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隨着內閣往全國兩京一十三省的行文,全國進入了秋收準備階段。有各地的御史言官們,我也不擔心會出什麼差錯,現在的御史非常盡職,或者都有些越距了。
九月的事儘是喪事,乙卯,袁宗皋還是沒有熬過去,卒死在家中。庚午,終於在一個盛大的禮節中把我那個皇兄葬在了康陵,把延擱了半年的大事辦完了。
不過事總要有好事和壞事,第一件就是張勵、夏言他們在歷時四個月後,終於把按弘治基數完成了皇莊調查,共還田地三萬八千多頃,自留了萬五千六百頃。明制五尺為步,二百四十步為畝,畝百為傾。明代一步將近一平米,每畝二百四十平米,每頃二萬四千平米,相當於今天二公頃半。一次性清理還九萬五千公頃的良田,也算是一個壯舉了。
還有就是我明天下的內庫與國庫分離詔書,並沒有預想的思想浪潮出現,平靜的過去了。另外從各地66續續報上來的情況上看,今年的糧食雖然災情不斷,但總算與往年持平,加上今年大幅度的削減亢員,使得財政明顯的好轉,幾件大事辦完,心裏頓時輕鬆許多。而楊一清和王守仁就在這樣的情況下進京了。
內閣,楊廷和書房
楊一清坐在楊廷和旁邊的椅子上,手中拿着《辨證考》細心的讀着,而另一邊的楊廷和則拿着楊一清運進京師的三邊概況看着,兩人都寂靜無聲。
“楊相,皇上初登大寶,這就要變法?”楊一清怎麼招也是歷經三朝的元老,看完這本冊子就立馬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不,皇上這是給內閣的,應該是透個話,而且事情起因在國子監,想必不會立即實行。”楊廷和從一堆書冊中抬起頭說道。
“那就好!楊相呀,我在陝西都司總制三邊的時候就聽聞皇上之名,而今諸事已盡,惟有邊務未聞曉諭,如果現在既要整頓邊務又要進行變法,那可就難了!”楊一清鬆了口氣,一下子靠在椅子上說道。
“皇上天資聰穎,不會犯這種錯誤!不過應寧兄,你那裏看起來情形不錯。”楊廷和毫不在意的說道。
“情形也只能說不壞,你也知道邊防穩固是需要強有力的保障的。我盡心謀划的這些都需要衛兵和錢糧的。如果錢糧供應出現問題就容易出事的。”楊一清淡淡的說道。
“這倒是。就不知王守仁拿來地情況了。江南是久安之地。現在廣東出現示警。而皇上又不想坐守。那開銷不小呀!”楊廷和嘆息道。
“這件事還真不好說。好了!現在你我在此猜測也是無用。今天就這樣吧!那楊某現行告辭了!”楊一清放下書冊。站起身說道。
“我送送你!”楊廷和也起身說道。
“文檔就請介夫代為保管了!”文華殿地園子裏。楊一清抱拳說道。
“那裏。現在你和王守仁都已經進京。相信皇上馬上就會召見你們了。”楊廷和回禮說道。
“哦!明天就是十月初一了。也就是說最早初二才能召見了?”楊一清問道。
“應寧兄剛進京師,有些不知。皇上在半月朝會上已經宣佈十月常朝暫停一次,就是等着你們來之後進行的軍務內閣會議。”楊廷和搖搖頭說道。
“看來皇上和先皇一樣很看重軍務呀!”楊一清感嘆了一句。
“那倒也是,不過現在的皇上比先帝更加知道修養生息,與民為善!我還是清楚的。”
“看來介夫很是自得了。”楊一清笑答。
“哈哈,好了,楊兄慢走!”東華門前,楊廷和拱手說道。
“不送!”楊一清回禮之後,就徑直騎上戰馬,帶上侍衛離去了。
第二天
武英殿裏,內閣和楊一清、王守仁、張勵、夏言坐在大堂里,互相認識過後就凈等着我的到來。隨着一聲‘皇上駕到!’,他們馬上起身見禮。
“都起來吧!”
“謝皇上!”
十個人齊呼果然聲音大了許多,我斂了斂衣袖在正中的椅子上坐下,然後示意他們可以坐下來,喘了口氣。話說今天我晨練的時候還是穿的夏衣,結果被涼風吹得有些着涼。於是現在竟然有點兒疲倦。
“好了,這次把新建伯和忠勇伯這兩位大明南北統帥召集在一起也不容易,而今天召集內閣會議的議題大家也清楚,好了!忠勇伯楊一清!”
“臣在!”
“你現在就跟內閣和朕說說陝西三邊的情形吧!”筆直的坐在寶座上,我開宗明義的說道。
“臣尊旨!皇上,列為臣公,臣楊一清自弘治十五年因太子太保劉公大夏舉薦,出入陝西督導馬政,后總制三邊。據條整理,延綏安邊營石澇池至橫城三百里,宜設墩台九百座,暖譙九百間,守軍四千五百人;石澇池至定邊營百六十三里,平衍宜牆者百三十一里,險崖峻阜可鏟削者三十二里,宜為墩台,連接寧夏東路;花馬池無險,敵至仰客兵,宜置衛;興武營守御所兵不足,宜召募;自環慶以西至寧州,宜增兵備一人;橫城以北,黃河南岸有墩三十六,宜修復。帝可其議。大帑金數十萬,使一清築牆。而劉瑾憾一清不附己,一清遂引疾歸。其成者,在要害間僅四十里”
“現今三邊共有軍士七萬八千五百人,騾馬兩萬四千九百匹,戰馬一萬六千三百匹,牛羊三萬兩千頭。
臣久在京師,五月啟程赴總督三邊任上,七月接到聖旨后又連忙查驗屯田、糧儲、火器等情況,先匯總如下,現陝西軍屯地三萬六千頃,其中二萬五千頃使用了聯合收割機和播種機,效率大增,可基本供給都司開支,但因時間尚短且軍屯萎靡長久,沒有存糧。火器為朝廷歷代所重,陝西都司現有火炮十門、神銃三千一百桿,景泰元年平安火傘千四百具,其上用鐵槍頭,環以響鈴,置火藥筒三,之可潰敵馬。應州民師翱制銃,有機,頃刻三,及三百步外。”天順八年延綏參將房能言九龍筒二千五百具,其一線然則九箭齊。
皇上,現在的陝西三邊以臣看來近可使邊防穩如泰山!”最後,楊一清慨然的說道。
我點點頭,三年的時間能夠讓陝西都司自給自足已經非常不錯了,這樣整個陝西省就不會因為駐軍而造成什麼困擾,示意楊一清坐下后就轉頭看向王守仁,看他那裏的情況是怎樣的了。
“皇上,諸位閣老、同僚,我歷來就於南方供職,自五月任職南京兵部尚書後就開始清理海防邊事,南方數省的軍力眾所周知,內守有餘而出海不足,比起楊大人所言天差地別亦不過分!”王守仁向四周施禮,開始說道。
“沿海之地,自樂會接安南界,五千里抵閩,又二千里抵浙,又二千里抵南直隸,又千八百里抵山東,又千二百里逾寶坻、盧龍抵遼東,又千三百餘里抵鴨綠江。島寇倭夷,在在出沒,故海防亦重。
我朝於永樂十七年,倭寇遼東,總兵官劉江殲之於望海堝。自是倭大懼,百餘年間,海上無大侵犯。朝廷閱數歲一令大臣巡警而已。聞聽廣東會城之事,臣以為彈丸之敵,屈指可破,我朝必可聚而殲之。蓋因臣以為戰船可出海禦敵,但細察之下大吃一驚,先可出海之船不足十艘,且這些船業也腐朽,不堪其用。所以微臣可用四字概言,‘有海無防’!”
‘有海無防’四個字我當然不陌生,但沒有想到在大明朝的中葉竟會是這樣的一個情形。當太祖皇帝擁有當時最強大的水師,而下令禁海的時候恐怕是沒有想到今天吧?!
轉頭看向楊廷和等內閣,他們鐵青着臉,一聲不吭,不知道是因為王守仁說的情形讓他們始料未及,還是他說的四個字讓他們覺得這是對他們的羞辱?
“好了!兵部尚書費宏!”
“臣在!”費宏起身說道。
“現在南北兩方的人都已經說完了他們那邊的情況,你掌管着我大明朝廷的兵部,說說現在全國的情形吧?!”
“臣尊旨,皇上!諸位大臣、閣僚,我大明自開國以來即行募兵制,民間自備軍械,團結邊防,但天下承平以來,募兵日益艱難。
弘治十四年,在西北諸邊募兵,不足五千之數,所以遣使齎銀二十萬及太僕寺馬價銀四萬往募。指揮千百戶以募兵多寡為差,得遷級,失官者得復職,即令統所募兵。這在當時是權宜之計!
當時的兵部議覆侍郎李孟暘請實軍伍疏,謂:“天下衛所官軍原額二百七十餘萬,歲久逃故,嘗選民壯三十餘萬,又核衛所舍人、余丁八十八萬,西北諸邊召募士兵無慮數萬。請如孟暘奏,察有司不操練民壯、私役雜差者,如役占軍人罪。”報可。但到了正德中,流賊擾山東,指揮、千戶、百戶招募的多為無賴子弟,而且擾民日繁,此法就被禁了。
當時在座一定多有耳聞,現今在冊的軍士衛兵加起來一共是一百四十五萬八千人,剛才新建伯言道我朝海疆萬餘里,北疆邊防又萬餘里,所幸現今天下安泰,又有陛下所制的機械。站力未衰而財用足,足以保我邊疆穩固。”
“皇上,臣不想現在的軍士輕頹,但只要稍加整頓就可重複我軍英姿,現今天下初定,萬不可因其而靡費呀!”楊廷和、毛紀站起來說道。
“放心,朕還沒有急功近利到這種程度。”我淡淡的看了他們一眼,說道。
“好了,現在各位都已經清楚知道了我朝軍旅現狀。不管怎麼說,總算自保有餘,朕的心裏就踏實多了。楊一清!”
“臣在!”楊一清很快就站起來,躬身應道。
“你很好,不服朕望。現在就仍在陝西,總制三邊防務!那裏的屯田也交給你!希望你能把他們練成一個戰時能戰,平時能耕的精銳之師!”我微笑的看着他說道。
“臣一定遵從皇上旨意,將他們訓練成為一支戰時能戰,平時能耕的精銳雄獅!”楊一清慨然道。
“好!王守仁!”
“臣在!”
“你就不要回南京了,就改任兩廣總督,總督廣東、廣西軍務!兼任巡海使!朕給你五年時間,每年給你四十萬兩白銀,去給朕重建海軍。記住,是海軍!朕要的是能揚波出海的海軍!”
“臣尊旨!”
“嗯,朕也不指望你五年之內可以打敗佛郎機人,海軍現在等於重頭再來,單單能防備海疆就行!”
“是!”王守仁凝重的說道。
“起來吧!”我滿意的看着他的神色,說道。然後看了看周圍這些位高權重的人,低頭思索的表情,站起來在中間的過道走了起來。
“今天的會議,說是軍務會議,而且一上來就把幾年的軍務定下來。不光是為了我大明朝的南北倆頭可能的邊患,也是為了近幾年的內務作鋪墊。”
“內閣今年辦理了三件災情,都是小災。一個是十六年七月,遼陽湯跕堡大水決城。一個是十六年,兩京、山東、河南、山西、陝西自正月不雨至於六月。後來京師久雨傷稼。第三件就是去年江西的水災。
這些事情在往年都好理解,這麼大的國家哪兒沒點兒事?但明年就是朕的改元之年,想到歷史上鮮有平安度過改元之年皇帝,朕就於心不安,明年可能不是個好年景。”
“皇上!”大殿裏的人聽到我這句話全爬伏在地。
“好了,都起來!”我看着他們背上繡的精緻細膩的鳥獸圖案,說道。
“朕即登極,就要履行皇帝的職責,這種事是朕必須考慮的。如果明年有大災大難,朝廷必須要有充足的準備和賑災措施!所有邊疆必須穩如泰山!”想到三年自然災害還要進行的自衛反擊戰,我堅定的說道。
“皇上,如果明年果真出現您說的大災,那就必須的檢查各地糧倉銀庫了。”蔣冕說道。
“此是叫你和毛紀主持,不必再行請旨了。”我一聽他所言,眼睛一亮,馬上順着他的話說道。
“臣領旨!”蔣冕、毛紀躬身說道。
“張勵、夏言。”
“微臣在!”
“你們辦清理皇莊的事不錯。朕問你們,現在懂得測繪和使用工具的人有多少?”我望見坐在門邊的他們問道。
“陛下,本朝本就有專門作圖的工匠人員,通過四個月的時間,現在懂得測繪之術的人員為四十五個,士工八十六人。”張勵說道。
“嗯,你去調三十個繪圖者和六十個士工分別給忠勇伯和新建伯。楊一清、王守仁,這些人是專門的測繪作圖人員,你們到了地方以後,就讓他們立即繪製當地地形圖和城鎮地圖。明白嗎?”
“臣尊旨!(臣等明白!)”
“還有,楊愛卿、費卿,你們現在就抓緊來年的屯田衛所整頓,要在明年的春種前把陝西、山西、北直隸、山東、河南四省一京的駐防衛所整頓清楚。”
“皇上,春種前恐怕事情急促,不易完成。”楊廷和說道。
“不要說事起倉促,楊卿自五月就對朕說過京師和宣府三衛屯田已近完成,陝西又有忠勇伯主持,所以無論如何,北直隸、山東、河南、山西都要完成屯田準備!”
“……臣領旨。”
“那好,初十那天早朝,諸卿還有什麼事嗎?如果沒有可以先行回去準備了。”
“臣等告退!”
眾臣出了武英殿,剛走到月台上,就見一個小太監拿着兩個雕有山林憩息圖的松木盒交給楊一清和王守仁。等他們打開一看,卻是三本書,一本《辨證考》、一本《論天理》、一本《訓練手冊》。然後眾人心照不宣的笑了笑,各自走出甬道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