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乾清宮
“皇上,您今天一下子就擔下了四十萬兩白銀的開銷,奴婢擔心今年的內庫銀又要不夠用了。”呂芳一臉平靜,但聲音有些顫抖的說道。
“嗯,事情也不是一帆風順,不過也不是沒有開源之道。去年那麼大的開銷都沒有到動用潛邸老銀的地步,何況今年了。呂芳,王義和王信兩人都已經到南京了吧?”
我笑着看着他做做的表現,這個人也僅僅二十歲左右,還僅僅是一個青年。卻已掌管着宮中兩萬多人,雖然有不少人幫襯着,但繁重的事物仍讓他有心無力,這次突然的決定對他來說可是危機了。
“是的,皇上。他們二人帶着宮中四十六名熟練的工匠在正月二十前往南京,三日前傳來消息,他們已經到達了淮安府。想來此時他們已經到達了南京,不久南京留守太監張永就能上報上來。”
雖然不知道我為什麼問起那兩個人,但他還是盡職的說道。
“那好,他們帶去的是朕新近研製成果的紡織機,而那些工匠則會製造玻璃和鐘錶,你知道朕的意思吧!?”
“皇上是準備在京師和南京販賣玻璃和鐘錶?”呂芳吃驚的看着我,小聲說道:“但是內閣和百官恐怕又要鬧起來了,十二月收割機械的事情本來是件好事的,他們愣是為了皇上收費鬧了不少事兒,這次不會那麼容易通過的,皇上,您的意思?”
“這件事的確不好辦,不過朕只向富人出售,玻璃一整塊五百兩白銀,鐘錶一台六百到八百兩白銀,你只管做好範例價格和賬目就行,其餘的生產有張永和張佐,你們協作這事兒。朝廷由朕來解決,你不必在意此事了。”
“奴婢明白了,這就去準備一下,然後行文南京的張永,商量一下。”呂芳見我這麼說,也就不多說了,行禮後轉身離去。
我看着他離去,然後低頭看向桌子上編好的《中等數學》、《初等化學》,這是我在武英殿旁的一間小屋裏印製的。現在宮裏留下的兩萬多人終於都有活幹了,開始的時候只能讓他們邊在順天府境內植樹造林邊學習匠作或者識字,不知不覺間在順天、河間、保定、永平四個府植樹三百五十萬棵,並有三千人可以編排書籍、一萬二千三十人可以進行簡單的諸如收割機和播種機製作,這兩本書就是他們最先印製成的。
現在仍有五千多人在向大同府方向植樹造林。或者守護已經種上地三百多萬棵樹。不得不說現在大同府地整個河套丟了十之七八。僅存長城內地土地。洪武時期設置地歸化(呼和浩特)等地都丟了。所以現在進行植樹造林對防禦會造成不良影響。比如因為視線不清和導致地敵人突襲。但長城正好把這個影響減至最低。
這是我從楊一清那裏聽到地。對此我除了無可奈何外。毫無辦法。我到這裏前正是三北防護林體系一期工程地最後階段。第一期工程自1978年國務院決定上馬至今。三北地區12個省、自治區和直轄市地396個縣(旗)。營造地各種防護林保存面積達9o8o萬畝。過計劃任務1oo多萬畝。比這一地區從建國到1977年地人工林累計保存面積還多14oo萬畝。現在。三北萬里風沙線上和黃土高原水土流失區。已有1.2億畝農田得到林網保護;半數左右地缺柴農戶燒柴困難得到緩解;三分之一地縣農業生態開始向良性循環轉化。
但現在黃河中游不在中央朝廷地掌控之內。就算楊一清代表地軍方認可也不能有太多地成果。儘管四百年前水土流失不像後世那麼嚴重。但十年樹木地真理不是那麼容易見效地。在大同府又有許多人砍柴。我也只能強制性地保護現在種植地楊樹、松樹、沙地柏、白樺等灌木、喬木植物。今天地事情也可順理成章地進行封山和大規模種樹造林。
沒辦法。現在還主要靠人力。而且制衡、掣肘太多。稍有不慎就可能造成民變。只能一步步來。
“來人。傳諭給錦衣衛指揮使硃宸和禮部尚書毛澄。十日後朕將到國子監祭孔!命他們去準備一下。”
我對一個進來地太監說完。就揮手讓他出去。仔細地查看起兩本書地清樣。它們將是我敲開這個世界大門地第一塊磚頭。
“方獻夫,你不到二十就在弘治十六年中的進士,在禮部任主事,有調到吏部當員外郎,而且還是一個遠近聞名的孝子,雖然是孤兒,但對養母還是挺孝順的,不知道對這兩本書有什麼看法?”
“皇上,臣恬為侍講學士,但實在慚愧。臣對《初等化學》這本書一無所知。不滿聖上,我認真的研讀了此書一個月有餘,雖自覺其理有趣,但不失為玩物喪志。倒是《初等數學》叫臣目不暇接,但承啟宋元時的《河防通議》,又提出了微積分的方法,實在是傑出的作品,尤其是您那個用大食數字代替現下漢字,讓算術更加便利快捷的方法更是美妙絕倫,理當公佈於世,供智者研讀而習。”
他說著說著就激動起來,讓我有些好笑,從簡歷來看他也算是一個品學兼優的人,品學兼優這四個字可不是白給的,這是天下公認的。所以他說的,可以代表一群人的看法。
到了這個時代我才知道,原來在宋金對峙的時候,金國就已經擁有了方程的解法,叫做‘天元術’。《河防通議》這本書就是當時金都水監頒印的,而較早前還有一個平陽人叫蔣周的也寫了部叫《益古》的書,講述‘天元術’,好在宮中還留有它們的宋本和元本,正好被泛舟書海的我現了。
從我研讀的這兩部書里,知道最早的方程解析還是一元二次方程解。‘天元術’以‘元’代表未知數x,以‘太’代表常數項。列式時把元字寫在算碼右側,如︱︱元代表2x,元上代表x2,等等這些,後來就要屬元代的朱世傑了,他也是我了解這個時代數學的啟蒙人,他在‘天元術’的基礎上明了四元術,即天地人物四元,還有多種高階等差級數求和方法,是一個了不起的成就,真是讓我大呼了一口氣的同時還得感嘆,清代真是文化沒落的黑暗時代。
“哦?那你認為《中等數學》頒佈給國子監好不好?”我感興趣的問道。
“回皇上,國子監乃太祖所置天下最高的學府,理應把這《中等數學》頒印賜給他們,但為臣以為《初等化學》與類玩物,不應置於國子監這等要地。”
不愧是弱冠進士,竟然這麼快就調整過來,平靜而認真的敘述着自己的觀點。不過他作為王守仁的弟子,是現在思想比較激進的傑出人物之一,這種看法看來還是必須看中的,連他都不看好化學的作用,就表示天下文人士子不看好,如此這本書本身看來是進不了國子監了。現在朝局初定,政務繁雜,為了一本書掀起滔天大浪,浪費精力可就不值當了。
“朕知道你的意思了,那這本書還是先在底下流傳吧!不過你對《天道論》和《辯證》這兩本書怎麼看?你讀這兩本書也有三個月了吧?朕記得從你入宮開始就將它們賜給你研讀了。”
既然把《初等化學》這件事擱置,我一下子就輕鬆了起來,於是就想知道他對‘天道’和‘辯證’的態度,它們對於我來說當然是基本的道理,構築起過去價值觀、世界觀的基礎,自然希望在這裏得到承認。於是饒有興緻的瞧着他問道。
“不滿陛下,臣最初還是從老師那裏寄來得知的,這兩本書給為臣的感覺可謂耳目一新。老師有時也寫信給我,對它們頗為推崇,並把它們抄錄撰寫然後寄給其他的同學。不過皇上,您在《天道論》裏說物競天擇,如果人們認為物競天擇是講任何事物能爭取得,那臣恐人們將不知上下尊卑,從而導致天下大亂的局面出現,請皇上三思。”
本來他的話使我挺得意的,但後面的話讓我有些后怕,而且冒了一陣陣的冷汗。唐末群藩割據互不相夫,你方唱罷我登場,正如《新五代史•安重榮傳》講的那樣:“嘗謂人曰:‘天子寧有種耶?兵強馬壯者為之爾。”
這句話於陳勝的那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如此相似,而且說得更加直白。看來我還是錯了,物競天擇之語本來是嚴復《天演論》裏的話,但它很可能就是清國滅亡后軍閥割據的基礎,大意了!
“叔賢所言有些偏頗,朕在書里反覆強調人不同於鳥獸,高於鳥獸。應用禮節制心智不使其亂我,相信眾人還是知道的。”我強辯了一句,說道。
“是,微臣妄言了。”方獻夫躬身,認錯說道。
“嗯,知道就好。不過你能說出你心中所想,足見你是勇於任事的人,任職侍講學士挺稱職的。今天本應對你勇於任事的行為有所獎勵,可你進宮僅一月,不便另行封賞,這次的事情朕就記下了,如果你一如既往,那朕定當褒獎。”
“謝皇上!”
方獻夫大聲說道。
他走後,我獨自前往養心殿。那裏是我靜心沉思的地方,方叔賢今日所言讓我對在國子監推行《天道論》有所顧慮,必須認真考慮一下倉促行事的後果。而且內閣得到這本書已近半年,從錦衣衛的報告來看朝中六部尚書、通政事等要員都已經得到了,並且議論紛紛,再加上楊一清和王守仁手中的,引起什麼後果是可想而知的,那樣的話如何補救就是當務之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