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陳瞳是新手，還當不了Bartender，所以就由洛威和梁由按周輪流當值。這一個星期輪到洛威負責吧枱，梁由和陳瞳跑台。
下午茶的時間，陳瞳感覺褲袋中的手機震動了起來，他於是跑到吧枱後方的小儲藏室接電話。
「可以，歡迎你來啊。現在？沒問題。啊？馬上就到了？哦……好，我就在店裏，你一進門就能看見我。」
他的聲音雖然輕，可還是拐了兩個彎傳到了洛威耳中。陳瞳一出儲藏室，洛威立刻好奇的詢問：「誰要來？」
「是版畫社和我同學年的社友。我前幾天和她說不參加暑期活動時，提起了打工的事。她當時就說要來玩，沒想到真來了。」
看着陳瞳臉上漾起溫柔的微笑，洛威語氣幽幽的問：「你們關係很好？」
陳瞳點頭：「是不錯，除了有共同愛好，平時我和她也挺聊得來的。」
「陳瞳！」
「你來啦，小芸。」
十分鐘后，穿着清涼弔帶衫的高瘦女孩出現在Joker，看見陳瞳立刻熱情的拍肩打招呼。一瞬間，洛威產生了上前扯開他們的衝動。
陳瞳開心的招呼邊芸坐下點完單后，跑去吧枱開單子。
「你朋友挺正的嘛。」每逢洛威笑得不那麼真誠時，看起來就是一臉邪氣。
陳瞳警覺的看了他一眼，心中有些不悅的警告：「你可別亂打小芸主蒽，她不是那種隨便的女孩。喏，單子。」
洛威凝視着走向女孩的男人背影，浮起了一絲微笑，只不過笑意傳達不到眼中。
***
那天後來，陳瞳有點小鬱悶──當他下班換好衣服，怎麼也找不到每天一起回家的人。
納悶的他到家后，先跑去隔壁敲門。門是開了，露出洛威半張陰沉的臉，一句「沒什麼事的話我要休息了」把他拒之門外。
陳瞳莫名其妙，雖然吵架鬥氣是家常便飯，但毫無緣由的疏遠冷淡，卻是第一次。
喂……你生氣彆扭，拜託也給個理由先，要死也得死個瞑目啊！
陳瞳恨恨的想着，懶得用熱臉去貼他的冷屁股。
然後，第二天他上班遲到了。理由是洛威早晨沒來叫床──叫他起床。
底氣不足的趕到店裏，他們偉大的李老闆倒也沒生氣，而是一臉暖昧的關照他要節制。純潔無比的陳同學，在梁由點撥之下，才明白過來李是在暗示他和邊芸。他想辯解，但已錯過了最佳時機，鬱悶得內傷。
在店裏，他和洛威除了工作上的必要交談，一句話都沒說過。洛威明顯在避他。
總覺得這樣子下去不是回事，陳瞳先找上了洛威，試圖解開誤會：「喂！我到底哪裏得罪你了？」
看着他洛威淡淡的笑了：「沒有，和你無關。是我的問題，我已經想清楚了。」
「你的問題？什麼問題？」
「抱歉。總之我有我應對的方法，你別再問了。」
陳瞳仍是一臉狐疑：「你這傢伙怎麼變得這樣古怪？我都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聽不懂最好。」洛威高深莫測的一笑。
「……」陳瞳瞪了他半天，最後決定放棄：「隨便你！」
看到有客人打手勢要添水，陳瞳離開吧枱前去服務。
望着他的背影，洛威揚起陰險的笑容。
隔了一天，邊芸又來Joker。這次她坐在了吧枱。
不過這天陳瞳有點倒霉，被一桌女客纏住脫不了身。這桌客人年紀和他差不多，也是正在暑假中的大學女生，所以有的是時間來泡店。
好像是其中某個女生看上了他，所以糾集了一幫小姐妹過來助聲勢。面對她們露骨的言語調戲，陳瞳心裏越發不耐煩──別看他平時不溫不火沒什麼情緒的樣子，其實他並不是寬厚的老好人，只不過是懶於跟人爭執。
喂！沒發現你們聲音已經吵到其它客人了嗎？
還吵！口紅都被吃掉了還不知道，剩了一圈唇線的樣子醜死了！
塗得那麼黑的眼影，活像只貓熊，可以關進動物園展覽了！
──依靠內心惡毒的暴言，陳瞳勉強克制住了暴走衝動。
「你女朋友有我們雅娟漂亮嗎？」
陳瞳差一點就翻起了白眼，他都假稱自己有女朋友了，這幫娘子軍還是不放棄。唉……強迫推銷也就算了，他認真開始擔心哪天醒來被剝光了綁在床上。
真是的，這種時候洛威在幹嘛啊？怎麼還不來幫忙解圍！幽怨的這麼想着，陳瞳回頭驚訝的發現洛威正和邊芸聊得熱烈，別說來解圍了，敢情是看都沒看過一眼這攤的狀況。
為什麼，心裏頭會這麼不舒服？
有種酸酸痒痒的感覺頂着心，像只小貓爪子似的撓來撓去。
「那我就先走咯！」
邊芸和洛威打過招呼站起身，正好陳瞳走了過來。
「已經要走了？」
「嗯！」開心的點點頭，邊芸回身沖洛威比了個「很棒」的手勢，「下次我再來喝你調的酒！」
「無比歡迎。」洛威的笑容如慣常般帶着不正經的邪氣。
微笑着看了陳瞳一眼，邊芸繼續對洛威說：「還有那件事別忘了哦？」
「交給我好了！」
感覺被排除在外，陳瞳不甘心的追問：「你們在說什麼事？」
「秘、密！」邊芸說完笑呵呵地跑出了店門。
於是他只能轉頭問另一位當事者：「你們到底在搞什麼鬼？」
洛威一挑眉，不答反問：「沒聽見她剛才說的嗎！」
「啊？」
「秘密──當然不能告訴外人。」
陳瞳心中不悅情緒膨脹，「喂！我已經跟你說過了，小芸是個好女孩，不是能夠隨便和人玩玩的那類。你有點分寸好嗎？」
聽了這話，洛威放好了手上的東西，往圍裙上擦了擦手，抬頭認真反詰道：「誰說我是和她玩玩的？」
胸口一悶，陳瞳也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麼。
和洛威對視一會，然後別過了視線。
「隨你！」
***
這一晚，陳瞳在床上翻來覆去總感覺不對勁。一會懷疑冷氣不足爬去檢查空調，又過了一會覺得有東西硌背，掌燈檢查了一遍床鋪什麼也沒發現。
總算死心躺平，胸口那股悶悶的感覺，無論怎樣深呼吸也消不去。腦中反覆閃過洛威和邊芸親密調笑的畫面。
一夜亂夢三千，早早的醒來后，陳瞳假睡着賴在床上。結果，直到老媽破門而入將他掀下床，洛威也沒來喊他。
陳瞳等到店裏，才想起洛威今天輪休。這傢伙應該是去打籃球了吧？他這麼猜想。
事實證明他果然了解洛威。下午三點，滿身大汗就穿了一件運動背心的洛威來到Joker，一進門就灌了整整一大杯冰水下去。
只不過，跟在洛威身後進來的還有一人。
邊芸？她怎麼會在這裏？
陳瞳驚訝的發現，只見過兩次面交談過一次的邊芸和洛威，熟稔得好像多年老友。
「……老貓那隻白痴，都到籃下了，居然有臉投個三不沾！」
「我看他本意是想來個勾手避開對方的防守，結果手滑了……」邊芸無奈的聳聳肩。
洛威從鼻腔里哼了一聲：「就他還勾手？老老實實用標準姿能扔進框就不錯了。再不濟往外傳總會吧，外線那麼空，他腦子裏只有一個勁往裏沖的念頭。」
陳瞳默默的給洛威添上一杯冰水，他們討論的那麼熱烈，可自己什麼都聽不懂。
總算有機會插上一句：「小芸你也喜歡籃球啊？」
「是啊！」邊芸雙眸閃亮：「我初中是校籃球隊的，還隨隊拿過全市的第三名哦，呵呵。不過進高中后，我的個頭只能算一般，就沒再玩了。」
「好厲害……我還以為你畫畫得那麼好，對運動不會感興趣。」
「喔呵呵，本小姐我可是文武雙全、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
邊芸開朗活潑不做作的性格，陳瞳一直很欣賞。可當他從洛威眼中看出相似的欣賞時，只覺得說不出的刺眼。
兩人都是自己的好朋友，明明應該高興他們相處融洽，但胸口酸溜溜的感覺顯然與高興不沾邊。陳瞳突然冒出一個嚇到自己的念頭──究竟我是在嫉妒誰？
洛威他們坐了一會，就和來時一樣，雙雙離去了。
梁由嘖嘖贊道：「我還以為那個女孩是對你有意思，沒想到洛威這小子真有兩手，居然一下子就把人迷倒了。嘿嘿，你不會吃味了吧？」
「怎、怎麼可能！」
「哈哈，幹嘛一副被我說中的樣子？你不會真喜歡她吧，那洛威就太不夠意思了，泡誰不行，非要泡自己兄弟看上的。」梁由嘆息道。「失策了吧？要不是你把人帶來這裏，哪裏會有這麼多事？」
陳瞳一張臉黑到了底。
洛威和邊芸剛離開不滿五分鐘，下午很少出現在店裏的老闆突然現身，與他一同出現的還有一人──那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
李小心的推着輪椅，以免絆倒店內的裝飾。他挑了張桌子，拿掉了一邊的座位，將輪椅直接推到了桌邊。
梁由和陳瞳早就一副準備服務的樣子，湊在旁邊好奇的打量着李帶來的男人。
褲管包裹着瘦細的雙下肢，想必這就是他與輪椅為伴的原因。有點憔悴的面容，可能是因為長期行動不便所致，只不過那堅定平靜的目光，絲毫沒有受到打擊挫折的痕迹。
感覺到他們肆無忌憚的打量，那人既不惱也不尷尬，而是微笑着點了點頭，猶如一泓不見底的溫柔湖水。
「你們好。」
「你、你……好。」嘿嘿，講上話了！沒錯，這一定就是傳說中老闆的姘頭！今天居然送上門來，要是不套點機密消息出來，日後鐵定被兄弟們鄙視到死。
李回頭看見這兩個小子露骨的表情，冷冷一笑。
「阿由，你自己說說看，上個月加這個月一共打碎了多少東西？」
「啊……我、我……」
「小瞳，你昨天上錯了三道菜，沒冤枉你吧？」
「你……原來知道啊……」
「我不應該知道嗎？」李繼續冷笑，笑得兩人汗流浹背。
「看什麼看！還不給我快點回去做事！那邊客人要續杯了沒看見？」
嗚嗚嗚，這麼凶！看看又不會少塊肉啦──在內心喃咕抱怨着，連滾帶爬地逃出了颱風圈。
坐在輪椅上的男子，笑着扯扯李的衣角，搖搖頭。方才還在噴發邊緣的李，立刻溫柔的笑了起來。陳瞳突然想到了一個巨惡無比的形容──百鍊鋼化作了繞指柔。腦子裏剛冒出這話，自己先被惡地抖了三抖。
***
太陽落山後，Joker的生意火了起來。陳瞳忙得頭昏腦脹，上錯了兩次菜。其中一次客人把上錯的菜吃完了，才招手喊他過去，厚臉皮的問他們點的那道菜什麼時候能上，氣得陳瞳在心裏狂比中指。
這種時候，身為老闆的李居然不負責任的失蹤了！陳瞳根本沒餘裕留心他們是什麼時候離開的。等到他能歇口氣的時候，已經到下班時間了。
拖着疲累的身體，晃悠悠踩着單車回到家，陳瞳一推門卻見飯桌前坐着意想不到的一個人。
「你怎麼在這裏？」
洛威笑眯眯的回答：「我爹媽又瀟洒的一起出差公幹兼遊山玩水去了，還好阿姨肯收留我這沒人疼的孩子。」
餓得只剩半口氣的陳瞳，沒力氣和他抬杠，一屁股坐在飯桌前，接過米飯堆成小山狀的碗扒拉起來。
洛威向來最會討陳家媽媽的歡心，陳瞳經常被拿來和洛威比較。他老娘老是說他生了一張嘴只會消耗糧食。拜託，生了張嘴不說話最多被當成怪人，可不吃飯的話鐵定要變死人啦。陳瞳在心底無聲的反駁，這也是他敢於做出的最大程度的反抗。
就如往常一般，一頓飯的功夫洛威就把陳家女主人哄上了天。
「阿威你真是會說話，說得阿姨都難為情了！」陳瞳硬是找不到她所謂的「難為情」的表情。
「我說的是實話啊！看瞳瞳就曉得阿姨年輕時一定是個大美人！」
「哦呵呵，不過你還真沒說錯，瞳瞳的長相99％是遺傳我的，剩下那1％的缺點拜他老爸所賜。」說著笑眯眯的看着自家兒子，猶如欣賞一尊藝術品般仔細端詳，「嗯，這小子也就只有臉這個優點了，還真得感謝我啊！」
經受了二十年錘鍊的陳瞳，面不改色繼續夾菜吃飯。
「對了，阿威你肯定是已經交上女朋友了吧？哦呵呵，阿姨思想可是很開明的喔，說給我聽聽沒關係啦！」
心中一動，陳瞳臉上沒有表現出來，其實已經豎起耳朵等待回答。
「現在還沒有。」
「現在還沒有？」強調念了「現在」兩字，陳媽媽迅速得出推論：「那就是已經有了目標，馬上會有嘍？是怎麼樣的女孩，說出來阿姨給你當參謀！」
「沒到這程度，我是單戀，還不知道對方的意思。」洛威頗有自信的笑了笑，「一步一步來吧。」
陳瞳突然間明白了自己的心情。
他努力控制着不要失態，低頭拚命扒飯死死捏緊筷子，指甲泛白仍毫無所覺。
吃過飯，洛威沒有立刻回自己家，陪陳媽媽看起了韓劇。陳瞳既不想看見他，又捨不得回自己房間，於是坐得遠遠的翻閱剛買的電影雜誌。
「最近好電影挺多的，暑期檔就是強。」
不知何時站在了陳瞳身後，洛威趴在他身後的沙發背上，伸出手臂越過他的肩，交叉環在他胸口。近在咫尺的鼻息，每一次吐納都掃過陳瞳的耳緣。
越是想忽視，越是感覺敏銳。陳瞳覺得右耳越來越燙，就像被開水燙熟了般。他暗暗祈禱不要被發現。
「這片應該不錯哦，我想去看。」
見他指着雜誌上介紹的一部愛情片，陳瞳驚訝之餘有些心酸。洛威向來討厭談情說愛的故事，而他突然改性的原因再簡單不過了。
賭氣的指向旁邊那部：「我覺得這片比較好，場面大，演員也都很有實力。」
「欸……這麼說起來，真的是很久沒去電影院了。」
「你想看電影？」
「是啊！」
「那麼……我們什麼時候一起去看吧？」陳瞳覺得自己的嗓音在發抖。
「還是算了吧，我們喜歡的又不一樣，不管誰勉強配合對方都不好，以後再說吧。」洛威爽快的拒絕了他。
好孤獨……就好似被最親密的人拋棄了。
原以為自己在洛威心中有着不可動搖的地位。直到外來者的出現，陳瞳才明白，對洛威而言，自己並非那麼的不可或缺。
在明了自己心情的同時，陳瞳陷入了絕望的境地。坦白說，他做不到默默的衷心祝福，回頭黯然神傷獨自飲泣。可要他去告白抱歉，他對註定傷心的結局一點興趣也沒有。
冥思苦想了一夜，一個有點缺德的想法在陳瞳腦海中成形了。
有想法，那就儘快行動。陳瞳雖然本性安靜，但絕非拖泥帶水的性格。
兩天後的星期三，是陳瞳輪休的日子，只有這天他能避開洛威。
他提前半小時就到了約定的咖啡屋，兩點剛過，邊芸準時到達。
「找我出來究竟是什麼事呀？這麼神神秘秘的。」
陳瞳注視着她，帶着一絲笑意開口：「我們交往好嗎？」
「啊？」
「我的意思是，請你當我的女朋友。」
邊芸愣愣的看着他，不可否認，被陳瞳微笑着注視真是件令人意亂情迷的事，心跳一下子就亂了。
微咳了兩聲，邊芸終於從眼前的美色誘惑中清醒了過來。她調整好節奏，不疾不緩地回應：「你說的事情太突然了，我一點準備也沒有。」
「不嘗試一下的話，永遠不知道等着自己的是什麼。邊小姐，我歡迎你限期試用哦，如果你認為我不合格，保證二十四小時隨時退貨。」陳瞳一點沒注意到，自己這番告白的精髓，正是從向他告白的金色眼妝女孩那裏偷來的。
他打的如意算盤，是趁邊芸還沒有真正傾心洛威前，發揮自己的魅力誘惑她和自己交往，這樣洛威自然就安全了。
沒錯，這是一賤招。他一想出來，自己先不齒了一把，可最後還是比不上心中的愛戀與嫉妒。阻止他們──不惜一切代價也要阻止他們，哪怕自己獻身一把。
「對不起，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邊芸的一句話，打亂了陳瞳的計畫。
原來，已經晚了啊……失落的鬆了口氣，不必將邪惡的計畫進行下去雖然很輕鬆，可心中的失落感也是不爭的。
「可以冒昧的問一句，你喜歡的人我也認識嗎？」
「對，你認識。」
「是──洛威？」天知道，吐出這個名字，對陳瞳而言是多麼不容易的一件事。
邊芸笑了起來，不答反問：「你說是不是呢？」
擺在桌下大腿上的拳頭掐得死緊，陳瞳拚命想去感覺指甲在手心製造的刺痛感。
「對了，你和洛威那麼熟，他喜歡什麼樣的女孩你總知道吧？！透露一點給我好不好！」邊芸雙手合十舉在胸口拜託。
「他……大概喜歡性格文靜，嬌小可愛的一類。」
「是這樣啊！」邊芸眉尖略皺，隨即低下了腦袋，陳瞳看不清她的表情。
放棄吧、放棄吧、放棄吧……拚命在心裏祈禱，雖然很傻，但卻是陳瞳唯一的希望所系。
邊芸重新抬起頭，雙眸亮晶晶的帶着笑意，一句話就命中紅心：「你從一開始就只是請我當你女朋友、勸我試着和你交往看看，從頭到尾你連一句『我喜歡你』都沒說過。」
陳瞳張口結舌不知如何辯解。
「你喜歡的人真的是我嗎？」
抵受不住對方的步步緊逼，陳瞳索性沉默以對。
這傢伙……邊芸終於耐不住一拍桌子，「你爽快點好不好！我都快被你憋死了！不玩了！喂！那個誰，快點來接手這個麻煩的傢伙吧！」
陳瞳傻傻的看着她一揮手，從自己後方走出了一個人。
哇喔！為什麼高高的個子、結實的身材、邪氣的笑容都這麼眼熟呢？
「嗨！我什麼時候說過喜歡『性格文靜、嬌小可愛』的女生啊？」洛威一臉的邪笑，這時看來分外刺目。
有一種做壞事被發現的羞恥感，以致陳瞳第一反應是快逃。平時運動神經遲鈍的他，一把推開椅子，迅速的撒腿開跑。
誰都沒有料到這樣的變化，洛威傻在當場，等他回過神來，對方已經跑出店了。
「你給我站住！」氣急敗壞的大叫着，洛威立刻追了上去。
邊芸急着想跟去看好戲，卻被店員微笑着攔住，「小姐，麻煩先買下單。」
「啊啊？」不、不會吧！嗚嗚嗚，這兩個混蛋！
***
這傢伙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能跑了？明明每次長跑測試，都晃悠在及格邊緣。
「你給我站住！」
「那你不要追了！」
「你先站住！」
「你先不要追！」
「站、站住……」
「別、別追了……」
「你……站……住……」
「別……追……」
跑啊跑，跑過了一條街道，又跑過了一片街心花園，再跑過一個市場，來到了一個十字路口。
洛威拼出最後的爆發力，猛撲上去一把拽緊了陳瞳的右手腕，握得死緊死緊。
撐着膝蓋，陳瞳痛苦的彎腰大口喘氣，根本沒有餘力掙脫。
「看你還……跑不跑……」洛威氣喘吁吁的樣子，狼狽程度可說不相上下。
牽着陳瞳的手，洛威默默的走在前面，跑到脫力的兩人走得極慢極慢。當半個小時后，他們走到家時，終於緩過了一口氣。
洛威一直沒有放開過陳瞳的手，直接把他牽進了自己的卧室。洛家父母外游未歸，比較方便談話。
「你喜歡的人，其實是我吧。」洛威自信滿滿的開口。
陳瞳瞪了他一眼，其實內心掙扎着是該否認好呢還是乘勢告白的好。
洛威自顧自的說了下去：「不管你怎麼想，我反正先說了──我喜歡你！強烈到想一個人獨佔你的那種喜歡。那天邊芸來找你，你們那麼親密，我才發現自己看不得你和別人在一起。你要討厭我也好，接受我也好，總之今天一定要給我一個答覆！」
被洛威認真的眼神看着，陳瞳渾身像是要燒起來了一般。
「我……我也……喜……」越是緊張，那關鍵的幾個字越是說不出口。他真怕這隻不過是場美夢，一旦自己將解放的咒語說出口，一切都會消失。
猜到答案的洛威，表情柔和了起來，他微笑着催問，「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啊？！你要明白的說出來，我才會知道喔。」
「我……喜……」
洛威伸出手掌，將陳瞳的腦袋摟進懷中，呵呵笑了起來：「好了，我明白了！你這小笨瓜，既然愛我愛得無法自拔，早點讓我知道不就好了嘛！」
原本羞慚地將臉藏在他胸口的陳瞳，一聽這話立刻憤怒的跳起來抗議：「誰說我愛你！我不過有點喜歡你罷了！你別自動升級！」
「啊哈哈，你終於承認喜歡我了！」
發現中計的陳瞳，惱羞成怒的使出鐵頭功撞擊着洛威的胸口。
「喂喂，很痛啊！」
「活該！」
洛威托起陳瞳的腦袋，兩掌中是他氣呼呼的腮幫子，「現在最重要的是，我們兩情相悅了！」
陳瞳眸光一閃，心情遽然柔軟，想笑，卻又不敢徹底放開。
「再說一遍，我喜歡你。」洛威低頭，在他頰上輕啄一口。
一剎那，陳瞳腦中閃過八個大字──「光天化日，姦情昭昭」。
呵呵，即便如此又怎樣？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
放開懷抱的陳瞳，輕輕柔柔的在洛威唇上親吻了一下。看見洛威驚得合不起嘴的樣子，他笑了，「我喜歡你！」
「啊啊！你挑逗我！」
洛威在愣了半天後，忽然翻身將陳瞳壓在底下，毛毛躁躁的動手扒他衣服。
「你要幹什麼！」
狂跑之後全身無力的陳瞳，根本無法抵抗這樣的攻勢，只能急得大叫。
反正他叫再厲害，洛威也不在意，這屋子的隔音設施可是很好的。埋頭幹活的他，兩三下就將人剝了個精光。
「嗚嗚嗚，你不要太激動嘛……我們年紀還太小，不能做這種事啦！」
「小個屁，要是在古代，兒子都能吟詩作對了。」
「……糟糕，剛才跑太累，我站不起來了。」洛威含淚哀怨地瞪着自己不爭氣的小弟弟。
已做好失身準備的陳瞳，光溜溜的愣在床上，不知是該慶幸還是失落……
纏繞的指間，漸漸生出橄欖的嫩枝，走過迷濛暖昧的歲月，放下無謂的意氣爭執，註定於此刻迎來和平相處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