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總經理。”
明靄月關上門后，緩緩走近有如吃了幾斤炸藥的季煒身邊。季煒別過臉，緊抿着唇，毫無表情的眉眼像是在生氣。
她咬住唇，臉上笑意盡斂。看來，這股怒氣的肇事者，真是她了。
她很願意體諒身為主管的他，也明白人在高處的壓力，但他也不能公私不分，該多關心一些他人的感受才是，而不是隨便發脾氣。
“我究竟做了什麼不對的事，你告訴我啊！”
她不要求他把她當成一個女人呵護，但她也只希望他能多尊重她一下，這很困難嗎？
“是我的問題，不關你的事。”
季煒回想起來，自己失去耐心地吃醋生氣，都是他的情緒問題，實在不該波及她，可是現在……理智實在戰勝不了情感啊！
他冷淡的口吻和漠然的外表，就像一盆冷水瞬間澆進她的心坎。
“什麼不關我的事，那分明只針對我！”她也失去耐性了。
剎那間，季煒冷得連說話的語氣都透着些許遲疑。
“你在乎我怎樣想嗎？”
“我當然在乎啊！”他的一句一動、一言一語，都影響她的思想和作為啊！
“是嗎？我不覺得。”
明靄月胸口驀地一疼，身子隨之瑟縮了一下。
“你是怪我早退又請假的事吧？”如果是，他何須為此事小事化大？
“不，”他低喝了一聲。她究竟是裝傻還是真的不懂？“如果真是那麼簡單就好了！”
“究竟是什麼事？”
“你和外面那個男人瘋狂玩樂一晚的感覺如何？他這娘娘腔，用什麼招數使你不做乖乖女了？”
他的這句話，使明靄月當場怔住，震驚得僵在原地！
他……這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不說話了？你是不知道該怎麼說，還是不敢說？”季煒以為她是默認了，更是生氣。
她怔怔地望着他，只覺得呼吸在剎那間變得好沉重，全身顫抖，一股強烈的濕熱水霧霍地往她的眼眶湧上來。
他這是……是侮辱她嗎？沒料到，原來他一直把她想得這麼不堪！
她是因為羞辱憤怒還是傷心難過，才被氤氳的水霧迅速佔據她的眼睛？但不論是什麼，都是這個她視為偶像的男人帶給她的！
“我不能有私人生活嗎？就算我的命賣給了公司，也不是被你季煒一個人操控的！”她開始反駁，悍衛自己的尊嚴。
他憑什麼這樣對她，他只不過是她的上司，又不是男朋友，他沒權干涉！
“你承認與那男人的關係？你真是跟他過夜了？”季煒抓緊她的肩膀。“為什麼，你就這麼喜歡他嗎？”
“不，我沒有，我沒有跟任何人過夜！就算是又如何，那是我的事，跟你沒關係，你為什麼要管我？”
他根本不喜歡她，為何老要做出會令人有所誤會或期待的表現？他才是個糟糕的男人！
“誰說跟我沒關係，那就是跟我有關係！”他低咒一聲。
明靄月看着他的神情，不禁愕住了。
他不可能會露出這種神情的，不可能，一定是她看錯了！他是誰，他是天之驕子季煒，從來只有別人求他的分，他是絕不可能對別人有所求，更不可能會有那種近似示弱的情緒！
忽然，他傾身擁抱她，感覺到懷中的嬌軀在瞬間僵直，他收攏臂彎，將懷中的可人兒擁得更緊，彷彿深怕她會突然溜走。下一秒，他驀地俯首封緘她的杏唇！
她嚶嚀一聲，拚命扭動身軀，企圖掙脫他的懷抱。“放開我，你放開我！”
一切都由他主控，她越是大力想掙脫，他不放就是不放，還抱得越緊，越吻越深。
“放開……唔……”她被他吻得難以呼吸，無助的她只能用小手拚命捶打他的胸膛。
但他絲毫沒有損傷，也沒有放開她的意願。
見她的反抗因缺氧而逐漸薄弱，他才肯稍稍離開她那甜美的小嘴。
她的唇柔軟溫潤，而吻她的感覺就如他記憶中那般美好。他如何能放開這個令他沉陷下去的女人呢？
兩人迫切地喘氣，卻只能互相瞪着對方。
她從未像此刻如此近距離地凝視他的臉，英氣的眉、俊挺的鼻和性感的薄唇。
當他的唇吻上她的時候，剎那間也在她的身體裏點燃了一把烈火，焚燒了她的理智、不安和抗拒。
這個男人太危險了，他擁有的，是能夠輕而易舉左右她的力量。
“你、你怎能強吻我？”她喘氣道。
第二次的吻，她還是傻傻的被他奪去！
“靄月，那跟我有關係啊……因為我喜歡你，我很在乎你，絕不想把你交到其他男人手裏。”季煒啞着嗓子道。
他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他就是要告訴她自己的心意，再也不要站在一邊跟她玩躲貓貓的曖昧遊戲！
明明兩個人都對彼此有感覺，為何還要隱藏自己的心意呢？他季煒絕對不要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喜歡的女人，投向其他男人懷抱，無論誰勝誰負，他都一定要爭取過才會死心！
明靄月怔愕不已，只能直視他那雙深邃的瞳孔。
他這是……要她留在他身邊的意思？不不，不是的，明靄月，你別想太多了！
“你、你騙人！你怎麼會喜歡我？”她的明眸眨了眨，充滿疑惑和不信任。
她懷疑他的熱情和溫度是否真實，她是否昨晚酒喝得太多，到現在仍未清醒？
“我騙你？為什麼要騙你？你可知道……擔心和妒忌能花掉一個人很多力氣和心思的，我需要單單為了騙你而這麼做嗎？嗯？”
為什麼她就是不相信他？她沒有發現他為了她而反常嗎？連公司內其他人和好友都能夠輕易發現，她這個當事人為何就這麼遲鈍呢？這實在叫他很無力啊！
“因為我們差距太大了……”她避開他的目光，訥訥地說。
“你嫌我老？”他目光灼灼的緊盯她。這個問題是他認為她會唯一介意之處。
“不，你一點都不老，不要亂想！”明靄月急切的否認，把她的情意都泄漏出來。“是我配不上你。”
他伸出大掌掐住她小巧的下顎，強迫她對上自己的目光。
“現在什麼年代了，竟想搬出配不配的問題來推搪我？只要我們真心喜歡對方，那還有什麼問題？”
“你……一定弄錯了，我不是跟男人玩玩就算的女人……我很認真的……”
“弄錯？玩玩就算？我原來一直給你這麼糟的感覺？誰說我不認真？誰說我只想玩玩？”季煒的唇邊浮起一抹自嘲的苦笑，大掌固定她的臉龐。
明靄月目光閃爍，不敢對上那兩道灼熱的視線。
“我告訴你，我今天說的一切都再真實不過！如果你能看着我的眼睛，告訴我你根本不喜歡我，我就馬上停止！”
“不要……不要……”她只用那雙凝淚的水眸凝望着他。
“不要什麼？”他的大掌撫過她的面龐時，觸到了冰涼的水珠，他的心就已經軟得一塌糊塗了。“你為什麼又哭了？”
“我……喜歡你，從第一次見到你開始已經喜歡你了！”她杏唇顫抖着，聲音卻梗在喉嚨里。“你不要討厭我，不要停止喜歡我，就算你只是想玩玩，也不要離開我……”
“靄月……”季煒吻着她、喊着她的名字，抱着她嬌小的身子，聽見她親口說出喜歡他，他不但鬆一口氣，還忽然有一種整個人都重新活過來的感覺。
“告訴我，我是不是在作夢？我們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這樣……”在這強而有力的擁抱中，她有種自己下一刻就會被揉碎在這懷抱里的錯覺，但這卻很實在，很令她眷戀。
“你不是在作夢，是真的。”天知道他有多渴望這一天的來臨，連最後一絲的猶豫都煙消雲散了，只剩下想愛她的渴望和決心。“我喜歡你，真的。”
他倆一定會發展得好好的，而他也會儘力守護她，只要兩人的心能夠貼近，再也沒有問題能難倒他們了！
“就是這樣，我和煒……正式交往了。”明靄月臉紅帶羞地，在蘇妙妙的家中向她彙報。
那一天，季煒把她“困”在辦公室內好久好久，兩人把內心的話全傾吐出來，而她也終於明白到，為何他會對她的早退和請假那麼感冒，甚至突然當眾發飄。
他竟然吃醋，而且是吃Wilson的醋！
沒錯，Wilson就是那天陪她回公司的秀氣男子，也是她那位跟已經跟男友結婚的高中同學！
那一夜婚宴，她喝得太高興，結果吐得一張臉慘白，害Wilson不得不在他們飯店的“新房”隔壁，開了一個房間給她過夜。
她早就累得趴下了，睡得連上班時間都錯過了，便想乾脆請一天假，誰知正想回頭補眠時，公司同事便來電，說總經理瘋了似的要她馬上回來，她只好馬上趕回來。
她在急着離開時碰到Wilson，Wilson便開車送她回來，誰知……這個不問清楚的季煒誤以為他們的關係，發了那場脾氣。
不過也多謝這次契機，她才有機會跟季煒互表心跡，然後成為他的女朋友，這一切都好像是命運安排似的呢！
至於季煒，當他知道自己一直誤認一個男同性戀者是她的男朋友時，一張俊臉登時變綠。
枉他在社交界打滾了這麼久，自認閱人無數，為什麼會有如此離譜的失誤？最令他覺得自己愚蠢的是，他究竟是為了什麼而胡思亂想，徹夜未眠，然後形象盡失地大發雷霆！
幸好他最終也抱得美人歸，否則他會氣死！
“很好很好，本來一直沒有行情，一來便得到一個黃金單身漢，看來你也不是蓋的。”蘇妙妙笑着點頭，卻不忘道：“不過最大功勞的還是我啦，如果我不是故意把喜帖快遞到你公司，又叫Wilson親自打給你，你認為那個季煒會那麼快行動嗎？”
男人的弱點就是佔有欲強，天性誓死保衛他們認為該屬於自己的東西，只要觸發了他們的警鐘，他們便會有意想不到的反應。
“是你故意安排的？”明靄月張開小嘴。沒料到原來是得到好友推波助瀾啊！
“說笑，是碰巧啦！”蘇妙妙翻了翻白眼。
“總之謝謝你喔。我也希望能夠跟煒好好地在一起，如果可以……嫁給他就更好了。”明靄月的臉蛋再次泛紅，讓人看了便知道她正熱戀當中。
“才剛交往你就想嫁給他了？真是有夠死心眼的。”不過這才是她所認識的明靄月。
但願這對男女，能有情人終成眷屬！
一個人在愛情得意時，最痛恨的就是繁重的工作。
而一向工作至上的季煒，也忙得一頭亂，也不忘暗罵著為何沒有人能分擔自己的工作。
“季總經理，另外有三個新產品的企劃，昨天在董事會上已經由大多數股東簽過同意書。”會計部秘書在他的面前滔滔不絕。
“OK，然後呢？”季煒低着頭，一邊飛快地掃着文件，一邊還聽着秘書的話。
“這些都需要你過目、簽字，會計部才會核准撥款。”秘書把一疊厚厚的文件朝他桌上一放。
“天，什麼時候連這種事都要經過我的批准？”他抵住自己的額頭。“我只不過是市場策劃部的總經理，怎麼做得比牛還要累呀？”
會計部秘書看到季煒的模樣，忍不住抿起嘴巴笑了起來。
“能者多勞嘛，而且這是蔡老先生的意思，他希望你多參與董事會的決策事務。”
季煒什麼都好，無論是樣貌、身高、風度、背景，都是公司內首屆一指的男人，可是聽說他最近剛剛談戀愛，所以偷懶了不少，一到下班時間，就想提早開溜。
偏偏上頭派下來給他的工作越積越多，讓他沒有辦法脫身，這的確讓人困擾。
“是老師安排的？”季煒愕了一下，隨即問：“他最近身體還好嗎？”
如果是老師的安排，那他明白其用心。
蔡老師一直很提攜他，把他當作自己人看待。近年，蔡老師甚至提過有意思要把公司交給他，要他當總裁，代替年近九十的自己領導公司，可是他沒有答應。
看來，蔡老師並沒有放棄這個念頭吧？
“還好，但比從前的確差了不少。”會計部秘書實話實說。
在公司工作了十多年的秘書，心裏自然明白，那位老人家想培養季煒成為接班人，讓他成為下任總裁。
他們這些職員，對季煒也很有信心，他一旦上任總裁之位，公司未來的發展一定更好。
可惜現在的季煒，似乎沒有這個打算，而且……他還忙着談戀愛呢！
“季總經理，你好像很喜歡這一個女友喔？這次來真的？”秘書朝他擠擠眼睛，難得八卦。
她見識過之前曾和女人交往的季煒，可是印象中並沒有一個女人能令季煒如此掛心。
“是很喜歡。”季煒仍埋首文件中，但嘴角帶笑。“這一竺次和以往不同，她不是最漂亮、最溫柔、最體貼……”
他還在跟秘書聊天，卻沒注意他們身後的房門裏，已經溜進了一個小小的身影。
正巧拿着統計報告進來明靄月，聽見季煒似乎在談論她，便用側耳傾聲，誰知竟聽見他拿她跟他的前女友們比較，批評地不漂亮、溫柔、體貼……
氣死她了，他原來嫌棄她那麼多東西，既然如此，為何要她當他的女朋友？
“可是她善良可愛，積極細心。在她眼裏，我好似變了全世界最厲害的人，她的目光只會為了我打轉、發亮，這叫我非常安心，也捨不得不愛這個小妮子……”
會計部秘書忽然發現明靄月的存在，只見她緊緊抱着文件，凝重地“偷聽”某人的話，不禁好笑起來。
一個對女友的事自顧自說的男人，一個連有人看見她在“偷聽”都沒發現，專心聽男友說話的女人……她終於見識到這對男女有多相配了。
聽到季煒後面的說話，原本生悶氣的明靄月，霎時甜在心頭，氣憤全消。
“季總經理，你要不要見下一位客人啊？”會計部秘書大方地把時間讓給這對情人。
“什麼客人？”季煒抬頭，赫然見到竟是明靄月站在暗處，便收起剛才談起她的微笑，回復面無表情。“靄月，有事找我就進來，躲在那邊幹嘛？”
其實在公司內，他對她保持着上司對下屬該有的態度，一切就跟兩人交往前相差無幾。特別礙於有外人在場，他更不可能輕聲細語啊！
會計部秘書才不會被季煒的淡然所騙，他是想充分做到公私分明，但她也太清楚他很想叫無謂的第三者立即消失。
“季總經理，我先走了。”她適時退場，讓女主角走近男主角。
就留下熱戀中的男女好好溝通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