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梁璟宸將信函交給總管太監后,看着皇帝道:「若皇上信得過微臣,臣定當竭盡所能的查個水落石出,嚴懲貪瀆者,不讓此事影響戶部行事,牽連國家社稷。」
「愛卿身為戶部尚書,掌理國家財政、管轄極廣,也確是最適當的人選,」皇帝點點頭,「朕就授權由愛卿全權負責此案,必要時,亦可將貪官斬立決。」
梁璟宸再次拱手道:「微臣遵命。」
不一會兒,他離開皇宮,乘坐馬車返回敦親王府,就見到另一輛眼熟的馬車停在王府大門旁,他一下馬車,守門侍從馬上上前稟報,「啟稟爺,靖爺來了。」
梁璟宸微微一笑,「呵,終於想到我了。」
他快步走入王府,經過庭園,步入已茶香盈室的大應,見到穿着綾羅綢緞的好友周子靖,他正悠哉悠哉的喝着碧螺春。
一見到他,周子靖放下手中白玉瓷杯,起身微笑,「大忙人回來了。」
「是啊,真是好久不見。」梁璟宸一邊笑着說一邊走到自己專屬的座椅旁。一名小廝先是上前擦拭座墊一番,梁璟宸才坐下。
另一名小廝又步上前來,從一個提箱裏,以布隔着拿起提箱內的瓷杯,再小心的為主子倒茶,小心翼翼的送到他身旁的小桌上,整個過程中,杯子都沒有碰到自己的手。
接着,另一名小廝再走上前,端來一盆溫水及毛巾,讓梁璟宸自己擰乾毛巾,擦拭臉及雙手后,將毛巾放入銅盆,由小廝端着退下,他才拿起茶杯就口。
喝杯茶,步驟還真多,但身為他多年好友的周子靖早已習慣他的潔癖,僅笑了笑,見怪不怪。
周子靖長相斯文,有着玉樹臨風之姿,與卓爾不凡的梁璟痕一樣深受京城眾女喜愛,但不同的是,周子靖經手的女人如過江之鯽,妻妾成群的他外面仍不乏金屋藏嬌,梁璟宸卻連女人的滋味是啥都不知道。
「你知道我也忙,會特別過來一趟,肯定是有事得面對面的跟你談。」周子靖也不羅唆,開門見山的道。
此言一出,梁璟宸立即示意所有閑雜人等都退出去。
周子靖是商人,還是在全國各地都有產業的富商之子,基於為商必與官和,他們在各地與官家來往頻繁,在交際打通關下,他可比在京城當戶部尚書的梁璟宸更清楚各地官家的生財之道,所以,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送點有用消息給好友,讓他出手處理那些貪官污吏,讓正正經經做生意的商人少遇點貪官剝削利潤。
但這一回,他給的情報顯然慢了好幾拍,他頗為訝異的看着好友,「你知道了?皇上已得到消息,要你全權處理?」「是。」梁璟宸將內容說得更詳盡些。
周子靖勾起嘴角一笑,「那我的情報還是多了些,說穿了,悅來酒樓就是一個藏身在京城內的大匪窟,而且近期還吸收了不少江湖人物,顯然江蘇那裏知道事情要曝光了,找一堆人要來處理。」
「看來,我得想辦法混進悅來酒樓。」梁璟宸神情變得嚴肅。
「沒錯,但全京城無人不知你這張臉,對了,可以叫你那惟一的師妹幫幫忙,你上回不是告訴我,雖然不喜歡她,但她製作人皮面還真的很有一回事。」
「我找師父即可,何必求她。」他馬上擺出臭臉給好友看。
「說真的,你們也當了兩年多的師兄妹,有沒有從唇槍舌劍變成打情罵俏?」周子靖語氣溫和,但那雙閃動着期望的雙陣可透露了他的某種期待。
梁璟宸突然很後悔跟好友聊太多趙湘琴的事,「我跟她這一輩子都不可能,還有,她已經有婚配了,就是林泰昂。」
「天啊!那隻只會拿本書當裝飾的豬——呃、不,拿豬來形容還委屈了豬,至少豬還有功用,」周子靖頻頻搖頭,俊逸的臉上滿是同情,「林泰昂飯來張口、茶來伸手,在外走動還像個人,在家是能坐就不站,能躺就不坐——」
「這是那惡女的命。」梁璟宸一點也不替趙湘琴難過,反正她對他也從未說過一句好話。
「不覺得可惜?難得有一個女人能跟你這麼有話聊。」周子靖稍微點了他一下,可沒忘記好友一說到對方又回嗆他什麼話時,臉上好氣又好笑的神情。
他大眼一瞪,「不可惜,日後我耳根子可以清靜多了。不要再談她,皇上交代的這件事,我得好好想想怎麼進行。」意思是他要下逐客令了。
「至少請我吃一頓吧,我也是趕了半天路過來的。」周子靖頓了一下,又喝口茶,「喔,我剛來時,你娘正要去廟裏,我們小聊一下,她是要去替你求姻緣,還拜託我這個好朋友——」
「我想你並不想讓我請客?」梁璟宸突然打斷他的話。
意思就是再說下去,一餐就飛了。周子靖只能閉嘴,在心裏跟老王妃道歉,沒辦法,要一個患有嚴重潔癖的人娶妻生子實在是件很困難的事。
稍後,山珍海味上桌,但一道菜都分成兩份,這也是眾所周知的梁璟宸的用餐習慣,他絕不與人共食一道菜,即使用公筷母匙也不行,就怕吃到別人的唾液。
周子靖對這件事一直很無言,他放下碗筷,認真的道:「我下回再碰到你娘,會要她死了心,你不可能成親的,就算成了親,妻子也不能同睡一張床,而你也不願意碰她,因為你討厭流汗,但做那件事一定會流汗——」
「來人,可以收拾了。」梁璟宸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喚來了下人,但待下人過來時,他又要對方下去,再挑眉注視着好友。
反正,他也吃飽了。周子靖撫着下顎,還是笑說著,「不知怎麼的,我還真的挺期待趙姑娘成為你的妻子,更好奇她若看你這樣吃飯會說出什麼話?」光想到兩
人的對招,他就覺得有趣。
「少詛咒我了,我哪有那麼倒霉!」但她會說什麼?梁璟宸一愣,發現自己竟然很認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還真的嚇到了。
「你怎麼臉色發白?」周子靖不解的看着好友。
「沒事、沒事。」梁璟宸心臟怦抨狂跳,他是瘋了嗎?!
稍後,他送走好友,還刻意的將這件事拋至腦後,再回到書房,準備好好思索這件牽連極廣的貪瀆案,思忖再三后,他確定調查此案除了需要他的一身武藝外,還得靈安寺各個武藝不凡的師兄弟相挺,最重要的,還得有師父的易容術,才能成就大事,事不宜遲,他馬上策馬前往靈安寺。
三月天,該是春暖花開了,卻還是料峭春寒,一連又冷了五日後,春光才微微綻放,暖陽也終於現身,積雪的枝椏亦慢慢融雪,滴滴答答的雪水滴落而下,那泌骨的冰涼若不小心滑入溫熱的脖頸,可是會冰得讓人起雞皮瘡瘩。
所以當趙湘琴主僕行走在靈安寺的庭園小徑時,因到處都有參天古樹,樹上枝頭不時有冷水滴落,每走一步小芷都是戰戰兢兢、東瞧西看的,替主子遮的傘也總是前後挪移,看起來好不狼狽,但走在前方的趙湘琴姿態優雅,一點也不怕。
砰然一聲,大片積雪從屋檐摔落,真要嚇死人了。
小芷撫着枰抨狂跳的胸口,再看看主子,她抬頭望着萬里無雲的天空,那張沉靜的臉上一如近日,在林家決定良辰吉日後,總讓人看不透她在想什麼……
「晴空朗朗,但氣溫仍是冰得沁骨……」
趙湘琴喃喃低語,其實她連心都涼了,婚期迫在眉睫,她這個現代魂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無助的等着豬頭的大紅花轎來迎娶,慘!
主子說什麼?!小芷沒聽清楚,眨了眨眼,再看着一身翠綠暖裘的主子,她那雙骨碌碌轉動的黑白大眼總透着動人的慧黠,也是那一雙眼讓她覺得主子比生病前都要漂亮許多,但在決定婆家后,她的眼神神采消失,不過,易地而處,要她嫁林泰昂,她也高興不起來。
她忍不住嘆了一聲,一回頭,就看到一個挺拔的身影朝這裏走過來。
「主子,是敦親王。」小芷立即興奮的低聲叫道。
趙湘琴緩緩的回頭,不得不承認他長得極俊,最吸引人的是那雙含笑又帶着志
得意滿的黑眸,再加上他身形挺拔,偏好紫色圓領袍衫,腳蹬黑色皮靴,每每現身都很吸睛,也難怪不只是小芷,還有許多女人見了他都臉紅心跳,而她,當然是惟一的例外。
梁璟裒也看到趙湘琴了,他闊步走來,臉上帶着無懈可擊的自信笑容。
小正則來回的看着他跟自己主子,唉,真是落花無意、流水也無情,不然,這兩人多登對,簡直就像在一幅畫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