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遠處傳來杳杳鐘聲,那聲音在這向來規矩嚴謹的後宮之中,更讓人覺得肅然,但在這肅然的氣氛中,卻隱約傳來人聲。
兩道柳眉微微地向上挑起,被皇上封為充容的上官曦芸靈動的五官明顯地漾出了一抹濃濃的疑惑。
雖然耳中聽着宮女芯芯那帶着慌張着急的呼喊聲,她撫琴的手勢卻絲毫末變,悅耳的睜睜琴聲依然流暢宛若天籟。
腳步匆匆的芯芯一來到上官曦芸身邊,眼見自己的迭聲呼喊並沒有得到該有的效果,神情更添了幾分焦急。
「娘娘!」她忍不住大着膽子喊道,即使明知她這主子撫琴時,一向不喜人打擾,但現在情況緊急,若不打擾一下可是會錯失良機的。
撫琴的手沒停,依然宛若彩蝶一般靈巧的在那弦上輕舞着,直到一曲奏罷,她才抬眼望向來人。
「什麼事?」螓首輕抬,上官曦芸面無表情的輕問,彷佛一丁點兒也沒感受到小宮女的着急。
「娘娘,快……快……快……」方才就算再心急也不敢太過造次,可眼見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芯芯再也顧不得什麼,迭聲催促着。
「究竟發生什麼事?」
面對她那沒頭沒腦的催促,上官曦芸依然端坐,清靈的眸光滲着一絲被打擾的不悅。
「奴婢剛在御花園瞧見了皇上正要打這兒來了,咱們得要快些回屋裏去妝點一番啊!」
等了好久,才終於等到可以親近皇上的機會,這可是千載難逢啊,當然要好好把握!
「他來他的,與我何干?」
上官曦芸望着芯芯的目光中帶着一絲輕責,對於她所帶來的消息一丁點兒尋常后妃該有的反應都沒有。
「娘娘,您怎麼能這麼說呢?」
在宮裏待着的人都知道,在後宮,想要飛上枝頭只有一個方法,那就是入了皇上的眼,只要讓皇上瞧中意了,就能榮華富貴加身,所以這後宮中的眾娘娘們,哪一個不是卯足了勁地想要吸引皇上的注意。
怎麼偏就她這個主子奇怪?
不但一絲一毫爭寵的行為都沒有,每天不是撫箏、畫畫,就是看書,彷佛除了這些事情以外,對旁的事都沒了心思。
柳眉兒高挑,上官曦芸怎會不知道芯芯對她這般雲淡風輕的態度極度不認同。
淺淺地勾勒起一抹帶着些諷意的笑容,她淡然地反問:「不然我該如何?」
「娘娘不該去梳洗一番,然後換上最華麗的衣服,點上最紅潤的胭脂,好容光煥發的迎接聖駕嗎?」
這可是千盼萬盼都不一定盼得來的好機會,不好好把握豈不是太可惜了嗎?
「呵!」對於芯芯的慎重其事,上官曦芸輕淺一笑。
對於一個從小就看着她流口水、光屁股的男人,慎重打扮不過是可笑的多此一舉罷了。
她可不是個笨女人,所以她的心底很清楚,就算今天她真變成了天上仙女,龍騰雲也絕對不會多看她一眼。
無關乎美與不美,只是她與皇上之間的情份非關男女。
「娘娘,妳可不能這樣輕率……」主子的百轉心思芯芯當然不懂,她只是挖空了心思想要讓自己的主子能得到更多皇上的關愛。
但正當她絞盡了腦汁想着自己該怎麼勸說時,卻被上官曦芸毫不留情的打斷!
「別說了,皇上來了。」眼角瞥見在陽光下散發著耀眼光芒的金黃龍袍,上官曦芸卻不如尋常嬪妃那樣急忙起身相迎。
她只是在清冷的神情上添加了一抹不甚明顯的笑容,纖細婀娜的身軀好整以暇的端坐着,完全沒有半點誠惶誠恐的模樣。
那種天大地大她最大的神情,不但看得皇上身後的太監總管傻眼,就連芯芯也忍不住捏了一把冷汗。
原本以為他們馬上就要面對皇上因為這種不敬而引發的滔天怒火,誰知他們閉眸緊張地等了半晌,卻什麼都沒等到。
「呵……妳還是這副愛理不理的模樣,難怪都幾年過去了,卻還是一個小小的充容,」龍騰雲語帶戲謔地說道。
他那渾厚的玩笑聲惹來太監總管和芯芯的傻眼對視,芯芯甚至偷偷伸手扯了扯上官曦芸的衣袖,想提醒她收斂一些。
正所謂伴君如伴虎,誰知道老虎什麼時候會不開心呢?
「為妃和做官一樣,不是官越大得到的聖寵就越多。」冷然且帶着挑釁的話語,又讓人忍不住為她捏了一把冷汗。
而龍騰雲的笑容卻因為這段話,從原來淺淺的微笑,轉為恣意的狂笑,但他笑得越開懷,李總管和芯芯卻抖得越厲害。
上官曦芸抬眸掃了他們倆一眼,雖然向來不懂「善良」為何物,可為了怕芯芯那纖細的身子給抖散了,終於還是好心的開口打斷那恣意的狂笑。
「我看皇上就別再笑了吧,你再笑下去,我怕有人就真要嚇死了。」
即使是要求,依然是不馴的語氣,很明顯的一點也沒把眼前這個只要一句話,就能讓她生也能讓她死的男人給瞧在眼底。
對於她那不馴到了極點的態度,龍騰雲除了帶着點無奈地搖搖頭之外,唯一的回應只是只手一揮,就摒退了滿臉驚慌的李總管和芯芯。
一等兩人離開了視線,上官曦芸顯然連一時半刻都不想再等,直接朝着他問道:「你來幹麼?」
面對她的質問,龍騰雲挑高了濃眉,有些不悅的開口,「怎麼,我來瞧瞧妳,妳不開心嗎?」
「無事不登三寶殿!」上官曦芸雙手交迭橫在胸前,那傲然的姿態簡直就和龍騰雲那天生的尊貴有得拚。「皇上有話就快說,我今兒個琴還沒撫夠呢!」她揚聲催促,很明顯地在她的心目中,堂堂一國之君甚至比不上她的琴來得重要。
「妳--」怎麼說也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在面對這樣的對待時,難免會有一股子氣,但瞪着她那麗致的容顏好一會兒,滿腹的氣怒又全都沒了。
唉,就是拿她沒轍呵!
只要一瞧着她那張幾乎和奶娘一模一樣的臉蛋兒,縱是有滔天的怒氣也會在瞬間全都熄了。
他想,這也是她之所以這般不將他瞧在眼醫的原因吧--她真的是吃定他了!
「妳想不想出宮?」既然拿她沒轍,龍騰雲索性開門見山問道。
因為是吃同樣奶水長大的,所以龍騰雲對上官曦芸自然是另眼相看。
對她,他不想設計、不想不顧她的意念,想讓她有自己選擇的機會。
「想!」顯然對於他今天到來的目的早就心裏頭有數,她不笨,也不真對周遭一切沒有感覺,她很清楚地知道後宮最近起了很大的變化。
幾個嬪妃們紛紛以公主的名義嫁出宮外,還有一些妃子更是拿了銀兩就回歸原籍。
而她……也早就等着這一天了。
一聽她的回答,龍騰雲立時雀躍地喜上眉梢,忙不迭地數着他的賞賜。「好,朕立刻就安排妳出宮,好嗎?朕會封妳為公主,賜妳宅邸、奴僕數十,還有黃金十萬兩。」
原以為他的大方會得到上官曦芸的感激涕零,誰知道她卻只是柳眉微揚,一臉的冷然。
「不好!」
「朕……」龍騰雲不由得一愣,完全被她前後不一的答案給弄胡塗了。
「皇上,你這樣就想把我打發出宮去,未免太容易了一些。」
「太容易?」他剛剛所賞賜的,可是尋常人只怕十輩子都得不到的榮華富貴耶,難道她還不滿足嗎?
「皇上如果記性還可以,就應該記得我當初為何會答應娘親進宮為妃,如今我要的和當初一樣,你那些尋常人求而不得的東西大可以自個兒留着用,我要的自始至終只有一樣,可惜這樣東西就算貴為天子的你也給不了。」
說話的同時,她的臉上雖然帶着笑,語氣也柔得似水,但水漾般的眸中卻透出堅持。
望着她眸底的堅持,龍騰雲一改方才的興奮雀躍,頭皮更是驟然傳來一陣陣的麻。
「妳……換個條件好不好?」
她才一開口,他就知道她要的是什麼了。
雖然說他可是堂堂的九五至尊,但……總也還是有他無法做到的事啊!
再說,他曾在奶娘臨終之前許過承諾,又怎能自食諾言呢?
面對龍騰雲的懇求,上官曦芸勾起一抹足以讓天下大半男人都神魂顛倒的傾城笑靨睨了他一眼。
沒作聲,只是輕搖螓首,然後毫不猶豫地旋身走人,徒留一抹馨香在龍騰雲的鼻端繚繞。
她的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明顯,條件就是這個,其他縱是金山銀山、名利富貴,她也通通不要。
望着那逐漸遠去的纖細背影,龍騰雲的臉色更苦了。
縱然他是高高在上的一國之君,可是這個條件真的是……
要說難倒也不是,只是他若是明君,就絕對不能做出這種事來,除非他想落得一個昏君的封號。
但是若不這麼做,她又堅持不出宮,那若儀那兒要怎麼交代?
這件事究竟要如何處理才好啊?
突然間,原本還佈滿苦惱的神色舒緩了開來,然後笑容跟着爬上了他的俊顏。
呵呵,無妨無妨,縱是百般棘手那又如何呢?
只要有關雲揚在,把一切交給他不就行了嗎?
「有話快說!」一臉不耐的神情,關雲揚負手而立,居高臨下地望着眼前這個泫然欲泣的女人。
兩人對峙的模樣,充滿了十足的火藥味。
畢竟誰能忍受一大早就被人從溫暖的美人窩裏挖起來,然後頂着隆冬的大雪在這兒看一個女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真是……
他這是招誰惹誰了?!
「師兄,你到底還有沒有當我是你師妹啊?還是你忘了你曾經在師父臨終之前許過承諾,要照顧我一輩子的?」
面對這一連串氣呼呼的指控,關雲揚無奈地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我還不夠照顧妳嗎?」完全是喊冤和不能認同的語氣。
他都已經落到一個堂堂的大男人得去當媒人婆的窘境了,這樣還叫沒照顧,那他真不知怎樣才叫照顧了。
誰知道若儀卻完全無視於他的抗議,直接給了他一個簡單又明了的答案--
「當然不夠。」
深呼吸又深呼吸,因為只有這樣,關雲揚才能確保自己不會因為在憤怒之中錯手掐死自己的師妹,而犯下弒后的殺頭大罪。
「那妳說說怎樣才算照顧妳?」他咬着牙、瞪着眼問道。
「如果說你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將上官曦芸給送出宮去,那就是最好的照顧了。」
完全不將關雲揚眸中那足以殺死人的憤怒看在眼中,她連忙打蛇隨棍上地說著自己的希望。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想到這裏,他就着實搞不懂了,明明皇上有三宮六院是若儀早就知道的事,那時她是絲毫不顧他的反對拚了命要嫁,明擺着即使與旁人分享丈夫也甘之如飴。
可是現在卻又這般計較,彷佛只要人還在宮中,她就怎麼樣也不能安心,但她又不是不知道上官曦芸和皇帝的關係……唉!女人果然就是矛盾。
「她的存在又沒礙着妳,更不是這一天、兩天才發生的事,值得妳這麼大清早的就把我急召而來嗎?」
「本來是不急啦,可是、可是……」突然間,向來大剌剌的女人說話卻吞吞吐吐了起來。
那張俏臉兒上更是漾起一絲複雜的神情,顯然有些不好意思,卻又摻雜着些許女人的妒意。
「發生了什麼事嗎?」關雲揚的語調很隨意,顯然一點兒也不覺得這事兒有什麼嚴重性可言。
基本上,以皇上對若儀的痴迷,短時間內要移情別戀應該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很肯定一切都是他這個寶貝師妹在庸人自擾。
「我拜託妳這個閑閑沒事做的皇后就別沒事找事了,皇上對妳的心,這朝廷里上上下下有誰不知道的?」
只要她這個可說創下歷史紀錄的小師妹別胡鬧,他現在就可以閑閑在家抱妻子,不用頂着隆冬的寒意在這兒聽她廢話。
偏偏他覺得無關緊要的事,對若儀卻像是天大的事似的,只見她一臉不悅的瞪着他,氣憤地說道:「現在是這樣,但是以後可就未必了……」說著說著,原本還朝氣十足的臉龐頓時變得泫然欲泣。
她只要一想到昨天在不經意中瞧着的那幕景象,她就覺得很不安、很不安。
雖然她也知道這一時半刻間,龍騰雲對自己的心意不會改變,可是……若是時間久了呢?
皇上與上官充容可說是青梅竹馬一塊兒長大的,雖說此時兩人之間似乎只是兄妹情誼,但誰又能擔保往後他們不會突然冒出火花?
唉,她也很想成為一個庸容大度的皇后,可是女人心呵,在面對自己心愛的男人之際,似乎永遠也不能安寧啊!
暗嘆了一口氣,關雲揚雖然很想說她是庸人自擾,可是話到嘴邊又見她一臉憂
煩的模樣,只好改口道:「該不會是上官曦芸做了什麼吧?」
唉,這對高高在上的夫妻,難道就不能讓他稍稍喘口氣嗎?好不容易送走了三個,心裏才盤算着剩下的那一個可以慢慢來,誰知道若儀還當真應了那句名言--
女人的眼底完全容不下一粒細砂。
即使明知自己受盡寵愛,卻還是難免憂心會失去所愛。
「她好端端地待在她的凌心閣中,又礙着妳啥了?」他沒好氣的問。
之所以將四位娘娘中的上官曦芸擺在最後一位處理,就是因為她最不麻煩,也是最好處理的一個。
就他所知,她可說是無欲無求,對於財富權勢完全沒興趣,對於皇上也沒半點兒非分之想,待在宮裏也只不過是為了求一個安身立命、不受打擾的地方罷了。
這樣淡然無求的一個姑娘,要成為眼中釘似乎還不夠格吧?
可是心裏雖然這麼想,但瞧着若儀眸中那深深的不安,就算再不認同,兩人間深厚的情誼還是讓關雲揚忍不住關心。
「她究竟仿了什麼事讓妳這樣擔憂?」
「她……呃……」被他這麼一問,若儀頓時語塞。
其實也真的沒什麼,她也知道是自己想多了,那上官充容不過是和皇上在御花園中巧遇,然後彼此笑談了幾句。
「幹麼吞吞吐吐的?妳不把事情說出來,我怎麼幫妳解決呢?」
他倒想知道究竟什麼事能讓深受寵愛的若儀這般憂心與難安,是皇上不小心召錯了人侍寢,還是不小心入錯了哪個宮、哪個閣的?
「其實,就是……」她初時還有些遲疑的說不出口,但隨着那雙幽眸中的不耐越發清楚而明顯,她索性一鼓作氣的說,「就是昨兒個我瞧着皇上和上官充容在御花園中巧遇,也不過是說了幾句話,皇上的心情就好上一整天!」
若儀激動地說完這番話,但她的激動卻與關雲揚的無動於衷形成強烈的對比。
她瞠大了眼覦着關雲揚,想得到他一絲絲同仇敵愾的反應,可是不論她怎麼瞧,就見他仍是一副事不關己、雲淡風輕的模樣。
「就這樣?」
這樣就值得她在一大清早,天還蒙蒙亮的時候,下懿旨急召他進宮嗎?
「什麼叫就這樣?這樣已經很誇張了好不好?你這個做師兄的難道都不關心我這個小師妹的終身幸福嗎?!」
若儀氣急敗壞的跳腳,那孩子氣的模樣簡直就和「皇后」這個尊貴的身份完全搭不上邊。
看着她那十足幼稚的模樣,關雲揚無奈又沒轍地搖了搖頭,即使很想轉身離開,卻偏偏只能投降。
「好好好,我關心,那妳要我怎麼做呢?」
其實關雲揚很清楚,若儀不是真的那麼善妒,可就算貴為皇后,她依然還是一個女人,女人家的心眼一丁點兒也少不了。
「大師兄!」真不愧是機靈的若儀,一見師兄的態度帶着寵溺,她立時往他身邊挨去,扯着他的手臂直撒嬌。「你就趕快想個辦法將她送出宮去嘛!」
聞言,關雲揚沒作聲,只是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
嗤,講得好像吃飯那樣簡單似的,也不想想他是花了多少心思,才替她解決了三個大麻煩。
這下倒好,連讓他喘口氣兒的時間都不願意給,非得要他來個年底存貨大出清。
「大師兄……大師兄……」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承諾,若儀扯着他的手臂直搖着,只差沒把它給搖斷了。
這下子,關雲揚除了投降二字沒別的了。「好啦!好啦!送出宮就送出宮吧。」
就剩這最後一個了,索性來個一股作氣。
這一次應該沒多難吧!他想。
上官曦芸完全沒有料想到會在這兒遇到他,在眼中初初映入他的身影時,她着實怔愣了好一會兒。
想不清有多久了,似乎是已經過了幾輩子的時間,她不曾這樣近距離地好好瞧着他了。
一雙水漾的凝眸連一丁點姑娘家該有的矜持都沒有,只是睜大了眼瞧着那張宛若刀離斧鑿的俊逸臉龐,瞧着他那飛斜入髮際的兩鬢、那又濃又密的劍眉及炯炯有神、可比夜空星辰的幽眸。
當然她也沒有漏瞧了他那有稜有角,總是緊抿着的薄唇。
眼中瞧着的和記憶中的臉龐完全嵌合,眼前的他就像是從記憶之海中走出來的人影。
兩年了,七百多個日子!
她終於在御花園中巧遇到他,這代表着什麼,是否代表着他們之間那段被遺忘的過去真有了轉變的契機?
燦亮的眼神帶着強烈的侵略感,被看的人直有一種被人當作獵物般盯着瞧的感尋,那種滋味並不讓人舒服。
即使那雙眸子的主人是一個容顏絕麗,堪稱有傾國傾城之姿的姑娘,但被盯着瞧的洛抑天還是忍不住地皺起了眉頭。
她……應該是皇上三宮六院裏其中一個嬪妃吧?
正當他的心中泛起了這樣的臆測,那纖纖身影已然踩着款款步伐朝着他走來。
盯着他的視線依然沒有抽離,那本該讓人覺得賞心悅目的清靈眸子卻讓洛抑天覺得很不舒服。
那眸光太清亮也太犀利了,彷佛含着許多教人摸不透的情緒,甚至……讓他想起了夢中那雙哀戚的雙眸。
好像……真的好像!
「表姊夫,好久不見了!」上官曦芸在他的面前站立,臉上帶笑地喊道。
表姊夫?
洛抑天皺着眉頭尋思着,這個看來有些熟悉又覺得陌生的女人喊他表姊夫?
難道說她是妻子淺雲的表妹嗎?
沒有漏看他眸底的疑惑和陌生,上官曦芸的心頭驀地泛起了一陣苦澀,但她臉上的笑容未變。
「表姊夫忘了我嗎?咱們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
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兒,她那一聲聲的表姊夫聽在洛抑天的耳中,彷佛都帶着一絲絲的嘲諷意味。
兩道濃濃的劍眉緊緊地兜攏在一塊兒,他還來不及作聲,上官曦芸再次先一步的開口。
「看來你還是不認得我!」她的語氣幽幽,原本燦然的笑容也冷上了幾分。
心中驟起的一抹哀傷,宛若洪水般地在轉瞬間即將吞噬她的理智,搶在理智還殘存的那一刻,她冷然地說:「既然表姊夫還是不認得我,那我也不多打擾了。」
這一熱一冷之間,洛抑天都還來不及反應,緊抿的唇瓣正準備說些什麼,上官曦芸卻已經如她來時匆匆一般,腳跟一旋就翩然地轉身走人,完全沒有留給洛抑天任何說話的時間。
望着她離去的背影,一股異樣的感覺倏地在他的心底竄了上來。
那雙眸子……怎地和「她」那麼像?
她究竟是誰?
心頭那抹既似熟悉卻又陌生的感覺又是從何而來?
洛抑天的心頭因為這不經意的相遇而滿是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