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趙琴出殯的翌日,在孟氏夫妻與孟清習堅持下,宋子梨搬到了孟宅。
“以後這間就是你的房間。”旋開門把,孟清習領她走進去。
她舉目環顧屋內,這間房間比她原本的還大上兩倍,窗帘與牆壁則是她最喜歡的米黃色系,裏面的傢具、桌椅也都一應俱全。
見房間左側還另外有一扇門,她不解的問:“那道門後面是什麼?”房裏附設的衛浴設備就在右側,所以不可能是浴室,她好奇的走過去,伸手旋開門板。“咦,是一間房間?!”
“那是我的房間。”孟清習說。
“你的房間?”她有些訝異,再瞥了一眼這間看起來陳設簡單,卻十分乾淨清爽的房間。她記得他以前的房間在二樓,什麼時候換到三樓來了?
她信步走過去,瞥到窗邊的一張茶几上擺着一幀照片,拿起相框,垂眸望着上面那隻毛茸茸圓滾滾的動物,“你到現在還留着肥妞的照片?”算算都已經十幾年了,他還沒忘記肥妞?
看着上頭那隻肥得像只小羊的貴賓狗,孟清習笑着提起往事。
“我剛撿到它的時候,它瘦得只剩下皮包骨,連毛都因為得了皮膚病而快掉光,養了半年,毛髮才全部長回來,還被我喂得胖嘟嘟的。”
“咦,它是流浪狗?”宋子梨有些意外,她不曾聽他說過這件事。
“嗯。五歲那年,我到外婆家玩,在附近騎腳踏車時,不小心連人帶車摔進一條幹涸的圳溝里,當時沒有人發現,那時候我還很小,沒辦法自己爬起來,正着急害怕的時候,突然間有條狗朝我這邊走來,它就一直坐在圳溝旁陪着我,直到有人發現了我,它才姍姍走開。”
多虧了它當時的陪伴,這才安撫了當時驚隍失措的他,後來他找了兩天,才再找到它,不顧外婆他們的反對,執意要將它帶回家養。
“所以你就把它帶回來了?”發現他在提到肥妞時,眼裏的眸光好溫柔,盈滿了某種懷念,在這一瞬間,她竟覺得這樣的他,俊美得令她的心怦然悸動了一下。
“嗯。”與肥妞相處的那兩年裏,是他很快樂的一段時光。
將照片放回去,宋子梨這才想到一件事。
“為什麼這兩間房間中間會有一扇門?”那扇門和門框看起來都還很新,感覺像是剛安裝上去的。
“方便我隨時可以就近照顧你。”他答應過岳母,在她成年前兩人會分房睡,直到成年後再同房。
照顧?她強烈懷疑起他的意圖,“我們的房間就在隔壁,這扇門根本是多餘的吧?”
孟清習很親切的解釋。“這扇門可是有很重大的象徵意義,我們雖然不同房,可是這扇門連結着我們的房間,代表我們還是同住在一間房裏,而且你寂寞時,只要打開門,隨時就可以看到我。”
“我才不會寂寞!”她輕哼一聲,走回自己從今天開始要住下的房間,準備關上那扇門時,赫然發現一件事,“為什麼只有你那邊有門鎖,我這邊卻沒有?”她不禁更加質疑他裝設這扇門的動機。
他眨眨眼,一臉無辜,“我怕你半夜會摸上我的床,對我做出不該做的事。”
這個傢伙一定不知道羞恥兩個字怎麼寫吧!
“你少臭美了,我才怕你爬上我的床好不好!總之這扇門沒有我的允許,不准你打開它。”撂下警告,宋子梨重重關上那扇門,想想還是有點不放心,又搬了張椅子堵在門前。
看見房間裏堆着之前搬來的行李和衣物,此刻她沒有心情整理,走到床邊,她將自己扔向床上,疲倦的深吐出一口氣。
從今天開始,她要在這裏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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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睡了多久,宋子梨睜開眼,發現漆黑的房裏點了一盞溫暖暈黃的燈。
“現在幾點了?”她喃喃說著,抬起手想看腕錶,卻突然聽見有一道聲音回答。
“晚上七點半。”
聽到熟悉的嗓音赫然出現在耳邊,她先是一愣,接着猛然坐起來。“你怎麼會在我房裏?!”
“你睡著了,我進來叫你吃飯。”孟清習摁亮了房裏的大燈。
“你不會敲門嗎?”
“我敲了,你睡死了,沒聽到。”彷彿發現什麼有趣的事,他驀地注視着她,接着戲謔的笑了起來。“墳,你那頭捲毛可以跟黑人頭媲美了。”
“啊!你出去啦!”居然被他看見自己這副醜樣,宋子梨窘得連忙伸手爬梳一頭亂髮。她這頭天生自然卷的頭髮每次一覺醒來,就會蓬鬆得像獅子頭,每回都要花不少時間才能整理好,不是沒想過去燙直,可是每次都撐不到幾天就又恢復原狀了。
孟清習嘴角勾起一笑,“就說你跟肥妞很像。”
聽見他竟然又拿她跟一條狗比,她惱得拿枕頭朝他扔去。“你給我滾出去!”
他輕鬆接住,將枕頭放回床上。“快點弄好,準備下來吃晚餐了。”說完悠哉的踱了出去。
宋子梨起身想換衣服,這才發現帶來的行李與隨身衣物全都不見了,她愕然一驚,隨即便瞟見床頭櫃旁的茶几上擱了一張紙條。
她拿起來,看見上頭寫着──
衣服和你的隨身用品我都幫你整理好了,對了,你的內衣褲放在衣櫥左側的抽屜里。
她連忙走到衣櫥前,打開左邊的門,裏面由上而下排列着十格抽屜,她一一打開,看見自己的內衣褲和襪子已經分類好,並且摺疊得整整齊齊的收在裏面。
想像他拿着她的內衣褲,一件件擺進去的情景,宋子梨頓時漲紅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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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晚餐,回到房間時,宋子梨特地叫住孟清習。
“以後我的東西,不准你隨便亂碰。”不特別警告,難保他不會再隨便亂動她的私人物品。
孟清習托着下顎沉吟須臾,忽然扣住她的手,拉她進他房間。
“你做什麼?”
“從今天開始,我的衣服和內衣褲就由你負責整理了。”
“為什麼?我才不要!”
“你是我老婆,我的衣服本來就應該是由你整理。”他理所當然的說。
聞言,她雙臂環胸,斜目睨他,粉唇緩緩張開,輕吐出幾個字。
“你、想、得、美、咧!”
他揚眉,“你不是覺得不公平嗎?”
“什麼不公平?”
“你的每一件內衣褲我都看過也摸過了,我的你卻沒有看過摸過,所以心理不平衡。”孟清習語氣輕緩,然而那雙美麗的眼和俊美的臉龐卻隱隱流露出某種戲弄的意味。
看見他用那種曖昧下流的神情和語氣說出這種話,宋子梨再度氣得臉孔發燙。
“我哪有不平衡?你少胡說,我鄭重警告你哦,以後我房間,沒有我的允許,你不準再隨便進去。”
看着她氣呼呼的模樣,他低笑,“你在害羞呀。”見她一掃前幾日滿面愁緒,精神奕奕的表情,他的眼神掠過一絲微不可見的寵溺。
她氣得磨牙,“我才沒有在害羞,你這個人眼睛是有毛病呀,看不出來我一臉不爽嗎?”
孟清習揶揄,“我只覺得你像是煮熟了的蝦子,紅着臉又蹦又跳的。”
她像者煮了的蝦子?瞄一眼他房間衣櫥前的那面穿衣鏡,果真看見鏡子裏的自己滿臉通紅。
她、她、她是在臉紅個什麼勁呀?
“你才像紅着屁股的猴子呢!”匆匆回嘴后,她走向兩間房間中的那扇門,一打開,看見一張椅子堵在門口,她怔了一下,立刻在心裏暗罵自己是白痴。門是從他這邊打開的,她拿張椅子放在門前有什麼用?
把它搬開,她忿忿的關上那扇門。
這時,門板突然傳來叩叩的敲擊聲。
“子梨,我剛才忘了告訴你一件事。”低醇悅耳的嗓音傳來。
“什麼事?”她沒好氣的應道。
“你的內衣褲款式很老氣,好像歐巴桑穿的,建議你下次買的時候,還是去少女專櫃買,不要再去歐巴桑專櫃。”
聽見他的嘲笑,她頓時腦充血,臉孔暴紅,“你……你、你你這個混帳、王八蛋、下流鬼,我就愛穿歐巴桑內衣褲怎樣?要你管!”
罵完,只聽見門板對面傳來一陣笑聲。
她火大的再拉那扇門,怒目嗔道:“你笑什麼?”
“既然你愛穿歐巴桑內衣褲,就隨便你吧,不過下次若是想更換不同款式再跟我說,我幫你買一打最新流行的回來。”
“不用你雞婆!”就說他哪會那麼好心幫她整理衣服,果然是為了要取笑她而已!
怒吼一聲,宋子梨砰地再重重關上那扇門。
走到床邊坐下,她原本是有些生氣的,但是看見書架上整整齊齊的排列着她的書和課本,所有的怒氣又霎時全消了。
之前在她哭累睡着時,他居然能那麼快的替她將帶來的行李和衣物整理完,而且沒有吵醒她,應該是用了不少心吧。
不由得思及,那時將母親的骨灰安放到靈骨塔后,她埋首在他懷裏泣不成聲時,他擁着她,在她耳邊宛如立誓般的對她說──
“從今以後,就由我來照顧你,所有的事我都會與你一起承擔。”
胸口頓時有一股暖流滑過。
她其實很感激他在她如此彷徨無助的時刻,一直都陪在她身邊,不僅妥善的替她處理了母親的後事,還真的願意接下照顧她的責任。
她不敢想像若是只有自己一個人面對這一切,會有多麼無措。
“謝謝你。”望向兩人房間的那扇門,她輕聲說出遲來的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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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梨,你現在自己一個人住嗎?還是跟親戚一起住?”趁着午休時間,何筱玲關心的問。子梨的母親出殯后,這是她第一天來上課。
“孟伯父、孟伯母接我過去一起住。”她刻意隱去與孟清習結婚那段,沒告訴好友。
他們之所以結婚,為的是讓母親安心,同時不讓姑姑和大伯再爭奪她的監護權,但這件事從頭到尾她都覺得很荒謬,實在不想再提。
“孟……你說的是孟清習他父母嗎?”何筱玲眼睛一亮。
“嗯。”那天孟清習突然來學校接她下課,翌日,筱玲便纏着她問個不停,她只好告訴筱玲,她母親跟孟清習母親是好友的事。
“天啊,那你不就和他住在同一個屋檐下?”何筱玲瞪大眼,眼裏微微流露出一抹羨慕。
“嗯。”輕應一聲,她打開便當,塞一口飯進嘴裏。
“欸,這麼說你今天是跟他一起吃早餐嘍,感覺怎麼樣?”在美好的早晨,能和王子優雅的共享一頓可口的早餐,是一件多浪漫的事啊!
看見好友臉上那掩不住的仰慕,宋子梨輕嘆一聲。從小,迷戀孟清習的女孩便多的是,但筱玲是她的好友,她不希望她也步上那些女孩的後塵,於是便問:“筱玲,你還記不記得我之前跟你提過,小時候有個男生老愛欺負我的事?”
“嗯,記得呀,”何筱玲此刻只對孟清習的事感興趣,迭聲再追問,“欸,他在家的樣子是不是也那麼帥?你有沒有看過他睡醒的模樣,是不是很性感?”
“我說的那個人就是孟清習。沒錯,他是長得很俊美,可是惡劣的個性你絕對想像不到。”
何筱玲愣了下才明白她的話意,也憶起了好友曾提及的慘痛往事。
“你是說……他就是小時候老愛打你屁股,說你長得跟他養的狗很像,不准你吃零食,強迫你減肥,趁你睡覺在你臉上黏了一堆毛;你國小二年級時,在你送給喜歡的一個男生的蛋糕里放滿了蟑螂,嚇得那個男生變了臉,從此和你絕交,後來又在你國小四年級時,拿鞭炮嚇你另外又喜歡上的一個男孩,還誣賴說是你做的,搞得那個男生差點衝過來揍你的人?”
“沒錯,就是他。”宋子梨用力點頭。
何筱玲的眼裏流露一抹懷疑。“呃……看不出來他是這樣的人。”她實在難以將風度翩翩、雍容爾雅的孟清習,跟那個子梨口中的頑劣惡質男聯想在一起。
看出好友不太相信,宋子梨一臉認真的強調,“我沒有騙你,那傢伙從小就只會在大人面前裝乖,實際上根本是個惡魔。”因為他的緣故,國小時她幾乎被班上的同學排擠,兩次純純的暗戀,最後也都以十分難堪的方式畫下句點,這是令她最生氣的事。
“我沒有說不相信你啦!”何筱玲連忙說。
她頷首,“那就好,你可不要像其他人一樣,被他的外表給迷住了。”
呃,可能來不及了,何筱玲心虛的別開眼,不管子梨再怎麼樣警告她都沒用了,因為第一眼看見孟清習,她的心就淪陷了……咦,說到情事,她這才想起來,連忙調回眼神。“欸,對了,你請假這幾天,江庭皓有來找過你哦。”長得俊朗高大的江庭皓是班聯會主席,在學校也是不少女學生偷偷暗戀的對象。
“他找我做什麼?”
“他問怎麼好幾天都沒看到你,我跟他說了你媽過世的事,他本來還想去你家看你,可是又擔心突然過去會打擾,所以就沒去了。”她知道子梨一直都滿欣賞江庭皓的,看來對方對她似乎也有那種意思。
見她沒答腔,她又擠眉弄眼的說:“他看起來好像很關心你哦~”
“他是班聯會主席,我又是班聯會的幹部,多多少少會關心一些啦,你不要想太多。”知道好友的意思,但母喪才過沒多久,她委實沒有那種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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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出來,看見房裏坐了一個不速之客,宋子梨沉下嬌容。
“你這個人不懂什麼叫禮貌嗎?為什麼又擅自跑到別人的房間來?”她已經警告過他很多次了,他到噶有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去?
“我敲門了,你在洗澡沒聽見。”坐在她床上,孟清習慢條斯理的出聲,那雙美麗的眼眸微微眯起。
“那你可以等我洗完澡再來呀!”她才不相信他真的有敲過門咧。
“剛才敲門時沒聽到你回應,我擔心你發生什麼事,所以就先過來看看,這才知道你在洗澡。”
“有什麼事?”看見他的眼神落在她肩膀上,她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身上只圍了條浴巾,羞得連忙抄起披在衣架上的衣服衝進浴室。
等穿好衣服,準備出來好好罵他一頓時,嘴巴才張開,卻突然聽見他開口。
“我明天要到爸爸的公司上班了。”
她驚訝的瞠大眼,“你還不到二十歲,又沒拿到學位,是打算去當打雜的小弟嗎?”
孟清習只是淡淡的重申。“該學的我都學到了,學位對我而言並不重要。明天開始,我會搭爸的車一起到公司,以後就由陳大叔接送你上下課。”
發現他是認真的,宋子梨很訝異。“你真的不回瑞士了?”
他淡淡搖首,琥珀色的眼瞳微微一斂。
沐浴過後的她,身上透着一抹清香甜美的氣息,散發出一股迷人的誘惑,他眸色轉深,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握住她下巴,冷不防的低首輕啄她潤澤的粉唇一口。
她一愕,隨即張牙舞爪的怒斥,“孟清習,你下次再敢這麼不要臉的偷襲我,我發誓我絕對會撕爛你那張輕浮的嘴!”自從十一歲那年被他強吻之後,他每年寒暑假回來,總會這樣出其不意的偷襲她,最可惡的是……他的吻技一年比一年好。
孟清習輕笑一聲。“下次可就不只這樣而已。”說完,便打開兩人房間的那扇門,走回自己的房裏。
剛才身上只系了條浴巾的她,那柔滑細膩的香肩與玲瓏有致的少女身段,令他正值血氣方剛的身體引發了一股躁動,體溫無預警的陡然飆升,下腹彷彿有一把烈火在灼燒。
當下,他的腦袋裏有兩道聲音在激烈對抗着,一個聲音要他順從自己生理上的慾望撲倒她,另一個聲音則是阻止他,因為他答應過她母親,在她二十歲前不碰她。
最後理智戰勝慾望,他硬是忍着不能宣洩的痛楚克制住所有衝動,只輕輕偷了她一個吻而已。
什麼叫下次可就不只這樣而已?宋子梨火大的跟過去,“孟清習──”
聽到她的叫喚,他轉身面對她,未熄的慾火讓他的眼益發晶亮,“什麼事?”
“你……”本來是要狠狠痛罵他一頓的,但是被那雙深沉美麗的眼睛瞬也不瞬的望着,忽然間,所有的字句都從宋子梨腦袋裏消失,那帶着熱度的注視讓她心頭怦然一跳。
“捨不得我走呀?”他低笑着凝睇她微怔的傻樣。
她猛然回神,佯怒道:“才不是!我是要鄭重警告你,下次不准你再偷溜進我房間,聽到沒有?”
“你吼得那麼大聲,很難不聽到。”他嘴角漾起一抹笑紋,像着了魔似的抬手輕摸她剛沐浴完熏紅的臉頰。
被他那異常溫柔的眼神看得渾然不自在,宋子梨揮開他的手,草草丟了句“聽到就好。”便連忙把那扇門關上。
背靠着門,她擰眉暗罵自己沒用,被他那種詭異的眼神一看,居然就嚇得落荒而逃,氣勢全消,真t孬!
手指不由自主的撫上唇瓣,想起他適才的輕吻,她心底有個角落,麻麻痒痒的,彷彿有什麼東西在輕輕騷動。
她不敢再多想,深深吸足一口氣,再長長的吐出。
“寫作業了。”請了好幾天的假,累積了不少作業要寫,沒空再去想那些有的沒有的,對,沒空。
只是等她寫作業寫了一個小時,想拿修正液塗改錯字時,才赫然發現,自己的左手不知從何時就一直放在唇上,不曾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