似乎突然升高了，「司徒大哥，你也可以喊我小雲啊！我說過隨便你怎麼喊的。」

「我的意思是，因為他對你有意，又這麼親昵地喊着你的名字，所以我才發現，如果我不好好把握機會留住你的心，你就會是別人的妻子了。」司徒耀然一邊說，一邊打量着尉子云的表情。

「什麼別人的妻子啊！我、我從來就沒想過要嫁給誰的！」尉子云燒紅着臉頰，猛力搖頭駁道：「我說真的，除了司徒大哥你之外，我從來沒有欣賞過別的男人！」

她只是沒想到，司徒耀然竟然會用看待女人的眼光來看待她。

她還以為對他來說，自己是永遠的小妹而已哪！

「這個意思是，你也喜歡我嗎？」司徒耀然進一步采問道：「剛才你也說過，不管我面具底下的相貌見不見得人，你還是喜歡我。」

「那個是……」尉子云半掩着臉，羞窘到說不出話來。

「我是因為你說的那句話，所以才下定決心，想把自己的心意告訴你。」司徒耀然鼓起勇氣往下續道：「我一直留在江晴鎮，其實為的就只有你，對我來說，這片土地是因為有你存在，才會顯得如此吸引我。」

最初，那隻不過是單純的吸引，但在相處過後，他發現自己一點都不想跟尉子云分開。

他想把她帶在身邊，不想就這樣空着心情回到蒼龍堡。

加上左清義的出現，讓他發覺了自己會對尉子云身邊的追求者產生嫉妒的心情，所以他再也不想去掙扎去留的問題。

他希望尉子云也是喜歡他的，那麼他就可以帶她回堡，把她留在身邊一輩子。

「子云，你呢？你喜歡我嗎？」司徒耀然帶點期盼地問道。

「呃……我當然喜歡司徒大哥啊！」尉子云羞紅着臉應道：「除了司徒大哥以外，別的人想碰我，我都會覺得不舒服，所以廟會那天，對於司徒大哥用輕功抱着我飛的事，才會那麼開心，只是我從來沒想過男女之情的問題。」

「那麼，你願意為了我，好好考慮一下嗎？」司徒耀然問道：「我願意等你釐清楚自己的心情，不管你只把我當成大哥看待，還是當成對象看，我都能夠接受。」

他說這些話，為的可不是勉強尉子云，他希望的是能每天看見她的笑臉，讓他光是聽見她的笑聲就感到心情愉快、精神百倍。

「好，既然司徒大哥這麼為我着想，我當然願意啊！」尉子云使勁地點了點頭，「我會好好想清楚的！」

不管是司徒耀然帶給她的認同感，還是他為她帶來的安心感，以及兩人相處時所擁有的快樂時光……

既然司徒耀然都坦言至此，那麼，她是該好好考慮清楚，自己對於司徒耀然，究竟懷抱着多深的感情了。

是家人？是朋友？還是說，那不過是近似愛戀的情誼？

對於這個為她的生活帶來莫大改變的司徒耀然，那份心動感，究竟能否稱得上是愛意？

「雲丫頭，你把糖加在飯里幹什麼啊？」尉老爹剛動了筷子，就皺起眉頭，往正在盛飯的尉子云瞧去。

「啊？」尉子云有點茫然地看着自己手邊的半碗飯，愣愣地問道：「我有嗎？」

她只不過就是盛了飯給爺爺，什麼時候加了糖？

「你自己嘗嘗吧！都變甜了。」尉老爹搖搖頭應道。

「呃……」尉子云依言挾了口飯送進嘴裏，瞬間眉頭緊皺。

要命，好甜！好像沾了糖粉的麻薯。

「你這兩天是怎麼啦？雲丫頭。」尉老爹嘆了口氣，把筷子往炒青菜轉去，慢條斯理地吞了幾口后，這才重新開口發問，「不管是做菜還是打掃家裏，總是一副發獃的樣子。」

「我……」尉子云困窘地在飯桌旁坐下，她看着一頭白髮的爺爺，不由得開口問道：「爺爺，我想問問你，如果我成親了，你要怎麼辦呢？」

現在的她還待在爺爺身邊，可以幫爺爺打掃、洗衣、煮飯，做些雜事，但將來呢？

如果她真的割捨不下跟司徒耀然之間的感情，接納了他的愛意，繼而想要跟他共度後面的人生，那麼疼愛她的爺爺又該怎麼辦？

「喔！原來你在煩惱這個呀？」尉老爹笑了笑，繼續吃着味道還算正常的青菜，神情輕鬆地應道：「很簡單呀！你如果嫁到蒼龍堡，爺爺就搬到天涯鎮去。」

「什……」尉子云聽着面色一紅，她緊張地拍桌站起，驚叫道：「爺爺，你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她分明什麼也沒跟爺爺說呀！

而且司徒耀然說這兩天他手邊有事要忙，正好讓她一個人仔細考慮一下，因此他們這兩天都沒見面，怎麼爺爺卻曉得她跟司徒耀然之間發生的事情？

「不只是爺爺我，鎮上的人都曉得啦！」尉老爹絲毫沒受到尉子云的影響，還是繼續動筷，「這半個月來，你都沒去茶館聽說書吧？那邊的說書人，故事裏可是篇篇有你啊！」

「什麼？這是怎麼回事呀？」她什麼時候變成說書先生的題材啦？

而且為什麼她跟司徒耀然的事情，居然會弄到全鎮都曉得？

「雲丫頭，這半個月來，你不是天天帶着司徒少俠到處跑嗎？」尉老爹搖搖頭，為孫女的遲鈍感到沒轍，「你想想，鎮上有多少人認得你的臉？大伙兒一見你這個大姑娘陪着司徒少俠四處玩，整天膩在一起，當然會這麼認為啦！」

「那個是……我只是替他介紹鎮上而已啊！」尉子云突然感到很無力。

對，她是在江晴鎮長大的，而且打小就喜歡四處玩，所以鎮上大半的鄰居都認識她。

司徒耀然是個陌生人，對於小鎮來說，陌生人已經夠顯眼了，再加上她又逢人就介紹他是蒼龍堡俠客，他還戴張面具，遠遠的就能認出他，因此會被人注意也是應該的。

可她居然傻到完全沒發現這件事！

都是因為跟司徒耀然在一起的時候，實在是太開心了，所以她壓根兒就沒把旁人的注視目光放在心上。

「雲丫頭，你跟他到底有什麼關係，已經不重要了，因為鎮上的人都在看着，也在等着了。」尉老爹嘆了口氣，他把筷子擱下，看着寶貝孫女，搖頭道：「他們現在可是每逢見面，就問我這爺爺什麼時候替你辦喜事哪！」

一開始，他還會多少說幾句客套話，言明只是司徒耀然請孫女當地陪，介紹一下江晴鎮，可隨着時間越來越久，他也懶得解釋了。

「等等等……等一下！」尉子云驚慌萬分地叫道：「爺爺，我現在還在考慮要不要接受司徒大哥的心意耶！你怎麼就直接問我要不要嫁給他了？」

事情要照順序來好不好？這樣對她的心臟很不好耶！

「什麼？司徒少俠現在才跟你坦白啊？」尉老爹搖搖頭，替自己舀了碗魚湯，連喝了幾口后才苦笑出聲，「聽你剛才問起成親的事，爺爺我還以為他終於跟你求親了哪！」

現在的年輕人到底在想什麼呀？

都已經傳得鎮上謠言滿天飛羅！居然還在這兒傻愣愣地考慮要不要點頭？

「不是這樣的啦！」尉子云羞紅着臉，搖頭駁道：「我都還沒弄清楚自己的心情耶！怎麼可能就這樣嫁給司徒大哥？況且他也沒跟我求親呀！」

司徒耀然一定是想尊重她的意願，等她願意接納他的心意之後，再準備提親的事情吧！

像這樣體貼人的司徒耀然，其實她一點也不討厭，甚至可以說是喜歡的，但是要她從今以後把他從大哥的地位升格成情人，甚至是丈夫，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對她來說，那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情緒，她實在沒自信可以就這樣接受司徒耀然。

畢竟當丈夫的對象，日後可是要同床共枕的耶！萬一她心裏只把他當大哥看待，那成親后該怎麼辦？

「傻丫頭，像這種小事，你問爺爺就行了啊！」尉老爹自信十足地拍拍胸膛。

「什麼？問爺爺你？」尉子云愣愣地瞧着爺爺。

「對啊！你是不是忘了爺爺當年也追求過奶奶，才有你爹娘，也才有了今天的你？」尉老爹神氣地迸聲。

「啊！」尉子云露出欣喜的笑容，她連忙挨到爺爺身邊，討好地笑問道：「爺爺，你說點當年的事情給我當參考吧！至少讓我摸清楚自己的心情呀！」

「傻丫頭，這種事情不該聽別人的經驗，要問的是你的心。」尉老爹搖搖頭，反問道：「你想想吧！今天若是司徒少俠回蒼龍堡去，再也不來江晴鎮了，你有什麼感覺？」

「呃……不至於吧？說不定他會偶爾來呀！」聽見爺爺的話，尉子云突然打了個寒顫。

因為這等於是在告訴她，到現在為止的快樂日子，將會完全消失，恢復到從前的模樣。

雖然從前她也很快樂，但總覺得有那麼點美中不足，而那個心裏的小小缺憾，如今正由司徒耀然為她填補着。

可若是司徒耀然離開了江晴鎮的話……

「雲丫頭，你別傻了，你自己也曉得，蒼龍堡的俠客們經常外出奔走，為百姓除惡，而司徒少俠這位神手，更是長年待在堡里為他們的兄弟打造兵器，在這種情況下，他有可能常常花時間來回奔波，找你這個小妹玩嗎？」尉老爹搖搖頭，對於尉子云還處於過度天真的想法感到沒轍。

「況且你也到可以成親的年紀了，難得遇到個談得來的男人，跟你之間的謠言又傳得滿天飛，你不嫁給他，又有誰會娶你呢？再說，你自己想想吧！如果今天不是司徒少俠，而是其他男人要娶你，你肯嗎？雲丫頭。」

不是他這個爺爺想要恐嚇孫女，而是現實如此啊！

他也希望尉子云可以獲得幸福，雖然不一定要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也不奢求一定要大富大貴，但至少他很清楚若是孫女嫁入了蒼龍堡，日後的生活必然無憂無慮。

而且蒼龍堡俠客名聲良好，又個個都只疼正妻，從不納妾，所以他連擔憂孫女將來會不會被小妾欺負的事都省了。

在這種百利而無一害的情況下，他當然會希望孫女也喜歡司徒耀然，願意嫁給這個好對象了。

「爺爺……」聽着這一連串的細心考量，尉子云才發現，自己真是天真得可以了。

她滿腦子就只想着可以有司徒耀然陪着她，卻從來沒有看清楚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