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三年前她心軟答應幫女兒隱瞞流產一事，如今情況至此，她為女兒還原離婚真相的同時，無論如何都要阻止齊曄恆對她做出任何報復。
“伯母請放心，就算我有可能傷害其他人，但絕不可能傷害心彤。”他再次開口的聲音帶着激動情緒未平復的沙啞。
“我能將你這句話解讀成……你仍然愛着我們家心彤嗎？”
“這輩子我要的妻子只有心彤一個人，到時就算伯母反對我們在一起，我也不會放手。”他再篤定不過的宣示他無悔的愛戀。
聽出他執拗申明中的深情，姚舒嫻釋懷的笑了，“你應該知道的，從以前我就很滿意你這個女婿。”
齊曄恆會心的微揚唇角。“我奶奶和爸媽到現在也還是很喜歡心彤。不過我想拜託伯母一件事，為了防止心彤無法坦然接受我，在我們真正複合前，請伯母先別告訴她我們通過電話。”
他已然明了前妻表示需要凝聚勇氣才有辦法向他坦白的事，是他們曾失去孩子的這項事實，她若曉得他已知情，也許會胡亂猜測他的想法，甚至傻氣的再一次離開他。
“我大概能了解你的顧慮，放心吧，我不會跟心彤說的。”應允着，她感慨低嘆，“當年也許是造化弄人，就像心彤曾說的，那天她要是別去赴約，或許就不會出意外，什麼遺憾都不會發生了。”
“心彤去赴什麼約？”
“我只聽她說好像是一位姓……姓顧的朋友約她出去談事情……曄恆，不好意思，我先生在喊我了，我們改天再聊，拜。”
通話到此結束，齊曄恆胸中泛起另一波震撼波濤，已確定心彤出意外那日正是去赴顧巧靜的約。
那日心彤應該是聽見顧巧靜自承喜歡他，與一些想必不會太好聽的話，心情受影響以致心神不寧而出意外，至於她未跟伯母提及赴約的實情，應是不想伯母認為他與別的女人有曖昧。
情緒再起激動，他疾步走回卧房，躺至床上人兒身邊，滿懷心疼的將她擁入懷裏，懊悔自責不已。
他當初果然做錯了，他應該告訴心彤顧巧靜對他有好感，而非顧慮她會想太多而隻字未提，如此一來，當顧巧靜不懷好意找上她，至少她不會那麼無助慌亂，或許能避免出意外，他們的孩子就能留住，心彤也無須承受那樣深沉的痛苦。
“對不起啊，心彤。”摟緊懷中嬌軀，齊曄恆嘎啞呢噥滿含心疼的歉疚。
他以為當年受傷的是自己，卻沒想到傷得更重的，是她。
他是遺憾失去與心彤的孩子，但更心疼她所受的苦，如果可以，他多麼希望所有的苦痛全由他一個人承擔。
“嗯……”也許是被摟得太緊，懷裏的人兒下意識伸手推推他，低噫的緩緩張開眼睛。
“抱歉，吵醒你了。”他略微鬆開對她的環摟，好溫柔的低道。
“曄恆。”惺忪的睡眼望見他，汪心彤嗓音嬌軟的喊，接着閃入她猶仍混沌意識中的思緒是——
“下雨了，你背上的傷痕又痛了是不是？”
“沒有，我只是想摟着你睡。”輕拂開她頰邊髮絲，他低柔淡答。
他想坦白已經知道所有事，想安慰她沒必要覺得愧對他，卻又怕觸動她的傷痛，惹她潸然淚下，且他還必須考慮到她若曉得他明白一切真相，是否能釋懷的與他在一起，為了保險起見，在使她非得帶球嫁給他的計劃成功前，還是別說得好。
“喔。”她輕喔一聲，掩嘴打個呵欠，嬌懶的又偎入他懷裏，因為猶有睡意，也因為這陣子他都霸道的攬着她入眠，她並未推拒。
“心彤。”齊曄恆將下巴輕擱在她頭頂，順撫她的秀髮輕喊。
“嗯？”她眼眸半睜的應。
“對不起。”
……對不起？“為什麼？”她慢半拍的問。
“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他逕自跳到下一個話題。
“嗄？”入耳的句子好像跟上一句無關，她反射性地回話，眼皮愈來愈沉重。
“以後無論遇到什麼難題或發生什麼事，都別瞞我，有任何難關我們一起面對。”他不希望未來再發生她遇事相瞞、傻氣的獨自承受心傷難過的情形。
她安靜無語。
“心彤，說你答應，這樣我才能安……”心字倏然停在他唇邊，只因他低下頭微扳開懷裏的女人，發現她竟睡著了。“心彤？”
回應他低喚的，是她勻和的呼息。
凝視着她甜美睡顏，齊曄恆直到這一刻才想到，這些日子每到夜裏他總霸道佔有的將心彤摟在懷裏，她雖拿他沒轍，卻還是認命溫馴的待在他懷中，言談反應總免不了帶着靦腆羞赧。可是心彤剛剛很主動的偎入他懷裏，問他背部傷痕是否又痛時，眼裏只有惺忪迷濛的關心，而無往常與他四目相對的羞澀……
她剛才根本是半睡半醒的在跟他說話。
好像有些不對勁，就算她前陣子沒睡好，這兩天睡得比較早，可她的睡意似乎特別濃，甚至可以說有點嗜睡。
“身體不舒服嗎？”他輕觸她的秀額，並未感受到異常高溫。
她沒發燒，這兩天他也沒愛得她很累，為何她比往常倦累？
他眉頭微蹙的輕撫她的臉，正猶豫着是否要叫醒她，問她哪裏不舒服，腦中電光石火劃過一道令他眸心顫動的思緒。
難道心彤的嗜睡是因為……懷孕了？
翌日，當汪心彤只吃半碗稀飯就說她已經吃飽，齊曄恆關心她的身體之餘，關於昨晚的那道猜測，始終深烙他心中。
“你這幾天晚上睡得很早，東西也吃得比往常少，是不是身體哪裏不舒服？”他望着抽了張面紙拭嘴的她，試探的問。
心彤是身體微恙？還不曉得自己懷孕？抑或存心隱瞞她已懷孕？
“沒有啊，大概是最近天氣比較熱，容易昏昏欲睡，胃口也不太好。”汪心彤有點不好意思的說。這幾天她確實常感覺有困意，他幾時抱她上床的她都不曉得。
關於食慾方面……她急忙再補一句，“我是真的吃不下，不是你煮得難吃喔。”今早她起來時，他已準備好早餐了，他的廚藝很好，是她沒胃口才吃得少。
齊曄恆在她清澄的柔眸里看不見欺瞞，於是他縮小範圍再試探，“我知道你沒那樣想，不過……上次我們去的那家大賣場，最近聽說有很多優惠活動，你要不要找個時間去逛逛，我想那些有翅膀沒翅膀的女性用品，應該也有特價。”
汪心彤教他“有翅膀沒翅膀”這幾個字愣住兩秒，會意的同時臉頰也微微窘紅。
“你怎麼說這個啊。”他說得坦然，她會覺得彆扭耶。
他微挑俊眉，“難道你不需要？”
“我有準備……等一下，今天幾號？”她陡地想起什麼似的問。
“二十九號。”還未問她問這個做什麼，就見她神色匆忙的跑往客房，齊曄恆直覺有異的跟上去。
客房裏，汪心彤微急的翻找包包里的記事本，回來台灣前她有準備衛生棉，以備生理期使用，她記得這個月的MC好像還沒來。
翻開記事本，看着平時她習慣做記號的地方，她的心愈跳愈快，雖還沒到她月事應該來的那天，但她和曄恆發生親密關係的那些日子，正好是危險期，且兩人均未做避孕措施，她這幾天的嗜睡會不會是因為她……
“你在看什麼？”
身後猛然傳來厚實的詢問聲，汪心彤嚇一跳，啪一聲闔起記事本，轉身將本子掩至身後，“我在看……我是不是忘記了什麼重要事情要處理，你、你怎麼會進來？”
“你問了我今天幾號就衝進客房，我有點擔心，所以就進來看看情況。你的記事本借我看一下。”齊曄恆說著就要伸手拿她藏在背後的小本子，心裏已猜到她在看什麼。
“呀啊！”她低呼的撲入他懷裏，緊握着記事本環抱住他，微顯無措的嬌嗔，“就是很平常的行事註記，你別看啦！”
她還不確定是否真的懷孕，加上他們目前的曖昧奇怪關係，她也還不確定是否該讓他知道她可能懷有他的孩子，還是等到醫院檢查過後再說。
回摟着她纖柔嬌軀，齊曄恆性感唇畔淺揚着她傻氣投懷送抱的溫徐笑意，眼裏閃動着一簇精亮，瞧心彤不讓他看記事本的緊張反應，她很可能已經懷了他的寶寶。
“OK，我不看你的記事本，只是你容易疲倦還有胃口變差，必須去看醫師我才放心。”他輕托起她的螓首讓她看着他，柔聲誘哄她去看醫師，他要得到最確定的答案，好儘快將她再一次娶回家。
“好，晚點我會去看醫師。”她也很想快點確定自己是否真的懷孕了。
“我陪你去。”
汪心彤急忙搖頭，“我自己去就好。”見他濃眉直蹙，她趕緊安撫，“早上你要開會不是嗎？我向你保證一定會去看醫師，有什麼事會跟你說，你是帝亞副總裁，要以公事為重，別為我耽擱處理正事的時間，否則我會過意不去。”
“好吧，但你要答應我，無論檢查結果是什麼，都一定要告訴我。”他縱容的對她妥協，並非他今早的確有重要的一級主管會議要主持，而是看出她心裏有顧忌，不想在這時候逼她。
“嗯。”眼下的情形也只能先應允。她正要挪離他令人倍感溫暖的懷抱之際，想起另一件事，“昨天夜裏沒有下雨，你沒有受背痛折磨吧？”
微怔，意會她大概忘記昨晚曾醒來過，也關心過他背上的傷痕，齊曄恆淺笑回答，“昨晚沒下雨，我很好。”
“那……”
“嗯？”怎麼她欲言又止？
“我是想說，你的背不會痛就好……趕快去吃早餐，等會兒還要趕去公司，別真耽擱時間。”終於逼自己挪離他令人依賴的懷抱，她輕推他催促道，有所保留的未問出心中真正想問的事。
她記得昨晚半睡半醒間好像有跟他說話，他告訴她沒下雨，並未受背痛折騰，她剛才探問的結果正是如此，所以她在想，昨晚她恍惚間好似聽見他跟她說對不起，是否也是真的？
可惜略微猶豫，她沒問出口，她實在想不出他有何事需要向她道歉，很可能是她在作夢，要是她亂問，也許會惹得他不高興。
“記得你答應我的，無論檢查結果如何都要讓我知道，別瞞我。”齊曄恆輕拂她的鬢髮叮嚀，在她再次點頭承諾后，他輕吻一下她的紅唇，才回廚房繼續吃早餐。
他在心中盤算着晚點到公司開完會、處理幾件重要案子，就要趕回心彤身邊，當面聽她告訴他檢查結果。
汪心彤伸指輕碰教他吻過的紅唇，有些失神的望着他離去的偉岸背影，胸中有着輕悸的疑問，自從曄恆表示她是解他背痛折騰的解藥，他是常吻她沒錯，而從兩人合拍香水廣告那日起，他除了雨夜裏的纏綿深吻，更多了晚安吻、早安吻，還有像剛才這樣……出其不意的吻。
假使雨夜裏的親密是他解除他背疼的方式，那麼那些多出來的、依舊令她芳心怦跳的溫柔輕吻，又是為何而吻？
還有他對她的擔心……這些，有沒有可能表示他對她這個前妻猶有情份，他們有機會複合？
想到這兒，汪心彤微微搖頭，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教她攤開的記事本上，這時並非奢想她和曄恆是否有機會複合的時候，她必須先確定自己是不是懷孕了，其他的，以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