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爹和娘想要保護嫩,將她藏在隱密的地窖,透過縫隙,她聽到娘親真正惹禍上身的真相,還親眼目睹雙親被殺的慘烈畫面,她死命搗住自己的嘴巴,甚至咬破嘴唇,才沒有哭出聲,就這樣靜靜的等待官兵離開。
一夕之間失去雙親,她被迫成長,曾經怨天尤人,但想起父母寧願犠牲自己也要保護她的情景,她知道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
那一刻,她拋開自尊、羞恥,在大街上乞討,有時候肚子餓得受不了,還當起小偷。
流浪的日子過了一段時間,終於天無絕人之路,她遇上一對好心的夫妻,他們見她可憐,於是帶她回府。
那戶人家姓石,因賣的糕點小有名氣,而賺進不少錢,是大戶人家。
從此她在石家當婢女,由於生性活潑、做事俐落,很得老爺和夫人的喜歡,她感激他們的收養之恩,決定要回報他們。
而最好的回報方式,便是用她的專長……釀酒。
她研究娘親柴玉令所寫的釀書,一再開發不同的酒種,最後醸出更勝醸香絛的酒,名喚桃香絛。
此酒以百花做為基底,最後再加入用桃花提煉的花油,讓酒味更香醇、濃一厚。
果然,桃香絛一推出,立刻大受歡迎,讓石家賺進大筆銀子。
原本將她當作可憐孤女的石氏夫妻馬上對她刮目相看,甚至為了將她永遠留在身邊,打算要讓大兒子石南鋒娶她為妻。
當她知道這件事時,內心百般不願。
事實上,她熱愛自由,想報完恩就離開石家,尋找自己的一片天空,所以一再的推託,終於惹石氏夫妻不悅,撂下狠話,表示絕對要娶她入門。
最後竟然讓石南鋒半夜闖入她的廂房,企圖強暴她,逼迫她下嫁,她抵死不從,奮力掙扎之下,打傷石南鋒,慌張的逃出石家,用身上僅存的錢財逃到揚州。
在揚州,她聽到哪裏有錢賺便去哪裏,居無定所,又過起流浪的生活。
這段日子,為了躲避石家,她隱姓埋名,改名為柴明湘,而且還刻意用黑炭醜化自己。
她更決心要把娘親柴玉令留下來的釀書埋藏起來,將自己釀得一手好酒的才能封印,以免因為出名而招來禍端。
獨自討生活之後,她懂得察言觀色,臉皮也越來越厚,無論受到眾人的調戲或輕視,都可以笑笑的帶過。
她這種看似愚笨卻精明的性子讓她在街上混得不錯,和各種層面的人都有好交情,因此各種賺錢的機會也隨之而來。
因緣際會之下,她進入黃堂客棧工作,客棧的老掌柜欣賞她充滿熱情的樣子,以及能屈能伸的個性,病逝之前將客棧交給她。
她也不負老掌柜的囑託,努力撐起黃堂客棧,生意遠比老掌柜在時還要好上幾倍。
「唉,現在想想,一路走來,受到不少人幫忙呢!」柴明湘搖頭,將思緒從過往的回憶中拉回來。
在客棧工作時,她偶然發現這個地窖。
聽老掌柜說之前打算自行釀酒,可惜一直沒找到好人才,地窖就一直擱着,原本想永遠忘記釀酒的她一聽,心中又開始蠢蠢欲動。
當忙到一個段落時,她就跑來地窖,準備幾個酒罈開始釀酒,不過這次是為了自己而醸,想釀出好酒,當作自己的嫁妝。
她勾起嘴角,拿着勺子,放入酒罈中,舀起酒液,湊近唇邊,嚐了一口。
「真好喝。」現在她的想法改變了,想要用這壇好酒來收買李悅承的心。
比起嫁人,她更想賺大錢啊!
「嘿嘿,悅承大爺,準備接招吧!」她拍掌,盯着壇內色澤美麗的酒,笑容滿面。
此酒是以糯米、竹葉和桃花為基底釀造出的黃酒,目前味道已逐漸成熟,加熱后滋味會更溫醇。
她來到廚房,拿出從酒罈自起的酒,用柴火燒煮,過一段時間再加入花蜜,味道又會完全不同了。
「咳咳……」她一邊燒柴,一邊煮酒,模樣專心。
這時,廚房的門被打開。
「柴掌柜,有……」小二突然現身。
因為完全沒有防備,柴明湘嚇一跳,拿着熱酒正要裝入壇里的手一抖,滾燙的酒液灑到她的小腿上。
「哇,燙燙燙燙……唔,好燙啊!」她哀號大叫,布料緊貼着小腿皮膚,灼熱感一再傳來。
「哎呀!柴掌柜,趕緊沖水啊!」小二立刻跑向裝滿清水的桶子,用勺子舀出水,沖向她被燙傷的小腿。
冰涼的水暫時舒緩她的痛苦,恢復精神。「呼,可以了,我沒關係,回房擦點葯就行了。小二,客棧有事嗎?」
「你不是說只要有關承爺的事情都要及時向你回報嗎?那位鄭大人又來了,而且這次還帶兩名姑娘,現在正在承爺的房裏。」小二說道。
「是嗎?」柴明湘立刻起身,忍着腿痛。「我一定要打聽出他們到底在談什麼生意。」
「柴掌柜,你的腿還痛着,不先擦藥嗎?」
「不痛、不痛。」她敷衍的揮手。
柴明湘端着茶水,跳着回到客棧的大廳。
小二見到她,不禁好奇的問:「你要進去?」
她點頭,「不進去,怎麼聽到他們的談話?」笨。
「可你的腿不要緊嗎?」
「我剛才上藥了。」她在準備茶水時,順便擦藥了。
「好吧!」小二知道她固執,即便說破嘴,她也不會理他,只能任由她去。
柴明湘緩慢的走上樓,來到蘭竹房門口,深吸一口氣后,才伸手敲門。
「送茶來羅!」
「進來。」聽到熟悉的嗓音,她才推開門。
一邁入房間,映入眼帘的畫面讓她不自覺的心煩意亂。
鄭紹信一手抱着一位美麗的女子,臉還埋入她的頸項,動作親密,瞧他的模樣,肯定是風流公子。
她對鄭紹信不熟,沒道理因為他而心煩,那麼罪魁禍首就是李悅承?
李悅承一如往常的優雅,俊顏始終沒有表情,手臂卻讓一位姑娘挽得好緊。
那位姑娘長相漂亮,神情掩飾不住對李悅承的仰慕,纖細的身子不時朝他靠近……雖然他沒有像鄭紹信一樣大方的摟住美人,但也沒有拒絕她的投懷送抱。
她忍不住冷哼一聲,表情難看。
這聲音頓時引起了眾人的注意,包括李悅承。
「呃……我送茶來。」她尷尬的笑了笑,對上李悅承的眼眸,瞧見他眼底的戲譫,火氣又上來。
不只小氣,還好色,我真是看錯你了,壞悅承、色悅承……她暗自低咒。
想到自己為他釀酒,小腿還被燙傷,她的心情糟透了。
雖然醸酒是想要收買他的心,好讓她套出致富之道,但也因為他喜歡酒,她才會重新去釀造啊!與其說收買,不如說是想讓他開心。
「承爺啊,那塊地可不只你覬覦,很多人都搶着要,裏面不乏有高官,你確定還是要爭?」鄭紹信看了柴明湘一眼,繼續喝着酒。
「你以為我找你是想敘舊?」李悅承淡淡的說,喝着柴明湘端過來的茶水。「只要有你的幫忙,我相信那塊地不會太難取得。」
「嘖,果然是李悅承,該利用就利用,毫不手軟。」鄭紹信搖頭,「好,兄弟都開口了,豈能不幫?不過我剛才說了,很多人為了搶地會不擇手段,你這京城首富就是大目標,只要幹掉你,事情就成功一半。」
「你是怕有人對我不利?」
「對,最近要小心,免得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鄭紹信一邊說話一邊親吻身邊姑娘的臉頰。
李悅承會有危險?柴明湘倒茶水的手當下一抖,茶水濺到桌面。
「是嗎?」李悅承的語氣沒有多大起伏。
她氣惱的抬起頭,瞪着一臉冷靜的他。有人想殺他耶!為什麼一副無關緊要的樣子?就算他仗着武功好,不害怕,也要考慮關心他的人的心情啊!
她多擔心……等等!她張大眼,因為自己的想法而呆住。她關心李悅承?
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又是仰慕已久的首富,擔心是理所當然的,可是為何這種擔心多了害怕?
害怕他受傷,恐懼他的安全……她緊抿着唇,不明白自己複雜的心情。
「哎,這酒涼了,你出去時,順便溫一溫。」坐在李悅承身邊的女子指着酒瓶,朝柴明湘說道。
柴明湘盯着那雙纖細的手在李悅承的身上恣意移動,俏臉一垮。他衣服底下的身材多健碩、結實……可惡!她都沒摸過,那女人憑什麼摸得這麼爽快?
而且他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也沒揮開那女人的手,擺明很享受。
思及此,一抹酸味竄入她的心頭。
哼!她擔心這色魔做什麼?
反正他受傷,身邊還有美人伺候,說不定還可以使出苦肉計,讓女人心疼,就此愛上他……呸呸呸,什麼爛戲碼?
「是。」她揚起虛偽的笑容,拿起酒瓶,打算離開這充滿胭脂味的廂房,同時暗忖,管你會不會危險,知道你的目的就好啦!買地嘛……
走出房間的她,沒有注意到李悅承熾熱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她的身上。
柴明湘走下樓,來到後院,拿着酒瓶要去溫熱。
春天的夜晚有些涼,讓她不禁抖了下肩膀。
後院的花朵盛開,飄出濃烈的花香,香氣縈繞在她的鼻腔,稍微消除煩躁的情緒。
「啊!奇怪耶!那女人的手幹嘛一直摸着他?」她哀號,忍不住把心中的怨恨傾扎而出。
原來心情煩悶的理由是這個。
此時,一道嗓音響起……「腳怎麼了?」
她嚇一跳,猛地轉頭,赫然瞧見李悅承站在身後。
「你……你走路……走路幹嘛不出聲?」這男人是仗着武功好,走路不出聲,想要嚇死她啊?
她拍了拍胸口,順口氣。
「你不在房裏享受軟玉溫香,跑到後院做什麼?該不會美人太熱情,難以消受,才跑來吹風?」她的語氣揶揄中帶着醋意。
李悅承顯然沒有聽她說話,沉聲的問:「腳怎麼了?」
這位悅承大爺真的很唯我獨尊,只問自己想問的,完全不在乎她!她惱怒的瞪着他,不悅的開口,「被熱酒燙到啦!」
「擦藥了沒?」他的視線不曾離開過她的腿。
「當然,我可是很愛惜自己的。人已經長得不漂亮,連皮膚都燙爛,有誰敢娶我?」
李悅承眯起眼,冷哼一聲。愛惜自己?那之前他救她是救假的羅?俊顏一沉,「既然腿受傷,不回房休息,愣在這裏做什麼?」
她拿起手中的酒瓶晃一晃,「大美人說要溫酒啊!」
「不用溫了,他們等一下就要回去。」
「是嗎?」她聳聳肩膀,「那就不去羅!」
「回房歇着。」她搖頭,「我可是掌柜,時候還早,得回前頭去忙。」
「交給小二。你不是時常拋下客棧,往我的房裏跑?這時候還提起客棧,可不怎麼有說服力。」
「喂,我哪有……」好吧!他說得沒錯。「最近的確是常把工作丟給小二,但我還是很負責任的,懂嗎?」
她努力替自己辯護,希望洗刷在他心中她總是衝動又莽撞的形象。
「少羅唆,回房休息。」他拉着她走,對她的抗議充耳不聞,直到她喊疼,才驟然停下腳步。
「恢……你走這麼快,我跟不上……唉,真累人。」她順口氣,因為腿疼而眼眶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