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這世道里,凡是眼光看得深遠些的,都知道這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道理,都明白爭權奪利,爾虞我詐,是個一沾身就洗不清的爛泥。
於是有人躲進崇山峻岭,或者到化外之地去當閑雲野鶴。
於是有人裝瘋賣傻,嬉笑怒罵,把不正經當成最正經,專干令人髮指的勾當。
於是有人大隱隱於市,修身養性,力行曖曖內含光的最高境界,擺明了就是裝聾作啞。
更有人乾脆恣意妄為,明目張胆的上門摸遍了人家待嫁閨女的寸寸肌膚,床榻上一聲又一聲酥軟無力的嬌軟呻吟,包管聽得你臉紅心跳,全身血液沸騰……
對於許多已經談妥婚事的待嫁閨女來說,無不希望能在新婚之前找來這位「銷魂紅酥手」幫自己好好養顏美肌一番,讓未來夫君掀起紅蓋頭的那一剎那,看見的是自己最美的一面。
但是對於許多努力跨越門第障礙,追求高官貴胄之女,好邁向康庄大道的男子來說,最怕遇到行蹤不定的神秘佳人──「秦無幻」。
無論大江南北,只要親眼見過「秦無幻」的,都說那鵝蛋臉上的一顰一笑勾魂攝魄,容貌溫柔婉約,眼神含羞帶怯,相當惹人憐惜,但是只要你對她說出此情不渝,非卿不娶的承諾之際,大約就是你當前婚事告吹的前奏……
世間女子不論出身高低,不管長相美醜,不問高矮胖瘦,誰都不願放過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美好遠景。
條件越好的,越不想與人共事一夫,越認為自己有資格得到良人的一世專寵,也就越不能容忍自己遭人背叛。
因此「秦無幻」表面上看起來好像專門破壞良緣,私底下倒是賺了不少這些名門閨秀的銀兩,原因當然就是因為這些人付錢要她從中作梗,考驗這一樁樁就要水到渠成的良緣。
人稱「秦無幻」的姑娘願意拿她最拿手的易容術來發誓,她從來沒有對着那些男人寬衣解帶,主動求歡,所以別人可以罵她裝模作樣,卻不能罵她人盡可夫!
再說,那些男人要是對那些閨女們真心誠意,又怎麽會因為她一個眼神或一句語焉不詳的曖昧言詞,就起心動意?
當初,她其實也是誤打誤撞揭發了一樁意圖謀財害命的騙婚大戲,事後,那個僥倖逃過一劫的高官庶女跟自己的手帕交提起此事,也不知怎麽的,忽然人人自危,這些天天被困在深宅大院裏的黃花大閨女們居然異想天開,砸了重金僱用她去勾引那些她們心儀或者已經論及婚嫁的男子,想知道對方的心意是否能堅若磐石。
這白花花的銀兩不賺白不賺,本名炎雪影的姑娘從此成了花心薄情郎避之唯恐不及的「秦無幻」,自詡情無換。
雪影此刻默默的坐在床沿,放眼望去全是陌生的擺設佈置,簡單說就是一整個喜氣洋洋……別懷疑,這絕對是一間新房。
即使身上的藥性早就退了,擺明是被人設計逼婚的雪影依舊不哭不鬧不逃不跑,乖巧得像個被穩穩操縱的傀儡。
不是她不想跑,而是不想在明知外頭八成早就有一大群人在站岡盯梢的情況之下自投羅網。
娘親總是說她太容易感情用事,她以前總是不當一回事,現在卻徹底體會到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的箇中滋味。
她怎麽就栽在一個兩天前還在她面前哭天搶地,大罵自家相公是薄情郎的婦人手上?居然趁她上前安慰她的時候,伺機暗算她!
半個時辰前,那個自稱風大嫂的三旬婦人還特地來跟雪影曉以大義,言下之意讓某個被下藥,導致暫時不能說話也不能自主行動的姑娘啼笑皆非。
「無幻姑娘,我們也是不得已,才會出此下策,要是我家小叔真的撐不過三個月,我們一定會還你自由身,要是我那小叔托你的福,身體有了起色,我們風家更是不會虧待你的!」風大嫂一反初見時的落魄潦倒,打扮得貴氣體面,頭上那一堆教人眼花撩亂的朱翠金釵倒是頗適合風家暴發戶的形象。
「我們也是聽說你對男人很有一套,說不定會討我那古怪小叔的歡心,再怎麽樣也好過糟蹋別人家的黃花大閨女來沖喜……」風大嫂說到後來,自己忍都不住欷吁了起來,八成忘記了眼前看似木頭人般的秦無幻其實聽力不受藥性影響。
「總之,今晚過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希望你有傳聞中那麽厲害……對了,你的包袱,我也順便幫你帶過來了,你放心,裏頭的東西沒人翻動過的。」
離開新房之前,風大嫂還頗具象徵性的拍拍秦無幻的雪白柔荑,把頭上覆蓋著紅巾的新娘獨自留在房裏……暗自腹誹。
娘的咧,別人的女兒不能被糟蹋,她就可以?
她或許名聲不佳,但是她也是人生父母養的好嗎?這些人明顯看不起她喔。
雪影有些心灰意冷的盯着自己身上喜氣洋洋的嫁衣,忽然對自己這幾年的生活方式感到厭倦。
為了賺錢,她化名為秦無幻,周旋在形形色色的男子之間,親眼見識到的薄情郎多過於專情痴心,什麽海誓山盟、地老天荒、永志不渝,在她心裏差不多等於一坨牛大便,情愛這檔事,還真的就是風花雪月,變化莫測才是永恆的真理。
就在她四處遊走累積財富的同時,「秦無幻」也漸漸臭名遠播,否則怎麽會她才剛剛踏進這個西南一帶最有名的雲川城,居然就被人暗算了?!
可見她炎雪影要是想過逍遙自在的日子,就必須讓「秦無幻」永遠消失!
坐在床畔的雪影陷入沉思,連頭上那塊紅巾早已輕飄飄的墜落都沒發現。
在喜燭光影的映襯下,只見她五官妍麗猶如清晨白蓮,一身大紅嫁衣更是顯得她膚白勝雪,上揚的眼尾稍帶嫵媚風情,優美直挺的鼻樑減去幾分柔弱,菱角分明的豐潤唇瓣透露出她埋藏在聲名狼藉之下的重情本性。
一個身穿大紅喜袍的瘦弱男子緩緩推門而入,映入眼帘的就是美人倚床托腮的這一幕,那雙醉意朦朧的鳳眼當下迸出可疑的光芒,卻又隨即消失在病氣深重的呼息之間。
雪影幾乎是立即發現他的存在,四目相對的剎那,兩人都不約而同的愣怔。
男人有一張好看的薄唇,略顯蒼白的唇色削減幾分誘人的風采,鼻樑飽滿直挺,卻不顯嚴厲霸氣,濃眉斜飛入鬢,正好跟稍嫌魅惑的鳳眼剛柔並濟,搭配出一副賞心悅目的五官來。
自小就對各種疑難雜症頗有鑽研的雪影不無遺憾的暗自搖頭,因為眼前這個男子……活不久了!
「你清醒了?」男子出乎意料之外的率先開口,語氣平淡得讓人訝異,「想不想吃點東西?」
還友善得令人側目。
雪影眨了眨眼,一言不發的看着他走了進來,氣息不穩、頭重腳輕的模樣也不知是因為醉酒,還是因為那一身濃濁的死氣。
「失望嗎?嫁給這樣的我。」他說著說著,居然露出笑容來,眼神空洞得讓人心裏發毛,「你放心,不會把你困在這裏太久的!」
他看也不看床上的艷紅身影,逕自走到桌前坐了下來,似乎無意和新嫁娘共飲交杯酒。
雪影僅僅停頓了半晌,便已飛掠過無數念頭,最後她不卑不亢的問出最基本的問題,「請問公子怎麽稱呼?」
千萬別糾正我要喊你一聲夫君。
男子詫異的轉頭看她。
「他們竟然連名字都沒告訴你?」男子像是無奈又充滿自我厭惡般的闔上那雙鳳眼之後,才又開口說話,「我叫風騫理,你呢?」
風騫理對眼前這個名義上已經成為他娘子的姑娘幾乎可以說完全不認識,因為他也是直到昨夜才知道自己的兄嫂們瞞着他做了什麽,命懸一線的他縱使有意反抗,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雪影眨眨自己的翦水秋眸,狀似羞怯的低頭,濃密睫毛巧妙遮掩住自己的無奈,「我是……秦無幻。」
風騫理這次的笑容里摻雜着明顯的嘲諷,「我知道,想不到你還敢承認自己就是秦無幻。」
他盯着眼前看似嬌弱無害的女子,想起過去曾經聽說過的那些桃色緋聞,鳳眼裏染上了幸災樂禍。
「秦無幻,你想過自己會有這麽一天嗎?」很快的,人們提起她的名字時,除了狐狸精或騷貨這些難聽的字眼,還會多了一個克夫可以加油添醋。
「沒有,我沒想過。」雪影十分老實的承認,還自認友善的朝風騫理微微一笑。
其實她無需多看那男子一眼,就能清楚感受到他所有的情緒,一種冰冷的壓抑,一種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厭惡……是針對她嗎?
而她那抹美麗的笑容反而讓風騫理冷哼一聲,「所以他們說你無情無義也不算誣賴你,跟這麽多男人攪和在一起,居然從來沒有過共結連理的打算,我這將死之人又何德何能?」
這言下之意……是他覺得自己娶了她太委屈?
雪影聞言雙眸驟亮,瞬間笑得燦爛無比,「你也知道你快死了?」
那就別浪費生命,讓我好好利用利用你!
「娘子,你這樣詛咒為夫我……是不是不太吉利?」風騫理只覺得那抹笑容太過刺眼,藉着喝茶的動作別過頭去。
娘子和為夫這幾個字,讓雪影翻了個大白眼,然後興緻勃勃的繼續追問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風騫理……你很想死嗎?」
那雙鳳眼陰鷙的眯着,砰一聲的放下手中的茶杯,「你想陪我一起死嗎?」
這是惡狠狠的威脅,可不是深情款款的邀請。
但是那個新嫁娘卻一副夫唱婦隨的賢淑樣,俏生生的說著,「好啊。」
雪影笑容可掬,默默加了一句「就讓秦無幻跟你一起死了吧」。
「你……」那雙鳳眼微瞠,瘦弱的胸口忽然翻湧着腥甜,風騫理不由自主的乾嘔幾聲之後,就突然眼前一黑,失去意識。
說真的,雪影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決定要出手救自己的新婚夫婿,畢竟為了日後的逍遙日子着想,現在還不是讓他去見閻羅王的時候。
幸好,風大嫂還記得幫她帶來有求必應小包袱啊。
※※※
雲川縣境內巍峨高山林立,大小河流遍佈,以豐富的礦產聞名全國,採礦同時也是縣內大部分居民賴以為生的行業。
自靖龍國開國以來,一窩蜂湧入雲川縣大作發財夢的淘金客多如過江之鯽,真正發財的幸運兒倒是屈指可數,其中最教人跌破眼鏡的,該是當今縣內的礦業龍頭,風家。
風家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經立足雲川縣,算是第一批來到這裏淘金的礦工,所以到了三十年後的這一代,其實從事的還是同一個行業,只是身分地位從最卑微的小人物躍升為最頂端的大人物。
風家所擁有的第一座私人礦場,據說是當年剛考上秀才的風三爺風騫理跟人打賭贏來了。
因為那礦場早就荒廢了快要三十年了,所以當初不少人暗地裏笑他大費周章,卻只贏得一個不會生蛋的病母雞,明嘲暗諷要他別在商場上瞎攪和了。
甚至有人當面建議風騫理還是趕緊發憤圖強考取功名來光耀門楣,才能對得起早年同時喪生在礦場意外中的雙親。
誰知道那座廢棄礦場卻在易主風家的半年之後,傳出裏頭開挖出銀礦的大好消息,朝廷還慎重其事的派了特使前來印證真偽,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風家開挖出來的這座銀礦,就成為歷任皇家御用,品質優劣由此可見一斑。
就是因為這風三爺的慧眼獨具,還有讓人嘖嘖稱奇的好運氣,所以即使今日的風家早已飛黃騰達,兩個哥哥們也都把這份產業經營得有聲有色,卻仍然相當敬重他這個病弱書生,幾乎可以說是有求必應,那種包容寵溺的程度,甚至到了可以讓已經擁有舉人功名的他迎娶紅牌清倌為正妻的地步。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那紅牌清倌余小荷最後居然琵琶別抱,遠嫁到京城給某個王爺當小妾去了。
差不多就是從那時起,這風三爺原本就不太爽朗的身體就一日差過一日,儘管風家家財萬貫,找來無數名醫為他診治,卻仍是不見起色,再加上日前這風三爺動不動就陷入昏迷,臉色發青,把他兩個哥哥嚇得不輕,才會一時狗急跳牆,到了需要找個新娘沖喜去邪的地步。
這一天風和日麗,連續下了幾天的大雨終於停了,偌大的風宅也一掃幾日來的沉重氣氛,來來去去的下人奴僕臉上也不再戰戰兢兢。
「三弟妹啊,這幾日多虧有你啊,我看熬過這一關之後,三弟從此就否極泰來了。」風大嫂感慨中又帶着明顯的得意,誰教眼前這個三弟妹是讓她給騙回來的呢。
「相公吉人自有天相,我只是做我本分內應該做的事情。」
雪影一副溫順乖巧的模樣坐在床沿,細心的服侍床上那個清癯病態的男子喝下湯藥,如此溫柔體貼的行徑,讓站在床側的兩對夫妻再次不約而同的露出讚賞之意,隨口誇讚了幾句之後,就相偕離去,留下這對剛剛新婚三日的小夫妻。
依舊喜氣洋洋的房間裏,氣氛頓時驟降了好幾度,風騫理大剌剌的睨着那抹婀娜的身影,想起方才哥哥嫂嫂們眼中的欣慰,心裏便浮現一股煩躁,因為剛剛從病中蘇醒不久,所以聲音里夾帶着某種程度的瘖瘂。
「你作戲做到這樣,究竟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麽?」他神情難掩虛弱,雙眼卻異常明亮,像是隨意一瞥就能洞悉人心。
他可沒忘記自己昏厥前,這個戴着溫柔面具的女子曾經說出如何驚世駭俗的話來。
他這一句不算太友善的開場白,讓雪影姍姍來到床畔坐在他面前,垂眸掩眉的輕聲細語,「那就要看你願意付出多少了。」
這個風三爺果然像傳聞中所說的一樣……不笨!
風騫理薄唇輕輕一抿,明顯笑得嘲諷,「讓你當上風家三少奶奶還不夠嗎?」
雪影把玩着自己系在腰側的香囊,柔美的五官冰冷了幾分。
「我是不是自願的,我想你比我還清楚。」呸!還真當她希罕啊?
不過經過這幾天的密切觀察,她絕對相信眼前這個病懨懨的男子對風家的人來說,真的很重要,要不然那風老大跟風老二也不會每日照三餐過來探視了。
風騫理不無詫異的掀起眼帘看了她一眼,似乎沒料到她會露出這樣叛逆又不屑的神情。
但下一刻,風騫理又露出新婚之夜曾出現過的空洞眼神,「秦姑娘,我不會耽誤你太久。」
平心而論,這樁婚事的確是他們風家的錯!
風騫理注意到雪影正張大那雙黑白分明的美眸細細打量着他,以為她在懷疑自己的可信度,頓時露出一抹自信耀眼的淺淺笑容,讓毫無心理準備的她看得一愣一愣的,差點沒聽見他又說了些什麽。
「我的兩位哥哥和嫂子們只是病急亂投醫,一時胡塗才衝動行事,真的對你沒有惡意,我已經跟他們說好了,等我……就給你一筆酬勞,好過下半輩子。」他說完就往後靠着床板閉目養神,似乎已經接受自己快要不久於人世的事實。
他認命的樣子不知怎麽的讓雪影覺得十分刺眼,包庇自己家人的護短行徑偏偏又引起她的共鳴,不過酬勞這兩個字才是讓她雙眼發亮的主因。
「酬勞?有多少?可以先拿給我嗎?」她不自覺的往前傾,心裏已經幻想着金山銀山任她搬的美好遠景,這兒可是風家呢!
「有這麽急嗎?還是你已經等不及想當寡婦了?」風騫理這半年來雖然足不出戶,但是在這之前曾經從旁協助兩個哥哥們打理家業,也算見過不少世面,倒是沒見過像眼前這樣公然貪財的姑娘家。
「當然沒有……不是……只是……一定要當寡婦才能把酬勞給我嗎?你就這麽想死啊?」雪影也覺得這個風三爺是不是腦筋有問題?動不動就提醒別人自己快死了……有這麽想死的人嗎?
風騫理不動聲色的打量起眼前態度大方,言行直率毫無遮掩的女子,心中不知怎麽的起了疑竇。
「生死有命,難道我說我還不想死,就真的可以不用死?」他心不在焉的隨口回答幾句,卻在心中仔細回想關於秦無幻的種種傳言,發現除了長相符合描述之外,還真是找不到任何相似點。
「你為什麽覺得你快死了?」雪影又把玩起那個綉滿紅色圖騰的香囊,一臉不解。
「你還看不出來嗎?一般人會需要找個新娘來沖喜嗎?普通人會在新婚之夜昏倒嗎?聽說你這幾天衣不解帶的照顧我,難道沒有從大夫口中聽出什麽蹊蹺嗎?」風騫理收回飄遊的心神,越說越忍不住要懷疑這個秦無幻是不是故意在耍笨?
雪影自討沒趣的癟癟嘴,聽到大夫這兩個字,還挺沒形象的翻白眼,就在風騫理以為她被他嗆得說不出話來時,她卻又忽然劈頭冒出另一個讓他錯愕的問題。
「你是不是真的覺得自己沒救了,所以才會覺得乾脆死一死還來得省事?」
那張鵝蛋臉上的表情認真到不能再認真,讓人想要不理她都覺得於心不忍。
「不是!」風騫理咬牙切齒的回答她,當下只覺得自己頭昏腦脹,快要被某人問的問題給氣暈了。
這是什麽撈什子扣人心弦、討人歡心的狐狸精?!
這個秦無幻根本就是一個口無遮攔、膽大妄為、氣死人不償命又牙尖嘴利的市井貨色。
雪影無視眼前男子氣到快要七竅生煙的瞪視,很是苦口婆心的勸解,「那你就別再動不動把死這個字掛在嘴上好嗎?就不怕你的親人聽了會傷心?」
要是她的娘親在這裏,早就把人打趴在地,免得浪費大好生命,相較之下,她可是斯文多了。
風騫理被她說得有些愣怔,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觀點,不自覺的為自己辯解,「不說,大家也心知肚明。」
反正這早就已經是公開的秘密。
結果雪影聽了猛點頭,卻一臉納悶。
「對啊,我也覺得好奇怪喔,為什麽大家都以為你快死了?明明就還有救啊。」而且這個風騫理根本不是病入膏肓,是毒入骨血好嗎?
沒想到風騫理居然抬起頭來瞪着她,好半晌,才勉強抑制住心裏的激動,嗓音微微發顫的開口,「你剛剛說……我還有救?難道你知道怎麽救我?」
但他也沒有隱藏自己的質疑,畢竟這麽多的名醫都看不出來的癥狀,憑她一個不過是以色誘人的弱女子,又怎麽看得出來?
「沒錯!」剛剛當上風家三少奶奶沒幾天的美人兒無視他明顯的輕視,巧笑倩兮的輕輕頷首,眼角眉梢儘是難以捕捉的靈動生氣。
「你真的能救我?」儘管風騫理對眼前女子的身分有所存疑,卻直覺知道她不會無端提起這個話題。
「可以。」
果然,這個在他眼裏臭名遠播的秦無幻胸有成竹的點頭。
風騫理卻沉默了,眼神冷靜了許多。
或許一開始被設計的是眼前的她,但是現在風騫理卻明顯感受到自己正逐步踏進某種圈套里……
「你到底想要什麽?」無功不受祿,這個看似無害的小女人絕對不會平白無故的幫他這個大忙。
「首先,讓我們先把酬勞這部分談好……」雪影眉開眼笑的把自己的條件一一列了出來,幾番討價還價之後,終於滿意的抿嘴微笑。
唉,跟聰明人講話就是這麽省時省力啊。
「還有別的嗎?」風騫理看出那雙眼睛裏閃爍着一抹奇特的光芒,在他把話問出口之後,瞬間綻放成燦爛的笑意,的確勾人心魂。
只見雪影笑嘻嘻的做出聲明,「我不想當寡婦。」
說完,她突然嚴肅了起來,「但是我要你當鰥夫!」
本來眼神有些驚艷迷離的鳳眼先是睜大又驟然眯起,最後終於又波瀾不興,像一口塵封多年的老井。
「你還真看不起這風家三少夫人的位置啊。」他冷冷的笑着,在眼前女子試圖開口說話前搶了話頭,「既然你不希罕,就別佔着位置吧。」
也就是說……成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