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同居生活還沒開始，焦太極就先被孟乾坤的住處嚇到，原因無他，他居然在黃金地段的高級大樓，擁有一棟佔地半層樓面的房子，這使得焦太極的嘴巴張得老大，半天合不了嘴。

“你的職業很賺錢嗎？”就她所知，警察薪水沒那麼高，就算是高階警官，也買不起這樣的房子，她也買不起。

“薪水和年終獎金加起來，不到你的一半。”她才是真正的富婆，光分紅就很嚇人，更別提每個月七、八萬的薪水。

“那你怎麼住得起這麼好的房子？”就像他說的，她的收入比他好都只能委身在三十坪的小公寓，他住的地方卻足足有她家三倍大，是棟不折不拙的豪宅！

“運氣好嘍！”孟乾坤聳聳肩，不肯透露他的經濟來源，焦太極只希望他不是從事非法活動，其它的事也管不着。

畢竟是在外商公司王作，尊重他人私隱，是她學到的第一件事，許多事不宜過問。

就這樣，他們開始演出“新同居時代”，真正住在一起以後，他們兩人同時發現，同居生活其實挺適合他們的，總能截長補短。

比如說；她只喜歡做菜，不喜歡善後工作，但他就很喜歡整理東、整理西，所以房子一直都維持得很乾凈。

又比如；她對種植花草沒有耐心，但他每天早晨起床笫一件事就是去替盆栽澆澆水，或是翻翻土，讓春意遍佈陽台，等待花開了，再邀她一起到陽台賞花，詩情畫意的很。

他們藉由同居發掘對方的優點，更加確定他們不止是身體合得來，各方面也挺、搭的，兩人甚至還一起去逛大賣場。

焦太極只開得起日系國產小車，孟乾坤開的卻是貨真價實的歐洲進口高級休旅車，這讓他的經濟狀況顯得更加撲朔迷離，光是要養那輛車子就得花不少錢，這還不算日常生活的開銷哩！

這天，孟乾坤開着他那輛黑色高級進口休旅車，載焦太極到大賣場補充生活日品，因為是假日，兩人差點找不到停車位。

假日出門就是這麼麻煩，到處都是人，大賣場尤其人多，幾乎快擠爆了。

他們推了一輛購物車，準備待會兒大開殺戒，把欠缺的日用品統統搬回家，反正孟乾坤的住處空間大，想買幾車都有地方放，就怕沒有錢。

兩個人一邊推車，一邊聊天走進大賣場。才到達入口處，就聽見有人大喊；“名牌內褲限時大搶購，一件五十，要買要快，一件五十！”熟悉的說詞好像在哪裏聽過，使焦太極又開始想念起擺攤的生活，她好久沒去擺地攤了。

“你怎麼不跟過去看看？”孟乾坤消遣焦太極，都不知道她有多懷念擺攤的生活，她一定要找機會去擺地攤。

“我才沒有那麼無聊呢！”跟人玩什麼限時大搶購。

“但是是名牌耶！”他看着大大的廣告廣告牌。“好像是你習慣穿的牌子，你真的不去跟人家搶嗎？”只有十分鐘的特賣時間，十分鐘一到，立刻恢復原價，頂多打九折。

“你不懂，夜市的地攤貨也經常強調名牌，但有哪一個名牌是真的？隨便喊喊而已。”看是要Burberry或是Channl統統都有，LV尤其被仿得厲害。

“聽你這麼說，倒是很有道理了。”就說現在他身上穿的T恤，也是她硬塞給他穿的仿冒品，雖然沒有真的打上廠商的LOGO，但顏色、樣式都很像某某名牌，害他穿得有些心虛。

“聽我的准沒錯。”話雖如此，她仍是拉長脖子一探究竟，試圖用她那雙專業的利眼，分辨出名牌的真假。

“只剩下最後三分鐘，要買要快！名牌內褲限時大搶購，一件五十，一件五十！”銷售人員最後一次廣播，婆婆媽媽們搶成一團，每個人都來買內褲。

“啊！真的是那個牌子，差點看走眼，我也要去買！”X光眼掃描的結果，判定是真名牌沒有錯。焦太極隨手將購物車鑰匙丟給孟乾坤，便勇往直前擠進人群，和所有婦女朋友一起搶購名牌。

一件原價五百元的蕾絲內褲，只賣五十元，確實挺吸引人的。

孟乾坤雙手抱胸站在人群的最外圍，仔細觀察奮勇搶購的婆婆媽媽、小姐阿姨，突然覺得她們若組成一支軍隊一定所向無敵，瞧她們眼底那股狠勁兒！

孟乾坤雖然是S.O.F——美國特種部隊出身，但這些婆婆媽媽對搶購特價品的戰鬥力，卻是連S.O.F都比不上，他也甘拜下風。

他搖搖頭，接着再打量他的親密愛人，她的表情也一樣猙獰，下手毫不手軟，轉眼就已經搶到十幾條內褲，戰力比周圍的婆婆媽媽還要強，真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

看來她的工作壓力真的很大。

孟乾坤吹口哨。

不然就是他實在撕掉她太多內褲，害她不得不拚命補充，不過這也不能怪他，誰叫他們每次做愛都像在戰鬥，他也不想那麼猴急，但就是忍不住。

想到自己竟然愛上這樣的女人，孟乾坤就想笑——等等，愛？

他的笑意在得知這個字眼的真正意義后凍結。

他愛上她了？

孟乾坤覺得很不可思議，直盯着焦太極不放。

他竟然愛上這麼兇悍的女人，老天爺是有意懲罰他嗎？

不過話說回來，過於柔弱的女人本來就不適合他，他可不想成天應付一個只會哭哭啼啼的女人，這比殺了他還痛苦。

“走吧，我搶到了二十件！”從一堆女性搶購大軍殺出重圍的焦太極，高高興興地拿起她剛買的內褲，在他眼前晃來晃去炫耀。

“怎麼啦？”幹嘛這個表情？

“沒什麼。”他摸摸她的頭，算是敗給上天的安排，她一臉莫名其妙。

“買了二十件，總共省下……我算算看。”焦太極飛快計算。“總共省下八千塊。”這還是打折后的價錢。

“這麼說，今天你賺到了。”二十件，數量聽起來挺可觀的，但他一個月就能處理完畢，應該再買多一些。

“可不是。”她喜孜孜地回道，突然想到。“你可不準再撕我的內褲，不然我叫你賠。”

“只要別叫我去跟那些婆婆媽媽搶內褲，要我做什麼都行。”他揚揚下巴，要她看那些歐巴桑軍團有多厲害，都已經收攤了還不死心，硬是要店員結帳。

“你自己說的哦，到時可別又黃牛。”光是買新內褲她就已經快破產，他超級沒有耐心。

孟乾坤聳聳肩表示他盡量啦！情慾當頭誰還管得了內褲，腦血管都讓精液給塞爆了，根本不知道耐心是何物。

搶購完了焦太極要的內褲，他們總算能開始採購生活日用品，這才是他們來逛大賣場的主要目的。

焦太極拿出事先擬好的清單，開始對照清單一件一件放進購物車。

“衛生紙、面紙、洗碗精、洗衣粉、柔軟劑、紙杯、針車油”他們主要採購清潔用的消耗品，但也有打算買一些生鮮食品。回去烹煮一頓大餐，好好犒賞自己，最近他們都超忙的，忙到幾乎沒有時間做愛。

這當然是騙人的，他們再忙都會找出時間做愛，一天沒上床孟乾坤就像要死掉，真是色得可以。

“可以了吧？已經買了一大堆，車子快滿出來了。”孟乾坤平時雖然喜歡打掃、種花，但他就和全天下的男人一樣，對買東西沒什麼耐心，只想趕快買完趕快回家，做愛都比購物有趣。

“好啦，等買完了菜我們就回去。”一點不體貼的男人，也不想想她是為誰辛苦，要不是他吵着要吃飯，她才懶得下廚呢！

將清單上最後一項物品放進購物車中，接下來他們就要轉往生鮮部門採購食材。

只不過清潔用品部離生鮮部有一大段距離，完全是頭跟尾的差別。中間還要穿越內衣部、女裝部、男裝部、鞋區和煙酒專賣部，路程幾乎和尼羅河一樣長。

只是既然是在逛大賣場，當然是輕鬆以對，反正又不趕時間。

焦太極和孟乾坤推着購物車，悠哉地閑逛，在行經專門販賣鞋類的部門時，看見一雙紅色布鞋，正是焦太極最喜歡的樣式，她毫不考慮就要伸手去拿。

“砰！”

就在她伸出手的同時，一聲巨大的聲響也在這個時間響起，從聲響的源頭射出一顆高速子彈，直往他們的方向飛去。

現場隨即傳出尖叫，有人開槍！

子彈和焦太極擦身而過，只要再一吋就被打中手臂，危險極了。

“小心！”孟乾坤眼捷手快地將她撲倒，支起身看誰開槍，只看見兩個穿白色上衣的男子持槍朝他們定來，情況非常不妙。

“這是怎麼回事？”焦太極不明就裏地問滿嘴詛咒的孟乾坤，他一臉疑惑。

“我哪知道？”有夠衰的。“不過現在唯一的方法就是跑，別無他法。”誰叫他沒帶槍。

“現在就要跑？”她愣住。

“不然要留下來當槍靶？”廢話。

也對，大家全跑光了，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準備好了嗎？”他起身拍掉身上的灰塵，同時將焦太極拉起來問她。

“準備好了。”她點頭，沒想到會在大賣場遭遇人生第一次槍戰，真是奇特的人生。

“一、二、三快跑！”孟乾坤一聲令下，焦太極開始跑，勉力跟上孟乾坤的腳步。

問題是——

“你怎麼還推着購物車？”媽媽咪呀！他們是在逃命，她還以為是在參加限時購物比賽嗎？居然還推着車子！

“裏面有我好不容易才搶到的內褲，我不能放棄！”這就是她不能放棄購物車的原因，為了那二十條蕾絲內褲。

“你不會先把內褲拿出來——”

“咻！”

子彈飛過他們的頭上，歹徒跟在他們後面大喊；“不要跑！”台詞非常老套。

“購物車裏面東西太多了，我拿不到！”她也不想推着車子逃命，但比起生命，那二十條內褲更重要，可以讓他撕一個月。

“媽的！”搞不懂女人在想什麼。“那就想辦法拿到那二十條內褲。”

“沒問題，看我的。”焦太極非但是最好的王管，也是個堪用的幫手。就看飄她一面推着購物車，沿途丟掉衛生紙、面紙、洗碗精、洗衣粉、柔軟精和兩串紙杯。

“可惡！”

“砰！”

她每丟掉一樣東西，就對後面的歹徒形成一次阻礙，換來一聲難聽的詛咒。

水準真差。

“這些家火到底是什麼人？”針車油呢……啊，有了。

“給我。”孟乾坤接過罐裝針車油，打算給後面那兩個人好看。

“我也不知道他們是哪一號人物。”沒印象。“可能還要回去調電腦檔案資料才知道。”

“嚇，電腦檔案……”焦太極睜大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他的仇家居然多到需要建檔。

“名單還挺長的。”真煩。“難怪我下喜歡出門，簡直是自找麻煩。”

她才是自找麻煩呢！居然沒打聽清楚就跟他交往，還進一步同居。她要是能活到下一秒鐘就是奇迹，無論如何先躲過這個劫數再說。

孟乾坤顯然也有相同想法，在手無寸鐵的情況下，自創出一套“針車油求生法”，將手上那一瓶油膩膩的針車油，全數倒在光滑的地板上，打算給歹徒來個意外驚喜。

“不要跑——”隆咚！

他們的計劃進行得很順利，一直追着他們跑的歹徒果然接連跌個狗吃屎，離他們越來越遠。

他們相互擊掌恭賀勝利，這就是惹到雌雄雙霸的下場……

“咻！”

突然從他們頭頂上飛過的子彈，警告他們別高興得太早，他們或許是雌雄雙霸，但手上沒有任何武器，他們卻有兩把槍。

這下子孟乾坤和焦太極兩個人再也不敢囂張，快速推着購物車，直往收銀台跑。

偌大的收銀台，只剩下一位女性收銀員還盡忠職守地站在刷卡機前，等待前來結賬的客戶。

“歡迎光臨……”

“我已經付過錢了！”焦太極拿起她拼了命保護的蕾絲內褲，高舉在收銀員眼前晃動，要她認清透明塑膠袋上面浮貼着的購物發票。

“好的，謝謝光臨……”收銀員一陣茫然，這兩位客人真性急，結賬還用跑的

“你們給我站住！”然後下兩位客人也用跑的通過收銀台，渾身還沾滿油……

“歡迎再度光臨……”今天的客人真怪，都用跑的……

遲鈍異常的收銀員搞不清楚狀況，不曉得所有人都跑光了，就她一個人堅守崗位。

另一方面，孟乾坤和焦太極則沒有那麼輕鬆。針車油固然有效，但也只能阻礙、歹徒一點點時間，他們已經追上來了。

“快進去！”他們跑向停車場，還沒跑到車子旁邊，孟乾坤就先用遙控器將車、門打開，兩人連忙坐進去發動引擎，當著歹徒的面揚長而去。

“不要跑！”歹徒連開兩槍，都沒有打中他們，氣得頻頻詛咒。

“我去開車！”另一個歹徒這才想到開車追，但已經來不及了，只得又咒罵。

內容非常難聽。

逃過一劫回家抵着門板喘息的兩個人，情況也沒好多少，一樣髒話連連。

孟乾坤向來不是什麼有修養的男人，罵髒話的功力一級棒，焦太極都快聽下下去。

“停，別再罵了。”她怎麼會和這樣的男人交往？造孽。

“對不起。”他忘了有女士在現場，逕自罵得痛快。

“他們是什麼人，知不知道你的住處？”焦太極心有餘悸，就怕對方找上門。

“應該不知道吧？”他猜。“我們的保密機製做得很好，他們不可能知道我的住處。”

“你們的保密機制如果真的做得那麼好，今天我們的行蹤就不會被發現，還被追殺。”她才不信。

“也有可能是你自己的問題。”孟乾坤不服氣地提醒她。“別忘了，你的辦公室和住家最近都遭竊，說不定他們的目標是你。”

他們是帶賽雙人組，連遭人追殺都可以演出雙響炮，分不清究竟是誰的仇家。

“我惹到誰不知道，但是你可以查。”她開始考慮開闢一個“無名仇家”的資料夾，將那位破壞她美好人生的神秘仇家存檔。

“正有此意。”他可不想莫名其妙遭追殺，總要揪出兇手。

兩人到孟乾坤的書房，打開電腦，叫出一個叫“仇家”的檔案。

螢幕立刻秀出一長串人名，其中有些還是外國人名。

“一定是你的仇家！”二三下；老天！居然高達二十三個，光躲這些仇家就可以五十年不出門，如果其中還有人可以撐到變成人瑞的話，還得另行計算。

“很有可能。”原本他以為錯不在他，但看見這一長串名單以後，自己也沒把握，最好再仔細搜尋一下。

他一頁一頁仔細搜尋，別看他平時弔兒郎當，資料倒做得很仔細，每一個犯人的照片、特徵、基本資料，甚至是背景都記錄詳實，有的犯人調一次資料就是好幾頁，看得焦太極頭暈眼花，同時對孟乾坤另眼相看，原來他辦起案來這麼認真。

“有了。”找到快見底，孟乾坤才查到對方的資料，是三年前被他抓進監獄的歹徒。

“在哪裏？”焦太極靠過去看螢幕，並沒有看見在大賣場裏頭追殺他們的歹徒，根本完全不像。

“他去整型了。”好傢夥。“難怪我認不出他，原來是‘山賊仔’。”可惡！

“山賊仔？”好奇怪的外號。

“三年前因為走私槍枝，被我逮進監獄，上個星期剛逃獄，沒想到就立刻整型，找我報復，真他媽的！”他八成想宰了他再潛逃到大陸，可惜天不從人願，他還好好活着。

“現在怎麼辦？”有二十三個罪犯排隊等着要殺他們，她是不是應該立即停止跟他交往？

“我有辦法。”敢惹他就等着被圍剿。“我知道他的老巢在哪裏，我要趁他還沒有警覺之前，將他一網打盡。”

隔天，孟乾坤立即調動大批員警，將“山賊仔”位於竹東山區的老巢團團圍住。

“山賊仔”沒有想到孟乾坤竟然能認出整型后的他，還大搖大擺地在原地出沒，中了埋伏。

不用說，孟乾坤又立下一次大功，逮到了通緝犯。

“這個檔案要乘以二，因為你逮到他兩次。”然後焦太極也很以孟乾坤為傲，喜孜孜地倚在他懷裏，指導他儲存仇人的檔案。

感覺上皆大歡喜，其實不然。

他們原本保持低調神秘的關係，也因此而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