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廢話!」她翻了翻白眼,「他們還在房裏談?」
「剛剛好像走去後院了。」
「什麼?怎麼不早說?」她立刻拋下算盤,大聲交代,「客棧交給你羅!我有事要忙。」然後心急的奔向後院。
上次問過李悅承如何致富的方法,然而她可不是容易滿足的人,怎麼可能輕易的放過他?
想來想去,能夠最快學習到一招半式的辦法就是跟在他的身邊,只要跟着他去談生意,肯定獲益良多。
這次她絕對不會放棄大好機會,想盡辦法也要纏上他。
柴明湘走過長廊,來到後院,恰好見到他們走向後門。
「要出去嗎?」她低喃,連忙跟上去。
她刻意拉開距離,以免被他們發現她在跟蹤。
走着走着,來到大街上,她見到他們停在一間青樓的前面。
「什麼啊?竟然來迎春樓?」她躲在小巷子裏,嘟起唇,看着他們走進去,感到不悅。「瞧他一副冷冰冰的樣子,沒想到也好女色。」
想起李悅承清俊的臉龐,她的胸口變得緊窒。天下的男人都一樣,都熱愛溫柔鄉,沒有例外。
她蹲下來,一手托腮,眼巴巴的望着青樓的門口。
「是要談什麼大生意,非得到青樓?」她喃喃自語。
等待許久,天色越來越黑,偶爾聽見狗吠的聲音,在黑漆漆的夜晚中特別可怕。
「唉,腳好麻。」雙腿因為蹲太久而失去知覺,她艱難的站起來,活動筋骨。厚!真久。
她雙手叉腰,覺得自己好悲慘。人家進青樓飲酒作樂,她為了能接近他,就得像個小賊一般躲在暗處守候……
「來人,有賊啊!」尖叫聲響起。
「搞什麼?我才不是……」話說到一半,她見到一個身穿黑衣的男子抱着包袱狂奔。「喝,是賊。」
「快幫我追回小賊,我的銀子……銀子……」一名婦人着急的大叫。
極富正義感的柴明湘二話不說,用最快的速度奔過去,只要想着是自己的銀子被搶,一雙腿動得好快,差點飛起來。
「該死的小賊,竟敢搶大嬸的血汗錢,不要臉,快給我停下來,呼……」她一口氣罵出一長串,整個人氣喘吁吁。
眼見小賊要逃跑,她一時心急,乾脆脫下鞋子,往他的後腦勺一砸,趁他哀號時,上前擋住他的去路。
「嘿嘿,讓我抓到了吧!你快把包袱還來,否則……否則揍扁你。」黑衣男子愣住,沒想到阻攔他的人是個姑娘。
「好大膽的姑娘。」他冷笑,「有本事就來抓我。」
柴明湘吞了口口水,看見他不懷好意的笑容,才想起自己根本不會武功,總是憑着一股熱血就沖了。
糟糕!該怎麼拿回包袱?若是硬衝上去,受傷的人會是自己。
「做壞事會得到報應的!啊!官兵來了。」她指着後方,大叫一聲,然後迅速衝撞他,眼明手快的奪回包袱。
「臭丫頭!竟敢騙我。」黑衣男子惱羞成怒,立刻爬起來,掏出刀子。
「不教訓你,你不知道本大爺的厲害。」她抱着包袱,對上他陰狠的眼眸,害怕的往後退。
「你……你別過來喔!我已經報官了,官府的人馬上就來,若不想被抓去坐牢,你最好趕緊逃走。」她佯裝鎮定,大聲的說。
她不害怕,一點也不……當那把刀子剌過來時,她失聲尖叫,「哇!救命啊……」
她好害怕自己要慘死在刀下,恐懼的閉上眼眸,豈料半點疼痛都沒有,還聽到一聲凄慘的哀叫。
咦?她張開眼睛,看見一名高大的男子擋在面前,一手攫住小賊的手用力一轉,刀子落地,接着長腿攻擊小賊的膝蓋,立刻制伏了小賊。
柴明湘鬆口氣,「多謝公子……承爺?」
仔細一瞧,才發現救她的人是李悅承。他瞥她一眼,冷冷的開口,「有勇無謀、衝動莽撞,你到底要遭受多少次危險才會得到教訓?」
對上那雙隱含着怒火的眼眸,她低下頭,一臉不安。「我……我……」
這時,接到通報的官兵出現。
「小賊在哪裏?」一見到被壓制住的黑衣男子,他們連忙上前捉拿他。
而被搶劫的婦人也跑了過來,感激的說:「多謝姑娘仗義相助。」
「呃……不用客氣。」她把包袱交還給她。
很快的,街上只剩下李悅承和柴明湘,氣氛相當凝重。
李悅承沒有多看她,逕自說道:「我要回客棧。」
「等等。」柴明湘心慌的拉住他的手,卻聽見他發出悶哼聲,狐疑的皺起眉頭。「怎麼……你……你受傷了?」
她瞧見他的右手臂有道傷口,鮮血直流,立刻往地上一看,刀子上沾滿了血跡。
「沒事。」他縮回手,面無表情,率先邁開步伐。
她的心剎那間揪疼,深感愧疚。唉,為什麼她老是衝動誤事?又為什麼老是讓他看見,讓他出手相助,最後還害他受傷?
「柴明湘,你這大笨蛋!」她怨嘆一聲,趕緊跟上他的腳步。
蘭竹房裏,李悅承慵懶的靠躺在床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而旁邊站着神色緊張的柴明湘。
「有話快說。」他閉着眼,緩緩的開口。
「你的手臂受傷了,我替你上藥,好不好?」不等他回話,她立刻從袖口拿出藥罐,坐在他的身邊,動作輕柔的替他上藥。
他睜開眼,對上她擔心的眼陣,不自覺的緩和僵硬的臉部線條,微微勾起嘴角。
「也許像你說的,咱們的緣分不是普通的深,否則我怎麼會一次又一次的救你?」他的嗓音沙啞,眼神迷濛。
柴明湘的手停下來,發現此刻的李悅承不太一樣,俊顏微紅、神態慵懶,而且性子變得好溫和,一湊近,才聞到淡淡的酒香。
「你喝醉了?」她的鼻子用力一吸,笑容燦爛。
只有酒味,沒有胭脂味,是不是代表他並沒有和青樓女子有過親昵的接觸?
「沒醉,只是喝了幾杯。」他才淺嚐幾口,沒有到醉的程度。「若不是喝酒,小賊根本無法靠近我。」
提起這件事,她看着他上完藥膏的手臂,心隱隱作痛。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每次做事都憑着一股衝動,完全忘記自己的能耐,到頭來,不是自己受傷,就是害別人受傷。」她苦笑,覺得自己好差勁。
以前她從來不認為這種個性有何不好,如今見到他因為她而受傷,開始討厭自己的衝動。
察覺她難過的心情,他垂下眼瞼,儘管內心激動不已,語氣卻很淡然,「明白就好,以後別再犯就行了。」
當他從迎春樓走出來時,聽見一聲尖叫,好奇的循着聲音過去,剛好看到小賊拿着刀子威脅柴明湘。
那一刻,他的呼吸困難,想也不想便奔上前,制伏小賊,又莫名其妙的救她一命。
看着她驚魂未定的神情,他明白她肯定又是一時衝動,沒有考慮過自己的安危,一股憤怒頓時縈繞心田。
氣她,也氣自己竟然輕易的受她影響。
難不成是喝醉了,容易情緒失控?
他嘆口氣,閉上眼。
「是,我絕對不會再犯了。」她用力點頭,發誓證明自己的決心。
他張開眼,眼底映入她認真的神情,不禁微笑。「我累了,你出去吧!」
「嗯,如果手臂很疼的話,要記得告訴我喔!」他沒回答,昏昏欲睡。
正要走出房間,她驟然想起一件事。「悅承,你和今日來的公子在談生意嗎?」
「不算。怎麼?該不會想趁我喝醉酒來討教致富之道?」他失笑。「我沒醉,不讓你得逞。」
她的眼神閃爍,聳聳肩。「真是可惜。」反正她的目的沒有改變,絕對會賴上他。
「讓你掃興了。」這不懂放棄的丫頭!
「那你們去青樓做什麼?」她忍不住好奇。
他眯起眼,沉聲問道:「你跟蹤我?」
「冤枉啊!我只是路過,看到你們走進去,沒有跟蹤。」她連忙擺手,拔高音量否認。
哼!心虛的丫頭。
「去青樓還能做什麼?飲酒作樂……好奇的話,你也可以自己去啊!」
其實他並不喜歡到青樓那種地方,偏偏鄭紹信天性風流,一抵達揚州,立刻嚷着要上青樓,擁抱美人兒,他有求於他,只能跟着去。
「那裏全是姑娘,我去做什麼?如果青樓有美男子,我倒可以考慮。」
她偏着頭,笑容逐漸擴大。「身邊美男成群,光想像就好心動,真好。」
美男子?真好?這不知險惡的笨丫頭!
李悅承的眼神陰鵞,瞪着她,然後一把揪住她的手腕,將她扯入懷裏,另一手抬起她的下顎。
她來不及反應,被他抱得好緊,臉頰緋紅。「呃……悅承大爺,你怎麼了?」
「你不是想試試男人在身邊的感覺?現在有現成的男子抱着你,感受如何?」修長的手指滑過她的臉頰,皺起眉頭。
他記得黑炭底下的皮膚雪白……礙眼的黑炭。
「感受?」她的心臟彷彿要跳出喉嚨,腦袋一片空白,鼻腔充斥他的男性氣味與酒味,好聞得讓她嘆息。
「很好……」咕噥出聲,小臉貼着他的胸膛,整個人樂飄飄。
李悅承怔愣住,看着她。
「很好?很好……」重複幾次,他開懷大笑,鬆開她的手。
他以為她會惱羞成怒,或是害羞得說不出話,沒想到會換來「很好」兩字,本來想戲弄她,反而被她弄得哭笑不得。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柴明湘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又亂說話,懊惱極了。
「罷了,是我的錯,也許是喝了酒才會做出這種事,請別放在心上。」他揮手,語帶抱歉。
「不會……」她猛搖頭,恢復冷靜。唉,被他一抱,差點忘記要問正事。
「承爺,你喜歡喝酒?」他輕哼,「雖然喜歡,不過不能多喝。」
「為什麼?身體會不舒服?」
「不是,總之,有那回事。」
「反正是喜歡酒羅?」
「對。」他懶懶的回答,「滿意沒?我想休息了。」
「滿意、滿意,你早點休息。」得到答案的她急忙點頭,迅速離開房間。
柴明湘走入暗黑的地窖,濃烈的酒味撲鼻而來,她將燭台放在桌上,照亮室內。
靠近一瓮瓮的酒罈,一一打開壇蓋,嗅聞着酒香,她的眼神頓時變得迷濛。
「多久沒進來了……原來我還是忘不了這種味道。」她呢喃。
因為李悅承,她想起刻意遺忘的過去。
她的專長是什麼?自然是承襲自娘親的釀酒絕活。
她的本名叫做華湘,娘親名為柴玉令。
柴玉令曾經在皇宮裏做事,釀得一手好酒,宮中最頂級的酒都是由她所釀造,可惜長年生活在複雜的宮裏,即便想獨善其身也難,她被人陷害,涉入一場陰謀,稱她與宦官勾結,有貪污之意。
所幸柴玉令在宮中的關係不錯,宮中的人幫助她逃了出來,在民間躲躲藏藏度日時結識郎君,生下一名女娃,也就是華湘,從此過着平靜的日子。
柴玉令為了生活,開始用釀酒絕活賺錢,有空便把釀酒的細節寫在冊子上,要讓自小對酒味有天賦的華湘研讀,將家傳的醸香絛這種酒類傳承下去。
然而當釀香絛的名氣越來越大后,麻煩也隨之而來,在她八歲的時候,官府的人找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