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撲朔迷離
鞏燕埋着頭,拖着痛苦不碪緩緩地挪動着腳步。
呂平安為之心碎,扯開話題:“真不知此人那麼厲害。”
鞏燕卻道:“我爹那一記可打疼了你?”
呂平安忙道:“沒有,沒有,我們不過是在演戲嘛。”
鞏燕惱道:“演戲,哼,都怪我爹,大敵當前不去對付,還打你。”
呂平安道:“別怎麼說,他也是無奈。”
鞏燕道:“其實,不想得《武功之最》就什麼事也沒有了。”
呂平安無語,豎著耳朵聽。
鞏燕又道:“現在不想得,也必須得了。”
呂平安道:“本來,實在沒有你什麼事……”
鞏燕打斷道:“不,我要把你這病治好。”
呂平安道:“我沒怪你,我身上的毒不是你造成的,而且你救我多次,我真不知怎樣……”
鞏燕道:“別說了,我一定將你醫好的。”
呂平安本想說:“真不知怎樣感謝你。”但以想到“感謝”二字和他的愛情拉開了距離,故立即閉嘴。聽着鞏燕堅定的話,他的心裏卻不知怎麼舒服。他隱約覺得,醫好不醫好此病都是次要。重要的是,鞏燕的心理是否有對他的愛。於是就道:“萬一,醫不好呢?”
鞏燕側過頭來,帶着責怪的眼光看了他一眼,又回過頭去。
呂平安心裏一驚,此眼光是責備又是鼓勵。在此無言之中,給他注入一道力量,要他振作,不要灰心。呂平安挺了挺胸,跟在其後面。
飯後,鞏燕來到櫃枱前道:“開兩個房間。”掌柜的道:“好的。”把他帶到樓上,開了房門。呂平安躺在床上不能入睡,他回想起鞏燕一次又一次救他的經過,那不顧一切,斬釘截截的態度,每次想起,都令他激動不已。他仔細研究那其中包含得有沒有愛情的成份,或正在萌芽的愛情:“難道就這麼簡單,你是出於善良,為父親贖罪,把我當成弟弟而已?我的眼光已經告訴了你,你卻把頭側過去了,臉上並未帶有害羞之狀,如果是那樣,就好了,說明你有心於我,你這麼做,是回絕我的愛嗎?還是真不知我的心?我的心裏裝的全是你,你可知?沒有你在我的心裏,我似乎就失去了思維,從而沒有了動力。我多麼愛你,就像鳥兒愛它的雙趐,你無時無刻地佔據了我的心靈,給予我莫大的甜蜜來與幸福。這愛的力量如此強大,已壓迫到我的每一根神經,我何時都在暗處大聲疾呼:”我愛你“,只是怎麼也道不出口,啊!我要怎樣才能道出這真摯的感情,得到你的認同,我將是多麼的歡欣啊!”
呂平安不知何時入睡,到醒來之時,天已大亮,他即起身,感覺頭部昏沉,料是沒睡好覺所致。走出屋外,見鞏燕站在樓台,滿在憂傷,欲哭無淚的樣子。
呂平安招呼道:“這麼早就起來了”。
鞏燕道:“不想睡了”。
呂平安遲凝着,想說一句話,又恐鞏燕生氣,最後,鼓起勇氣道:“想開些,若傷了身子,我可怎麼辦?他說完此話,只聽見心臟”咚,咚,咚“的響。
此話果然奏效,鞏燕緊繃的臉展開了,含着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必須忘記痛苦的成份,道:“不知道是誰殺了苗門”。
呂平安仍然捕捉不到:“我愛你,或我喜歡你的影子”,心道:“難道你聽不懂此話!這是故作不知?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把我當弟弟,可我愛你,我必須要向你表露,不然,壓在心裏,那是種折磨。
呂平安尋不到答案,只能說:“看樣子是一個絕頂高手乾的,可普下之下……實難估計。”
鞏燕道:“不知是不是他的弟弟殺了他?”
呂平安抬頭道:“你是說,他的傷和你爹的極為相似?”
鞏燕道:“正是。”
呂平安道:“按理說他沒那個必要,應該說,他才是盜書之人,一眼可見,他的功夫比苗門高出許多,他既然從我那兒盜了《武功之最》,他幹嗎還要殺他的哥哥呢?
鞏燕道:“正如他說的,誰盜了東西還要留下證據,因此,不一定是他做的,也許盜書之人正是苗門。”
呂平安道:“可苗門沒那麼好輕功啊,何況他幹嗎要嫁禍給弟弟,而不嫁禍給別人?”
鞏燕道:“他們兄弟的恩怨,我你又怎麼說得清呢?”
呂平安道:“那為什麼你爹在店裏問苗門吐痰之人時,苗門雖懼你爹,卻死也不說呢!說明他們兄弟感情不錯。”
鞏燕道:“這可難說,人心肚皮,有誰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呢?”
呂平安道:“不管怎樣,我不相信是苗可乾的,你想,假如他殺苗門用這招,而殺你爹他用這招,這不很明顯,是他殺了他的哥哥么?他會這麼傻,當著他的嫂子這麼做?”
鞏燕道:“他打我爹時,是迫於無奈之下發出的,他已顧不得那多了。”
中平安道:“可是,他就不怕他的嫂子,家人懷疑么?”
鞏燕道:“也許他此時早已出走了。”
呂平安道:“如果他此時了走,說明他已得到了書。”
鞏燕道:“極有可能。”
呂平安道:“那我們須得去瞧瞧他。”
鞏燕道:“是的,但你不要去,我自己去就行了。”
呂平安道:“可是,只怕他家人識出,”他真怕鞏燕此去的危險。
鞏燕道:“我得換上男裝。”
呂平安不等鞏燕開口,試探道:“我去買”,他感到為她做事是莫大的幸福。
鞏燕欣然同意,“行呀,你快去快回。”
呂平安喜道:“我知道”,隨即下了樓。
好一陣,呂平安拖着疲憊回來了,焦急等待的鞏燕見他腳步無力,上樓已很吃力,忙上前攙扶,忙問:“又昏了?”呂平安答:“不礙事,”鞏燕取出藥丸給他服下,呂平安道:“這是你的衣服”。鞏燕接過,進了隔壁。
走出房間的鞏燕道:“我穿起衣服還挺合適的。”
呂平安看了兩眼,那衣服她穿着還很俊,但再也不敢多看,因笑道:“是么?”
鞏燕道:“你還會買,我想天天都穿它。”
呂平安心說:“要演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故事么?”嘴上卻只能笑道“使得,使得。”
鞏燕忍不住笑道:“你以後可要喊我哥哥了”,那笑里仍帶着未卸完的痛苦。
呂平安又來氣了,擺出一本正經的樣子道:“看你的年紀那麼小,看我的年紀要大些,你看我這鬍鬚,這樣稱呼怕是不妥吧!”
鞏燕也似乎生氣了,“休得爭辯,你不這麼叫,我可不理你了。”
呂平安心中一喜,這不是撒嬌的話么,遂笑道:“好,好,我叫哥哥便是,哥哥。”
鞏燕喜得“哈”一聲,又正經道:“你在這兒等我音訊。”
呂平安道:“你可要小心。”
鞏燕道:“沒事”,下了樓。
在店裏的呂平安心裏美極了,他陶醉在此話中:“‘我可不理你了,’此完全是撒嬌的話,她對我撒嬌,充分說明她有心於我,她,一個女孩,,自然不會輕易表露自己的心事,然而這話正是她的內心的真實暴露,她喜歡我,不然怎麼會對我那體貼入微,那程度已遠遠超過了贖罪。是的,遠遠超過了贖罪。他的動作,言論中沒有將我的病治好后就抽身離去的跡象。可她喜歡我什麼呢?我一個病夫,沒錢,沒勢,沒本領,實在平凡得太平凡。哦,愚蠢,我怎麼這麼想,愛情是不需要理由的。”
呂平安飄飄然地飛了一陣,“也許不喜歡我吧,”他的頭忽然撞到了這堵牆上,跟着又撞到:“我不過胡思亂想罷了,”這使他打了個顫,抬頭看了看,這堵牆恍惚更厚,更結實地擋在他的面前,他的心一下墜落下去。我得問問她:“把我這病治好后怎麼辦?對,這就是答案,她的回答將見到她的心,然而她現在怎麼樣了?會不會出意外?”想到此,呂平安緊張起來:“苗門的功夫可很高,萬一被識破,那可不得了。”
他禁不住走出房間來到樓台張望,那有鞏燕身影,他的心頓時冰涼起來,彷彿心上人已出事,他禁不住內心的痛苦,他在心裏暗暗叫道:“可別出岔子,千萬別出岔子,一定要平安歸來。
焦躁不安的他在樓台來回踱着步,後來,實在忍不住走下樓台向店外處匆匆走去,他的心早已飛到了苗家,急需見到鞏燕的身影,他後悔那時怎麼獨自一人讓她走了,怎麼不跟在後面呢?那樣,他隨時能知道她的消息,心也隨時能得到安寧,他暗罵“自己真笨。”
走不多遠,鞏燕從那頭快步來,呂平安站定長吁一口氣。
鞏燕道:“你出來做啥?”
呂平安沒話,而那一副焦急不住得到欣慰的表情已做了回答。
鞏燕道:“我說過沒事的”。
呂平安定了定神,道:“可得到什麼”。
鞏燕道:“回去再說”。
回到店裏,呂平安道:“快說吧,姐姐”。
鞏燕撅着嘴道:“怎麼還叫姐姐?”
呂平安道:“這裏無人”。
鞏燕道:“沒有人也得叫哥哥”。
此又是句撒嬌的話,呂平安笑了笑道:“好好,哥哥快說吧!”
鞏燕道:“苗門已經出走”。
呂平安道:“這麼說,真是他殺了哥哥”。
鞏燕道:“這也說不清。”
呂平安愣住了,張嘴道:“怎麼說”。
鞏燕道:“我先到了苗家,那裏面冷冷清清,我本想提一家人問個明白,後來想先到衚衕茶館裏去打聽一下再說,我要一杯茶,坐到了角落,在這裏,我聽到兩個閑漢聊天。一個說‘不可能是苗可了他哥哥,如果是他殺的,他不用那絕招把苗門殺了,他這麼多年一直在練功,功夫早已登峰造極’。另一個說,‘可他用那招很簡捷易事,’那人說‘可他這麼做,留下了證據,那是他的獨門絕活,’這人又說,‘他嫂子也這麼想不然去問他,他也不能澄清么?是啊,毒王中的那抬和她丈夫中的是一樣的,她能不懷疑么?’那人又說,‘他當然說不清了,但是不是他出走,就證明是他乾的,他是和嫂子搞僵了。氣憤之下而為’,這人又說,‘不是一氣之下,而是做錯了事,不好面對家人,只好出走。那人說,他出走也許是捉拿真兇回來也說不清?’這人最後說‘好了,不與你爭了,小心有人聽見。以後我們都會知道事情的真象的,時間會告訴我們,’二人再也沒有談論,他們的話都有些道理,我聽到此,也就抽身回來了。”‘
呂平安道:“不知是他殺了苗門?也不知他是否得《武功之最》。”
鞏燕道:“就是,可我們不是讓時間來告訴我們,我們要去尋他。”
呂平安道:“不知他去向何方”
鞏燕道:“如果他得了《武功之最》必定在偏僻之地,如果他沒得,必定到省城散心。
呂平安問道:“那你認為他得沒得呢?”
鞏燕道:“找找才知道?”
呂平安道:“我去大明山一帶去瞧瞧”。
鞏燕道:“那兒,不可能,向相反的方向。”
呂平安道:“那我可要回老家了。”
鞏燕道:“你家在那兒”。
呂平安道:“光明縣。”
鞏燕道:“是個好地方。”
呂平安道:“當然,山青水秀。”
鞏燕道:“在縣裏的什麼地方?”
到此時,呂平安十分詫異她怎麼問得這麼仔細,心道:“你想在那兒安家么。”這一想使他的神經繃緊了,他忍不住要說出心裏的話了,可聽得心臟突突的跳,只得含糊地答道:“蓉樹村你可知?”
鞏燕道:“不知。”
呂平安的話到喉嚨又咽不下去。
然而他再也禁不住了,這句話被體內無名的強大力量推到了嘴邊,他只覺得心快蹦出來了,不得不放出來:“如果那一天我身上的毒忽然解除了……”說到此,他再也說不下去,又望過鞏燕一眼,心下一橫加上了十二分勇氣道:“你怎麼辦?”
鞏燕望過他一眼,跟着又道:“沒想過。”
呂平安想說:“假設終”又沒有說,他只感到晴天響起霹靂。彷彿此話已告訴他:“我不喜歡你,你別亂想。”呂平安直愣在哪兒,再也沒有話出。
鞏燕這時笑道:“我們還得去尋《武功之最》呀!”
呂平安頓時氣着了,他的願望本不是這樣,只說道:“我不練《武功之最》。”
鞏燕驚道:“怎麼你不報仇了?”
呂平安沒有開腔,一副不高興的樣子。鞏燕道:“怎麼不高興,是我惹你生氣了?”
呂平安忙道:“沒有,沒有,只是真是不想練什麼《武功之最》。”
鞏燕氣道:“真沒有想到你會是這樣。”
呂平安嚇着了,生怕因此失去她,慌張道:“我練還不行么?”
鞏燕沒有音出,氣惱仍困住他的身子。
呂平安繼續道:“逗你的,大仇不報,我豈能安心,我師傅待我如同父母,我怎可放過天地雙混。”
鞏燕聽着,還是板着面孔進了隔壁。
呂平安急得六神無主,彷彿心上人這一去將永不回來。直呆在哪兒,不知如何是好?“我怎麼把她惹得那麼生氣。”他使勁去想:“哦!對了,她為解我身上的毒,歷經多少艱難,我竟然還不悅,還不想練功。她救的是一個不思上進,萎霉不振的人。這令她灰心,是的,我應該振作,好好練功,這樣,她才看見希望,救我才有信心。然而這又說明了什麼呢?她已把心交給我了,真是這樣么?可我問她,她又說:”沒想過,她不會聽不懂我話里的意思。哎我真傻,她明明想過,一個女孩也不會明說的。“只說:”我們去尋《武功之最》。“我們去尋。這不是天天配着我嗎?這不是和我長相廝守嗎?這不是已經說了嗎?而我就聽不懂,說出那麼可笑的話,傷了她的感情,傷了她的心。哼,我太傻,太傻,得趕緊去道個歉,以免她更傷心。”想着,他起步向隔壁敲了敲門。
“誰?”鞏燕問道。
“是我”。呂平安小心道。
“你來幹啥?”聽得出鞏燕有些不悅。
“是我不好,你別生氣啦!”呂平安漲紅了臉。
“誰生你的氣啦?”鞏燕帶着疑問。
“可……”呂平安吐不出字來。
“明月還要趕路,你還不去睡?”鞏燕命令似的道。
“我去睡,你可不要生氣了。”呂平安仍不放心。
“你不去睡,我可生氣啦。”鞏燕的聲音大了些。
“好,好,我去睡。”呂平安說著忙向自己的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