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
賢妃娘娘望着滿桌的佳肴美味,耳聞上首的親語家言,更是嚼之無味,只是動幾筷子給人看罷了。
一時有歌舞伎上來,袖舞歌隨,歌吟舞動,倒是一派熱鬧融洽之景象。膳食侍女又端了幾個捧盒上來,,甘棠一旁看了,好看得很,卻說不上是什麼菜。
抱錦瞧出端倪,遂低聲兒告訴了:“罐煨山雞絲燕窩、燒鷓鴣、珍珠魚丸、猴頭蘑扒魚翅。總不過這些樣兒。”
又上來幾位奏音伎,或坐,或立,或跪,或抱琵琶,或握笛蕭,或撫琴箏,音律和緩,清脆悠揚,沁人心脾。奏完,只留撥琵琶的伎人,余者退了。伎人跪了,柔聲道:“太娘娘、皇上,是奏‘飛花點翠’,還是‘玉樹後庭花’?”
皇上笑言:“兩位太娘娘倒是覺着怎樣呢?”
太後轉面朝了太妃,道:“妹妹好此道,你就定了吧。”
太妃稍沉吟一下,道:“倒是那首‘達摩支’好些日子不聽了。”
那伎人聽了,復起身,坐了一張腳踏杌子,右手於琴弦上勾、分、抹、挑,左手虛按捺打起來。
甘棠初還細瞅那樂字琴頭、象牙相的琵琶,不經意間就被那樂音兒纏繞了魂魄兒去。恍惚間,似回了家中的閨房,母親在綉案上飛針,間或抬頭看了甘棠,笑一笑。又似攜了自己的湘妹妹在湖上蕩舟,碧波蕩漾,暖風習習,紅粉的芙蓉花兒撞碰着兩人的面頰。
甘棠正在纏綿繾綣間,倏忽樂聲止了。伎人跪辭了。甘棠猶自神思迴轉。
藉著這一靜,賢妃娘娘立起身來,朝上舉杯道:“臣妾藉此華宴,敬太后、太妃兩位太娘娘端午聖節,五毒俱除,貴體康泰。”
兩太娘娘對視一眼,笑舉玉盞,飲了一杯。
賢妃娘娘又笑道:“聞太娘娘仰佛深篤,兒臣請畫匠新摩了達摩像,又從繡房調了一名綉女,叫做甘棠的,不日,就要綉將起來的。”
太后對太妃笑道:“終究是女孩家家的有這個心。咱這皇上也算是至孝了,金佛、玉佛的,搬來了不少,哪裏又會想到這樣了,才是真真的誠心呢。”太妃也是點頭,眼裏透着贊意。
賢妃娘娘這才又坐了,眼裏沒看對面德妃一點子。
甘棠一旁聽賢妃提到了自己,心裏猶如小鹿亂撞般,使勁兒低了頭,不敢看德妃一眼。
果然,德妃言道:“賢妃妹妹的孝心,我們應勁學的。都說是機緣巧合,這宮中的人名兒,倒也能重了。妹妹才說的甘棠一人,我就聽着耳熟。前兒敬事房張公公要補一名綉女到我宮裏去,聽着倒也叫什麼甘棠的,敢情繡房裏竟有兩個甘棠。兩個人重了名兒,這倒不算太巧,這都進了宮,竟都到了繡房,又都被挑了補了娘娘宮的缺兒。這可是百年難遇的巧宗兒。”
寶麓郡主聽着有了興緻,目光爍爍,瞧着德妃娘娘,似全然忘卻了才剛的不快。余者俱聽出了事情的緣由,卻不去點破,且看兩位娘娘擂台孰贏孰輸。
賢妃娘娘在一邊氣定神閑,不搭德妃娘娘的話茬子,只夾了一筷子醬甘螺,慢慢品着。
此時一隊舞伎上來,皆男兒裝扮,手中握木劍,在一陣鼓聲中勁舞起來。
皇上舉杯,眾人皆隨了。甘棠一事遂略過不提。在杯盤燭照、袖舞歌揚中,眾妃各懷了心事,說些現成話兒,行些禮節事兒。
甘棠一味的惶惑,自然沒有了旁的心思,就成了那木頭人一個了。
宴散。
甘棠跟了賢妃娘娘去往翠微宮。行至中途,就有一位甘棠不識的公公喘吁吁的小跑來,至娘娘跟前方站住,笑道:“賢妃娘娘今晚準備侍駕吧。”
賢妃娘娘卻並未喜上眉梢,只說道:“勞煩姬公公親自跑這一趟。”又轉頭向抱錦道:“明兒一早把紅封兒給公公送去。”
那姬公公推委一番,也就拜受了。又湊近一步言道:“奴才有一句話,還請娘娘不要換了這錦裙兒才好。在席上奴才見皇上總看娘娘的衣裳呢。”
娘娘抿嘴笑了。待姬公公辭去,娘娘笑向甘棠道:“可聽到了?我得再賞你個紅封兒才好。”
甘棠緊繃的心兒,稍許鬆緩了些。
來至宮門前,娘娘向甘棠道:“你回吧。”甘棠便施了禮,走開幾步,扶素又緊跟上來,附耳道:“娘娘讓我告訴你句話:放心。”
甘棠點了頭,扶素又將一盞琉璃瓦宮紗燈放她手上,兩人便散了。
甘棠提着紗燈緩緩走在卵石甬道上,心裏頭甚是無味得很。放了心又能怎樣,放不下又能怎樣?去得了翠微宮不過是娘娘的一根繡花針,去不得或者就成了德妃娘娘宮中的一根繡花針,繡花針和繡花針都要*了主人的拿捏。又或者太娘娘嫌了自己讓兩宮娘娘鬧氣,攆了自己到了別處,興許日子還更清閑。娘啊娘,若當初依了孩兒,讓孩兒出家,如今豈不幹凈?
她走至下房,見其他人俱已安睡,遂草草梳洗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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