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這對記憶力超好的他來說實在罕見。
不過此時他只想好好喝杯酒,沒心情把妹。
「加汽水。」
久久才等到他一句回話,既與往事無關,也不可能是他這種人會選擇的喝法。
「你……想加汽水?」羅思穎極力剋制心口的洶湧,儘可能保持專業地詢問。
雖然威士忌加可樂是很受歡迎的喝法,但實在不適合他。
他酷帥有型、事業有成,一出現就讓人眼睛為之一亮,絕對適合瞬間衝擊感官的烈酒,而不是哄小美眉喝的調酒。
「怎麼?不能加汽水?」視線緩緩落在她身上,他饒富興味地問。
他會這樣問,是真的想加汽水嗎?還是……羅思穎開口答道:「不是,只是先生並不適合喝調性這麼溫和的調酒。當然……如果你堅持也OK。」
夏柏旭聽她回答,唇角慢條斯理地掀了掀,心中有些欣賞。她的確擁有專業調酒師懂得觀察客人的能力。
「我改變主意了,withwater。」
雖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但被他那雙銳利的深眸盯住,羅思穎竟覺胸口一陣急促,愣了好幾秒才回過神。
「呃……好。」
他的語氣雖淡,卻帶着不可忽視的權威,這樣的男人若是公司高階主管,底下員工被他的利眸一掃,應該半句都不敢吭聲吧!
打住腦中的胡思亂想,她趕緊將威士忌加水稀釋。
夏柏旭暗暗看着她的動作,心裏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波動。
忙了一整天,開了無數個會,此時的他急需要一杯威士忌安撫緊繃的心神,因此,在下班后找家店喝杯酒再回家,是他工作一日後最大的享受。
濃烈酒液滑下喉間的那一刻,幾乎可以沖刷他因工作而累積的負面情緒。
可惜他始終找不到一間可以讓人放鬆、安靜又專業的店,直到來到「泊·微醺」。他很肯定,這裏將會是他往後的選擇。
當羅思穎將稀釋過的酒送到他面前時,被他專註的凝視給嚇到了。「有什麼問題嗎?」她忐忑地問。
「你很專業。」
威士忌要加水飲用的量也是一門學問。
十二年威士忌的水與酒的比例是一比一,若是低於十二年,水量要增加,高於十二年,水量要減少。純水能維持威士忌的原貌,軟水會讓威士忌的口感喝起來圓滑柔順,硬水則會讓威士忌更具層次。
這些是他常年喝威士忌的經驗累積。
像是沒料到會從他口中聽到稱讚,羅思穎胸口莫名一悸,微微紅了臉。「謝、謝謝。」
他不置可否挑眉,接着脫掉西裝外套,扯松領帶,解開襯衫前幾顆扣子,以放鬆的姿態喝酒。
他一手撐着下巴,一手晃着酒杯,舉手投足間有着讓女人為之傾慕的獨特魅力,要不被他電到應該很難。
他看起來是那麼隨興、漫不經心,卻反而更引人注目。神奇的是,他不說話,世界彷佛也跟着靜止了。
羅思穎身處在他創造的氛圍中,心裏卻是一陣沸騰。
他變得很不一樣……
這兩年間,他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完全不似初識時的幽默風趣,他變得剛毅淡漠,當他的唇抿成一線,濃眉微擰,有種生人勿近的殺氣,整個人散發強烈的氣勢。
就連氣質,也與她認識的他不一樣了。
為什麼?
當她滿心翻騰無數個為什麼時,夏柏旭突然開口。
「麻煩你,結帳。」話落,他喝完最後一口酒,拎起掛在椅背上的外套站了起來。
威士忌帶給他的微醺感受,彷佛連思緒一起迷亂了。
在喝酒的同時,他數度捕捉到眼前氣質清雅的女子,用憂鬱又悲傷的眼神看着他。
她認識他嗎?
夏柏旭晃了晃頭,甩開這個可能,由皮夾抽出一張千元大鈔給她。
他一定是喝多了,因為思緒過度放鬆又微醺,才會錯誤解讀她的反應。
當羅思穎眼底倏地映入鈔票,她驟然回神,心微微一抽。
很顯然,他把她忘得一乾二淨,不只心裏,甚至他眼裏,早已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重逢又怎樣?不過是徒增她的傷心罷了。
「有什麼問題嗎?」
「沒、沒有。」她靜靜藏起心裏的想法,迅即替他結帳。「歡迎您下次再光臨。」
迎向她清雅的淺笑,他的心一陣悸動,只覺她的笑像被陽光曬得散發迷人香氣的葡萄,竟有種引他採擷的衝動……
他是怎麼了?
夏柏旭抹了抹臉,抑下心中詭異的反應,將外套甩在肩上,轉身離開。今晚得打電話請司機來接他回家了。
羅思穎愣愣看着他離開,心酸地想起他們之間永遠沒有實現的承諾,壓在心頭的憂傷緩緩在胸腔間擴散成痛楚,將她淹沒。
這一次……真的要和他說再見,徹底將他由心中抹去。
夜已深,店裏的客人陸績離開,五光十色的商業區由喧囂逐漸沉寂,「泊·微醺」的招牌在自動開關的設定下熄了燈。
送走最後一批客人,聶彥淮在吧枱里做最後的清理工作。
店裏慵懶的爵士樂在靜謐的空間裏緩緩播送着。
羅思穎下班,討到了極品紅酒,連喝了幾杯,緊繃整日的身心一放鬆,整個人便昏昏欲睡。
酒精似乎滲透到她的每一個細胞里,帶她進入一場虛幻的夢境,她無法思考,連那令她心痛、哀傷的回憶,也跟着被飄然醺意取代。
她依戀此時的感覺,因為醉了,心就不痛。
一邊清理,聶彥淮一邊揚聲道:「小穎,這次你代我到錫爾斯酒庄參加他們今年的收成晚宴吧!」
他已經向錫爾斯酒庄連訂了幾年的紅酒,一到收成時,酒庄便會邀請他飛到加拿大共襄盛舉,感受豐收的喜悅。
「錫爾斯酒庄……」撐開沉重的眼皮,她有氣無力地問:「為什麼要我去?」
就她所知,錫爾斯酒庄位在溫哥華,莊主魯伯特是聶彥淮的好友,店裏也進了幾支錫爾斯酒庄的葡萄酒。
葡萄採收的季節約在每年的九月底至十月初,那時,魯伯特總會邀請聶彥淮到加拿大分享。
他輕描淡寫地道:「沒有為什麼,就當讓你出國見識見識,順便再幫我挑幾支酒回台灣。」
聽到他的決定,羅思穎驚呼出聲。「你真的要我飛去錫爾斯酒庄挑幾支酒回台灣?」
聶彥淮美其名是要她去參加宴會,「順便」挑幾支酒回台灣,但事實上,這個「順便」的責任十分重大。
除了選酒一向是聶彥淮的工作之外,到酒庄品酒、挑酒可不是件簡單的事,何況,聶彥淮要她挑的是紅酒!
紅酒是一門高深學問,學會品酒需要長時間的研究及磨鍊,除此之外,還得了解各產區的特色、酒庄的釀酒風格,對酒品年份更要有相當程度的了解,才能挑出一支適合的酒,推薦給客人享用。
她擁有對紅酒的基本常識與喜好,卻自認還沒專業到能挑選讓客人滿意的葡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