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隆冬,窗外飄着鵝毛般的雪片。
溫暖的室內在響着衛星電視台廣播的細碎聲音,熒光幕上,美麗的女主播是在介紹一場在平安夜舉行的盛大音樂會,而音樂會的王角,從不在媒體曝光的天才小提琴少年,愛德華·格蘭正在接受訪問。
坐在電視機前的東方男人專註地看着畫面里消瘦憔悴的少年,目光無限依依。這時,節目內的女主播趕緊把握良機,向萬人迷的美少年提出了戀愛問題。
「我已經有心愛的人了。」愛德華坦然說道,神情似悲似喜。
「啊,太令人意外了!相信這答案會讓很多少女心碎吧!」女主播誇張地尖叫:「不知那位得到愛德華垂青的幸運兒是誰?現在又在什麼地方呢?」
「我不知道他在什麼地方。」咬着唇,湛藍的眸子隱隱泛着淚光,語調凄然地說:「是我不好,因為我的愚蠢,做出了很過分的事,因而狠狠的傷害了他;事後,我一直很後悔,很希望能親口向他道歉、請求他的寬恕,可是,他已經離開我了,我怎樣都找不到他。當然,這完全是我一人的錯,他會恨我一輩子也是應該的。」
女主播被愛德華深刻的哀傷給震撼住了,渾然沒有注意到愛德華口中戀人的性別,「我想,你們一定可以和好的。只要你的戀人有看到這個節目,知道了你的悔意,一定會被你感動的!」
「事實上,我今天來上這個節目也是為了這個原因。」愛德華哽咽,俊美的臉上儘是彷徨無助。
在這段日子裏,愛德華想盡了辦法也找不到華夫,只好希望身處在世界某個角落的他能夠看到這個節目。
獨注一擲的,少年面朝著鏡頭,對不知身在何方的戀人哀求:「對不起,我錯了!我以前太任性,也太自私了,我不該誤會你,我保證以後再不會發生這樣的事。請你原諒我,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無數的觀眾均因這番話而感動流淚,女主播也激動的說:「小姐,如你看到了這個節目,請快點跟愛德華和好吧!」
愛德華紅着眼,輕輕道:「華夫,假如你看見了,請出來見我一面。我會等你,一直等你!」
「啪」的一聲,熒光幕變得一片漆黑。
男人默默地截斷電源,隔絕了戀人款款的心意,頹廢地攤卧在地上。
良久,一把慵懶的聲音忽然響起。
「不回應嗎?」聲音是從沙發上一大坨棉被裏傳出來的。
「……」男人不語,只是點起煙狠狠地抽。
「太狠了。」隨着不以為然的聲音,一個長發男子從棉被裏采出頭來,懶洋洋地打個呵欠,「不過是小誤會。」
「……」男人還是不答。
長發男子見對方不理自己,便聳聳肩,調整一下姿勢,繼續蜷縮在棉被裏呼呼大睡。直至有規律的打呼聲響起,男人依然一動不動,目光定定地落在自己強壯的手上,這雙手,差點兒殺死了愛德華。
Sloth說的沒錯,只是一場小小的誤會,只要解釋一下便沒問題,但前提是要他能多冷靜一些,可以不被憤怒蒙蔽雙眼,以致不會做出太過瘋狂可怕的事情。
那天,乍聽愛德華要求分手,男人的感覺就好像是從雲端的天堂掉到了地獄的最底層,怒火瞬間爆發,席捲了他身上的每一個細胞,淹沒了他所有的理智;幸好,他有及時清醒過來,沒有鑄成大錯。可是,一次已經夠了,他永遠不願再「殺」愛德華。
男人疲倦地掩住臉孔。
***
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
愛德華·格蘭的演奏會空前的熱烈,觀眾從世界各地而來,千干名買不到票的樂迷擠在場外不肯離開,只盼望能一睹偶像丰采;場內,寬敞的演奏廳座無虛設,唯獨貴賓包廂之中最好的位子被人空了下來。
自「愛德華愛的告白」經媒體渲染后,事情早已鬧得人盡皆知,所以,雖然沒有說明,但所有的人都猜得到,這個位子是愛德華留給愛人的。所有的人都翹首盼望着傳說中天才小提家的愛人的出現,盼望着王子與公主大團圓的美滿童話。
只可惜,大家都失望了,那個位子,由始至終都是空的……
「小艾迪,演出很成功啊!」演奏會結束后,愛德華的父母、瑪莉祖母和安東尼奧舅舅都熱情地在祝賀,惟獨身為主角的少年只是淡淡一笑,臉上沒有半分喜容。
「尤其是最後一曲,那首你親自撰寫的樂章,實在是太感人了,所有的觀眾聽得都哭了!」愛德華的母親愛麗絲夫人說。
「是嗎?」愛德華垂下眼皮。
這首新曲是為華夫而作的,寫的是懷念愛人的心情。
氣氛瀰漫著淡淡的哀傷,無論幾位家長怎樣努力,都無法讓它熱烈起來。其實,他們都知道,只要華夫一天不出現,愛德華就一天不會快樂起來。
「艾迪,你放心,舅舅一定會替你找到華夫!」男人露出嗜血的表情,像獵人追捕獵物般氣勢洶洶地說:「我已經動用黑手黨所有的力量,上天下地都要搜出那個畜生!」
「啊!不!不要麻煩舅舅了!」萬一黑手黨傷到了華夫該怎麼辦?
「那麼,我們再利用媒體吧。」愛德華的父親喬治說:「把華夫的照片發佈到電台,懸紅讓全世界的人一起尋找他的下落。」
「這怎麼可以!」愛德華生氣的說:「華夫又不是通緝犯,這樣會騷擾他的日常生活!」華夫要是在街上被人指指點點的,他一定會很生氣。
「那你打算怎麼辦?」老婦人憂心地問。
「等吧,一直等到華夫意願原諒我的那一天。」愛德華不禁低垂下頭。
全球的電視台和報章都報導了我愛的宣言,無論在華夫在哪裏都應該看得到,他不出現,只是因為不肯原諒自己。
眾人無語,都是一陣心痛。
好不容易打發了父母和瑪莉祖母,避過了眾樂迷的耳目,愛德華在寒冷的雪地走着。
深夜的氣溫是越來越冷,雪越下越大,街道上空無一人。愛德華才走沒多久,肩上已經積起了一層薄薄的雪。
「好冷……」搓着手,呵着霧氣,心裏更加想念愛人。
就在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一下輕響。
「是誰?」愛德華回頭,眼前空無一人,可是,他卻感到一股難以言明的壓逼戚,彷彿有人正在暗處盯梢他。
「是華夫嗎?」這股無形的氣勢跟華夫很相似,於是,愛德華忍不住激動地大叫:「華夫,是你的話,請出來見我吧!我求求你!」還是沒有回應,愛德華急得像瘋子般的四處尋找。
「啊?」在橫街小巷中穿梭着,冷不防地撞上一面肉牆。
愛德華抬頭,一張狂傲冷峻的臉霎時映入眼帘。
「你就是格蘭家的少爺?」男人身穿黑衣,身上散發著逼人的壓力。
愛德華不自覺地退後一步。
「你知不知你給我們帶來好大的麻煩。」除下太陽眼鏡,男人的目光銳利一如日本的武士刀。
「啊?」愛德華不明白。
男人也不解釋,只是不屑地看着他,「Mr·SIN要見你。」
聞言,愛德華皺起了眉頭。
我可不認識什麼Mr·SIN,而且,誰會取那麼古怪的名字啊?SIN?罪惡?等一下!罪惡……那不就是……
理所當然的,少年聯想到了七宗罪,還有,以譯音來說,Mr·SIN就是中國人的口中的冼先生!愛德華看着眼前這個態度倨傲的男人,脫口而出的叫道:「你就是Pride!」
男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彷彿在說:「你也不太笨。」
「走吧,Mr·SIN在等你。」
在黑暗的雪夜裏,神秘的黑衣人像撤旦的使者般帶走了純潔的少年。
***
位於地球某個角落,一片神秘的竹林。
原始,未經人工雕琢過的自然景色,充滿了空靈之美。
穿着白色和式長袍的男人,恬淡地在坐在草蘆的階前,精心泡製了三亞野生茶。愛德華靜靜地坐在他身後,聞着怡人的茶香,心頭平靜了起來。
眼前的男人Mr·SIN似有一股魔力,能讓人全心全意地仰賴他。那感覺就好像是迷途的羔羊回到了神的身邊,就連狂傲不馴的Pride,在男人面前也溫順得像只小綿羊。
「你很愛華夫嗎?」男人輕輕的問,聲音動聽而帶有一股聖潔感。
「是的,我很愛他。」在男人面前沒人可以說謊,愛德華也不打算隱瞞。
「那麼你能為他付出到什麼地步?」
「一切,包括的我的命。」愛德華義無反顧。
「是嗎?」男人似乎輕輕一笑,示意Pride。把一份文件交給愛德華,「那麼,你簽了它。」
愛德華勇敢的接過,看也不看就簽了下去,等簽好之後,目光才無意地掠過內容。
一看,少年不由得震驚地呆住了。
***
一天後北海某個無名小島。
愛德華乘坐着設備精良的快艇來到了此處,再照着指示找到島中央的小木屋。來到了入口,少年的手才一觸到門柄,日式的門已經自行向橫敞開。
果然,就如那男人所說的,這幢看似簡陋的小房子,其實是最尖端科技的產物,一切全自動化。
輸送帶把心情緊張的愛德華送到了大廳,在昏黑的室內,隱約可以看到巨大柔軟的沙發上,有一坨物體正以規律的節奏在微微地上下起伏。愛德華輕輕上前俯視着那裹着棉被、蜷縮成一團,只露出一頭頂那撮黑髮的男人。
僅僅只是看到了那似曾相識的黑髮,飽受相思煎熬的少年便已經激動了起來。
「華夫!」愛德華上前緊緊抱住他,「我很想你!」
「……」沙發上的物體稍微蠕動了一下,然後繼續有規律地起伏。
「華夫……你還是不肯理睬我嗎?」精緻的臉露了出哀傷的表情,哽咽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那件事是我不好,求你原諒我吧!」
「……」底下傳來了輕輕的打呼聲。
愛德華哭了,他緊緊的抱住對方,「不要這樣對我!我知道錯了!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華夫……」哭腫了眼睛,少年絕望地哀求:「只要你原諒我,我什麼都答應你!」
「就算以後要讓你在上面也可以,你要撕裂我也沒關係!」咬着唇,吞下自尊,說出那麼羞恥的話后,愛德華把臉埋在被窩裏不敢再抬起來。
「你說什麼!」倏地,華夫的回應來了,震怒的聲音幾乎刺穿了愛德華的耳膜。
咦,為什麼聲音是從後面來的呢?
少年還沒回神,後頸已經被人像抓小貓般的抓了起來。
「華夫?」愛德華傻了,華夫在他身後,那麼他剛才抱住的是……
「Sloth!這是怎麼回事?」華夫咆哮着揪起棉被裏的那坨物體。
愛德華看着「那坨」軟趴趴、懶洋洋的長發男子,吃驚道:「我認錯人了!」好丟人啊!居然對着陌生人說了那麼不要臉的話!
華夫一臉猙獰:「認錯人?」連自己的戀人也會認錯!
「這……你們都有黑髮。」愛德華吶吶地解釋。
「地球上有幾十億黑髮的人,你要一一擁抱他們嗎?」
「……」愛德華委屈地咬着唇。
華夫心軟,轉向另一個傢伙發泄:「你知道他認錯了,怎麼不做聲啊?」假如是存心佔便宜的話,就算是兄弟也要殺!
「懶。」懶洋洋的聲音,Sloth好像渾身沒骨頭似的任由華夫揪住。
「……」嘴角抽搐,華夫氣得說不出話。
丟下那無藥可救的懶蟲,華夫扯着愛德華來到了客房。
「你還來幹什麼!」
「我來找你。」愛德華可憐地說。
「我們已經分手了!」華夫板著臉。
「我都已經退讓到這個地步了……」一陣委屈湧上心頭,愛德華咬着唇說:「你就不要那麼小氣好不好?男人這樣好難看啊!」
我小氣?我難看?
本來有點內疚的男人不禁炸了起來,「你馬上給我滾!」
「不行!」愛德華也強硬起來了,「我已經見過冼先生了!」
「什麼?」華夫一震,旋又口硬,「那又怎樣?就是冼先生替你求情也沒用!」
愛德華嘟長嘴巴,從懷裏掏出一份合約:「我跟冼先生已經協議好了,把他旗下GroupofSeven之一的Wrath派給我當我的私人助理和保鏢,為期一百年,每年合約金一塊錢,那一百塊我已經一次性付清了。」當初看到合約內容時真的是嚇傻了,還以為是什苛刻的條款,沒想到居然那麼便宜!
「什麼?」我居然被人賣了,而且還是賤賣一百塊錢!
男人氣得不輕,但這世上他唯一不能違拗的人便是冼先生。
「愛德華,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因為我愛你!」手臂緊緊地纏繞住男人的腰身,愛德華伏在他懷中,「難道,你真的不愛我了嗎?」
「你愛我?」華夫大吼,胸口急促起伏,「難道你忘記那天的事了嗎?我差點殺了你啊!」
「沒關係,是我不對在先啊。」
「不!」男人搖頭,狂亂地大吼:「你還不明白嗎?我是個瘋子!一發怒便會失去理智,不知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來!難道你半點都不害怕嗎?我可能一怒之下就殺了你!」
「我不怕!」愛德華堅決地說。
「可是我怕!」
氣氛一凝,愛德華怔怔地說:「難道……你其實沒生我的氣?」
「……」男人方正的臉上有點發紅。
「你只怕會傷了我?」
「……」聰明的愛德華,該死的猜得一點也不錯。
「你這傻瓜!」愛德華哭笑不得。
「你那裏明白我的心情!」我一生氣便會失控,便會傷害身邊的人,而讓至愛的人傷在自己的手上,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痛啊!
「傻瓜……」愛德華抱住男人,在他唇上輕輕一吻,「不用擔心啊,有我呢!」
「這才是我最擔心的!」愛德華正是個氣死人不償命的主!萬一我們再次爭執起來,難保自己不會……
「我不會再讓那種事發生的。」柔軟的身軀像藤蔓般地纏上,愛德華膩聲說:「我不會再讓你生氣,再做出傷害你的事了。所以,你也不必擔心會傷到我。」
「……」男人口乾舌燥,說不出話,身體深處的火苗正在熊熊地燃燒。
「華夫,你不理我才是對我最大的傷害啊……」愛德華靠住愛人,情深款款地說:「我們重新開始吧!」
沒人能拒絕得了柔情似水的美少年,華夫也不能。若躲得遠遠的,眼不見為凈也便罷了,但此刻深愛的人就在眼前,他怎還能壓制自己的感情呢!
「愛德華……」沙啞的聲音響起,「剛才的承諾還有效嗎?」
「什麼承諾?」愛德華抬起清澈無辜的眼睛。
舔舔乾燥的唇,華夫說:「剛才在客廳……你說讓我在上面。」
「啊?」
「還有效吧?」墨黑的眼眸流露着饑渴,像是一隻餓了好多天的大野狼。
「這……也不是沒有。」露出天使般的笑臉,愛德華怯生生地說:「不過……」
「還不過什麼?」男人急不可待地伸出鋒利的狼爪。
「我怕痛啊……」裝出可憐的表情。
「喂……」我不會心軟的。
「真的好怕好怕。」眨眨眼睛,表情非常無辜。
「華夫,你真的捨得讓我痛嗎?」泫然欲泣。
「……」華夫好恨,為什麼他就是拿愛德華沒轍呢?
「華夫……」繼續努力地撒嬌,愛德華膩聲說:「這個……其實……我很想你。」
明月緩緩西沉,小島一片寧靜。
驀地,小木屋的一扇窗轟然打開,滿腔不忿的男人探出頭來。
「鳴嗷——」男人仰天長嘯,非常不甘心地叫道:「總有一天我會吃到的!」
月光柔柔地照耀着胸懷大志的男人,也照耀着在床上睡得一臉滿是的少年。
若說大野狼是狡猾奸詐的動物,那麼身為萬之靈的人類,其狡猾的程度,絕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所以,大野狼與小紅帽之戰,無論經歷過多少次輪迴,結局都是不會改變的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