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唉,這場色誘之計,無論要誘人還是被誘的,看來都會很辛苦。
“我待會幾還有事,麻煩你先出來還我手機。”楚勝沅決定速戰速決。
“我現在還有事,麻煩你進來等我一下。”錢幼歆當然不會這麼簡單讓他逃脫。
“你進去就跟櫃枱小姐說,你是剛才來找孫經理的錢小姐的朋友,我事先己經交代對方帶你過來。還有,待會幾進來麻煩配合一下,最好只聽不說,就當是報答我幫你拿回手機的小恩。Bye!”
“喂!”
錢幼歆再度迅速切斷通話,待他再撥過去,手機已經關機,分明就是要他非進去裏頭不可。
“這是什麼情況?”
楚勝沅不至於不悅,但是有點悶。
從昨晚到現在,他好像都被她牽着鼻子跑,除了爺爺和爸媽,敢指揮他往東往西的,她算第一人。
明明昨晚才初見面,她和他說話的口吻卻像是相識多年,難道真當他是“生死之交”了?
依他的個性,為了拿回一支手機而服從別人命令這種事,是絕對不可能,直接轉身走人,向電信公司通報掛失,一樣能按照他來時的打算,日後再也無須跟錢幼歆有任何瓜葛。
楚勝沅瀟洒轉身,可是走沒兩步,腳像生了根,遲遲無法跨出第三步。
還有,待會幾進來麻煩配合一下,最好只聽不說,就當是報答我幫你拿回手機的小恩……
就是這幾句話害他走不開。
莫非她又惹上了什麼麻煩,才不得不來到這裏?
任家這幾年殯葬業做得有聲有色,規模不小,但到底是真的“棄暗投明”,還是在檯面下繼續混黑的,他並不清楚,如果這裏其實是黑幫大本營……
想到錢幼歆昨晚才路見不平,就算她真的白目到得罪黑幫大哥,自己也不覺得奇怪。
看來他的第六感果然沒錯,錢幼歆根本是個麻煩綜合體。
瞧她剛剛看見他像看見救星一樣喜孜孜,該不會真把他當救兵吧?
唉,這女人真是令人頭疼!
很頭疼,卻又無法置之不理。
安真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也就哭了,偏偏和她是安熟不熟、互相有點小恩小惠的奇怪交情,看來無論是龍潭還是虎穴都得闖一闖,才能搞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下了決定,楚勝沅一刻撥通電話給特幼,交代自己的行蹤,以防萬一,然後硬着頭皮走進極有可能的黑道大本營……
從外頭真的看不出來,樓高五層的天福生命企業總部的佈置絕對讓人完全無法聯想到殯葬業。
一入門,迎面而來的是假山流水的中式庭園,陳設也走中國風,裝演典雅,接待處的小姐穿着改良式翠綠旗袍,聲音甜美、身材好,客戶一進門立刻走出櫃枱迎接,楚勝沅差點以為自己是進了高級招特所。
聽說任天福只是挂名老董,這間公司從草創至今都是由他的獨子任奇雄一手包辦,光是懂得將環境佈置得如此雅緻,氛圍如此祥和寧靜,讓十之八九懷抱悲傷前來的客戶得到片刻纖解,就讓他對印象中那個大塊頭的黑道之子有些改觀。
不過,他沒漏掉另一種可能。
如果這坐兼做黑道大哥們暗地裏集會的大本營,這種“招待所”風整更加理所當然。
懷抱着謹慎之心。楚勝沅跟着接待小姐來到三樓的財務經理辦公室,想像着門一開,搞不好己經坐着好幾個刺龍刺風的黑衣人等着和他談“贖金”……但進門一看,辦公室里除了錢幼歆,只有一位穿省鐵灰色筆挺西裝、看起來午紀約莫三十上下、俊逸相貌里透着一股貴氣的斯文男人坐在她對面。
“楚勝沅,你來啦?”
錢幼歆揮揮手,招呼他在自己身旁坐下,似乎很高興可以選擇不予理會的他並未真的掉頭走人。
楚勝沅才想中明自己可是非自願,腦子裏驟然閃過她的請求,便又把話吞回,先看看她究競在搞什麼鬼。
另外,他也沒漏看斯文男子聽見錢幼歆鹼他名字的瞬間,那一閃即逝的奇怪眼光。
畢竟聽說過他的名字、好奇多看一眼不奇怪,但是那一眼裏閃過敵意,肯定有古怪。
自己認人的眼力還算不錯,這個男人他根本不認識,食品公司和葬儀社也不至於有什麼業務恩怨吧?
他決定靜觀其變,先弄潔楚情況再說。
一坐下,錢幼歆突然牽住他右手,突如其來的舉措讓他微愣,卻仍舊按兵不動,任由她握着,看她下一步到底還想幹麼?
“孫經理,證據已經這麼明顯,這下你總該相信我了吧?”錢幼歆對着坐在她正前方的財務經理孫奕迦,含笑詢問。
“無所謂信不信,反正一切與我毫不相干。”孫奕迦冷淡回應。“只要你認為對得起自己良心就好。”
“真的和你毫不相干,千么還問我對不對得起自己良心?”錢幼歆笑容更加甜美。“我真的不懂你為什麼要那麼死心眼,死不承認?只要你敢於追求所愛,大家不是皆大歡喜?”
“哼。”
孫奕迦冷哼一聲。原本表情還算溫和的臉龐瞬間冷下。
“我和你無話可說,現在是上班時間。既然不是你家死人、沒生意好談,請滾。”
“你這是什麼口氣?”楚勝沅打破緘默,不悅回應。“你們天福企業是這麼做生意的嗎?”
雖然不明白這兩人之間到底有什麼恩怨,可是在葬儀社工作還詛咒別人家裏死人,這算什麼?缺業績缺成這樣?
“當然不是。”
孫奕迦彷彿練過變臉,面對楚勝沅的憤怒質問,表情瞬間變得和藹可親,還眼露悲憫。
“抱歉,原來楚先生大駕光臨是談正事來的?請問是要處理府上哪位的治喪事宜?”
“你說什麼?!”競然詛咒到他家來了?!
“有什麼不對嗎?我們這裏是葬儀社。既然您是來賞我們生意做的客戶,那不是家裏死了人要辦喪事,難道還來找我們承辦喜事?”孫奕迦看來謙恭有禮,只有嘴角那抹淺笑透露出他的惡意。“或者您是想辦冥婚?我們雖然沒接過這種工作,但是可以為您破例承辦。怎樣?有沒有給您賓主如歸的好感?歡迎日後多多惠顧。”
多多惠顧……
葬儀社叫人多多惠顧,和詛咒人全家死光有什麼差別?
面對對方毫無理由的敵意,和接連而來的惡意暗喻,楚勝沅再也按捺不住脾氣,盛怒起身——
“你——”
“用不着理他。”錢幼歆快一步起身拉住楚勝沅,先安撫他,再看孫奕迦。
“敢愛不敢說,可惜你空有一張利嘴。”
撂下話,錢幼歆半強制地將楚勝沅一起拖出孫奕迦的辦公室。
“你先走,我還有話問那個男人。”
看她的情況是沒有什麼性命之憂了,倒是那個三番兩次出言挑釁他的傢伙,不開口像個氣質優雅的貴公子,一張嘴吐出來的全是讓人氣到吐血的尖酸話語,面善心惡,擺明了看自己不順眼,他倒要去問個清楚,看看是什麼時候犯到那個小人!
“先跟我走,有什麼話待會幾問我就好。”
錢幼歆拉着他往電梯口走。要是讓他再進去找孫奕迦嚷嚷,戳破兩人根本不是男女朋友的關係,不就杠費她扮演小三的辛苦?
沒錯,孫奕迦對楚勝沅的敵意全是因為她。
一早,鈺卿實現承諾,帶她來見心上人——也就是孫奕迦。
孫奕迦雖然沒拒絕出來一起吃頓早餐,但真的只是純吃飯,聊的話題比小學生還無聊,場面冷到她這個陪客都快凍傷,要真能看出他和鈺卿之間到底有沒有火花,那她肯定練就了高深的通心術。
結果一餐飯吃不到半小時便草草結束,不過也讓她聽到今天孫奕迦到公司加班的消息,一確定楚勝沅要來找她拿手機后,她靈機一動,瞞着鈺卿,獨自跑來測試孫奕迦的真正心意。
她告訴他,自己愛上了好友的未婚夫,和楚勝沅兩情相悅,即使不被楚家長輩認同,她做地下夫人也願意,假使他不希望鈺卿知情后大受打擊,不如對鈺卿展開追求,到時候各自成雙、兩全其美。
不過,孫奕迦果然是見過世面的人物,聽了她的發言卻鎮定如初,直到楚勝沅真的出現,若無其事的神情才出現破綻。
看來對方一開始就看穿自己是來幫好友試探他的反應,壓根幾不信楚勝沅會背叛未婚妻跟她在一起,想不到她真能找來楚勝沅,演出“鐵證如山”的戲碼。
人都來了,手再一牽,任他再佚齒也不得不信。也是真的被她這個不久前才和鈺卿一起吃飯,隨即又去招惹人家未婚夫、徹底背叛好友的小三氣到,才一會一邊說著與他無關,卻義氣不過,忍不住把“奸大淫婦”一路往死里罵吧?
生平頭一次,她被人罵得很開心。
不是為自己開心,而是幫忙鈺卿確認她不是單戀,所以開心。
雖然不熟,可是她對孫奕迦這個人的整體印象不錯,外貌無可挑剔。嘴巴也夠厲害、夠強勢,和口拙懦弱的鈺卿剛好互補,再加上她上網查了一下天福生命企業,發現也不是她想像中沒前途的小小葬儀社,公司規模不小,做財務經理少說也有百萬年薪,雖然是遠遠比不上楚勝沅,不過也不至於讓鈺卿過貧苦生活。
既然如此,只要他能真心對鈺卿好,她這反對票就願意收回,改投贊成票了。
所以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快快解除鈺卿和楚勝沅之間的婚約。
婚約取消,鈺卿不再是別人的未婚妻,孫奕迦應該就會表明心跡,有情人終成眷屬吧?
唉,扛着兩個人的幸福,她責任真是重大……
錢幼歆一路邊思索,一邊拉着楚勝沅下樓,完全沒發現自己將他牽得有多緊、多麼理所當然。
“你到底想拉我去哪裏?
都離開天福大樓了,她還拉着自己往前沖,眼看再往前就是馬路,楚勝沅只能反握她的手,將她往回拉,這一拉,錢幼歆便撲進了他懷裏。
“鼻子好痛……”一頭掩進楚勝阮厚實胸腔,第一個遭殃的就是她的翹鼻。
“讓你往前沖,被車掩到更痛。”楚勝沅嘴上這麼說,還是不免擔心,馬上扣住她下巴往上仰,仃細察看。“沒流鼻血,應該還好。”
見他對自己的關心溢於言表,錢幼歆心頭暖暖的,鼻子好像也沒那麼痛了。
“呵!”
“笑什麼?”
剛剛還在喊痛的人,下一秒卻笑了,他果真搞不懂女人。
“因為開心,所以笑。”她仰頭望省他笑。“因為你來找我,所以笑:因為你配合,所以笑;因為你為我打抱不平,所以笑;因為看着你覺得很開心,所以笑!”
因為你笑,害我收拾好的心又亂了……
楚性沉沒說出口,想儘快平復心緒,卻徒勞無功。
“我的手機。”
他往後站,拉出兩人距離,伸手討手機,打算快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女,以免越陷越深。
“你不是有事要問我?”看穿他又開始構築防線,錢幼歆反問。“不想知道剛剛是怎麼一回事?”
非常想知道:
只是他有預感,了解越多、介入越深,越難跟她劃清楚河漢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