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經過一夜，考慮好了嗎？」

餐桌上，傅旭威不厭其煩的再次提起這個話題。

狄雅司只是瞥了他一眼沒有回答，手中也沒停下在餐包上塗奶油的動作。

「不說話我就當你是不好意思回答，答應了。」

「喂！」狄雅司這才終於肯正視他。

這陣子每天都要被他問上一次，都快一個月了，若說狄雅司完全沒有考慮過這問題是騙人的：撇除一些私人問題，在各方面來說，傅旭威其實是個相當不錯的對象。

回想起尹子佟說過的那句話──這就要問你對他是什麼感覺了，如果喜歡或者是不排斥，又有何不可？

如傅旭威所提，試試確實是沒有什麼不可以，只是，過往的背叛總會在他情感開始動搖的那一刻浮上心頭。

「雅司，你在猶豫什麼？」傅旭威離座來到他身後輕擁住，將下巴。

「不滿可多了，你確定要我一一細說？」狄雅司口是心非地道，側過頭斜晲他，卻被吻個正着，氣得他想把手中的餐包往那張嘴裏塞！

「這是給你不誠實的警告。」傅旭威笑着，又多吻了他幾下。

「你為什麼這麼堅持非我不可？我不信你身邊沒半個人。」

狄雅司狐疑地問道，同時也是問出心中最想知道的困惑，更是關繫着自己最後決定的關鍵。

傅旭威又在他唇邊一吻，臉部線條難得的柔和。「你說呢？」

「不要告訴我假戲真做，愛上我了？」

「那倒還沒有，不過喜歡你是真的。」雖然傅旭威也不曉得自己對他的喜歡可以到什麼程度，但他想試試。

誠實是好事，但有時誠實過了頭反倒傷人。

傅旭威的直言讓狄雅司心中一沉，隨即他又揚起笑容以掩去心底的情緒。

「哈！喜歡我的人可多着，我的客人已經不知預約到幾個月之後去了。」

說到這兒，傅旭威臉色明顯沉下，指着他頸邊的吻痕問：「最近的？」

「昨天。」狄雅司也誠實以對，知道可能會造成傅旭威的誤會，但他不想多作解釋。

不需要！他覺得他們之間還不到能夠相互約束對方的程度。

但有人顯然不這麼認為，可是又礙於狄雅司沒有正面答應過他什麼，有些話沒骨立場多說。

傅旭威低嘆一聲，圈在他胸前的雙臂收攏了些。

「雅司，你究竟要我如何？我這輩子沒追過人，我也不會說些花言巧語來哄你，你直接告訴我你到底想怎麼樣吧？」

如果這是一筆生意，在傅旭威一貫的強硬作風下，如果三天沒有達成共識就不用談了；但現在這是狄雅司，他願意跟他耗上三個星期，甚至是三個月。

因為，他感覺得到他並非是完全無動於衷。

「我沒有想要怎麼樣，只是想讓你知道，如果你是想玩玩，那很抱歉，請你找別人；如果你是真心，請讓我感受得到你的誠意。」

知道他放未竟，傅旭威以眼神示意他繼續說。

「如果你確定要我當你的情人，沒有我的同意不準碰我，當然，除非你願意讓我抱那就例外，我隨時展開雙臂歡迎你。」

狄雅司朝已經挑起眉、目光炯炯銳利的傅旭威一笑。

「還有，如果我想離開，你隨時都要讓我走。如果這兩點你保證可以做到，我就答應。」

鋒銳的黑眸在聽見後面那個要求時，已經完全冷凜起來。

「第一個我沒意見，但你第二個是什麼意思？你說走就走，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喊停就喊？」

傅旭威這次是真的被挑起了怒氣，手一抬，用力拍在餐桌上。

「你要我拿出真心，我卻看不到你的誠意。公平點，雅司。」

「公平？」狄雅司忽地扯唇大笑，「感情的事本來就毫無公平可言，如果你要這樣比較，我只能告訴你，我們之間絕對不可能。」

「這就是你的答案？」傅旭威冷聲問道，黑眸緊鎖着面前的人，卻久等不到他的回應。

最後，就在他轉身離去、手已經旋在大門上時，背後忽然傳來狄雅司略顯憂傷的聲音，像是在自言自語般的喃喃低訴。

「你知道嗎？在幾年前，有個人付出一顆真心，也想與對方一起努力，交往三年多，可最後他得到的是什麼？對方背叛的回報。你說這公平嗎？」

望向窗外的狄雅司逕自搖了搖頭。

「不，一點也不公平。感情本來就不是公平的，你不能要求對方有對等的付出。昨夜的深情誓言說變就變，快得讓你無法反應、措手不及。」

陷入過往的難堪回憶，狄雅司的手不禁微微顫抖着。

即使已經事隔多年，但當時的傷害已深深烙印在他心上，像是重現當時所見的那一幕，這一輩子永遠都忘不了的背叛。

傅旭威走回來將狄雅司抱進懷裏，他知道他剛才所說的就是他自己。

「對不起。」

「都過去了，我沒事。」

輕搖搖頭，狄雅司難得的靠着傅旭威沒有推拒。直到幾分鐘過去，狄雅司忍不住推推他的肩提醒。

「你還不去換衣服出門上班？快遲到了吧？」

「沒關係，你現在這樣我走不開。」事實上傅旭威早上有個會議，可是現在他無法放下狄雅司一人。

「我都說我沒事了。這麼多年早就放下了，只是想起當時那一幕，還是會有些難受。」

見他這模樣，何止是有些而已。傅旭威皺眉，也不點破，只是抱着他的手臂更加攏緊，兩人之間幾乎沒有空隙密密貼合著。

傅旭威把臉湊近狄雅司，安撫的細吻在他唇邊、臉龐一個又一個的落下，用着能讓他放鬆的溫和低音喃語「我不會那樣對你，我保證。讓我們試試好嗎？」

他這才真正完全明白，原來狄雅司先前對情感的保守態度是因為曾受過傷害。這點讓傅旭威更加深想要他的念頭。

傅旭威也明白，狄雅司先前提出的條件只是他所留的一條退路，當他感覺到自己如果動搖時，他會比自己還先抽身退出。

「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雅司。」傅旭威抬起他的臉與自己平視，幽眸凝望着他好半晌，然後在狄雅司露出不自在表情時，他的頭忽地一點。「好，你剛才說的我都答應你。」

「呃？」還有點恍神的狄雅司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

傅旭威淡笑着低頭覆上那半啟的唇瓣，激情作響的熱吻持續許久，直到兩人都喘不過氣來才退開彼此。

「我說好，你是不是也該說句什麼？雅司。」

明知傅旭威想聽什麼，狄雅司卻故意只是嗯了一聲。

「嗯什麼嗯？說好！」

「哈哈！」狄雅司忍不住被這有點熟悉的對白惹笑，還伸手在快要發難的人肩膀上拍了拍安撫。「你知道我當時的心情了吧，哈哈……」

「還笑。」傅旭威知道他是想起了兩人第一次相遇時他拿水給自己的事，不過，他現在會笑就好了。「答案，說！」

「你這人有時候還真嚴肅，一板一眼的。」

「在商場上只有YesorNo，沒有這種模稜兩可的答案。」

儘管已經猜到狄雅司的回應會是什麼，但那雙堅持的黑眸緊盯着面前的人，要他給一句明確的話。

「好。」

聞言，傅旭威笑了。

見狀，狄雅司也笑了，心裏頭似乎還有種熱熱的情感擴散開來。

當傅旭威換上西裝下樓，就見狄雅司閉目躺在沙發上睡，他悄聲走近，忽然壓了上去。

「你幹什麼啊！」原本快入睡的狄雅司被嚇了一大跳，睜眼瞪向上方故意突襲的人。「快起來。」

傅旭威像是沒聽到般，摟上他的腰的手臂還更加攏緊。

狄雅司無奈之下只能盡量推開他密密貼住自己的胸膛。

「要睡進房睡，雅司。」他知道昨晚狄雅整夜未睡。

一來那不是他的睡覺時間，二來是不習慣與人同床，這些年狄雅司單獨慣了。

無論昨夜傅旭威怎麼威脅利誘加保證不會碰他，他就是不肯上床，最後也只好隨他了。

狄雅司整夜百般無聊地在偌大的客廳里晃來盪去，本來想離開，但試了幾次發現傅旭威家大門怎樣就是打不開，他只好又回到沙發上躺着，睜眼到天亮。

「不用，我睡這兒就好！」

要狄雅司躺上那張讓他想到就有氣的床，他心裏是有點排拒的，語氣也不自覺加重許多。

「沙發躺一下可以，你要用來睡覺，只會全身酸痛。」傅旭威放柔了聲音，唇角淡淡揚起。「進房吧，我會到晚上才回來，你安心地睡。」

他也知道沙發不好睡，可有什麼辦法！狄雅司瞥他一眼后視線落在牆上時鐘，再一次催促他。

「不用管我，你趕快出去就對了，老王在外面等你很久了。」

狄雅司使力要把身上的人推開來，但他就像水蛭一樣緊緊吸住不入，膝蓋還頂開了他的雙腿，卡了一腳進來，而他那腫脹的慾望已經將西褲給高高頂起。

「傅旭威，我警告你不要再亂來。」

「自然反應。」低頭覆住欲再出口的話，輾轉纏吻起來。

自從品嘗過之後，傅旭威對他這副與自己極度契合的身體的渴望從來沒有停止過；尤其在不久前他終於答應了自己，那股慾望更是霎時引爆，能忍到現在已屬不容易了。

傅旭威的手掌滑上被分開在自己身體兩側的大腿，長指一扯，把狄雅司睡袍上的衣帶給扯開，隨後手掌立即沿着大腿內側一路揉捏上去，來到他也已經被點燃的堅挺，整個包覆住……

兩人同時解放過後，相互靠着對方喘息，平復激情。

傅旭威的手覆上狄雅司背後輕輕摩挲，一邊啄吻他的唇瓣。

「把時間調過來，嗯？」他可不希望兩人作息完全相反，那樣能相處的時間就少得可憐。

「我盡量。」狄雅司閉上眼休息，剛發泄完加上睡覺時間到了，渾身懶洋洋的不想動。

「答應我兩件事，暫時不要去魅夜了，留在這裏。」

狄雅司睜眼看他，發現黑眸微微眯起帶着不悅，視線落在自己頸邊。

「我不會要你馬上離開那裏，但至少這個月不要去。之後你自己決定要回去或是辭職，我想到時候你對我們之間的關係也會有更深的想法和決定。」

「知道了。」

傅旭威淺淡一笑，身心皆滿足地終於肯起身。

待他打理好自己后也要幫狄雅拭凈身體，卻被按住手制止。

「我自己來就好，你趕快出門啦。」

「那我走了，累了你就進房去睡，有事隨時打電話給我。」

臨走前，傅旭威又深深吻了他一記。

「從今天起請半年假。」

（什麼？）

這突然的告假，一次還請半年，讓電話那頭的尹子佟措手不及幾乎跳腳。

（你要我怎麼跟你那些客人交代？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預約客人已經排到幾月去了？）

「我也沒辦法，你自己看着辦吧。」狄雅司忽然發覺，其實傅旭威這句話還滿好用的，呵呵。

結束通話后，狄雅司拉好睡袍，懶懶地撐起身。

當他才剛坐起身時，突然見到管家目不敢斜視地低頭走來，手上端着一個玻璃盆子，裏頭裝有熱水和毛巾，放在他面前桌上。

「狄先生請用，有事再叫我。」

直到管家的背影已消失，狄雅司還是直盯着那個方向看。

他是不介意被知道剛剛的事或是自己與傅旭威的關係，不過他家的這些人反應也出奇的冷靜，甚至還對他們的大老闆跟自己在一起很高興？

把自己身上擦乾淨后，狄雅司不相信傅旭威這麼大的家裏會沒有半張多的床。

他從一樓開始一間間往上找起，結果有點出乎意料的發現他家雖大，房間並不多。

除了一樓老王和管家、王嫂等人的房間外，二樓樓梯上去的左側是一間大工作室，應該是由幾間房間打通改建而成的；再過去有一間書房，四面牆上擺滿不少各類的專業書籍，再更往裏頭走就是主卧房了。

打開緊鄰主卧房旁邊的最後一扇門，房間裏頭空無一物，什麼都沒有。

「還真的沒有床啊！」狄雅司有點被眼前的事實打擊到。

通常不是應該要有客房什麼的嗎？

但想想也不是太奇怪。

「那個人應該不會希望有其他人住下。」

可是這麼說來又不太對。

「那我呢？為什麼非得堅持要我留下？」

「因為先生喜歡您，當然希望您跟他住一起。」不知什麼時候冒出來的管家，滿臉親切笑容的說。

被嚇到的狄雅司倒抽一口氣，差點低罵出聲。

「對不起，嚇到狄先生了。」

其實管家跟在狄雅司身後滿久了，只是他太過專註所以沒注意到。

「先生剛才有交代，說是這間房可以給狄先生隨意使用，狄先生您可以把所需要的傢具及用品告訴我，我會為您準備好。」

「床。」他現在只想要這個，他快要睡著了。

「這時間家具行還沒有營業，如果狄先生想睡覺，還是請您先到先生的房裏睡，晚點我會再請示先生床是否在可買明細之中。」

混帳！什麼叫「是否在可買明細之中」？傅旭威究竟是怎麼收買他的人？一個個忠心無比！

不想對不相關的人出氣，最後狄雅司只是擺擺手要管家自行處理，轉身就往傅旭威卧房走去。

睡就睡，怕他啊！

「我要去睡了。」

「中午需要叫您起床用餐嗎？狄先生。」管家跟在他身後。

「不用了，謝謝，我會睡到傍晚。」狄雅司停下腳步，回頭朝身後的人說：「不要對我用敬語，叫我雅司就好。」

「是的，那我去忙了。祝雅司先生有個美夢。」

狄雅司撫上開始犯疼的頭，無言轉頭離去。

他相信，他們傅家全部都是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