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妳怎麼了?」李英豪也跟着爬起來,伸出手輕碰她的臉頰,被她用力揮開。

「沒有。」她也不清楚怎麼回事。「只是天氣太熱,門窗全封得死死的,有些透不過氣。」

「我去把門打開。」李英豪輕笑,懷疑她會滿身大汗恐怕不是因為天氣熱,而是有別的原因。

「好。」她故作鎮定,假裝他對她造成不了任何影響,李英豪心知肚明她只是在逞強,也不點破,由得她怎麼做。

他挪動身體下床,腳還沒踏到地上,門外忽然傳來聲音。

「奇怪,這鎖怎麼沒卡上,壞了嗎?」海萬行什麼時候不好來探望女兒,偏挑這個時候出現,嚇壞房間裏的兩人。

兩人對望,海珍珠第一時間忘了反應,等她回過神來,海萬行已經拿掉外面的鎖,眼看着要推門進來。

海珍珠二話不說,將李英豪拉回床上,用被子蓋住兩人,想想這樣還是有可能會被她爹發現,趕緊起來將架在床兩邊的垂簾放下來,再重新躺回床上蓋上被子,海老好算準時間進來。

「怎麼回事──」

「噓,不許動。」海珍珠警告李英豪不許亂動,萬一害她露餡她可不饒她,肯定把他打個半死才肯罷休。

李英豪其實很想出聲,順勢讓海萬行「捉姦在床」,這麼一來,海珍珠不嫁給他都不行。

同床有什麼了不起,我幹嘛非得為了這種小事跟你成親?

他幾乎可以聽見她如此嘲弄,別人看起來不得了的大事,在她眼裏可能連討論的價值都沒有,若硬要以此要脅她,結果只會更糟。

李英豪太了解海珍珠了,這個時候,他還是乖乖待在被窩裏比較妥當,如果違反她的「懿旨」,可是會吃不完,兜著走的。

「珍珠。」海萬行走向她的床,看見垂簾放下開始起疑,一般來說她睡覺是不放垂簾的,就算挨罵也堅持沒有必要。

海珍珠憋住氣不回答,製造她已經熟睡的假象,希望她爹能識相離開。

「珍珠!」不巧海萬行已經被她騙過太多次,早就不上當,非得親口聽到她的聲音,才肯相信她還在房裏。

「爹,我好睏,先讓我睡覺,有什麼事改天再說。」不得已,海珍珠只好出聲,同時祈禱海萬行別找她談心。

海萬行確實想跟她來個促膝長談,但看她連垂簾都放下了,應該真的很想睡覺,也就不勉強她。

海珍珠躲在被窩裏面屏息以待,打算萬一她爹掀被子,必定跟他來場拔河比賽,無論如何不能讓爹發現李英豪,否則下回他不只會將她鎖起來,還會找人守院子,如此一來,李英豪就算再會開鎖也救不了她,她可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那爹先出去了|,妳好好休息。」海萬行縱然有千言萬語,然而他只要一想到他都已經罰她禁足,也不忍心再責怪她,至於她的終身大事,緩緩,不急於一時。

海萬行到底是寵女兒的,雖然罵海珍珠罵得凶,但她只要一撒嬌,一樣拿她沒轍,這點跟李英豪極為相似。

待海萬行離開以後,海珍珠先是長長吐了一口氣,然後轉身對李英豪說。

「可以了,我爹走了……」她的聲音漸漸消失在喉嚨深處,然後完全不見。原因無他,李英豪的嘴唇都快要貼上她,讓她很難再繼續說話,而且她還不能打他,因為是她自己靠過去,就算她並非故意,帳仍然算在她的頭上。

垂簾外,海萬行已經走遠,對他們兩人的小祕密早已不構成威脅。

被子內,海珍珠和李英豪兩人異常親密,他倆的距離近到李英豪只要往前,就能碰到她的嘴唇,只要他伸手,就能將她抱入懷裏,但是他什麼都沒做。

有時候,什麼都不做便是最有效的攻擊,李英高深諳這個道理,只是他似乎無法制止自己的眼睛不去看她。

海珍珠被他盯得無法呼吸,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老是這樣凝視她?以前他雖然偶爾也會出現這種眼神,但不會這麼明目張胆,只能說這八年來他學壞了,也變得更大膽。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已經夠糟糕,他們還睡在同一張床、蓋同一件被子,桌上只差沒有擺上一對紅燭,就可以直接送入洞房。

海珍珠明白,自己這個時候應該直接給李英豪一個過肩摔,把他丟出房間,但她的身體就是做不到,事實上她的心臟此刻跳得很快,呼吸亦不順暢,像是被什麼塞住一樣急促。

呼!呼!

偏偏她又不能用力呼吸,那會顯得她很奇怪,她猜想李英豪也不會喜歡她這樣。

然而,她猜錯了。李英豪很喜歡她紅著小臉,迷惘又慌亂的表情,那同樣讓他難以呼吸,心同樣撲通撲通跳得飛快,他和她唯一的不同是他知道自己的心為何而跳、為何而跳,不像她手足無措。

實在無法忍受這突如其來的親密,海珍珠用力掀開被子,俐落地跳下床與他保持距離。

李英豪見狀嘆口氣,心想他就知道這種好事無法持續太久,她能等到快要悶死才跳走,已經算他賺到。

「呼呼,差點兒沒悶死。」她終究還是憋不住大口吸氣,一邊用手搧風驅散熱氣。

李英豪好整以暇慢慢下床,悠閒的態度讓海珍珠既羨慕又嫉妒,不知道自己到何時才能像他一樣優雅,這輩子怕是不可能。

「你不是說帶了禮物送我?拿來,我等很久了!」她惡狠狠地伸長手跟李英豪討禮物,口氣雖然不好,但李英豪知道那是為了掩飾心慌,不但不在意,反而很高興。

「哪,給妳。」他拿出她遺落在密道的鎖匙,放進她平的手心。

「我的鎖匙!」她驚呼,一邊斜瞄他。「你在哪兒撿到的鎖匙?」

「妳掉在哪兒,我就在哪兒撿到。」他間接承認他是通過密道來她的院落,海珍珠後悔不該將密道的位置告訴他,他忘掉就算了,她幹嘛那麼雞婆?簡直是給自己找麻煩。

「看在這串鎖匙的分上,原讓你了。」海珍珠沒別的好處,就是不會記恨,尤其李英豪其實幫她一個大忙,她壓根兒不想出嫁。

李英豪笑了笑,謝謝她如此寬宏大量,雖然從頭到尾他就不覺得抱歉。

「好了,我要睡覺你趕快回家。」只是海珍珠口頭上說原諒,卻動手將他推出門,表現不若她說的大方。

「珍珠──」

砰!

李英豪當場吃了一頓閉門羹,他先是愣了一會兒,而後失笑。

她這反應……值得推敲啊!

李英豪揚起嘴角,有種很好的預感,他這趟返鄉之旅,應會滿載而歸。

啊,煩死了!

是夜,月亮藏在雲層的後面,只露出一絲絲光亮,比螢火漂還沒看頭,海珍珠才到花園坐不到半刻鐘,便打消賞月的念頭。

今兒個是上弦月,本來就沒什麼月光,比眉毛還粗一些的月亮基本上也沒有什麼觀賞價值,她會出來賞月,純粹只是悶得發慌,倒不是月色有多美麗。

海萬行口口聲聲嚷着要好好教訓海珍珠,結果只罰了一天禁足便草草結束,她不但沒被處罰到,還有人將失物親自送到房間給她,她這頓處罰也未免太爽了一些。

李英豪俊俏的臉龐不期然浮現在她的腦海,遮去月光,也遮去海珍珠原本的心思。

可惡,怎麼又想起他?這兩天他佔據她腦海的次數,也太過於頻繁了吧!

搖搖頭,將李英豪的影像搖掉,海珍珠強迫自己忘掉李英豪,記住月亮有多美,月兒彎彎好像鏮刀,稍一不慎就會把人割傷……

她好不容易才聯想起鐮刀,李英豪的臉又跑出來攪局,硬是把月亮整個遮掉,她左閃也不是右躲也不行,最後只好投降。

好吧,他是變了很多,這總可以了吧?別再出來晃了。

海珍珠用力將李英豪的臉推向一邊,喃喃抱怨怎麼會有人的變化大得這麼離譜,都說女大十八變,可他竟然三十六變,從肥肥的麵糰變成消瘦的貴公子,這是什麼道理?

任憑她想破頭也想不出來他到底是怎麼變的,他的五官甚至比一般男子漂亮,唯一沒變的只剩他的笑容,過去往往能夠給她安慰,現在卻只會讓她心跳加速。

……啊,煩死了,她是不是變成花痴了?連熟得不能再熟的老鄰居、老朋友都能成為她幻想的對象,也許她該聽她爹的話找個人嫁了,省得在這裏怨嘆得沒完沒了。

海珍珠竟然連嫁人的念頭都有了,可見情況真的很危急,李英豪若知道她正在想他,一定十分慶幸自己的策略成功,只可惜現在他有要務在身,沒空理會海珍珠。

「大人,今兒個晚上吳得興似乎要在官邸辦宴會,據說抗州大部分的官員都會參加,行動相當保密。」黃宗世這幾天在外頭走動探得不少消息,並且充分掌握吳得興一夥兒的動向,探子的工作做得非常成功。

「吳得興這客倒是請得勤快,咱們才到杭州多久,他就已經請過多少回客了?」看來百姓私底下叫他「吳百萬」不是在叫假的,辦一次晚宴得多少錢,他幾乎天天在宴客,這些都是民脂民膏,他還真花得下手。

「就我所知,至少有三回。」黃宗世答道。「不過前兩回都是請富商,這一次祕密宴請官員,恐怕是有事情要談。」

沒錯,如果只是飲酒作樂,大可以公開不需要保密,可見不是單純聚會。

「大人,咱們是不是也該參一腳?」黃宗世認為他們應該有所動作,最好是親耳聽他們說什麼,那才是查案的不二法門。

「你是讓我當夜賊嗎?」李英豪挑眉。「這個建議不錯,既能藉機活動筋骨,說不準還能碰到大名鼎鼎的月光。」

李英豪跟黃宗世開玩笑,嚇得黃宗世連忙低頭,緊張答道。

「您別折騰下官了。」他擔待不起。「下官怎麼敢讓大人干這種危險的事,當然是由下官前往……」

「恐怕你沒有這個時間。」李英豪將一個黃色布包交給黃宗世,一邊下令。「這是陛下的手諭,他要你馬上趕到十裡外的客棧跟他會合,這場晚宴,你怕是參加不了。」

「陛下來杭州了?」黃宗世愣住,不敢相信皇上竟然微服出巡。

「咱們都不在京城內,他閒得發慌,只好跟着來了。」李英豪微笑。

「是這個樣子嗎?」陛下竟然如此想念他們倆……

「跟你開玩笑的。」李英豪潑他冷水。「陛下應該有什麼事才會南下,你過去看看就知道,別坐在這裏瞎猜。」

「是,大人。」黃宗世將手諭收好,拿起劍就要去保護皇上,才走兩步又踅回來。

「但是,吳得興那邊……」大好機會,錯過豈不可惜……

「我去。」這有什麼好為難的?

「大人!」

「不是讓我當夜賊嗎?」李英豪就愛捉弄黃宗世。「我就親自走一趟,順便飽覽杭州的風光,也不失為一件樂事。」

他沒試過爬屋頂游杭州,不過既然珍珠常玩這遊戲,一定有它好玩的地方,否則她不會樂此不疲。

「大人,請您務必小心。」黃宗世只要一想到李英豪竟然要夜闖吳府就頭皮發麻,恨不得能代替他卻又皇命難違,因此而左右為難。

「你信不過我的身手?」他雖不像他是武壯元,功夫卻也不差,可不是什麼軟腳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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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門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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