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回到家裏,先是寶莉看着他吃驚的張大嘴巴,想立刻鑽回自己房間躲起來的孝文,被錦帆死拉活拽的推進方太太的房間。已經做好挨一頓痛罵的準備,卻沒想到竟然得到了母親的讚許,還說:「孝文,你以後要多向錦帆學學穿着品味。」
驚訝之餘,孝文有些委屈,明明以前都是按照母親的要求打扮的,違抗的話,後果會很可怕,可是現在母親為什麼又說這種話了呢?
被男人彷彿腌豆芽似的樣子逗得笑出來的錦帆,隨即拿出給方太太的禮物,一條垂着一尺長流蘇的刺繡披肩,方太太立刻高興的披在身上。不光是主人,連傭人都有禮物,全部都是精心挑選價值不菲的東西。若說場面上的事情,沒人能比聶錦帆更會討人喜歡。
方太太比以往任何時候都笑得更開心,彷彿猛然間變得年輕了,可當所有人都離去之後,—股比以往更劇烈的空虛感侵襲上她。像要躲避這種可怕的感覺似的,她拿起桌上的修枝鉗,想將注意力轉移到這項每天都用來消磨時間的事情上。
寂靜的房間裏,枝條被剪斷的『喀嚓』聲異常明顯。一根主要的枝條被心不在焉的手指折斷,方太太嘆了口氣放下小鉗子,一雙手情不自禁地摩挲起仍然裹在身上的男人送的披肩。從光滑的真絲料子一直到自己皺起的皮膚,那種觸感讓她的心絞在一起。
經歷過這麼多的人和事,已經不再是天真小女孩的她,很清楚這個叫聶錦帆的男人的目的是什麼,可即便如此,他說的那些動聽的話依然令她開心的笑出來,他英俊的臉和完美的身材依然令她怦然心動。雖然很年輕的時候就守寡,之後也有不少男人向自己展開追求,在他們中間或許有人是真心愛她的,可她難以分辨,乾脆全部拒絕。她所有的錢是她用自己的青春和夢想換來的,她無法容忍任何人踩在她的灰燼上坐享其成。
於是幾十年過去,她已經衰老到再也不可能有人為她付出真心的年齡,才突然意識到就算帶着這些錢進墳墓又能怎麼樣呢?她犧牲一切所換來的東西並沒有給她帶來快樂,她這些年的成果除了錢就只有一個完全聽命於自己的兒子,可這個兒子卻既不漂亮也不聰明,根本就是她今生最失敗的作品,沒有任何人會羨慕她。
也許,是該讓她的錢發揮作用的時候了,無所謂別人的眼光,只要能讓自己快樂就行……
方太太疲憊的閉上眼睛,向後仰靠在椅背上。沒過多久,她聽見門的輕響,有人走進來,很清楚知道那是誰,但她並沒有動。腳步聲停在她身後,一雙手從後面捧起她的臉,接着男人溫暖的嘴唇壓住了她的,是她早就已經忘記的溫柔又有力的吻。
***
孝文是無意中看見男人鑽進母親的房間的。
等待錦帆到來的他,想到男人總是在做過之後喊餓,於是到樓下的廚房拿了滿滿一盤子晚餐時吃剩的點心。才轉過樓梯的拐角,就瞥見男人熟悉的背影閃進母親的房間,他的手晃了一下,有幾塊曲奇餅從盤裏掉到地上,碎成了幾瓣。
呆站了很長時間,他才緩緩走回自己房間,像是怕被人聽見似的很輕很輕的關上門。
大概有什麼急事吧,不然錦帆怎麼會這麼晚去找母親呢?
孝文自言自語地躺到床上,笑自己剛才的想法荒唐。
錦帆怎麼可能和母親……絕對不可能的啦……
接近午夜的時候,孝文聽見房門被推開,男人的身形即使在黑暗中他也能清晰的辨認出來。被像往常一樣緊緊擁抱住的時候,孝文的眼淚驀然流下來。
「怎麼哭了?」錦帆感到對方濕漉漉的臉頰,不解的問。
「你……剛才去了媽媽那裏吧……」
「是啊,她想買輛新車,所以問了我一些關於車子性能的問題。」
「你騙人……」孝文推開他坐起來。
「我沒騙你啊!」錦帆也跟着坐起來。
孝文咬着發白的嘴唇不吭氣,只是盯着他的臉。
錦帆生氣了:「你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懷疑我會跟你媽外遇?」
「你的身上有媽媽每天晚上都會塗的精油的香味。」
錦帆沒了言語,沉默半晌翻身下床,孝文以為他要走了,沒想到他卻走進了盥洗室。聽見嘩啦嘩啦的水聲,孝文捂着臉嗚咽起來。
他多希望男人能堅持否認,說不定男人再堅持下去,自己就會被說服了。
一向都是如此不是嗎?沒主見的自己總是被男人說服,為什麼他要承認這麼可怕的事啊!
淋浴后的錦帆渾身散發著肥皂的清新,他重新坐到床上,摟住傷心欲絕的孝文,輕鬆的說:「好了,現在沒味了。」
「不,我不要!」孝文掙脫他的手臂,不可思議的瞪着他。
「怎麼了?」錦帆明知故問。
「你、你怎、怎麼能和媽媽……」孝文哽咽着說不出那個詞。
「那是我的工作呀。」
「我不、不是給、給你錢了嗎?」
「不夠啊,我想換一輛馬塞拉底印地。」
「那、那個馬、馬……多少錢?」孝文聽都沒聽過這個牌子。
錦帆報出一個數字來,孝文便沉默了。
見他不吭氣,錦帆又撒嬌的湊過去:「那輛車真的很棒,我從生下來就希望能擁有它,所以才……小文,我發誓,僅此一次,原諒我吧。」
每次都敗下陣來的孝文哭着讓男人抱住了自己。
第二天,錦帆就拉着孝文去車行,當看到那輛錦帆『從嬰兒時期就想要』的汽車的時候,孝文有點弄不清楚這究竟是輛車還是UFO,而對於錦帆如數家珍般的性能介紹一點概念也沒有。唯一能夠確認的是錦帆真的非常喜歡這部車,因為他對這部車子的了解比車行代理人還多。
試開了一圈,錦帆就立刻毫不猶豫的決定買下來。方太太給他的是一張空白支票,爽快的填上那一大串數字。因為要等幾天才能提車,所以錦帆又不過癮的把孝文也按到車裏,載着他在試車場兜了兩、三圈。
飛快的車速使得迎面撲來的風異常猛烈,孝文微微偏過頭去看着男人興高采烈的側臉。如果說一開始對男人還心存怨恨的話,那麼現在在男人的笑容面前就蕩然無存了。
感到眼睛被風吹得有些乾澀,孝文慢慢闔上眼皮,只剩耳邊呼呼作響的風聲。在這一刻,他覺得他們似乎已經不是在試車場的環形跑道上了,要開去哪裏他不知道,也沒有力氣開口去問。
像錦帆所說的僅此一次而已,如果能夠讓他快樂的話,就原諒他吧。
正在開車的錦帆心裏想着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昨晚,方太太按住那隻正在解旗袍領口的手,錦帆的唇稍稍離開了些,距離很近的望着她。
方太太坐正身子,看着站在面前的男人說:「我不是那些女人,我想要的是一個長期關係。」
錦帆微笑着:「什麼樣的長期關係?」
「結婚。」
猛然聽到方太太簡短而乾脆的回答,即便是處事不驚的錦帆也不禁吃驚的挑起眉:「什麼?」
「我是說結婚。」方太太平靜的重複了一遍,補充說,「我會讓律師擬定一個絕對不會令你失望的合約。」
錦帆望着那個不同尋常的老婦人,半晌才開口:「讓我考慮考慮。」
***
半個月後,方太太在餐桌上宣佈:「我和錦帆打算結婚了。」
隨着『當』的一聲響,孝文手中的勺子掉到盤子上。他驚愕的將頭轉向錦帆,看見對方若無其事的朝自己笑了笑。
並非徵求兒子意見的方太太,接著說了許多關於婚禮的計畫和準備,孝文獃獃的坐着,幾乎什麼都沒聽見,直到被錦帆拍了拍肩膀,才茫然的抬起頭看他。
「咱們出去逛逛。」男人微笑着說。
什麼也說不出來的孝文被從椅子上拉着起來,再按進車裏,迎面吹來的風讓他慢慢清醒過來,轉過頭看向身邊正在開車的錦帆,聲音顫抖着從喉嚨里擠出來:「怎麼會……你和媽媽……結婚……」
錦帆扭過頭,半開玩笑的回答:「怎麼?你不是一直希望你媽能喜歡我嗎?」
「可、可我不、不是那、那個意思啊!」孝文急得開始結巴起來。
像往常聽到他結巴的時候一樣,錦帆笑着飛快的在他唇上親了一下,然後重新扶穩方向盤。
孝文的眼淚流了下來:「到底為什麼……」
錦帆深吸了一口氣,從口袋裏拿出一份文件遞給他。
孝文一頁一頁的翻着,合約上面詳細的列明了聶錦帆將從這樁婚姻中得到的好處——結婚手續履行之後他將得到一筆錢,婚後每個月他將得到的生活費,以及在結婚第二年、第五年、第十年等等又將得到的錢數,全都寫得清清楚楚、滴水不漏,絕對比作伴遊划算得多。最吸引人的還是最後一條,合約規定如果婚姻一直持續到方太太去世,聶錦帆將得到方家一半的資產,那是一個天文數字。
錦帆對不明所以的看向自己的男人聳了聳肩,自嘲的說:「我的賣身契。」
「可是你不是已經買車子了嗎?」孝文瞪大含淚的雙眼。
錦帆像聽到了笑話似的誇張大笑:「我想要的東西多着呢!」
「可是你說過你喜歡我啊!」
「等我們變成一家人,想做愛的話不是更方便?」
聽到錦帆只是說做愛的事,孝文覺得胸口好痛。雖然很喜歡跟他做愛,可是自己並不是因為這個才想跟他在一起的啊!
身邊的男人在一直哭,很清楚他對自己的感情的錦帆,知道在這個時候說什麼都無濟於事。
結婚這件事錦帆在試開車子的時候就做了決定,他的想法其實很簡單,服務一個客人跟每天服務一個客人本質上沒有什麼不同,如果結婚這道手續能讓他得到更多報酬和物質享受的話,答應也無妨。現在這個世界結婚和離婚都不過是一張紙,如果覺得厭了就離開,沒什麼大不了的。
但錦帆知道這個道理跟方孝文講不通,這個男人的單純是他的優點也是缺點。但錦帆相信軟弱的他最終還是會選擇屈服於現實,自覺或不自覺的按別人設定的道路走下去。
水是沒有自己的形狀的,方孝文正是聶錦帆手裏的一汪水。
將車停在一間珠寶店旁,錦帆抽出紙巾幫孝文擦着臉上的淚水,但是眼淚不停地落下來,一次又一次浸濕蒼白的臉頰。將手裏的紙巾盒放在他的手裏,錦帆推開車門走進珠寶店,半小時之後重新回到車裏,手裏拿着兩個絲絨小盒,裏面裝的是一對戒指。將較大的一枚帶在自己手上之後,錦帆拉過孝文冰涼的手,把另一枚套進那顫抖的無名指上。手很小,只是女人帶的號碼就很合適。
見男人沒有摘下來丟掉,反而像怕戒指跑掉似的曲起手指,另外一隻手覆蓋在上面,錦帆孩子般的笑了。
方孝文實在比任何人都更容易取悅,只要告訴他自己仍然喜歡他,他就什麼都可以原諒。
從車子慢慢啟動到加速,男人一直用力握着手指不停流淚,直到錦帆駕駛着車子來到岸邊,才像被海水的潮聲喚醒似的,顫抖的開口:「那些你想要的,對你來說真的那麼重要嗎?」
錦帆明白孝文真正想問的是『是不是比我更重要』。
「你是最重要的,這枚戒指就是證明。」
他撫摸着孝文帶戒指的手指,將他推向自己,吻住那被眼淚潤濕了的微咸嘴唇。孝文雖然表示出『不要』的意思,但在半強迫的親吻和愛撫下還是乖乖的張開雙腿,雖然會流淚但還是投入地在狹窄的汽車座椅上扭動着腰,隨着對方每一次的衝刺發出串串令人心酥的呻吟。
原本還擔心上次那種令人頭疼的無休止痛哭會再次出現的錦帆,現在徹底放下心來,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
這個男人已經根本無法拒絕自己,除非自己放棄,否則這個身體總是供他取用的——腦中浮現出來的自負想法讓他更加激烈的貫穿壓在自己身下的顫抖身體。
***
婚期訂的很近,方太太宣佈婚事的當天,興緻勃勃的找裁縫來做衣服,方家的傭人都在忙着準備婚禮的事情。沒有人對少爺的神情恍惚和難看的臉色感到意外,畢竟母親在這麼大的年齡再婚,這種事對子女來說很難接受吧,更何況母親再婚的對象還是自己的好朋友。
錦帆倒過的很悠哉,反正沒什麼需要他費神的,像是安慰似的,他拉着孝文去了遊樂園。
從摩天輪到劇烈的過山車,連原本孝文很害怕的刺激項目也跟着錦帆逐個玩了一遍,只有旋轉木馬因為兩個人的身高超標而不允許乘坐。
看着隨着音樂聲高低升降的木馬從眼前轉過,孝文忽然有一種強烈的願望——如果自己沒有長大該有多好啊!
如果時光退回到很小很小的時候,還在人世的父親常帶自己到遊樂場來玩。雖然會有別的小朋友問自己『為什麼方孝文的爸爸那麼老,頭頂上都沒有頭髮』,可爸爸卻是自己最喜歡的人,爸爸是那個總是在旋轉木馬的出口等着自己的人。
想着想着孝文就哭了,雖然另外一個自己最喜歡的人就在自己身邊緊緊拉着自己的手,可眼淚還是止不住的流下來。
這個人也要離開自己了啊!
「對不起……對不起……」孝文一邊用力擦着眼淚,一邊對關切的詢問自己的錦帆小聲道歉。
「別哭了。」錦帆笑着摟了摟他的肩膀,「下次我們把這裏買下來,就沒人會嫌你高了!」
孝文想笑,可無論怎麼努力都不行。
***
自己所愛的人正和自己的母親在一起吧?
夜幕降臨,這個想法便久久縈繞在孝文腦中,不停地凌遲他的心。
自己今後的一生大概就要在每個夜晚不停的心痛和流淚中度過,孝文蜷縮在床上,雙手抱住膝蓋,無聲的哭泣着,不知過了多久,房門突然被推開,一個人影閃身進來。
「誰……」雖然只有一個可能,可孝文還是不禁問出來。
「你希望是誰?」錦帆小聲笑着回答,接着幾乎是用撲的摟住床上的男人,嘴巴迫不及待地壓上那沾着淚水的雙唇。
他是剛從母親那裏出來的吧……
孝文扭開頭,用力推開他:「不……不行……」
錦帆早就聽慣了男人軟弱的拒絕,根本不肯停手,孝文拚命抵抗着不讓對方靠近。沒想到會遭遇真正的頑強反抗,錦帆不得不使出全身力氣將男人的雙手按在床上。
「乖一點兒!」他有點生氣的在男人耳邊說,很困難的壓制着對方不肯放棄反抗的身體。
孝文邊掙扎邊哭:「不可以……請你出去吧……」
「別賭氣了,你不是也很想要嗎?」
「我不想……」
「不想?」錦帆反問了一句之後將手伸進男人的腿間,「都已經硬了呢!」
性器被用力握住的孝文倒吸了一口氣,原本還想說『就算這樣也不要』這樣的話,卻被對方隔着褲子摩擦那裏的動作引得一陣顫抖。趁着這個機會,錦帆飛快的解開男人的皮帶,將手伸進去。更直接的觸感瓦解了孝文所有的力氣,僅僅是對方的呼吸和氣味就已經令他頭暈目眩。
和母親的丈夫做愛這種事,在孝文的心裏是不可原諒的罪惡,已經下定決心要結束這種關係。可是自己皮膚的每一個細胞都深深的熟悉男人的愛撫和親吻,完全無視大腦控制的主動進入亢奮狀態。
「我才只是碰了碰你就射出來了啊?」錦帆笑着將沾着精液的手在孝文眼前晃了晃。
孝文羞愧的閉上眼睛,不想承認醜惡的自己,可比往常都更敏感的身體卻在強烈地渴望着更深入的行為。無距離的貼近瓦解了他所有的決心,只要被碰觸到就會有觸電般的顫慄,所有力氣都在男人的指尖下瓦解掉了。
不知道自己是何時被剝光所有衣服,男人的身體擠進自己的兩腿之間也自然得令他沒有反應過來,只是在胯部被抬起來的時候才有一點點意識,卻也只是一瞬間的事,緊隨而來的強有力的貫穿,徹底將他從現實中帶走。
自己深愛的人就要結婚的事,自己正在跟母親的丈夫做愛的事,統統都被顛覆了,只有此時此刻自己正在被灼熱的貫穿是真實的。
孝文緊緊抱住錦帆,腰肢配合錦帆的搖晃而淫亂地扭動,只要這種晃動不停止,自己就是在被對方愛着,需要着的……所以……不要停下來……
正常體位之後幾乎沒有間歇的又從後面插入,抓住男人胯部激烈地擺動着腰的錦帆,似乎也比往常更加興奮,變換各種體位向這個令他迷戀的身體索取着,甚至在最後一次筋疲力竭的射精之後才發覺對方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昏過去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越過窗子升到更高的地方去。孝文下意識的去摸自己的身邊,在只摸到冷冰冰的床單的時候,眼淚倏的流了下來。在以前,錦帆也不會在自己的房間裏過夜,當時並不覺得有什麼,可是現在卻心痛得流淚。他將蓋在身上的被子慢慢向上拉,蓋住臉,抽泣的聲音變成一種悶悶的,只有自己才可以聽得到的嗚咽。
不知哭了多久,一陣輕輕的敲門聲忽然響起,女佣人在門外小聲問:「少爺,您起來了嗎?我來打掃房間。」
孝文急忙掀開被子:「不、你等、等一會兒再來,我還、還沒起床……」
聽見女佣人的腳步聲遠去,孝文慌慌張張的下床,酸軟無力的下半身使他差點兒雙膝跪倒。勉強拖着疲憊的雙腿到門口將門鎖上,他幾乎是趴在地上將丟得到處都是的保險套一個一個全都揀起來,裝進一個廢棄的紙袋裏藏好,等出門的時候可以順便帶出去。在確認了沒有遺留下任何可疑的痕迹之後,孝文才踉蹌的走進浴室里。
身上佈滿了錦帆留下的吻痕,連大腿里側最隱秘的皮膚上都不例外,是無法用水去除男人的痕迹……
簡單的淋浴之後,孝文關掉蓮蓬頭,站在鏡子前面。塗著水銀的玻璃上覆蓋著厚厚的水蒸氣,什麼都映不出來。孝文伸出手去擦,可過了好久才意識到自己其實只是用手指在那上面反覆寫着那個男人的名字。
急忙胡亂抹掉這些水字,在那塊被擦得不規則的形狀裏面映出了一張青白的臉和臉上紅腫的雙眼。孝文不忍看似地搖搖晃晃的從浴室出來,穿好衣服下樓,才知道母親和錦帆吃過午飯之後就一起出門了。
鬆了一口氣的孝文象徵性的吃了一點粥,又重新回到自己房間裏,身心俱疲的倒在才離開不久的床上。一閉上眼,昨夜翻雲覆雨的記憶立刻浮現在腦海中,後悔和自責深深鞭笞着他。
就算再怎麼喜歡,那個人是母親的丈夫了啊!
孝文緊緊捂住臉,下決心似的不停地對自己說:「不可以……從今天開始……從今天……」
***
直到晚飯之前錦帆和方太太才回來,傭人跟着提進來一大堆紙袋。不顧疲乏的方太太一邊將新買的衣服和首飾拿出來展示給大家看,一邊誇錦帆的眼光好。錦帆對此絲毫不謙虛,因為他聶錦帆平生最擅長的事雖然有限,但其中之一就是花錢。
昏睡了一天總算恢復了一點精神的孝文被迫將買給自己的一件外套當場換上給母親看,是那種母親以前絕對不會允許的款式,現在卻不停地被誇讚。
方太太興緻勃勃地折騰了一晚才由錦帆陪着回房間去,孝文在樓梯口同他們分開向不同的方向走,在扭開自己的房門的時候,他忍不住向另外那一邊望過去。
自己心愛的人正跟母親進入房間,房門關上的瞬間他的心就開始疼痛。正在發愣的時候,忽然聽到樓梯上有聲音,轉頭一開才發現寶莉正端着方太太的葯走上來。
自己此時的神情一定扭曲得可怕吧?
孝文意識到這點,慌忙鑽進自己屋子裏,背靠在門上沉沉的喘着氣,許久才平靜下來。
在傭人眼裏的自己,大概是條可憐蟲吧,沒有人會知道自己究竟在為什麼而傷心……
孝文自嘲的笑了笑,往床邊走過去,在準備脫衣服的時候動作忽然定住。過了幾秒,他轉身回到門口,將門反鎖上。
明明早就已經決定了,可被那個人碰觸就會失去抵抗力,可悲的自己只有靠外力才能拒絕那個男人。
關掉燈卻睡不着,那個男人就要來了的想法縈繞着孝文,他忍不住又下床去確認了一次門是不是真的鎖好了。
大概快接近子夜的時候,房門那裏發出了轉動聲,雖然什麼都看不見,孝文還是在黑暗的房間裏瞪大了雙眼,緊張的摒住呼吸,彷彿喘氣的聲音也會被傳出去似的。
發現被反鎖在外面之後,門外的人輕輕地敲了幾下門,等了幾秒之後又敲了幾下,之後又敲了兩下。
拜託……請你走吧……
孝文在心裏不停的祈求着,直到聽見腳步聲走遠,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可是,還沒等他真正平靜下來,房間裏的電話突然在寂靜的夜裏刺耳的響起來,像擊在心臟上的重鎚。
害怕吵醒別人的他飛快的取下聽筒,『喂』字還沒出口就聽見男人執拗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讓我進去!」
「不……」
「你在賭什麼氣,明明自己也很想要啊!」
「我、我不想再持續這種關係了……所以拜託你……不要再來找我了……」
見他不肯妥協,男人又換了一種溫柔的口氣:「小文,我知道你生我的氣,可不管發生什麼事,我真正喜歡的人還是你啊!」
孝文的心被那一句聽了成百上千次的『喜歡』緊緊攫住,男人在說這兩個字的時候,發音美得像是在念詩。
雖然眼淚已經湧出來,但孝文竭力的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很堅決:「我不是生氣……我只是不想再……」
「你就是在生氣,你不肯原諒我嗎?」男人的聲音似乎帶上一點點哽咽,「也許你認為我只是為了錢才跟你母親結婚,可我也是為了能夠跟你在一起啊,像我們現在這樣朝夕相處,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難道不好嗎?」
「可你是媽媽的丈夫啊!背着媽媽做那樣的事……是罪惡……」
「小文……」
「請你別再說了……」
再怎麼說仍然是拒絕,電話那一頭沉默了。很長很長時間的無聲,在孝文幾乎以為對方是不是已經不在電話旁的時候,男人突然再次開口。
同剛才的執拗或哀求不同,是一種極為平靜又緩慢的聲音:「你有沒有碰過一個六十歲的老人的身體?」
「我……」孝文被突如其來的奇怪問題弄得不知所措。
男人自顧自的繼續說下去:「她們的肌肉和脂肪是萎縮的,貼在身上的感覺就像一塊破棉絮。她們的皮膚有一點點發黏,手指摸上去彷彿就會沾上已經死掉了的細胞似的。如果用力按下去,那個凹下去的坑,半天都不能復原……」
「不……請你不要說了……」孝文的胃裏一陣反嘔,男人怪異的腔調弄得他腦袋嗡嗡直響。
男人仍舊不肯停止:「她們的身上有一種老年人特有的氣味,一種淡淡的腐敗氣味,如果你去過墳地的話……」
「求求你別說了……」
「她們的眼珠是混沌的,常常沒有焦距,有時候你會忍不住覺得躺在你旁邊的人是不是已經變成屍體……」
「不——」孝文慘叫着掛斷電話,再也無法控制住自己大聲痛哭出來。
當敲門聲再次響起來的時候,孝文滿臉淚水的打開門鎖,任那個男人緊緊抱住自己,只有被他抱住的時候,心痛才會消失。
之後的每一天晚上都在做愛,甚至是婚禮的前一天晚上。
孝文彷彿抓到救命稻草般的手臂,緊緊環住男人的脖子不肯放開,沒辦法說服他放手的錦帆,只好光脫掉他下半身的衣物,互相纏繞着倒在床上。
像動物似的不停插入、射精、再插入……孝文扭動着腰肢,配合著男人的搖動,雖然那裏已經開始有些疼痛了,卻仍然亢奮的尖叫、高潮、痙攣似的顫抖,直到兩人都筋疲力盡到動都動不了,下半身還連在一起。
男人溫濕的喘息落在自己左邊的脖頸、臉頰和耳朵上,孝文獃獃的環視着屋裏的一切。夜色已經很深了,沒有開燈的房間裏像瀰漫著濃灰色的霧氣,而被月光照着的地方,似乎可以看到繚繞的白煙,緩慢地捲成各種毫無意義的形狀。
窗欞細細的黑色影子映在床上,迭加在重迭的兩人身上,彷彿沾滿濃墨的筆,一條一條畫在皮膚上的繩索,將兩個人緊緊縛在一起,而裸露在月光下的皮膚卻變得和白色床單一樣沒有血色的蒼白。
忽然,那些黑色的線波動起來,伏在孝文身上的男人用手臂撐起身體,原本深深沉入體內的男人的器官被抽了出來。突如其來的空虛感令孝文的眼淚驀的流下來。
「我弄疼你了?」錦帆撫着他的臉問。
孝文環住他的脖子不讓他離開似的哽咽着:「沒有……我……還想要……」
聽到一聲很輕很輕的笑,感覺胯部被抬起來的孝文慢慢闔上眼睛。炙熱的物體再次填充了自己空虛的身體,孝文因那種立刻就感受到的充實感而激動的叫了出來。
緊緊交扣的右手被男人左手上的戒指硌得有些疼,孝文不知道男人的右手是不是也同樣感受到戴在自己無名指上的戒指所帶來的疼痛呢?
請讓我感受你的存在,在明天之前,不要停下來……
孝文悲傷的在心裏說著,更加緊的握住男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