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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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波浪也是農村孩子，復讀一年也沒考上大學，最後上了個醫藥中專。畢業後到各醫院找工作，醫院非本科不要。沒辦法到城裏一藥店打工。藥店生意不好，工資低還發不上。她不甘心就這樣熬下去。一次，上海來一藥品推銷員，說他們廠需要大量的金銀花。讓她幫着收些。她家鄉是金銀花產地，不少人在做這樣的生意。有了這個路子，她從親戚朋友手裏借了五萬元錢，收了一噸半金銀花。她把六十多包花屯放在小西屋裏。誰知五月份的天氣會有那麼暴烈的變化，傍晚時分，狂風大作，暴雨如注，那間房子被狂風掀翻了頂蓋。所有的金銀花讓雨澆了個透。一家人搶出來，晾了一夜，也無濟於事。第二天早晨一看，那金黃色的花子像泡過的茶一樣黑不拉幾的失去了光澤，全廢了。五萬元打了水漂，對她一家來說無異是一場塌天大禍。她揣瓶農藥上了山。鑽進山林找塊空地坐下，把藥瓶放在面前。她不甘心馬上結束生命，坐了整整一天一夜，直餓得頭暈眼花，就在她支持不住的時候，清早她發現周圍的草叢裏躥出了一簇簇的小白蘑菇，頂着露水，散發著清香。她采來吃了，一時神清氣爽，眼前豁然開朗，感覺到了生命的可貴，又有了抗爭的勇氣。她精神抖擻地下了山。

大波浪講到這裏時，劉志平感嘆道：“是天不滅好人啊！怎麼就突然生出那麼多小蘑菇來呢？噢！是那場大雨，它毀了你的銀花，卻給你生出救命的蘑菇。”

“也是我這人想得開，要想不開，不等蘑菇生出來，葯早喝進去了。經歷這一場災難，我更看得開了，沒有過不去的坎。就像你，眼下上大學是困難些，闖過去了就是一片艷陽天。”

劉志平聽她這麼說，精神振奮地端起杯子，咣地跟大波浪撞一下，說：“大姐是志平的老闆，更是志平的老師。聽了你的話，我渾身是勁，上大學更有信心了。”說完，一揚脖極霸氣地喝光酒，杯子咣地一聲戳到茶几上。大波浪一喜道：“你別把杯子摔碎了。”劉志平知道她是開玩笑，也喜了。

兩人喝到這個份上，都有些豪氣干雲的樣子，好似武二郎與孫二娘對飲。已經不是老闆娘與打工仔了。劉志平紅着小眼問道：“袁姐，你說你是怎麼干起這麼大生意來的？”

大波浪又侃起來。

第一次做生意就賠掉了腚，親戚朋友的錢平時緊得攥出水來，我一下子給人打了水漂，要還不上，我一輩子怎麼在他們面前抬起頭來。我騙人家說貨發出去，錢不久就收來，連本帶息還他們。我瞞着父母把房子押上，從信用社貸了八萬元款，進了一批丹參，這玩藝好存放。我曬好切片存好。也是運氣來了，那年丹參價錢一個勁地往上躥，一公斤多掙七八塊錢。我的八萬元最後變成十五萬元，還清債還完貸還剩一萬五千多。也怪，我出完貨，丹參價格卻直線下落，好多藥材販子賠得一塌糊塗。我才明白，這藥材生意風險也不小，沒敢再干。我懷揣那一萬多塊錢到岳北服裝市場找機會。對服裝我是一竅不通，開始就找一門頭給人打工。你知道，我這人做生意大氣，不跟買家計較三塊兩塊的。開始張慶華這小子還不高興，一個勁批我，還要辭退我，後來一算帳，我乾的兩個月銷售額翻了一倍，利潤增了六成多。這小子才把我當了個人物，不但沒辭我，還讓我當了壓寨夫人。我們搞了兩年服裝，前年才辦起這家配貨站。配貨配貨有活就賺，岳北是個物流城，這生意有前景，風險小，也少操心。

“袁姐，你家屬挺帥的。”劉志平說。

“你見過他？我沒記得你見過啊。他一直在廣州組織貨源。”大波浪道。

劉志平說：“我看了你們的結婚照，是個帥哥。你們那麼般配，一家倆老闆，難得的幸福之家啊！”

“我們家的難處你不知道，不說這個了。”大波浪表情有些沉重地說。

劉志平看她那個樣子，就沒好再提這個話題。就像天氣一樣，剛才還天晴氣朗，突然就陰雲重重。這酒就喝不下去了，兩人草草吃點飯。

吃完飯，大波浪收拾桌子，就在她端着盤子往廚房走的時，“啊喲！”一聲不知怎麼突然差點暈倒。幸虧劉志平反應快，一下跳過去扶住了她，把她攙到沙發上坐下。“袁姐，你怎麼啦？”他關切地問。“我頸椎不好，也可能是累的。志平，你給我揉揉可能就好了。”大波浪聲音發粘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