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怎麼能算了？她出言不遜，就該道歉。”他以英文表態。敢欺負他心愛的女人，只叫她道歉算便宜她了。
“喬伊斯執行長，我沒有惡意，你幫我說句話。”瞧齊曄恆執意要她向汪心彤道歉，米菈心有不甘，連忙向迪恩討救兵。這位合作過多次的金主從剛才就沒說話，應該是站在她這邊的。
迪恩猶如這一刻才由沉緬的思緒里回過神來，“幫你說話？”
“你要是敢替她說半句話，別怪我賞你拳頭！喬伊斯首席調香師被人侮辱，你這個執行長竟然一聲不吭，這就是你對集團重要功臣的看重表現？你想縱容米菈是你的事，但你若敢替她護航，讓心彤受半點委屈，我絕對會K你。”無視眾人的錯愕與前妻的驚愣，齊曄恆不悅的瞠視迪恩，落下森冷警告。
迪恩曾表示他喜歡心彤，結果米菈對她出言不遜，他竟默不作聲，這就是他喜歡心彤的表現？
“曄恆，冷靜點，你想大家誤會你是暴力份子嗎？”驚見他雙手握拳，大有想衝上前賞迪恩拳頭的意圖，汪心彤趕緊將他拉後退好幾步，全無心思細究他如此維護她，是否有特別的情感在，一逕擔心他形象受損。
齊曄恆本想表明他不在意別人如何看待他，但一望見她水柔瞳眸里的擔憂，他終究還是不忍的依了她，硬是把憤怒壓了下來。
迪恩在此時微急的解釋，“雪兒，之前我沒發表意見是在想其他事情，不是不尊重你，你可別介意。”
起初他是真的心不在焉，因為瞧見齊曄恆與雪兒的親密擁吻，令他震撼又驚訝，腦中閃入一堆問號。
雪兒不習慣外國人的熱情禮儀，遇有男性朋友想親她臉示好，她總會想辦法迴避，她若告訴他廣告腳本做了調整，他會幫她擋掉擁吻這幕，為何她沒說？就算雪兒和齊曄恆是舊識，但這幾年並無聯絡，為何兩人能親昵得宛如一對真的戀人？又為何他覺得兩人凝睇的雙眸里，有着逼真如實的感情？
就是這些疑問使他的注意力全放在雪兒與齊曄恆身上，想由他們的互動看出兩人之間是否真有情愫，因此未適時對米菈的失言與佛森的質疑做出回應。
他看得出齊曄恆極護衛雪兒，怎奈無法確定他是純粹想保護表妹的朋友，或是對她動了心；他也看得出雪兒在齊曄恆身邊似乎多了抹小女人的嬌羞，可惜無法確定那抹嬌羞是因當眾與他拍親密廣告使然，還是對他有好感。
儘管如此，他都不希望被誤會令雪兒受委屈，有必要自清一番。
“我沒放在心上，齊副總裁是性情中人，他說那些話並無惡意，你也別放在心上。”汪心彤微笑說道，沒忘為前夫的衝動警告說解，緩和氣氛。
齊曄恆很想請問迪恩剛才究竟在想什麼，竟未在第一時間為心彤打抱不平，不過他無意讓一心想息事寧人的前妻擔憂，硬是將對迪恩的不滿咽回喉底。
“哪裏，是米菈稍顯過份，齊副總裁有義氣的為你討公道是應該。”迪恩陪笑說道，接着望向米菈以法語輕斥，“這次的代言早說好是二選一，你若覺得雪兒的表現對你造成威脅，你該更用心投入拍攝，而非口出惡言攻擊她，萬一因此害喬伊斯與帝亞的合作破局，這份損失就算你曾多次為喬伊斯代言，也賠不起。”
米菈大駭，頓時明白她無法恃寵而驕，總算願意低頭向汪心彤與齊曄恆道歉，請兩人原諒她的失言。
汪心彤微笑以對，表達她的不計較，隨後對迪恩說：“齊副總裁為了幫忙拍廣告，耽擱了處理公事的時間，讓他先回公司吧，我也有點累了，想搭他的便車回去休息，就不留下來看佛森與米菈拍廣告了。”
她是真的有點累，無意繼續待在拍攝現場，最重要的是，為免前夫留在這裏與迪恩他們爆發另一波衝突，先讓他離開比較妥當。
一聽她說累，齊曄恆沒心情再理米菈，比迪恩先開口說道：“邱楷，你留在這裏做支援，我送心彤回去。”
轉身，他上前向盡職等在那兒的導演坦然致意，“導演，辛若你了，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你們稍作休息，接下來的另一組廣告也麻煩你了。”
“別這麼說，這是我的工作。你和你的心彤小姐將意境詮釋得很完美，等完成剪輯作業，我會送一片影片給你做紀念。”導演親切笑道，對他的印象很好。
齊曄恆因他那句“你的心彤小姐”心頭頓了下，總感覺眼前這位資深老導演好似看穿了什麼，不過他沒追問，淺笑向他道謝后，便帶着前妻離開。
對他而言，此刻唯有儘快帶喊累的心愛女人回去休息，才是最重要的。
看着兩人並肩離開的背影，迪恩突然覺得他們就連背影看起來都像是一對戀人。
這表示雪兒與齊曄恆有可能成為情人嗎？心頭閃過這道像是警訊的念頭，迪恩很認真的在想，這次他能在台灣待上十來天，等香水廣告在台灣的宣傳順利執行，或許他該慎重的再向雪兒表達一次心意……
是夜，齊曄恆正在書房觀看他與前妻拍的廣告影片，這是那位法籍華裔導演今晚離台前送他的，而距離廣告拍攝，已相隔四天。
四天前佛森與米菈的廣告拍得並不順利，導演表示或許是米菈極欲想表現，結果反而矯枉過正，怎麼樣都感覺做作不自然，直到隔天佛森與米菈必須趕回法國前，導演才勉強完工，放兩人離台。
當導演拿着剪輯好的兩支廣告到帝亞給他和迪恩驗收，還是直接點出米菈與佛森的詮釋過於造作矯情。
他即使看出米菈的肢體動作確實過於刻意，不過他是因佔有的心態下海與心彤拍廣告，並無搶當代言人之意，所以他將決定權交給迪恩。
倒是心彤得知導演力薦由他倆拍的廣告做宣傳，緊張的要迪恩慎重考慮，更特別提醒他這個前夫，說他的身份一曝光，可能會帶來諸多不便，迂迴的要他反對以兩人的廣告當香水宣傳。
痴迷凝視着影片上在他懷裏顯露嬌羞的可人兒，齊曄恆眼底唇邊滿是眷戀的笑意。
他的生活向來低調，但他不介意和心愛女人一起曝光，倘若迪恩最後決定採用他與心彤的廣告，他剛好借這個機會，讓廣告影片預告心彤是他的……
一串清脆樂音傳入他耳里，齊曄恆將視線移開電腦螢幕，等確定是前妻的手機鈴聲，他忙不迭走往卧房。
心彤正睡在他房裏。這兩天她總是在客廳看電視看到一半就睡着，捨不得叫醒她，他總會將她抱進他房裏，將她安置在他的床上。
方才他到書房處理幾件公事時，她睡得正熟，驟響的電話鈴聲不會把她吵醒了吧？
齊曄恆快速走進房裏，床上的人兒正好翻了個身，睡意猶濃的繼續睡。
他愛憐淺笑的望着她恬然嬌憨的睡顏，擔心持續作響的電話鈴聲會吵醒好夢正甜的她，他拿過她擱在桌上的手機，未看來電顯示便低聲接應，“喂。”
“奇怪，這不是心彤的手機嗎？難道我打錯了？”電話那頭傳來一道帶着狐疑的女聲。
“這是心彤的手機沒錯，她現在不方便接電話，請問你哪裏找，我可以替你留言。”他一路壓低聲音走至房外，輕聲關上房門，心彤睡得那麼熟，還是先請對方留話，再讓她回電。
“你是我女兒的朋友嗎？我覺得你的聲音……好像有點熟悉。”姚舒嫻愈聽愈覺得耳熟，可是一時想不起他是誰。
齊曄恆走回書房的腳步猛地停住，沒想到來電的是他的前岳母。他沉穩回話，“伯母，我是齊曄恆。”
“齊曄恆！你和心彤現在哪裏？身旁有其他人嗎？”
“沒有，我和心彤在我的住處。”不知前岳母為何問得那樣急切，他照實回答。
姚舒嫻教他和自己所猜相差無幾的回答驚住，更急的說道：“曄恆，如果你是別有居心的接近心彤，請你遠離她，別傷害她。”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他對心彤是別有居心，可幾曾想傷害她了？
“稍早我看見迪恩傳回來心彤拍的香水廣告，才知道帝亞的副總裁是你，心彤沒跟我提過和你重逢，可是迪恩說是你提出與她合拍廣告的要求，這讓我不得不懷疑起你與心彤親近的動機。”
不久前她接到迪恩的電話，說他決定採用心彤與帝亞連鎖集團副總裁合拍的香水廣告在台灣宣傳，覺得應該讓她先欣賞一下代言影片，她極訝異女兒參與廣告拍攝，更令她震訝錯愕的是，廣告裏的男主角赫然是女兒的前夫。
她一直都知道心彤始終深愛着齊曄恆，假使兩人已複合，心彤絕對會告訴她，而非隱瞞兩人重逢的事，這極可能代表齊曄恆依然耿耿於懷當年心彤與他離婚，所以他主動提出和心彤拍廣告的動機，她無法不質疑。
她雖未多嘴向迪恩提及女兒與齊曄恆的過去，卻不能不提醒女兒得小心提防前夫的傷害，未料竟是齊曄恆接的電話，為了保護女兒，她必須跟他把話說清楚。
“當年心彤與你離婚使你感覺很受傷不是嗎？”這個孩子以前對心彤極為呵護疼愛，突然被逼放手離婚，對他的打擊一定很大。
“是很受傷。”齊曄恆坦白低語。失婚的傷痕甚至烙印在背上，唯有心彤能撫慰。
以為他的回答代表對前妻有報復念頭，姚舒嫻惶急說道：“千萬別報復傷害心彤，那場離婚她同時承受失去你與孩子的痛苦，她的心痛煎熬絕不亞於你。”
“孩子？”他沒反應過來。
“心彤當年會與你離婚，是因為她意外流產，她自責自己未察覺已經懷孕，內疚沒保護好你們的孩子，使你失去未出世的骨肉，痛苦難當的她無法面對你，只能忍痛選擇和你離婚。”
齊曄恆被入耳的驚人真相砸得腦袋轟然作響，“我和心彤曾經有個孩子？”
“三年前有一次你到南部出差，她被一輛機車擦撞到，被好心路人送到醫院，可惜肚裏的寶寶無法保住，心彤在那天得知自己懷孕，卻也在那日失去孩子，那晚她告訴你的家人她回娘家住，事實上她是一個人待在醫院，崩潰痛哭的承受這個無情殘忍的打擊……”姚舒嫻極為不舍的低述。
她永遠記得當年事發第二天，她接到女兒的電話，趕到醫院接她時，女兒哭得眼睛紅腫的憔悴模樣。
“發生那樣的事她為什麼不告訴我？”腦里浮現前妻在醫院痛哭的孤單無助身影，齊曄恆的心狠狠揪疼，就連喉頭都發緊。
“她要是能不那麼內疚自責、不覺得愧對於你，又豈會和你離婚？你們離婚後，她有好長一段時間總是以淚洗面，直到陪再婚的我一起到法國，她才逐漸由失去你和孩子的傷痛中振作起來。
“即使如此，曾經失去寶寶的傷痛，在她心裏仍是個痛苦的印記，假使你因為心彤那時和你離婚，心裏有傷的話，那麼你的傷有多重，她心中承受的，就是加倍的痛。”
恍如感受到汪心彤承受的萬般痛意似的，齊曄恆心口緊窒得幾乎無法呼吸，他連忙拿開手機，大口喘息，好稍微舒緩胸口滿漲的心疼。
當他將手機貼回耳際，姚舒嫻的聲音再次傳入他耳里——
“曄恆，別怪心彤當年傷了你，她會做那樣的決定全是因為她太愛你，請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別傷害她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