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伍藍也樂得輕鬆,不過再次感嘆她翻臉如翻書,方才還死要人陪,不放她走,現在又說要一個人靜靜,話都讓她一個人說就好了。

見厲若蘭走遠后,她急匆匆趕到涼亭邊,四周樹影搖晃,昏暗不明,卻無樊沐雲的身影。

她左右張望,學老鼠吱吱叫了兩聲,還是沒有動靜,該不會等得太久,他已先行探路了吧?

她趕忙跑進涼亭,一下轉石椅,一下摸樑柱。

“這陰險小人竟然自己先進去了,也不留個記號讓我好找……機關到底在哪兒?”她趴在地上摸索。

樊沐雲悄悄地現身,見她像小老鼠一樣鑽個不停,繞着石桌石椅打轉,實在好笑。

就聽她邊找邊罵,說他陰險不要臉、喜怒無常的雙面人都還罷了,當她開始罵他飯桶、飯桌、飯杓時,他故意斥喝一聲:“你發什麼牢騷?”

“喝!”伍藍驚嚇地跳到石桌上,轉過身,手上的刀已出鞘。

他原本覺得好笑,可看她一臉戒備與肅殺之氣,笑意成了詫異,她一向嘻皮笑臉、沒個正經,想不到端起面孔來竟有如此冷冽的殺氣,刀光襯着她眼中的寒光,倒是頗有幾分女羅剎之氣。

“嚇死人了!”她怒斥一聲跳下桌子,“下次再鬼鬼祟祟的,小心我錯手殺了你。”

他挑起眉宇,“樊某願領教。”聽她的語氣,像是真的能置他予死,倒讓他升起與她一較高下之心。

“奉上黃金十兩、珍珠兩顆,奶奶就跟你過幾招。”她沒好氣地回道,剛剛被他嚇得三魂七魄差點都掉了,也怪她大意,竟因為找機關而疏於防範。

他瞪她一眼,“口無遮攔,什麼奶奶?一個小姑娘說話沒大沒小,你是奶奶我是什麼?”

她挖了下耳朵,順便抓幾下發癢的皮膚,不經大腦地回道:“我奶奶,你就爺爺唄。”

她不知羞恥的話語讓他的臉一下紅了起來。樊沐雲咬牙道:“你又在胡扯什麼--”

“好了,你別一天到晚發火。”她打斷他的話。“你剛剛去哪兒了,為何不現身?涼亭的機關找到了沒?”

樊沐雲提醒自己莫與她一般見識,壓着怒火說道:“機關在這兒。”

他踩了下石椅,飛上涼亭上方的藻井,在其中一塊木頭上轉了下,石桌便慢慢往旁滑開。

此時伍藍早忘了兩人方才的不愉快,不禁讚歎,“你怎麼曉得開關在那兒?”

見他毫不猶豫地往下走,她緊張道:“會不會還有其他機關?”

“不會。”他順着階梯往下走。“我方才看着厲莊主走進去。”

她戒備地望着底下幽黑的階梯,“她該不會還在裏面吧?”

“她兩刻鐘前已經離開。”因他跟蹤莊主,才回來遲了。

待她進入后,他握住牆壁上的石獅轉了下,石桌頓時又慢慢滑回原位,他再拿出火摺子探路。

“莊主來密道……”伍藍喃喃自語。“難道她也來幽會?”

樊沐雲蹙眉,“什麼幽會?”

她趕忙將厲若蘭含羞帶怯的神態告訴他。樊沐雲好笑道:“只憑她的神情你就猜測她在這兒幽會?”

“我直覺很準的。”她辯解。

他不置可否,她也沒再耍嘴皮子,提高警覺面對隨時可能發生的危險。兩人走下長長的階梯,眼觀四處耳聽八方。

伍藍感覺有微微的風吹來,想來這密道應該有別的出口,底下濕氣、霉味與腐朽之氣混雜一處,雖不致臭氣衝天,卻也不好聞。

她隨機應變,拿出黑色布巾覆住口鼻,順手在腦後打個結,頓時一陣清香與薄荷之氣傳來,令她心曠神怡,身為一個殺手,面罩乃是居家旅行必備良品,除了隱藏面容之外,在兩塊布中塞入清涼醒腦的草藥,一可抵擋血腥之氣,二可掩蓋臭味,三可提振精神,可謂一物多用。

樊沐雲在前方領路,忽見白色粉末飛散,他轉頭見她拿着白粉四處撒,不由低聲喝道:“你在幹麼?”

“捕頭有所不知,此物可驅蟲蛇蚊蠅,在外野宿非常好用。”她興緻勃勃地解釋,“乃我特調配方,若你有興趣可以向我購買。”

見她矇著臉,眼神熱切地推銷,他頓覺好笑,“你怎麼鬼主意這麼多?”

“我這是結集諸位前輩的經驗而儲備的。”她回道。

“什麼前輩經驗?別撒了,萬一被人發現我們來過……”

“不會的,這粉很快就散了,保證不留痕迹。”兩人終於走到最底下。“還有,你怎麼就帶一個火摺子?準備功夫嚴重不足。”

她從袖子內抽出一根長竹子。“瞧見沒有?”她得意地看他一眼。“此物也是我精心改良,小巧好用。”

他見她利落地拔開竹子頂端的木塞,拉出,截浸滿油的布巾,趾高氣揚地示意他點上。

“這樣就得意了?”樊沐雲點燃布巾,說了她一句。“換你帶路。”

她才不想帶路,帶路的通常死得快。“你帶路,我斷後。”她將小火把給他。

他笑出聲。“現在有什麼后可斷?”

她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可能會有蚊蟲蛇蠍偷襲……”

“你不是撒了驅蟲粉?”他反問。

“一個大男人廢話這麼多?”她抬出蠻橫的態度。

想到她硬把頭上的花生說成頭飾,他心知肚明道:“你還真是死鴨子嘴硬,一張嘴盡會胡說。”

他接了火把往前走,問道:“你方才說集合諸位前輩的經驗,怎麼你認識很多前輩?”

“我讀了不少前輩闖蕩江湖的札記。”

樊沐雲一臉困惑。“有這種東西?”

她戒備道:“不能借你看,這是我花了很多銀子買來的。”

他好笑道:“原來如此,能租借嗎?自會奉上租金。”

她遲疑道:“你讓我想想。”裏頭有很多秘技跟經驗傳授,當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驀地,一聲極細的聲響傳來,她小聲道:“在那邊。”

“你耳朵倒靈。”他往右轉。

“如果有危險,你先擋着,我去叫人。”

“你是想跑吧!”他冷哼一聲。

她訕笑兩聲,隨即挺起胸膛、義正詞嚴道:“你又不是我什麼人,我為何要為你拼死拼活?”

“那我為何要走前面?”他反問。

“你是捕快,吃公家飯,當然要保護百姓。”她說得理所當然。

“換你做了捕快,你卻要魚肉百姓?”他冷笑。

她抓了下頭。“你很煩,好啦,我不私逃就是了。”隨即喃喃自語。“小肚雞腸,什麼話都記得那麼清楚……”

樊沐雲懶得跟她見識,被她氣了幾次后,他決定不順耳的話就當耳邊風。

兩人越往前,叫聲越明顯,而且聽起來像是老鼠的聲音,伍藍望着前頭的鐵門,狐疑道:“難道這裏是地牢?”如果是地牢就別看了。

“你不好奇?”他停下腳步,轉頭問道。

“不好奇。”她搖頭,“老的輩的札記說了,於自身無益之事不做,會惹麻煩之事不攬,你說地牢裏能關什麼人?一嘛好人二嘛壞人,壞人自是不用救了,好人為什麼會被關進去?定是與人有利益衝突或者深仇大恨或者頂罪或者官老爺判事不明,咱們江湖中人哪有什麼官老爺判事?剩下的三種都是麻煩,麻煩自然要遠避,我們出去吧。”

“先看看什麼人再說。”他來到鐵門前,朝門上的窺視孔瞧去。“我只看到老鼠。”

“咦,真沒人?那厲若蘭跟厲梅霜下來做什麼?”伍藍滿臉疑惑。“難道真藏了寶物?”

雖然她並沒親眼見到厲若蘭下來,但當時厲若蘭確實是往這方向過來,後來巡庄時,她還借了一次尿遁去厲若蘭房裏查探,發現她仍未回來,雖然不能斬釘截鐵地認定厲若蘭當時一定在密室,但可能很大。

一想到血玉麒麟和厲若蘭手上白亮亮的珍珠,她腦子一熱,二話不說往前沖。

樊沐雲推門正準備進去,卻讓她後來居上,雙手使勁把他推到一邊。

“說好作二分,不許跟我搶。”伍藍嚷着沖了進去,最好麒麟也在裏頭,省得她瞎找。

樊沐雲匪夷所思地搖搖頭。這女人簡直比土匪還可怕--

可一進到牢房裏,他卻笑了。

牢房內除了稻草、棉被與幾個酒瓶外,再無其他,她卻像是瘋了一樣,在草堆、棉被裏翻找,牆邊出沒的老鼠全讓她嚇得沒了蹤影。

“如果這些是你想要的珍寶,我做個好人,都讓與你了。”他微笑道。

“我說值錢的東西我才要。”伍藍不屑地說,轉身開始敲打牆壁。“一定有密室。”

她激動地在心裏吶喊:珍珠、黃金、鳳凰、麒麟、仙鶴、骨董啊……什麼都好,只要是值錢的寶物都快點現身吧,你們的主人就在這裏啊!

他環視一眼整齊擺在角落的棉被與酒瓶,覺得有些納悶,棉被與酒瓶看上去十分乾淨,除了牆角有些吃剩的果渣外,牢房並不髒亂。

他走到牆角,拿起方才老鼠啃噬的鴨皮、果核與果渣,內心疑惑更深,由殘渣來看都還很新鮮,誰會特地跑來這裏吃烤鴨跟水果?厲若蘭還是厲梅霜?

伍藍注意到他的舉動,立即走過來。“有人在這兒吃烤鴨跟跟桔子?”她瘋了似地又回到牆壁前敲打。“密室可能在這附近,快來幫我!”

“我覺得這裏沒什麼密室。”他說道。

“你怎麼知道?”她又跑到他面前,同他蹲在地上搜尋可疑物品。

“感覺。”他抬起頭正想再解釋,卻發現她正在抓臉,難道是被蟲子還跳蚤叮了?

樊沐雲才要開口詢問,倏地發現她頰邊有一小塊皮膚讓她抓破了,她卻似無所覺,肌膚上亦無抓癢的紅痕與血絲。

樊沐雲心中一凜,莫非她戴着人皮面具?

伍藍沒察覺他忽然迸出的厲光,只是皺眉思考,她一向只對壞事有預感,好事倒不怎麼靈,難道真是她想岔,讓貪心蒙蔽了智慧的頭腦與雪亮的雙眼?

思及此,她淡定了些,反正地牢也不會跑,而她還得在厲家莊待上好長一段時問,不急於一時,現在或許是時機來到。

當她回過神時,樊沐雲己將目光再次放回地上,小心搜尋可能的線索。

伍藍起身說道:“我也該出去了。”一會兒就該她當班巡庄了。

樊沐雲抬起頭,見她沒了方才的急迫與貪財之色,挑眉道:“怎麼,放棄了?”

“不是,你跟我一起出去。”

他先是不解,隨即恍然,“怎麼,擔心我先找到機關?”

被說中心事,她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我擔心你獨吞。”

“你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他搖頭。

“我信不過你。”她直言。

他好笑道:“那又如何,難不成你要押我上去?”

伍藍氣憤地瞪着他,押他上去不知得耗費多少力氣,再說還不確定是否有寶藏就廝殺也挺可笑的。

“這裏沒寶藏就算了,若是有而你又獨吞了,我一定把你供出來。”她警告地說。

他搖搖頭,懶得跟她說理,還真以為發現寶藏就是她的,也不想想這是厲家莊的地盤,寶物的歸屬一清二楚,她還厚臉皮地以為是自己的,他開始懷疑她的真實身份會不會是盜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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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辣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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