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沒了男朋友、沒了好朋友,連母親給我的傳家寶也沒了。」

「你滿慘的。」男人說,唇邊卻有淡淡笑意。

不知怎地,他的話讓她真心地哈哈大笑。「對啊,我滿慘的,所以一連三天跑來小學同學開的Bar喝酒。」

「你還要再喝幾天,才不會覺得自己悲慘?」他認真的問。

梁珈珞聳聳肩。「不曉得為什麼,跟你聊聊天之後,我覺得自己好像沒那麼慘了。」

「我的公司就在附近,這幾天也會過來喝幾杯,之後你如果還會來,我請你喝酒,直到你不再覺得自己悲慘為止。今天時間不早了,你也喝得夠多了,我幫你叫車。」

「你要每天過來請我喝酒」她覺得很不可思議。

「若是我沒辦法過來,可以請你小學同學把酒錢記在我的帳上,不過……」他皺起眉,萬分認真地說:「我認為最好先說清楚,以免你誤會,我對你沒什麼遐想,當然,你是很漂亮的女人,只是我心裏已經有個愛了幾乎一輩子的對象,雖然她還沒愛上我,總之……」

梁珈珞鬆了一口氣,笑着接下他的話,「總之,你對我沒有那種意思,是吧?」

「是,如果我心裏沒有那個已經重要到勝過自己的對象,我應該會對你有那種意思。」他坦然微笑。

「被你愛着的女人一定會很幸福。」

「如果她能接受我的愛,我會讓她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他信心滿滿地說。

「跟你聊天很開心,你有對象我覺得很好,有種安心的感覺。」

「可以沒有任何負擔對一個人傾訴,感覺其實不賴吧?」

她笑了,他果然明白她的感受。

「你說的一點也沒錯。」

「我幫你叫車。」他體貼的道。

「明天請我喝酒。」她說。

「沒問題。」

【第二章】

聖誕夜前一晚,急診室「熱鬧」得不象話,也許是匆忙城市裏寂寞的人太多,一遇到節日,呼朋引伴、飲酒尋歡都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而他們慶祝節慶的方式,常是用不惜燃盡生命的極端手段,總導致極端悲慘的結果,沒意外地將平安夜變成醫護人員的災難夜。

車禍、中風、自殺、吸毒、酒精中毒、刀傷、鬥毆……梁珈珞從一開始無法理解,到現在已能面無表情應對。

她剛跟男友分手不滿半個月,沒有共度節日的伴侶,前幾天另一位年輕男醫生跟她商量調班,表示打算今天跟交往三年的女友求婚,她二話不說便答應了,所以今天便由她值急診班。

求婚是多好的事,如果能一舉成功,就更好了。

急診室進來一床用藥過量的年輕女子,陪她來的好友一臉焦急的說:「她前幾天跟男朋友分手,我去找她,看她好像吞了很多葯,這個是藥罐,裏面沒剩多少,她好像還喝了半罐威士忌。」

梁珈珞點點頭,接過藥罐看了眼,接着替患者檢查,決定洗胃。

友人一聽,又問:「醫生,她懷孕三個多月,有沒有關係?」

梁珈珞愣了幾秒,再看一眼藥罐上的藥名Thalidomide,詢問:「你確定她吃的是這罐?」

「嗯,桌上沒有別的葯了,她已經幾個月睡不好,跟男朋友分手前兩個人吵很久,醫生開了鎮定劑,她有時吃有時沒吃,但都固定拿葯。」

「我建議孩子不能留,不過還是要看病患的意願,這個葯對孕婦是級用藥,造成畸胎的可能性很大,她是不是沒告訴醫生她懷孕了?」

「她上個星期才發現懷孕了,孩子不能留嗎?」

「最好不要。」梁珈珞以專業的立場告知。

這時護理師推來藥物、器械,她將病患友人請出隔簾外,插管、灌水、抽水,反覆洗掉四公升水,她拉開布簾向病患友人解釋情況,一名護理師快步過來,她被拉往剛被推進來的急診床。

躺在病床上的傷員滿臉鮮血,左前額明顯撕裂傷,滿臉痛苦,不斷呻吟。

傷員的女性友人一看到醫生來了,趕忙說:「他一直說胸口痛,那幾個混混拿棍棒打他一個人,根本沒什麼事只是多看了一眼……」,她臉色驚惶又氣憤「幸好遇到警察巡邏……簡直莫名其妙,。

我們什麼都沒做啊。」

梁珈珞點點頭沒說話,動手解開傷員的上衣,觸診后,她先處理傷員額頭上的撕裂傷,打麻醉、消毒、縫合,將傷員送照光,她剛才觸診過,應該是肋骨斷了。

她低聲向病患友人解釋病況,轉回急診台前寫病歷,毫無意外又一急診床被推進來。

這個平安夜,梁珈珞奔來走去不曾歇腳,甚至沒能喝上一口水,好不容易天終於亮了,急診室也奇迹似的有了短暫的寧靜。

結束值班,她回休息室換下白袍,才步出醫院,手機便響了,她懶得看來電顯示便直接接通,手機一貼到耳邊,旋即聽見一抹熟悉又好聽的嗓音—「梁醫生,早安。」

「梁先生,早安。」梁珈珞疲憊的臉上不自覺出現一抹舒心的笑。

「想吃早餐嗎?」

「你請客?」

「沒問題。你看看你的右手邊,是不是有個人正在向你揮手。」

梁珈珞依言往右看,果真見到一抹高大的身影,她立刻切斷通話,跑了過去,笑顏如花的問:「你怎麼會來這裏?」

「我今天起得早,到附近公園運動,想到你前天說平安夜要值班,就想過來等等看,也許可以有機會請你吃個早餐。」他笑。

「早餐有人要請,真好。」

兩人相隔半步,並肩往前走。

他問:「你想吃什麼呢?」

「附近有家Subway,我的EX很愛那家的百味俱樂部,我喜歡他們的乾酪牛肉。」

「你沒把那家設為拒絕往來戶?」他揚眉笑問。

「為什麼要,Subway又沒錯。」梁珈珞反問。

「情侶以前常去的餐廳、喜歡的景點,從分手那一刻起,都會自動轉列為彼此拒絕往來的場所。」

「拜託,像我這種跟前男朋友交往了八年,幾乎去過台灣各大名勝美景、嘗過大台北地區着名美食餐廳的人,不是太可憐了?要是把那些地方都變成拒絕往來的場所,我不就只能關在家裏足不出戶嗎?我才不要這樣,美食我要照吃、美景照看,跟我分手的是男人,又不是那些美食美景。」她理直氣壯地說。

他哈哈大笑,他非常喜歡她的爽朗不做作,喜歡到一種無法解釋的程度。

他們像是深交多年、氣味相投的好朋友,什麼都能說,有種百無禁忌的坦然,他知道分手后她其實很難過,但她面對挫折卻堅強得讓他另眼相看,也很欣賞。

兩人交換手機號碼時,她大方的告訴他她的名字,但他卻沒有告訴她自己的,不過她也很體貼的沒有追問,自在地喊他梁先生,她的理由是知道名字不一定可以看透一個人的真心,但她覺得他是真心把她當朋友,既然如此,名字不過是個稱呼罷了。

老實說他會這麼做,是為了某種難以言明的私心,擔心兩人之間的坦率真誠,會被他名字背後隱含的財富權勢破壞。

「你還是不打算接受我的提議嗎?」他問。

梁珈珞的右手下意識伸進外套口袋裏,摸摸被包裹在手帕的碎玉,笑答:「最近沒打算。」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他微皺起眉頭,總覺得她隨身帶着斷碎的玉環,象徵她對過去仍有不健康的留戀,他喜歡她健健康康的。

「唔……」她偏頭考慮了下。「等我完全告別上一段戀情吧。」

這幾天她常會想,高品叡或許是對的,如果她找個男人來一小段艷遇,不必真的愛上對方,說不定就能把梁仲洋在她心裏的位置徹底清除乾淨。

她畢竟是用了感情,不可能告訴自己堅強就立刻毫不留戀地堅強起來。

他們並肩走往Subway,沐浴在晨光下,兩人如墨的發微微發亮,誰也沒開口,但有種清晰的默契在彼此間流動。

Subway點餐枱前,梁先生外帶兩份乾酪牛肉,走到店外后,對在外頭等他的梁珈珞說:「我記得你說過愛喝Starbucks的香草拿鐵,過去兩個路口有一家,我們去那裏外帶,再去附近公園吃早餐。」

梁珈珞跟着他的腳步往前走,來到快到咖啡館的十字路口時,他們這個方向的行人號誌是綠燈,她卻突然有種走不過去的沉重,腳步倏地一頓,瞥見她停了下來,他也跟着駐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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鍍金新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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