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看見鐵面怪醫森森笑着挽高袖子,夏傑渾身戰抖,無奈身體受傷不聽使喚,怎麼挺也坐不起來。「基本上沒什麼問題,鐵器致傷可能會引起破傷風,還是打一針比較保險。」季授禮古怪笑笑,說:「今天算你運氣,在家就能享受主治醫師給你打針。」
「我身體很好,打針就免了吧。」
「身體上的事情大意不得的。」季授禮從醫藥箱裏拿出針筒準備好:「來吧,翻個身,脫褲子。」
夏傑傻眼,推推搡搡不肯脫。
小葉天真的安慰他:「夏叔叔打針一點不痛的,你不要怕呀。」
阿孝得意之極,嘻嘻哈哈把他翻了個身,剝了褲子按在沙發上,其實季授禮打針的技術很好的,一針下去,只是稍微麻了一下就好,夏傑揉了揉腫起的屁股,在心裏把這個不良醫生罵了無數遍。
季授誠那頭叫開飯了,大人小孩早餓的不行,聞到飯香味齊齊擁到飯桌邊,季授禮好心扶了一把傷病員。
「你屁股臀型不賴啊,又翹又結實,每次都讓我有扎針的慾望。」
嚇!夏傑差點跌回去。
季授禮壞壞笑了一下,說:「我大哥的也不錯,嘗過味道了吧。」
這下,夏傑真的跌回去了。
晚飯很豐盛,紅燒鴨子清煮河蝦一尾河鯽魚,兩個小孩都是吃肉的,一人一個鴨腿慢慢啃,夏傑坐在季授誠旁,正對面就是季授禮,他已經對這個醫生有心理陰影了,團起身體往季授誠身邊縮,坐在飯桌邊一動不動,老老實實低頭吃白飯。
「怎麼不吃,你不是說今天想吃蝦的。」季授誠見他不動筷,拿大勺盛了滿滿一碟河蝦放到他面前。
夏傑拿起一隻三下兩下剝好,放到他碗裏:「我不說想吃的話,你還會買嗎?」
季授誠一愣,隨即甜甜的笑了。
阿孝看他們兩個親親我我,很不樂意的說:「哥,你怎麼連飯都得負責解決啊?」話對着他哥,眼睛卻直瞪夏傑。
季授誠連忙解釋說:「他們家就在附近,夏傑不會做飯,每天吃泡麵對小孩身體不好,平時你們上學都不回來,多些人吃飯也熱鬧的。」
「不會做飯可以學,每天蹭吃蹭喝,臉皮可真厚!……我靠,二哥你幹嗎?」
季授禮慢悠悠的收回夾他耳朵的筷子:「你小子憑什麼說別人,炒青菜會了沒,這次回來,家裏的飯都交給你了怎麼樣?」
阿孝乖乖閉上嘴,低頭吃飯。
季授誠吞了幾隻蝦忽然想起來問:「阿孝,你分配到哪個航空公司,能回寧波嗎?」
該來的還是得來,阿孝蚊子叫似的咕囔了一聲,季授誠沒聽清楚,又問了一遍。
「回寧波。」這下聲音大了,叫的滿桌子人都抬起頭。阿孝漲紅了臉,全抖了出來:「我被停飛了,在寧波做地面。」
季授誠吃驚的問:「怎麼停飛了,你上次電話來還說要去進修呢。」
「視力不好,體檢刷下來了。」
「……」季授誠有點迷茫,飛行員是由國家培養的特別職業,聽說體檢特別嚴格,看三弟垂着腦袋很頹喪的樣子,大概心裏更難過吧,一向心軟的他也就不多說什麼了,只是勸慰着:「不能飛也好,在地面安全點。英明呢,他和你一起分配過來了嗎?」
「他可厲害了,去澳洲留學深造去了,回來肯定是當機長的。」阿孝笑着說,是打心裏為好朋友高興的笑,可誰都能看出他眼睛裏的失落。
人家弟弟回來了,夏傑就不好意思再賴在季家,早早帶着小孩回家去了。季授誠受不了他幽怨哭訴的目光,下樓去送他,被他一拖再拖,自然送到夏家門裏。夏傑打發孩子去睡覺,自己卻泡了一大壺咖啡,拉着季授誠到陽台賞月亮。
「開心點,你不是也說了地面工作比較安全。」
季授誠嘆了口氣說:「阿孝打小時候就聰明,玩積木都能玩出分數加減定律的。我爸說他長大一定有出息,他當初是自己報考飛行學院,我知道他是真心喜歡飛行,就這麼不能飛了,太可惜了!」
夏傑把他摟在懷裏,用手細細撫摩他眉間:「別發愁了,本來就比我大,再愁下去就變老頭了。」
「都是當爸爸的人了,也算老頭子了。」季授誠勉強展開一絲笑臉:「阿孝整整比我小十歲,那年爸爸把我和阿禮從鄉下接到身邊時,這小子才那麼高。」爸爸去世時,阿孝是最傷心的一個,那時他才剛念小學,自己一手把他拉拔大,也算是長兄如父。現在他已經長的那麼高了,真不可思議。
夏傑吃味了,不禁用力圍住他的腰:「吶,我們兩個就那麼點相處時間,現在不要想其他人,好不好?」
季授誠驚醒,看看手錶:「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不是吧,我們才剛坐下來。」夏傑死活不鬆手,頭抵到他脖頸里扭啊扭:「晚上不要回去了,好不好啦好不好?」
「不行,我弟弟都回家了。」
「你不在,他們可以睡的更寬敞。留下來吧。」
季授誠似乎猶豫了,還未回答時手機響了,一看號碼是家裏的,阿孝問他是不是送人送到西伯利亞去了,給他等門呢。夏傑只在話筒這頭呼哧了兩聲,立刻就被他聽了出來,嚷嚷一定要大哥回家,說實話,這個任性的弟弟還是很依戀他這個大哥的。
於是晚上一起睡的夢想變成泡影,夏傑騙了好幾個吻,直到他答應雙休日約會才放人。
接下來的幾個禮拜對夏傑來說,是可怕的折磨。
暑假臨近,連季家小弟弟都從學校回家住了,四兄弟齊聚一屋子,八十多平米的房間顯得狹小多了。夏傑只能借送季授誠回家,厚着臉皮留下混飯吃。
季授誠三個弟弟里,老四季授行最好相處,不愧是音樂學院附中出來的孩子,溫文爾雅說話溫和,笑起來甜甜的臉頰上,小酒窩特別可愛。彷彿是年輕時的季授誠,又像是長大后的小葉。
最難討好的當然是臭脾氣老三,每次見面都用看敵人拼個你死我活的眼神瞪他。可是即使如此,最讓人害怕的還是季家老二,這個超級變態的黑臉醫生,總是對他報以不懷好意的微笑,吃飯也是貼着他坐,暗暗在桌子底下動手動腳。
一點獨處的機會都沒有,夏傑咬咬牙,揣着冷藏很久的動物園門票到季家去約人。
剛走到他們家樓下,就看見季授禮和一個男人站在一樓車棚前說話。不會這麼霉吧,夏傑頓時心涼一大片。
「范英明你有完沒完,怎麼跟金魚大便一樣黏人。」季授禮甩了煙頭,一腳發泄似的碾。
「我只是想知道你最近在忙什麼,晚上也不見你加班,又找不到你,我很擔心。」對方男人看上去老實人一個,語氣也很誠懇。
「你誰啊,我要跟誰上床和你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我們……我們……」對方看起來已經眼紅,一副快氣瘋了的樣子。
夏傑看他們吵的熱鬧,打算偷偷從車棚邊上溜過去,卻被眼尖的季授禮擋住去路。
「啊啊,季醫生,很巧。」夏傑硬着頭皮打招呼:「我是來……」
「他是誰?!」來人瞪圓眼睛質問。
季授禮眼珠子才轉半圈,已經一手摟着夏傑脖子親熱的頭貼頭。
「你說還會是誰呢。我這幾天就是跟他在一起。」
媽呀,果然拿我頂缸,夏傑承認也不是,否認也不是,正冒冷汗,季授禮怕對方還不死心,猛湊到他身上,強行撬開他的嘴,真真正正來了個拉丁火辣舌吻。
「看到了沒,你快滾吧。」
男人氣的渾身發抖,一跺腳,飛快跑遠了。
季授禮嘆了口氣,捏捏夏傑石化的臉:「真可愛,放心,我不會告訴大哥的。」夏傑嚇得後退三尺。
季授禮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約我大哥是吧,算算你也到極限了,乾脆把他接你家去不就得了,只是我大哥不會輕易同意,加油啊。」說著,他揮揮手慢慢走掉了。
大瘟神去上班還是去鬼混,和他沒關係,反正走了最好。夏傑快速爬上樓,星期六早上,季授誠通常會起大早,洗掉一星期家裏弟弟們積累的臟衣服。
很久沒有單獨相處了,季授誠見他一臉期待的樣子,猶豫了一會還是答應出門。
動物園很大,不是重要節日,人也不顯得多,都是尋常夫妻帶小孩子出來遊玩。一見到綠地,夏棟和小葉像脫籠的小鳥撒歡似的四處亂跑。夏傑拉着季授誠的手,大大方方走在一起,這種感覺就像是他常常憧憬的親密一家人,真好。
今年春天新近的長頸鹿,是動物園主打景觀,高高大大的長頸鹿一點也不嚇人,金光閃閃的絨毛,馴良的大眼睛,引起一大群小朋友圍觀。小葉見四周小朋友都買了樹葉喂長頸鹿,也跑過來問爸爸要錢。
夏傑給他挑了一根樹葉最多的。小葉興奮的跑到欄杆邊,掂腳高舉過頭,一頭機靈的長頸鹿轉過來,低頭咬住大把樹葉一扭頭,那樹枝呼的一下就被叼走了。小葉哭喪着臉嘟起小嘴。
「誰讓你拿不住呢,反正長頸鹿已經吃過了,走吧,下面去看大猩猩。」季授誠拉着他的手安慰。不說還好,一說小傢伙更傷心,眼紅的就快哭出來了。
夏傑又拿了根樹枝,把他高高架在自己脖子上,手把手握着樹榦,又一頭長頸鹿靠過來,他們兩個都穩穩抓着枝柄,長頸鹿用力扯去一大片葉子,反覆咀嚼,接着又咬了一口,夏傑引小葉摸摸長頸鹿的脖子,細細的絨毛摸起來很有意思,把小孩逗的心花怒放。
季授誠站在欄杆角落裏等,滿耳都是小葉興奮的歡笑聲,作為一個父親,儘管夏傑比較年輕,但他很容易抓住小孩子的心,若真和夏傑在一起,小葉應該不會反對吧。
在小孩中間,夏傑高高大大的特別顯眼,這麼一個喜歡孩子誠懇能幹的男人,應該有不少女孩子喜歡,反觀自己,一個無趣又沒有前途的小學老師,整整比他大了七歲,還是個男的,這種關係,這種關係會長久嗎,若是他喜歡上某個可愛的女孩子,或者是……某個男的,將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準,到那個時候,自己又該怎麼辦呢?
「怎麼了,一副不高興的樣子。」夏傑抱着小葉回來,一大一小的臉都樂的紅撲撲的:「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躲開他摸到額頭上的手,季授誠清了清嗓子:「走吧,還有一大圈沒有逛呢。」
夏傑似乎察覺到他的異常,任孩子們跑在前頭,自己摟着季授誠的肩膀慢慢走。這種肢體接觸就太顯眼了,路過的遊人紛紛投來異樣的目光,季授誠很不自在想離開他,但夏傑就是不同意,強硬扣住他的肩膀。
「你要是再敢動,我就在這裏親你,」
季授誠果然不敢掙扎,只能小聲討饒:「人家都在看。」
「怕什麼,就是讓他們看,咱們感情好,羨慕死這些人。」夏傑滿不在乎的說。
走了大半個公園,看了野獸雜技表演,一個上午的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四個人到服務中心吃了午飯,夏傑忽然瞄到主大樓門口擺了一個「GOGO英語培訓班」的攤位,招待小姐熱情正熱情向家長們介紹,並給孩子試教了半個小時,孩子對課程本身不感興趣,倒是覺得老師發的小冊子很新奇。
「夏棟哥哥,這個怎麼念呢?」小葉捧着一張小照片好奇的問。
「天涯海角,是海南島上的一塊大石頭。」
「啊啊,就是老師說的,只要走到天涯海角,許的願望就能成真,是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